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之工匠大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九个栗子
银丝为胎,陆子安经过银花线和金银错的工艺之后,对于掐丝已经驾轻就熟。
一根根银丝在他手中如同流水一般,秩序井然地缠绕在一起。
这种工艺,在华夏叫掐丝珐琅,而在傀国则叫有线七宝烧。
不同的是,二者都是有铜胎为底的,又和陆子安的手法有着严重的差异。
陆子安是二者取其精,取其巧,扬长避短,融合出了一种全新的工艺。
虽然陆子安没有正式说过,但有人私底下,称这种工艺为有线珐琅,算是完美的将二者融合在一起。
遐想间,陆子安的胎底已经制作完毕。
昨天做的是百合花瓶,今天他做的却是梅花盘。
花瓣舒展,花托略深,远观像是一朵盛开的腊梅。
难得的是这银丝如此细软,陆子安竟然也能将其掐捏揉拉在一志,而且形状不垮不塌,手上功夫可见了得。
有些老师傅跟着做的胎底也有些软塌塌的,有些学艺不精的甚至连胎都没能搭得起来。
应轩虽然略感吃力,动作慢了些,但好在做出来还算是精致,心底不禁微微吁了口气。
只是没来得及放松,陆子安已经在开始调配颜料了。
一位老师傅看看自己的胎底,再看看应轩的,皱皱眉头,忍痛把自己的拿起来,扔进去融了。
他的学徒惊痛失声:师父
老师傅严厉地看他一眼,神情淡然:这种做出来只是浪费材料,不如不做。
现在还只是银丝胎底,银丝熔了便罢,要是上了珐琅,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事实上,和他一般想法的人也不少。
一时不少返工的,也有像老师傅这样索性起身走近些,准备先看完下次再学着做的。
陆子安这种连铜胎作底都不要的做法,业界简直闻所未闻。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做出来的器物,的确胎骨奇薄奇轻,而且整体通透鲜亮,别具特色。
这时陆子安调好了颜料,慢慢拿毛笔沾着往上刷。
一层一层的包裹,他不急不缓,仿佛绘画一般,往银胎上涂刷着颜料。
涂完之后,他再慢条斯理地涂上透明玻璃釉。
谁也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章法,但应轩还是咬着牙跟着做。
等到众人的半成品都放进进去开始烧制,陆子安才满意地朝应轩点点头:这门工艺,你已经掌握了九成。
举一反三,应轩进步神速。
师兄弟里面,他的悟性最高。
这样看一遍就能学个七七八八,陆子安甚是欣慰。
应轩略带羞涩地笑了,虽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听到师父的夸赞,他还是有些小激动。
等待是难熬的。
但是今天的泰霄所有人却都不这么觉得。
因为陆子安在等待的当口,开始教他们如何制作无线胎底。
无线胎底不是说没有线,而是说它没有铜胎。
七宝烧的无线,是指没有掐丝,全部铜胎为底,直接在上边绘制。
但陆子安的无线,却是只剩下线,完全没有胎。
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仅能轻松达到七宝烧的骨胎轻而薄的特点,而且也能让釉面更加轻盈。
但是相对的,舍弃了胎底,大大加大了难度。
就如那名放弃的老师父一样,骨胎做不好,后面的工序连看都不用看了。
从一开始就被淘汰,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温柔。
陆子安的讲解总是轻松而有趣,众人正听得起劲,陆子安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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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和其光而同其尘,随其波而立潮头
见陆子安突然停下,众人疑惑而茫然:怎么了?
好了。陆子安的目光幽深:可以出了。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忍不住团团围了上来。
站在炉子旁的老师傅小心翼翼地拿起勾子,想象着即将出现的美物,忍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
勾子下落,缓缓拉出烧制好的器物。
刚刚拉出来的时候,花瓶整体通红,表面甚至有些灰扑扑的,看上去很不起眼。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度渐渐降低,釉面逐渐冷却,刹那间,瓶身流光溢彩,让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亮。
淡蓝的底,冶艳的花枝,细细软软的茉莉,花瓣四边染了一层淡淡的薄绿,压着半遮不露的枝叶,欲诉还羞。
掐丝细腻而流畅,线条粗细消减之间自有其规律,足可见匠师技艺之精湛。
最难得的是,釉面光滑而均匀,整体非常通透,而这,正是七宝烧最鲜明的特色。
用勾子轻轻拉起来的时候,甚至能就着灯光看到一层模糊的光影。
这种半透不透的感觉,有一种疏影横斜水清浅的美感。
到底还是有差别。陆子安自己仔细端详着,拿勾子轻轻挂住边沿,缓缓转动:这种无线,受材质的限制,无法做太高太清冶的东西。
清冶的意思,是指银丝少而画面清朗,没有铜为胎,银丝过少根本起不了釉。
而银丝多了,做得太高画面就繁复,就没办法再做成如此通透的釉面。
旁边的老师傅看着,颇为赞叹:但陆大师你这件作品清新秀雅,观之心静如水,已是极难得的顶级之作。
所谓名家,就是一出手就非同凡响。
更何况眼前这个花瓶,仅仅是陆子安自己琢磨着做的练手之作。
是啊,有舍才有得。另一人见花瓶颜色已经不再变化,便知道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什么时候打磨呢?
这件不需要打磨了,直接毁了吧。陆子安看了看,不是很满意:我再试试别的。
还试?
不对,他刚说,毁了?
眼看陆子安拿着勾子来勾,泰霄一众老师傅瞬间变色:等一下!
有个老师傅正好戴了手套,想都没想,直接把花瓶拿了起来。
勾子落空,陆子安抬眼望去,有些疑惑:怎么了?
陆大师,我们觉得这件作品已经很完美了啊!
对啊对啊,这种无线无胎的,我们见都没见过,怎么就不行了?
毁了太可惜了啊!你不要,给我们吧!
陆子安皱了皱眉,目光从花瓶上划过,想了想:我是觉得这个技术不够成功,你看它的底部,胎体有些垂坠感,到底是没有铜胎为底,釉面过于厚重,一烧就见了真形。
这么一说,众人才看到,原来之前他们以为是故意做出来的底部,是被熔化后的釉
也不影响啊,我倒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
陆子安指着花瓶:另外这形状也太方了,插不了花也放不了别的,掐丝的时候还是得考虑一下容积。
这个众人没话说了。
应轩也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白白毁掉,他想了想,清了清嗓子:师父,我看这花瓶确实有些不足,不如晚些拿回去,给师娘放头花吧?她前些天在说自己的绢花没地方放。
绢花?
陆子安想了想,好像曼曼是说她找了位老师父学做绢花,做了好些得找个东西放来着。
这么想着,这个有些瑕疵的花瓶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他定定看了应轩片刻,到底是不忍在外人面前削他面子:行吧。
这瑕疵品搁外面有损他形象,但留家里用用还是可以的,至少外表挺能唬人。
见陆子安终于松口了,众人也松了口气。
纷纷戴了手套各种观赏研究,恨不能把这陆子安口中的瑕疵品占为己有。
他们都在欢喜,唯陆子安目光沉沉,他看了眼应轩:你过来。
虽然刚才陆子安在他的建议下同意了他的建议,但应轩心里还是颇为忐忑的。
跟着陆子安走过去,看着他清点现有的工具和材料,应轩挪了过来,带着将功补过的心理谨慎地问道:师父,您要不要试试铜丝?
银丝为底有异样的话,不如换成铜丝试试,每种金属都各有不同,多试试总是没坏处的。
不用了。陆子安想了想,走到一旁的材料架。
架子上摆了一整排的铜胎,各式各样的都有。
师父
陆子安手指从这些铜胎上划过,指腹细细分辨着它们的细腻度:应轩,你还记不记得,我做的那件脱胎漆器?
脱胎漆器?
当然记得!应轩有些小激动:当时
他喋喋不休,将当时的情形再次复述。
可以说,那件漆器的现世,直接颠覆了许多傀国人心目中对于漆器的印象。
陆子安却无心听他这些回忆,走过一众铜胎,他指尖定在一个细而长的铜胎上,目光温和而幽深:我在想,既然漆器能做成脱胎漆器,那么景泰蓝呢?
脱胎景泰蓝?
应轩忽然顿住了脚步:是啊,如果想脱离眼下的局限,脱胎,似乎是最明智的决定。
他试想了一下,繁复的图样,光滑的釉面,没有了铜胎的限制,也没有了银丝铜丝的局限
他猛然回过头去,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花瓶,忽然对陆子安口中的瑕疵品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是啊,如果和脱胎景泰蓝相比,方才那个花瓶,的确只能算是瑕疵品。
不,甚至只能说是练手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应轩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劝说师父留下这花瓶,到底是对是错了
师父对不起。应轩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是我眼光太局限了。
还算是有救。
陆子安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远见,就是所谓的预见性,每行每业,这都是先行者不可缺失的素质,不是之一。
远见
我们在做一件创新的工艺的时候,走弯路是很正常的,有时候,为了做出最完美的作品,甚至需要选择很多种方法一一去尝试。陆子安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满足于眼下的光景,那么你必然就得放弃柳暗花明的完美,应轩,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当知道如何去选择。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倘若是应轩自己,恐怕有了方才那个瑕疵品花瓶以后,难免会有些骄傲自满。
毕竟景泰蓝向来厚重,如此通透轻薄的作品,着实难得。
加上众人的吹捧,飘飘然便忘了自身的短处,也正因此应轩才会进言
应轩感觉后背都湿了一声,浑身直冒冷汗:师父
你如今的工,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但匠,还不够。陆子安温和地看着他,鼓励道:你在提升自我技艺的同时,也要做到和其光而同其尘,随其波而立潮头。如此,方不负你这一身绝技。
作为百工门的首席弟子,陆子安对他寄予重望,绝对不希望他局限于眼前,被众人吹捧几句就忘了东南西北。
应轩眼神坚毅,神思凛然:是,师父,我懂了。
见他真正听了进去,陆子安也吁了口气。
听得进就行,怕就怕自我膨胀,听不进劝。
他拿起眼前这个铜胎,泰霄的一位老师傅走了过来,见他挑了这个,表情有些困惑:陆大师
怎么了?
这个铜胎其实是报废了的老师傅有些迟疑地解释着:它颈部细长,掐丝太繁复就会显得厚重,很不协调,我们做过一件,客户不喜欢,剩下的铜胎就都拿去熔了
这一件是他觉得这形状还不错,就留了一件,琢磨着以后有机会再试试别的办法,看能不能让它变得轻透一些。
陆子安握着这细而长的颈子,微微笑了:实不相瞒,我准备做脱胎景泰蓝。
脱,脱胎?
脱胎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做完之后,把铜胎融掉,只剩下釉面和掐丝。
但是这样的做法,既复杂又很难,要考虑到只融掉铜胎,而且不能多不能少,也要调好融剂
脱胎景泰蓝烧制工艺难度非常大,而且这种技艺已经失传了一位见多识广的老师傅眉头紧皱,有些难以理解:而且就算做脱胎,也只能是碗啊杯子什么的,这种奇形怪状的
不止觉得不可能,他们甚至想都没想过!
好像七宝烧倒是有脱胎的,但是也已经失传了,而景泰蓝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我师傅倒是有一件,是个碗来的,但是也是碳胎为底
就是在烧成的碳胎上进行掐丝,然后再经过高温将碳胎烧掉,从而形成镂空,再运用精湛的制作技艺在上面进行点蓝等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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