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驸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的放逐
走出公主府的人是检校国子司业,回来的却是检校中书侍郎,同中枢门下平章事。鱼恩这一去一回绝对算得上是衣锦还乡,公主府给的礼遇自然远非原来可比。
收到郑粹通报的消息,义昌公主马上就带着全府上下忙乎起来。该打扫的地方打扫一遍,该换的灯笼换一遍,该清洗的路清洗一遍,就连茅厕都没有落下。
等马车停在门口,鱼恩刚探出头来,就听见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恭迎驸马回府。”
上上下下过百人冷不丁的合力大吼,着实给鱼恩吓一跳
第一百七三章 荣归故里(下)
卧房里的公主正侧身依偎在床上,听见外面驸马求见的声音,急忙在香儿的搀扶下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
推开门的一刹那,鱼恩看到的是泪雨盈盈的双目中含情脉脉,粉红的脸蛋羞涩的微低,十足的怀春少女欲语还羞的模样。再加上她娇好的容貌,端庄的气质,给人十足的诱惑力。
如果鱼恩能说上几句轻柔的情话,这一幕绝对是人间少有的唯美,才子佳人互诉衷肠的佳话。
可惜鱼恩并没有配合,他甚至连失神都没有,就在看到义昌公主的一瞬间,他毫不犹豫的躬身颔首说:“臣鱼恩,见过公主殿下。”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口齿清晰,咬字奇准无比,强调也是高低错落。
十足的官腔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给足了义昌公主尊敬,也用这种刻意的尊敬,消弭一切本不该出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是在刻意提醒,更像是在刻意疏远。
义昌公主也不生气,就像是没听出来他的疏远一般,一边伸手去扶他起身,一边柔声细语的回道:“驸马何必这般客气义昌终归是你的人,那些给外人看的礼节,在家里就免了吧。”
纤纤玉手并没有碰到鱼恩,在公主就要碰到他的时候,鱼恩忽然向开始向后退。一边走一边说:“祖宗之法不可废,还望殿下见谅。”
还是那个不悲不喜的语气,还是那个十足的官腔,听在义昌公主的耳朵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也让她挑不出来毛病。
无奈之下,她只好皱着眉头站直身形,略带娇嗔的埋怨:“是本宫孟浪了,驸马快快平身。”
寒暄过后,两人走进寝殿,开始学习入定的老僧,处理空洞的时间。
鱼恩是真的空洞,要不是答应了唐武宗,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为了美好的未来,为了双宿双飞,他只能委屈自己目光空洞的看着义昌公主。
义昌公主也是真的空洞,因为她从未和鱼恩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开始的时候她想说几句话,拉近两人的关系,活跃一下气氛。可是几次三番的撞上冰山以后,她也开始变得安静了,开始如鱼恩一般静静的看着对方。
当然两人的空洞还有一点本质的区别,鱼恩是通过幻想美好未来,抵消掉现在忍受的痛苦。义昌公主则是纯粹的幻想美好未来,沉浸在享受当中。
等夕阳的余晖播撒到大地上,马公儒的出现才把两人从空洞中唤醒。
“圣上口谕,一场驸马恩鱼恩接旨!”
听到这句话,鱼恩激动不已,因为他知道口谕的内容是什么。眼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儿就要来到身边,他的心已经开始抖动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出去见她。可是他没有,他还有一出戏要演。
缓步走到义昌公主身边,悄悄送给香儿一个颜色,轻轻扶起义昌公主的手肘,一副夫妻恩爱,比翼双飞的画面就这么完美的演绎在所有人的眼中。
等两人走出屋子躬身候旨后,马公儒开始昂生说:“圣上口谕,驸马屡次为国建功,朕心甚慰,特赐舞姬一人,钦此!”
话音落地,几人寒暄几句,马公儒就和两人告辞,起身回去复命,对于两人亲昵的一面仿佛视若无睹。
可事情真是这样么
等马公儒回去复命后,刚才那一幕自然逃不过唐武宗的眼睛。鱼恩一时的做作,换来皇帝的赞赏自然不在话下。
……
男人都是恶狼,几个月没见荤腥的男人再看见荤腥,绝对双目放光,一口下去能把骨头都吃了。
刚刚华灯初上,鱼恩就迫不及待的钻进紫焉的房间,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抱起来就往床上走。
忽然双脚腾空的妹子笑呵呵的提醒:“驸马爷刚回京就往奴家这里跑,也不怕公主殿下生气”
正饥渴难耐的人,忽然迎头遇到一盆冷水,当即故作生气的恫吓:“臭丫头不学好,居然糊弄本宫,看本宫不罚你。”
捅破那层窗户纸以后,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亲昵,私下里早就以郎妾相称。偶尔打打官腔,只是调笑而已。
话音落地他就伸手去抓紫焉,小丫头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羊入虎口,在驸马爷的淫威下连连告饶。
“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妾真的没和郎君开玩笑,出去这么久,回来后不去和公主一起住,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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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深思熟虑的奏疏
会昌二年秋七月,望日,黄道吉日,诸是大吉。
经过朔望朝参的一系列繁文缛节后,鱼恩还朝的第一个朝参开始了。与往常一样,今天朝参的主题还是开源节流。
第一个站出来抛砖引玉的还是李德裕,作为唐武宗的相知,他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出来。这一次他没有再空口而谈,而是拿出一封深思熟虑的奏疏。看到这封奏疏,所有人都知道,持续多日的嘴炮就要在今天做个了断。
“臣某言,州县摄官,假名求食,尚怀苟且,不恤疲人。其阙少官员处,并委本州刺史於当州诸县见任官中,量闲剧分配公事勾当。如官员数少力实不逮处,即於前资官中选择清谨干用者差摄,不得取散试官充职……
奏疏的一开头,相爷的矛头就直指那些空头开销,提出节流的建议。指出,不少人只是是暂行代理的非正式任命的官员,他们要这个官位只是为了俸禄,对国家一点作用的没有,应当裁撤掉。
如果裁撤以后,州县的人手实在不够用,就从那些已经去掉实际职位的官员来填补,不得有散试官来充任。
散试官是唐末独有的一种官,对于它的定义众说纷纭。有人说散试官是试散官,属于勋爵或者门荫入仕。也有人说散试官是散官加试官,是一群名望隐士之类的人。还有人说散试官类似于以前民爵,就是捐出来的官。不管是哪一种,有一种可以肯定,就是散试官虽然是官,但未必有真才实学。
“制禄授田,著於定制,贪猾利己,不修旧章。应畿内在京百司职田,方闻本地多被獍吏及豪强平直隐蔽回换,遥指荒闲水薄田地,即配与浮客佃食,免被豪吏欺隐,如或因循不存勾当,官吏等必当节级处分……”
这句话先是揭露一下授田的黑幕,然后主要针对的是职田,也就是公田,属于国家耕种的那部分田地。说好的公田都被人用荒凉的土地换走,再把荒凉的土地租给豪强耕种。国家应该直接把这些土地租给流民,让他们免得他们被豪强欺负。如果因为徇私舞弊违反制度上的条令,官吏将会受到惩罚。
“京畿诸县太常乐人及金吾角子,皆是富饶之户,其数至多,今一身属太常金吾,一门尽免杂差役。当只放正身一人差使,茯家下并不在影庇限……”
在古代,差役也是钱,出差役的人多可以为国家省钱,所以这段话说的便是开源。
太常寺触动的是门阀利益,因为补荫者若是没有真才实学,大多被安置在这里。
金吾触动的则是神策军的利益,因为自从甘露寺以后,他们已经归附神策军。仇士良把控朝政,当然少不了这些人的帮忙。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朝堂上变成炮战,因为李德裕触动的利益虽然有些多,但都不痛不痒。而且还有些问题已经被皇帝发现,遮掩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最让仇士良和门阀中人受不了的是下面的话。
“高秩峻级,荣荫子孙,盖宠劳能,著存令式。近者渐寡廉朴,多补名身,不独假荫近房,兼有规求厚利。选曹既阙磨勘,长吏不闻纠绳,此弊公行,吏途太滥。自今后并须准格用荫,人数年限,不得逾越。委吏部及御史台严加觉察,据其选授官到本道本州,须审磨勘,稍疑稍滥,及察知冒卖资荫,便收禁牒报有司……”
这段话一出,无论是李固言还是崔蠡等人,他们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因为这段话触动了门阀的根本。
何谓门阀
门第阀阅者也!
第一百七十六章 门阀的反击
作为资深反对派,无论李德裕提出什么意见,牛僧孺都会站出来反对,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李德裕话音刚落,他就微整衣衫,准备上前开喷。可惜他刚迈出一小步,就被别人抢了先,只能收回脚步等待下一个发言。
站出来的人是尚书右仆射李让夷,他只说了三个字:“臣复议!”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让说有人都始料未及,说有人都没有想到,昨天还横眉冷对的两个人,今天居然站到了一起。
李让夷的复议声并不能吓退牛僧孺,因为他们都是李党,是他的老对手,多一个少一个倒是无所谓。他重整气势,脚步横溢,就要上前挑起战火,却不料又一次被人抢先。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老奴复议!”
随着李让夷的话音落地,吏部尚书陈夷行,中书侍郎李绅,刑部尚书周墀,京兆尹薛元赏,奉诏回京的马植,检校中书侍郎鱼恩,右神策军中尉鱼弘志都站出来表示支持。
这是一套组合拳,唐武宗的组合拳,目标正是那些反对者。他想造就一个大势所趋的假象,让那些游离不定的官员附和,形成更大,更有利于自己的形势,所以他一开始就亮出所有的底牌。
一堆朝廷重臣的支持,让李德裕身后顿时气势大盛,大有摧枯拉朽的气势。唐武宗似已经被这种气势所慑服,站起身就要点头赞同。
就在这时候,另一股更加强大的气势爆发出来,把皇帝蓄势待发的话,硬生生给震慑回去。
“老奴异议!”
“臣异议!”
“臣异议!”
“臣……”
站出来反对的人更多,多到所有人都不敢想象。因为人数众多,他们爆发出的气势远比李德裕一方强大。他们用摧枯拉朽的气势,将唐武宗的组合拳落空,断送他塑造大势所趋的意图。
这么多人的异议,让鱼恩始料未及,也让他的脸色随之阴沉。驸马爷怎么也想不到,作为门阀中的执牛耳者,相爷居然只得到了三个人的支持。
他知道,在这么多人反对的背景下,就算唐武宗想赞同李德裕的提议也绝不会拍板。因为一个有智慧的皇帝,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让朝臣离心离德,就算他的选择是对的也不行。
皇帝可以掌控百官的生死,百官也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制约皇帝,确保皇帝不会一意孤行,或者误入歧途。这样才是一个健康的国家,才是一个蒸蒸日上的朝廷。
如果对于百官抱团都置之不理,一意孤行的话,那么这个皇帝绝对是昏君,这个朝代绝对会走向末路。
抱团的百官未必都是自私自利之徒,当中会有不少人出于这样或者那样的考量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不能说他们是错,因为他们的初衷也是为了这个国家好。
唐武宗会恨这些反对的人,因为他们是在葬送自己富国强兵的希望。同时他也会感激这些人,因为他们之中很多人代表着现实。
他们未必都是为了门阀而反对,有些人反对的是操之过急,有些人反对的是削弱神策军,有些人反对的是一刀切的禁用散试官,有些人反对的是……
就算这些人都是为了门阀而反对,那他们也代表着大势。正如司徒令所说,就算是皇帝也只能因势利导,而不能逆势而为。
鱼恩知道其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鱼恩的辩才
“启奏圣上,臣以为崔卿所言有失偏颇……”
“启奏圣上,臣以为李仆射所言大有不妥……”
“启奏圣上,臣以为崔尚书危言耸听……”
“启奏圣上,臣以为周尚书妖言惑众……”
“启奏圣上……”
“臣启圣上……”
“臣……”
随着崔龟从的话音落地,朝堂瞬间变成一个赛场,辩论赛的赛场。有正方,有反方,我用你的观点来打你,你用我的观点来压我。
崔龟从这边人多壮胆,大家中气十足,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嗓门大,用人多势众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李德裕这边虽然人少,但是大家底气足。因为他们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是皇帝,所以输人不输势,吵起来也算是有攻有守。
就在大家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之际,鱼恩站出来,昂声说:“臣启圣上,天下之患无常处也、惟善谋国者、规天下大势之所趋……是以,臣以为、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如因四朝之乱弱、而归咎其祖宗立国初制之不善、则天下岂有无弊之法哉!”
一开始,鱼恩就引用中国最后一位状元刘春霖的文章,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为他这番话说的不仅有理有据,还言辞优美,极尽浮夸之能。如果不论观点,光看文章,估计很多人会说一声叹服。
话音刚落,崔蠡就挑出来反对:“启奏圣上,臣以为驸马所言有失偏颇。秦二世,隋炀帝,谁不曾有所变革然两朝缺二世而亡,实乃不顾大局之恶果。”
听到崔蠡这番话,唐武宗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也难怪,任谁被人比作秦二世,隋炀帝那种亡国之君也不会高兴。
不高兴的不只是皇帝,还有鱼恩,当即略带不悦的打了句官腔:“崔尚书且慢,本宫还有话没有说完。”
“然而,同样是变法,却有强国之法,亦有亡国之策。先秦诸侯,秦皇汉武,东晋西魏,无不以变法强国。秦二世,隋炀帝,也有变法之用,却二世而亡……”
“是以,臣以为,朝政变不变因人而异。若是圣上为大贤圣君,变通一番自然国富民强。若是圣上为亡国之君,变还不如不变,因为对于愚人来说,不变反而来的长久。”
“就连臣这个出入朝廷的新人都明白的道理,相信诸位同僚也明白。所以臣以为,大家争论的焦点不是该不该变,而是圣上到底是个昏君还是个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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