直播之工匠大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个栗子
张一行心有戚戚焉,颇有遇到知音的感觉:哎,他们这一辈大多都这样。
挑好了合适的竹筒以后,陆子安便在工作台前坐了下来。
看着沈曼歌拎着一个箱子走进来,张老先生面色微变:这是什么?
第530章 工欲善其事【为羽馬舵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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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沈曼歌手里的箱子,陆子安将它搁在桌上,轻轻打开:这是我的工具箱。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做手艺的,想知道对方底细如何,最先观察的,必然是对方的工具。
工具的磨损度,精确度,甚至料好料坏,都是评定其能力的标准。
而如陆子安这样,轻轻打开,一侧木雕工具,一侧玉雕工具,瞅瞅底下还有第三层的模样,张老先生眼底便已露出一分赞赏。
要不是场地不合适,他真想抚案道一句果然不错。
而陆子安的技艺,自然也是对得起他这套工具的。
空竹的轮和轮面都是木制的,陆子安甚至根本没有用尺子圆规什么的,左手拿着木头,右手刻刀轻轻一推。
那一瞬间,张老先生甚至以为他是在削苹果。
见过那种一刀削完整个苹果不断皮的神作吗?陆子安的这种与其近似。
而轮圈则是竹制的,竹盒中空,鸣响缝的间距必须相等。
果然如张老先生预料一样的是,陆子安依然没有用任何度量工具。
鸣响装置的要点,在于鸣响缝要适中,不能宽不能窄,以二至三厘米最佳。
趁着陆子安做完一个在做另一个轮圈的时候,张老先生轻轻拿起他做完的这个轮圈,拿着尺子量了量。
整个全部量了一圈,他面色微变,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又给他放了回去。
其实他感觉,现在就可以叫停了。
光是露的这一手,他已经信服,有时候,天份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在看的时候,他也看出了点儿意思。
这位陆先生的木雕,好像确实学得挺不错的呢。
看着那平时他得弄很久的木料,跟橡皮泥一样在他手里捏圆搓扁,张老先生看得兴致盎然,甚是起劲。
不过等到陆子安放下木料去做别的小东西了,他就不大感兴趣了。
因为那些地方,他做了这么多年,而且细节内容,陆子安并无多大改变,相比之下,他对陆子安这刀功更感兴趣。
见他把玩着零件很是喜欢的样子,张一行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张老先生正看得高兴,骤然被打断有些不乐意。
结果一回头,看到他儿子面容扭曲,又是眨眼睛又是歪嘴巴的,张老先生有点着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一行啊,你怎么了?抽风了啊?平时没这毛病啊
张一行被他爸这脑洞折腾的没脾气了,见沈曼歌疑惑地看过来,他咧嘴冲她笑了笑,压低嗓子:爸,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有事就说嘛,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张老先生有些不高兴,不过到底是一行是老来子,又是他张家的独苗苗,他还是很看重的,嘴里说着,但身体还是很主动地跟了出去。
两人到了外间后,张一行扭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甩回来,差点没扭着脖子,但他浑然不在意,急促又轻声地道:爸,这两人,你认识不?
认识啊。
认识?张一行倒抽一口冷气,惊讶地看着他:爸你这么牛的吗?
莫非他家其实是什么名贵世家,与陆大师有着不浅的交情,或者多年前于陆家有恩,如今陆大师回来报恩了吗
那他岂不是
没等他美完,张老先生一脸正气:一个姓陆,一个姓沈,这不刚认识的嘛。
张一行额角青筋直跳,咬着牙道:你能不能别说话大喘气!爸,你知道里头这两人是谁嘛,我和你说
他故意凑近,努力压抑着兴奋和激动地:这个男的是陆大师!无双公子啊!陆子安啊爸!
说了这种爆炸性的消息,张一行简直无比得瑟。
得意地看向他爸,等着他爸惊讶惊恐不敢置信的神情。
结果却看到他爸脸上写满了这孩子是不是傻的样子:演员?
我的妈。
鸡同鸭讲,果然三年一代沟。
张一行一拍额头:没救,我们这简直是峡谷!
为了能够更快速地让他爸理解到陆大师这三个字的份量,他掏出手机,把陆子安领奖的各种消息给他爸看。
看了不到两张,他爸就抢过去了,自己翻。
这样子其实张一行还是很愿意的,但是
他一脸纠结加嫌弃地看着他爸,磨牙:爸,这不是书,你不用看一页点一下口水的
张老先生更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擦了擦手指头:那你不早说。
总而言之,两父子的谈话还是很开心的。
张一行:???
等他们进来的时候,陆子安已经把前面的步骤都做完了,正在赏玩那副空竹象棋。
知道了陆子安他们身份以后,张老先生的感觉其实颇为复杂。
他皱着眉再次打量他几眼,一脸严肃:既然你已经是个大师了,为什么不好好教徒弟,振兴百工门?跑来我这学空竹作什么?
爸!张一行感觉自己心跳都要骤停了,他刚才不是告诉他爸要对陆大师客气一点?为什么会这样?
他用目光抱歉地看着陆子安,希望他不要跟他爸这榆木脑袋计较。
明白他们已经看穿他的身份了,陆子安倒也不意外,只是笑了笑:我的徒弟都学得不错,基础已经打好,如今重要的都是心境,我在不在都一样的,至于百工门,它其实只是整个业界的一个缩影而已。
虽说事在人为,但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也。
与其舍不得放手,忙忙碌碌却一无所获,倒不如暂时放下俗务,寻找自我。
这话说得有些模糊,但张老先生略一思忖,还是听懂了。
目光微微有些赞叹地看了他一眼,张老感慨道:你倒是看得挺开。
看不开也没有办法啊。陆子安一脸风轻云淡: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张老先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学做空竹?
没等陆子安回答,他自己先摇了摇头:这于你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
陆子安没有正面回答他,垂眸沉思片刻,他缓缓地道:张老,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有一天,您的徒弟都离开了,而一行不愿意学空竹,您会怎么办?
听了这句话,张老先生目光陡然一厉。
再不复之前慈和的笑意,那目光里仿佛夹杂着冰霜雪箭。
但转瞬,他的目光又柔和下来,唇角溢出一分淡淡的无奈的悲苦笑意,轻声长叹:那,就真的是命了。
他的目光在这挂满了空竹的房间里慢慢转了一圈,再回到陆子安身上的时候,已然带了一分萧索。
你以为我会说,逼着一行去学?不,我不会的。张老先生眉眼淡然:空竹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当年那盛景,我只听我父亲说起过,有一首诗,你听说过没?于奕正写的。
陆子安微一沉吟,轻声道:明末帝京景物略春场里的吗?空钟者,刳木中空,旁口,汤以沥青,卓地如仰钟,而柄其上之平。别一绳绕其柄,别一竹尺有孔,度其绳而抵格空钟,绳勒右却,竹勒左却。一勒,空钟轰而疾转,大者声钟,小者蜣飞声,一钟声歇时乃已。制径寸至**寸。其放之,一人至三人
对,就是这个。张老先生以手指轻轻相和,唇角倒有了一分笑意:陆大师果然学识渊博,这诗我到底是没能背下来,只记住了这名字,不过我父亲说这是写做空竹的,我觉着吧,我反正会做,背不会也没有关系。
的确如此。
你看,空竹流传了这么多年,以前还是非常高档的娱乐项目呢,那时候要是有人说,空竹会沦落到求着人学都没人学,我觉着应该是没人会信的。张老先生深吸一口气,笑叹:不过最后要真是实在没人肯学了,那我也没办法啊,我是个糟老头子,为了这门老手艺啊,赔上我一辈子没关系,也没得非得拖着别人一生,要真没人学了,我就把这些办法都写下来,也许以后会有人要学呢?
一个人,一辈子,而已。
这话说得轻飘飘,甚至说这话的时候,张老先生面上仍然带着浅淡的笑意。
但谁都听得出,这背后的重量。
陆子安沉默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道不同,已经没有必要再探讨下去。
离别的时候,张老先生把那副空竹棋盘硬塞给了他们,陆子安给他钱他也不肯收。
但是这个倔强的老人或许是看出了点什么,他们离开时他没有出来送。
倒是张一行送他们上了车,低声道了声抱歉:我爸脾气就这样,老小孩老小孩,跟孩子性格一样,我也没办法。
理解的,不用道歉,是我唐突了。陆子安微笑着与他道别。
在他即将掉头前,张一行忽然提高声音,大声地道:如果真的没人学,我会学的!陆大师!你想的那种情况不会出现!
陆子安的动作微微一顿,看了他片刻,笑着点了点头。
恍有所觉,他在离开前回头望去,窗户上,有一抹身影一闪而逝。
第531章 一起洗吧
看到那抹身影后,陆子安顿了顿,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其实张老先生那番话,既是说给他们听的,也是说给他儿子听的吧!
就是不知道,张一行的回答,能不能让他满意了。
我把钱放他们桌上了。沈曼歌抬手调整了一下遮光板,随口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和张老继续说下去?我感觉他很希望你能附和他。
嗯,你做的是对的。陆子安慢慢转动着方向盘,斟酌着道:张老的想法,和我的不一样。
不一样?
对啊。他很在意空竹,也有认真想过创新,但是却没有坚持自己的道路,总是在做与不做之间徘徊,这样其实很浪费时间。陆子安把空调调低了一些:而且他的这种思维模式,一开始就有问题。
虽然同样是有教无类,但是张老先生只考虑到了教,却没有想过结果。
就像一棵树,同样是浇水,陆子安会认真为这棵树考虑到以后的开花结果,而张老先生却停止在了浇水的这里。
一直浇,一直浇,不管树开不开花长不长草,树死了就换另一棵再浇。
他不懂包装其实没有关系,但是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让徒弟去教别人玩空竹,做好的空竹放别人店铺里卖什么的,让他的徒弟不说能赚多少钱,至少不会贫困无依。陆子安心中着实为空竹感到可惜:每个人都是有家庭的,他们也要生活啊。
但张老先生并没有为他们考虑过,他只看到了徒弟们的逐渐离去,却没想过背后的原因。
虽然值得敬重,但是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我感觉张老先生应该也能听得进啊。沈曼歌也是认同他的说法的,不然如今百工门的声望也不会这么高。
人都是现实的,为了技艺哪怕穷得丁当响依然坚守到底的人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
他听不进去的。陆子安笑了笑,摇头叹了口气:至少,我们不具备这样的口才,你进去时没有看到吗?他连院子里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我们碰了什么,他立刻就会上来解说。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张老先生的控制欲很强,虽然看着是挺豁达的,但这应该是时日久了岁月留给他的印记,他以前遇到过什么我不知道,但一开始,他应该不是这种性格。
见沈曼歌一脸困惑,陆子安瞥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事你别想了,留给卓鹏他们处理吧,在商言商,我说再多也没有用的。
有些事情,他不好说,毕竟张老是守艺人,陆子安内心对其还是很敬重的,虽然不赞同他的一些处理方式,但是真要他当面拆台让老人难堪,他还是做不出来。
毕竟,事情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他们的车子驶出了老远,张一行依然站在原地。
屋子里突然付出两声哐当响,他回过神来,慢慢走了回去。
一进去,就看到他爸坐在工作台前,低着头在看自己之前做的半成品。
爸
张老先生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举起自己手里这个空竹:你说,我和刚才陆子安做的那个,有什么区别?
区别?
对于空竹,张一行还是比较了解的,因为他认出了陆子安,所以对他做的空竹也用了几分心思,认真地观赏过。
以前从不觉得空竹有什么难的,但看过陆子安那精细到极致的空竹之后,再回头来看这普通的空竹,明显便有了差距。
陆大师的,感觉更精细一些张一行想了想:他的看着好像也没什么花样,照着爸你的做的,可是做出来以后,整体感觉要好很多。
真要他具体说的话,他也说不出来。
他的更用心。张老先生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空竹:到底是老了,陆子安做的空竹,我用尺子仔细量了,每个地方跟用机器切的一样。
一点点细微的差别看不出来,但当它们综合到一起以后,那细节便会被无限放大,差距也就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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