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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血歌华章

    “阁下,您还在为多年前的那件事憎恨我们吗”

    公爵的笑容冷了下去,不是水变成冰的那种冷,是丝绸化为刀锋的那种冷,“哦竟难为诸位记得陈年旧事,我也许应当替历史的尘埃感激涕零”

    宰相皱起了眉,他深深吸了口气,“当年确实是我们铸下大错,但一直纠缠过去,于未来并无助益,如今我们再一次站在历史的交界点上,事关族群,请您暂且放下过往,为大局考虑……”

    “够了!!!”

    细小的室内装饰噼啪掉落,其余器具嗡嗡作响,狂风冲出露台,缠绵堆叠的纱雾为之一清,风鼓起人王身上的长袍,令他本就庞大的身形犹如山岳,他自宽大座椅站起,俯视公爵。

    “这就是你对人王的忠诚”他的声音低得像是来自地底,令人从内脏开始战栗。

    公爵抬起眼睛,平静地与之对视。

    “你们如何定义忠诚”

    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侍从们的脑袋几乎低到地下,顾问大臣们的目光在公爵和人王间来回移动,




341.彼方暗影
    空旷之中, 有人说话。

    “你有机会杀了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你什么都没做。”

    “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人王说,“若是必须保持他的躯体和灵魂完整, 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把握。”

    “他重伤未愈,你这个懦夫。”那个声音说。

    “我更不愿做一个莽夫。”人王说。

    “唯有凌驾众峰之巅,才堪称为王!”那个声音怒道, “畏惧强敌, 甘心现状,你如何对得起血脉荣耀”

    “但我还活着,并且已为人王。”人王说,他缓缓转身, “而您,只能留在这里。”

    他看着镶在墙上的那颗头颅。应当是王座所在的阶台上, 一名须发怒张的年老贵族仰头怒视着他, 与他脖颈相连的墙壁装饰华丽, 色泽如新,不见半点接缝, 仿佛从一开始他就在这里。

    在人王无情的目光中, 这名可悲的囚徒双目布满血丝,怒吼响彻冷寂厅堂,“孽子!废物!耻辱!”

    “您还活着,才是我的耻辱。”人王说。

    他合上眼睛, 深红色的帘幕从两旁降下, 重重合在一起, 将背后的斥骂与吼叫以黑暗隔绝。但声音可以被掩盖,意念的波纹仍在回荡,如阴风吹过浮土,即便日光映入长窗,在一览无余的地面投下璀璨光斑,也驱不散此地沉沉死气。侍官等人都守在门外,人王独自立在这座空置已久的殿堂之中,纵然身形高硕,也显得形单影只。

    他陷入沉思之中不知多久,直到宰相步入此地。

    “只为躲避杂音的话,你不必来此。”他对人王说,“虽然这里再安静不过。”

    “安静吗”人王问。

    宰相的目光在幕布上一划而过。

    “你又何必自我折磨。”他说。

    “如果这样也算自我折磨,和争夺王城最高地,只为仰望不朽之宫相比呢”人王阴郁地说。

    宰相沉默片刻。

    “我不应当是你迁怒的对象。”

    “因为我们有牢不可破的,基于共同罪行的联盟”人王说。

    “如果你认为只有这个的话。”宰相冷冷地说。

    人王安静了下来。

    “憎恨令我日夜难安。”许久之后,他再度开口。

    “对谁的憎恨”宰相问。

    “所有人。”人王说。“活着的,死去的,包括我自己。还有这个世界。”

    “你的情绪毫无意义。”宰相说。

    “我在这王座之上又有何意义”人王转头质问,“我与这墙中之尸又有何不同甚至比起这座宫殿,王座这个囚笼更令人窒息!”

    “这就是代价,除非你我愿以死亡解脱。”宰相说,“此外,他是你的父亲。”

    人王冷笑了一声。

    “还有比这更恶毒的烙印吗”他轻声问,“众目睽睽之下,他将他铸进墙中,让他成为这座宫殿不可改变的核心,卡巴尔家族因他堕落到底,而这,就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登基大礼。”

    “那么,为何你此前选择了任他离去”宰相问。

    “你这个问题问得毫无道理。”人王尖刻地说,“我若是动手,不过给他们一个弹劾的接口。谁能留下这位前储君,离真正的人王之位仅有一步之遥的德尔德兰公爵在所有人都见过他如何将我这个现任人王的父亲,老公爵变成议政大厅的堂皇装饰之后那些老东西真像他们口头说的那样不在乎,为何他们至今不曾踏进这个废弃之地一步,就算他们知道老公爵的魂灵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正是因为德尔德兰公爵将老公爵铸入夏宫,才没有人能在这座宫殿中伤害你,”宰相说,“不可否认,你我的权位因此得到了很大的保障。”

    人王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没有人知道他当初是否留下了陷阱。”

    “这同样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宰相说。

    这个话题令两个人都感到不舒服,空气再度安静了下来。

    迷幻的光影在地面游弋,闪烁的光尘仿若游鱼,从一道光柱跃至另一道光柱,不堪回首的记忆也从思绪的匣笼纷涌而出,如过往的每日每夜一般噬人心扉,人王深深吸了口气,“提及代价,你我在这般愚不可及的拙劣戏码之后,让那些背后看戏的贵族满足了吗”

    “当然没有。”宰相说,“公爵阁下本身就是前王陛下留下的暗门之一,渡界之门只有通过他的力量才能被打开,这份权力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安。对我们来说,背叛的事实早已无法挽回,即使已经过去两百年,仍然无人有资格对他谈论忠诚与荣誉,在亚斯塔罗斯陛下离开后,他连王座都舍弃,没有人能再度约束这位阁下,我们唯有激怒他,才能窥见他真正的态度……”

    他停顿了一下。

    “阁下仍未改变。”宰相说,“他一如既往。”

    他并未说得详细,但人王知道他真正的意思。

    “这个结果可不能让他们满意。”人王讥诮地说,“你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宰相说,“我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得到。”

    “然后呢”人王问。

    “然后,”宰相慢慢地说,“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去试一试的。我们要准备好收拾残局。”

    “是收尸吧”人王冷笑了一声。

    “矛盾早已存在,无法调和,在与新世界的原住民相见之前,我们需要重新确立我们的秩序。纵然分崩离析也能凌驾于蝼蚁之上,但集权与服从既是传统,使我等族群因此非凡,也是利益所在。”宰相说,“战争不可避免,虽然未必会立即发生。”

    “战争一定会发生,”人王问,“结果呢”

    “我认为结果不会有太大悬念。”宰相说。

    “因为这一次,龙不会旁观。”人王慢慢地说。

    宰相默认了。

    人王转过头,看向高窗之外的天空,“所以一切早已注定,那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有何意义”

    他的目光穿过薄云与无形屏障,望向那座位于虚与实之间的宫殿,自叛乱后,不朽之宫半隐入空,成为不可接触之地,作为天海之城真正的力量核心,它代表的权力比人王头上的王冠更强大和真实,夏宫在它留下的基础之上重生,根基不足,壁垒薄弱,日星照不出不朽之宫的影子,但那庞然巨影几乎笼罩在每一人心上。

    正如它已经离开的主人。

    流云飞掠,金红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舞动,空降台的边界几乎与天际相接,白石大道旁,重甲石像整装肃立,血红矛尖直指晴空,面容英俊的管家双手拢在身前,金眸远眺,旗杆细长的影子落在他的身后,一排身形挺拔的黑衣骑士静默等候。

    浮在石台上的晷针锋利尖端所指前方,云海之上,一排银星闪现,随着它们的急速接近,流畅的宽翼鸟外形逐渐明朗,哨鸣嗡音穿透风壁,不久之后,空骑兵的身形也清晰可见,骑队的雁形阵在接近平台时合为一条笔直竖线,精准穿越为他们打开的防护立场,然后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再度散开,逐一落地,姿态轻盈而优雅,彷如秋叶。

    大概也只有这种动作能表现出这些年轻骑兵的一点“贵族气质”了。

    大管家走上前去,公爵在空骑兵的簇拥中走下了飞行器,他再度取下面具,它如轻烟在他手中消逝,年轻人们闪闪发亮的眼神几乎离不开他,大管家接过厚重披风,折在臂弯上,微微躬身,“很高兴您平安归来。”

    “无惊无险,”公爵说,“乏味之旅。”

    他看向身边面露期待的年轻人们,包括曾经在管家身后标枪般挺立的那些,他们也同样年轻,严肃的面孔挡不住跳跃在血管中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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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蜂王
    日星与月星一同垂在天际线上, 天空一片火红, 饱满浓郁的暮色浸透云海,巨大的紫金色山峦在这片夺目海洋之上生长拔高, 柔软蓬松的圆顶被边界层顶冰冷的气流打磨,揉碾,摊成一顶轻盈透光的圆盖, 在它的笼罩之下, 密集的闪电不时逆行而上,照亮这片菌群的内部,丝丝缕缕的雨幡像孢子洒落,在被对流撕裂的缺口柔顺地飘荡着, 在下层的阴晦底色中,隐约可见一两条向下探去的长蛇身影。

    底层地域正在遭遇一场天灾, 重云之上, 如同花朵在晨雾之中绽放, 晶翅鸟照水展开羽翼,一座奇异的城市越过云海波涛。

    在所有贵族的城市中, 德尔德兰公爵的浮空城是最特殊的, 当年他常伴前王身侧,很多时候,亚斯塔罗斯的权力几乎等于他的权力,属于他的浮空城也在四大旋臂内侧, 却面积偏小, 结构庸常, 经营更是乏善可陈,并不为人重视,代理者还是黑暗精灵和女妖这样的异族。

    后来叛乱发生,亚斯塔罗斯陛下被刺,德尔德兰公爵以重伤之躯赶回空海之城,彼时悲剧已无可挽回,贵族们在他回归之前结成不同的利益联盟,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希望这位储君“以大局为重”。不过,这些机敏的贵族们预想过公爵的种种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是谁杀了那些罪人”

    遍布石刺和金属渣滓的废墟上,公爵问,他的声音轻得像微风,失血的皮肤白得像泡沫,金眸透得像黄晶,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要融入虚空,在他对面,华服金饰的贵族们骚动着,低语着,许多人看着他,目光贪婪如兽,但当公爵的目光巡至,他们又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颅,偏转面孔。

    然后一名形容粗犷的年轻人颤抖地走了出来,他一身血迹,大多是别人的,脸色惨淡,神情凄惶。

    “是我。”他沙哑地说。

    “是你。”公爵看着这名曾经的学生,他说,“过来。”

    年轻人茫然的目光在面对他时变成了恐惧,他想要抗拒,却不得不一步步向他走去。然后,简直能听到他骨骼摩擦的声音,这位勋爵慢慢地,被无形之力强迫跪到了地上。碎渣扎透了他的膝盖,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滴下,他紧咬牙关,青筋暴出,却还是不得不将后颈袒露在公爵的目光之下。

    一名伯爵向着他们走了几步,又艰难地留原地。

    清风吹过几乎一望无际的废墟,这里曾是一处至美之地,绿荫如盖,流水凌凌,历经长久岁月的殿堂与高塔矗立如峰,闪耀着辉光的尖顶所指的天空,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敢于凌越。然而一旦失去它的主人,不朽之宫就以惊人速度衰朽崩塌,曾经的繁华盛景顷刻便与罪人同葬。

    公爵所站之处,曾是一处华庭所在,从石块裂缝中伸出的断枝花叶看起来鲜丽依旧,风拂动着它掠过公爵的长袍,他平静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今日,你我师生之谊已尽。”他说,“既然是你诛灭叛逆,那么,就有了戴上它的资格。”

    他伸手探向空中,一顶璀璨冠冕慢慢浮现。

    看到那个形象,同时感应到了那独一无二的力量压迫,贵族们再也无法冷静,那名驻足的伯爵看着他们,眼眸亮得惊人。

    “今日,”公爵单手托着王冠,看着他粗硬的发顶,紧绷的肩背和染血的衣袍,“以亚斯塔罗斯陛下之名,我授予你人王天命。”

    数十道身影突然暴起扑向二人,未到近前就猛然停顿,随即爆成团团血雾,细如微尘的血肉随风四散,公爵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予,平静地将王冠戴到了对方头上。

    加冕完成的一刻,地面开始震动。

    岩石破碎,砂砾簌簌落下,金属融化流淌,震惊和愤怒中的贵族不得不分心到脚下,在他们惊疑的知觉中,一种不可名状之力正在苏醒,犹如泉涌,犹如萌动,它向光而去。贵族们本能地想要脱离地面,却惊骇地发现无法飞行,所有天赋与工具的手段都在两种压力的夹击下失效,公爵的护卫们却稳若重岩,他们的主人静立在他们的包围之中,垂目看着跪在脚下曾经的弟子。

    即使获得加冕,没有他的许可,新的人王仍然抬不起头颅。

    这就是力量的距离。

    “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它因何而来。”公爵淡淡地说。

    在并不强烈的地震中,所有高出地面的土石震荡着化为均质的砂砾,液化的金属细流被无形的画笔点蘸,在这片沙原便表面描绘成圆润花纹,勾连出一个特殊法阵,慌乱的贵族们勉强漂浮在这涌动的沙流之上,透过护身法术的光芒,他们看向远处,未被战斗摧毁的林木仍在远方耸立,偶然可见挣扎飞出却不得不坠回的飞鸟,他们的武卫无措地站在没过小腿的流沙中,所有暗影之中的奇术师此时都被迫显露身形,有人命令他们继续向前,不惜任何代价去干扰仍未结束的那个仪式。

    公爵终于向他们看来一眼。

    人群之中,有人惨叫着落入沙海,全身通红,躯体膨胀,沸腾的血液蒸成了红雾,从他们的穴窍之中涌出,贵族强大的生命力延长了死亡的过程,不断升调的哀嚎在天空与地面间回荡,直到沉闷的炸响终结它。

    所有的奇术师都停下了脚步,沉默回望骤然分散的贵族们,血肉碎末被洁净的细沙掩埋,不留半点痕迹,他们再度看向远方的公爵与……新一任人王。

    公爵脚下,新王缓缓起身。

    来自地底的力量抵达地表,终是显形。

    白色的无叶之枝从白沙的水流中探出,它们伸展,生长,隆隆震动之中,无数笔直的树干从地下升起,它们的阵列如此整齐,犹如高柱——不,它们本就是立柱,柱顶往上,圆润的枝杈交错,浅金色的花苞遍布枝稍,透明花束依次绽放,在宝石碰撞的轻音中,花落如雨,落地变色,蓝色的落英层层叠叠,融为一片近于黑色的广阔水泊,镜子一样的水面倒映着枝条相接结成的穹顶,落花之后的丝蕊顶端结珠膨大,育成一枚枚璀璨果实,光洁表皮上,果蜜凝聚滴流,金色光线从穹顶垂落,不明法则之下,它们在半空分流,折转,卷曲,交织,形成一个个物形轮廓,然后,虚幻变成了现实,纹饰,雕塑,帷帐和各种器皿“无中生有”,逐点填充和分割新生宫殿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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