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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曳光
天刑纪
作者:曳光
今朝修仙不为仙,只为春色花满园:来日九星冲牛斗,且看天刑开纪元。



第一章 小生来也
    风华谷,地处幽僻,正当盛夏时节,远近葱茏,景色如画。

    在山谷的东侧,有个竹林簇拥的院落,祁家祠堂。

    往西两三里外的山坡上,坐落着几十户人家,便是祁家村。

    这日下午,天气稍显闷热,一丝风儿都没有,静谧的山谷也仿若在昏昏欲睡。

    吱呀——

    便于此刻,原本安静的祠堂,突然大门洞开,有人拎着个孩子冲了出来,吵吵嚷嚷:小东西,不听讲学也就罢了,还敢捣乱,戒尺伺候

    以先生自称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头束发髻,身着青布长衫,面颊消瘦,剑眉入鬓,鼻梁挺括,两眼有神,再加上白皙的肤色,本该是个清秀的模样,此时却是一副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嘴脸。孩子六七岁,虎头虎脑,扎着三根冲天小辫,被拧着耳朵,兀自不肯屈服,呲牙咧嘴叫道:哎呦呦,先生若敢打人,俺回头便寻祖父告状

    转眼之间,大门里又跑出来四五个孩子,一个个笑嘻嘻的,满脸的顽皮与淘气。

    书生的右手还真拿着一把戒尺,高高扬起,怒道:告状便告状!收拾不了你这个小东西,本先生卷铺盖滚蛋他一把抓过孩子的小手,便要加以惩戒,谁料小家伙甚为机灵,竟然顺势手臂一抬。随之,一道红光倏然而出。

    那是一条尺长的小蛇,通体带着炽烈的火焰,突如其来,煞是惊人!

    书生吓了一跳,急忙躲闪,情急之下,便是戒尺都给扔了出去。

    孩子伸手撮口吹了声唿哨,那小蛇凭空急转,像是火光倏然来去,瞬间落入袖中不见了!他得意一笑,转身跑远了。余下的几个孩子嘻嘻哈哈随之逃学,原地只剩下狼狈不堪的书生在搓着双手,满脸的无可奈何。

    有笑声传来:呵呵!山里娃,浑天不怕,竟将赤焰蛇当做了玩物

    书生正自郁闷,两眼一翻:祁散人,莫要幸灾乐祸!

    祠堂的门前,多了一个男子,半百年纪,须发灰白,相貌清癯,身着破旧道袍。许是年岁大了,或是摔伤了腿脚,他拄着根拐杖,摇了摇头,似有不屑道:为人师表,该当因材施教循循善诱才是!如你这般性情浮躁,绝非安贫乐道之人。恕我直言,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书生被人揭短,急忙辩解:本公子混口饭吃不容易,彼此彼此

    老者姓祁,名不祥,自称散人,据说是个游方的道士,因擅长医道与占卜之术,并倚仗着与祁家村的村民同姓,落得个看守祠堂的差事。书生同样是流浪至此,且无处可去,这才被祁家村留下来当了教书先生,而不得不整日里与几个顽童打交道。这两人境遇相仿,本该相互体恤,谁料自从相识以来,却彼此嫌弃。

    不过,话说一半,门前人影却没了。

    书生哼了声,转身捡起了戒尺,又悻悻回头张望,这才晃晃悠悠走进祠堂的大门。

    暂时的喧闹随之隐去,四周重归宁静。

    正对着院门的一间大屋子,便是祠堂正厅,里面摆放了几张案几,兼做了村子的学堂。东侧的两间厢房与一间灶房,为书生与祁散人吃饭睡觉的地方。挨着灶房,有古树遮荫,婆娑的枝叶中,阵阵蝉鸣聒噪不休。院子的角落里,则点缀了几簇色彩鲜嫩的花草。僻静所在,恬适悠然;闷热时节,生趣自在。

    祠堂后还有个不大的院子,另有角门通往院外的山坡。

    书生走过灶房,见祁散人已在忙碌着晚饭。他勾着头看了看,暗自腹诽。

    整日里不是野菜汤,就是野菜饼子,如此寒酸,着实叫人苦不堪言。怎奈学堂先生的佣金微薄,纵有不满,也只能忍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与祁散人搭伙,每日饭来张口,倒是省了自家动手。

    书生还想埋怨几句,忽而觉着有雨点落下。山间阴晴不定,恰是多雨时节。他越过祁散人的那间房门,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陈设简陋,无非木榻桌椅而已。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把带鞘的短剑,一尺多长,却锈迹斑斑,看起来很是破旧而毫不起眼。

    书生走进屋子,直接倒在榻上。眼光无意间掠过那把短剑,他顿时觉着有些烦乱,索性闭上双眼,默默想着心事

    不知不觉,已在外漂泊了两年多。曾经的意气风发,也早已泯灭殆尽。来到风华谷的时候,身上的盘缠终于所剩无几。如今只得装作读书人,且厮混度日。尚不知今夕何夕,来年何年

    雨声渐浓,天色渐晚。

    熟悉的喊声从门外传来:无先生,开饭了

    书生也不答应,懒懒起身,穿过房檐,迈步进了隔壁祁散人的屋子,一张小桌子上已摆好了碗筷,还有一盆汤与四个菜饼子。他背门坐在凳子上,伸手拿起菜饼子咬了一口,随即昂起一张苦脸,没精打采地咀嚼起来。

    祁散人坐在对面,拿起勺子盛了两碗汤,不满道:如此饭来张口,该当知足才是,莫以为老道我就该伺候你,年纪轻轻的也不怕折寿

    书生没作多想,接过汤碗一饮而尽,随即拿着半只饼子转身便走。而人到门口,觉着嘴里的味道苦涩,禁不住抱怨道:本公子没病没灾,才不稀罕你的汤药

    屋里子只剩下祁散人,昏暗的灯光下,他显得有些孤单落寞,便是浑浊的眸子都没精打采,却又缓缓抚须,淡淡自语道:此乃九叶草地黄地芝首乌灵参,再加上甘杞等熬制,有壮阳健身之功效!无咎无先生,只能怪你肉眼凡胎,不识其中的妙用啊

    无咎,便是书生的姓氏名讳。

    书生回到屋里,顺手掩门,也不点灯,胡乱几口吞下了菜饼子,接着蹬掉鞋子上了木榻,仰面朝天躺了下去。

    到祁家村的两个多月以来,虽说度日艰难,却也吃得下睡得着。至少有个避风躲雨的地方,且知足常乐吧!不过,每当饭后,都觉着通体发热,且

    他伸手往下摸了一把,不出意外,又是硬棒棒的。唉,这般凄风苦雨的日子里也不消停,熬煞人也!

    一阵胡思乱想,书生渐入梦境

    依稀仿佛之中,犹在国都郊外与友人结伴游玩。

    那日天光正好。只见西泠碧波万顷,柳岸丝绦如絮,车马游人如织,阵阵春风微醺。忽有一骑循着堤岸飞奔而至,未到近前便已扑通坠地,竟是浑身是血的家丁,临死前抛过来一把短剑,并声嘶力竭大喊:老爷遭难,公子逃命

    又是一个黑夜,成群的兵马尾随而至。书生落荒而逃,却意外来到一处悬崖之上。与之同时,几道人影冲到近前。而远处还有人凌空追来,那闪动的剑芒在夜色中分外夺目。他砰的一拳砸翻了逼近的兵士,又抬起一脚踢飞了刺来的长枪,昂起头来冲天啐了一口,悲壮的神情中尽是不甘与无奈,随即纵身跳下悬崖

    书生,或是无咎,猛然惊醒,怔然半晌,幽幽长吁了下,缓缓翻个身子,便要接着入睡。

    恰于此时,有砰砰声响传来,彷如天际雷鸣,时而遥远,时而近前

    无咎没有在意,伸手捂着双耳。不过瞬间,他又诧然惊起。

    那愈发急切的动静,并非雷鸣,而是叩击祠堂大门的响声。

    隐约之间,似乎有人呼唤

    这大半夜的,闹啥鬼名堂?

    要知道风华谷地处偏僻,罕有外人至此;且祠堂独居村外,素来清静。如今夜深雨浓,究竟是何人前来相扰?不会真是山妖鬼怪吧

    砰砰——

    无咎犹在错愕不已,叩击门环的动静愈来愈急切。他睡意全无,抬脚下榻,慌乱点燃了油灯,不忘抬眼一瞥。

    桌上摆着一个琉璃沙漏,正是午夜时分。

    无咎端着油灯便往外走,尚未挪步,又返身摘下墙上的短剑,胆气稍壮,这才开门出屋。

    一阵风雨飘来,灯火摇曳欲灭。

    无咎挥袖遮风,小心往前。

    那砰砰的敲门声更显清晰,果然还有娇弱的嗓音在喊:可有人在

    叫门的,竟然是个女子?

    无咎听得真切,禁不住松了口气。恰好途经隔壁门前,他悄声呼唤:祁散人祁散人的屋子紧挨着灶房,距院门最近,应该早有察觉才对,却不见有何动静。莫非他人老耳背,没有听见叫门声?

    门扇自开,微弱的灯火下出现一张人脸。乍然一见,形同鬼魅!

    死老道,你成心吓我

    无咎猝不及防,着实吓了一跳,不及埋怨,连声催促:且去瞧一瞧,有人叫门呢

    祁散人却不为所动,兀自站着,伸出手指掐动着,不慌不忙道:子时雨夜,卦象水蹇,乃大凶之兆也!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竟将无咎推出门外,呵斥道:关门睡觉,莫管闲事!

    无咎生被推了个趔趄,屋门已然嘎吱紧闭,即便伸手去推,也是纹丝不动。他意外之余,不解道:何为大凶之兆

    许是察觉到了院内的光亮,院外的呼唤声又起:好心人,开门来!容我姐妹歇息片刻,自有厚报!

    咦!还是一对姐妹呢,或是赶路错过了宿头,这才无处落脚,倘若闭门不纳,叫人于心何忍!

    而这边念头才起,四下里风急雨骤。油灯倏然而灭,院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无咎又是一哆嗦,心头迟疑起来。

    哎呀姐姐

    咳咳妹子,既然主人闭门不纳,莫再为难人家

    一声惊呼才起,紧接着便有更为柔弱无奈的话语从院门外传来。恍惚觉着,一对可怜的姐妹已然走投无路!这真是沦落天涯无处归,偏逢冷雨添悲凉。而出门在外,谁又没个落难窘迫的时候呢!

    书生不作多想,冒雨跑向院门,应声道:两位姑娘稍等,小生来也



第二章 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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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门打开,风雨扑面而来。

    似有人影闪过,娇柔而又急切的话语声再次响起:姐姐小心还不将门闩上,头前带路

    无咎只觉得两眼朦胧,啥也看不清楚,只得摸索着插上门闩,随后循声追去:两位姑娘,请到鄙所暂歇

    依稀两道白衣人影相互搀扶,脚步迟疑中又不知所向。

    无咎径自跑进自己的屋子,扔了短剑,放下了油灯,又摸索着取了火捻点燃了光亮。尚未缓口气,只听得细微的脚步声窸窣而至,还有低低的娇喘声。他转身去看,顿时屏息凝神。

    只见屋内多了两个白衣女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十六七的模样,均被雨水浇透了身子,湿漉漉的凹凸毕现。

    尤其是那年纪稍长者,滴着水珠的黑发中,透着一张绝世的容颜,只是小脸儿惨白,双眸恰似秋水含怨,并以手掩胸,更显娇弱无助,便如绽放的花蕾,早已不堪凄风冷雨的鞭挞与蹂躏,煞是惹人爱怜!

    无咎有些窒息,心头怦怦直跳。

    想不到这人世间,还有如此清丽脱俗的人儿,纵然三千芳华,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啊!一个字,美!

    不知主人如何称呼,我姐妹亟须静室用来歇息

    之前叫门的,与眼下出声的,同为一人,便是那年纪稍小的女子,一张圆脸甚是俏丽,而说话的口吻却是不容置疑。

    无咎回过神来,慌忙拱手道:小生并非此间主人,乃坐馆教书的先生,若不见外,唤我无咎便可!敢问两位姑娘的芳名

    我姐姐紫烟,我是叶子。

    圆脸的姑娘自称叶子,道出自家的芳名之后,又冲着眼前的书生稍加端详,随意道:原来是位先生,失敬了!

    无咎连连摇头,彬彬有礼:不敢当不敢当他与叶子说话,却两眼不离紫烟,随即又轻咳了一声,很是斯文道:有诗云,飞马却红尘,挥袖凌紫烟

    名叫紫烟的女子显得极为疲惫,对于奉承无暇理会,兀自左右张望而神色焦急,使得娇美的容颜更添几分动人的韵致。而她捂着胸口的手指间,竟然渗出丝丝的血迹。

    叶子有些不耐烦,出声打断道:我姐姐的伤势耽搁不得,你少啰嗦!

    无咎正待卖弄一番诗词才学,谁料自讨没趣,他不及尴尬,诧异道:哎呀呀!紫烟姑娘芳体有恙,这可如何是好他本想凑着灯光细瞧,又怕失礼,挠了挠头,歉意道:祠堂里并无客房,两位姑娘不妨在此委屈一宿

    叶子倒也干脆,直接摆手道:请你回避,不得擅自靠近!

    这是要赶我出门,而风雨之夜,又该往何处去?总不能去陪着祁家列祖列宗的灵位过夜吧,那也太吓人了。

    无咎脸色一苦,才想找个借口磨蹭片刻,却见紫烟叹息一声,无奈道:为时已晚

    叶子神情微变,失声道:那两人追来了?

    紫烟微微颔首,又道:多谢这位先生的收留,怎奈贼人凶顽。为免殃及无辜,我姐妹这便离去

    无咎的眼光始终不离紫烟的上下左右,只觉得佳人的一举一动都充满着无穷的魅惑。尤其是那双眸子看来,虽是淡淡一瞥,却如秋水横陈,烟霞迷离,令人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

    不过,当他从对方口中获悉原委,顿作恍然状,义愤填膺道:谁敢欺负两个弱女子,真是岂有此理!莫要害怕,小生在此!

    这可是英雄救美啊,哪个男儿不想来一回。既然遇上了,本公子当仁不让!

    无咎返身抓向榻上的短剑,很有担当的样子。却听叶子说道:哼!就凭你一个穷酸儒,与一把凡铁破剑,还想与那两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对阵,真是不自量力。姐姐!看来你我凶多吉少

    恶语伤人六月寒啊!什么穷酸儒,什么破剑,本公子何来如此的不堪?

    无咎转过身来,便要慷慨陈词,忽而又气势一窒,暗暗琢磨道: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只怕本公子不是对手

    那姐妹俩已相互搀扶着走向门外,一对娇弱的身影倍显无助。其中的紫烟竟然回首一瞥,随即又默默迎向风雨。微弱的灯光下,那绝世的容颜似乎要就此远去而凋零不再!

    无咎情急难耐,脱口而出:两位且慢,随我去后山躲避。他不及分说,越过两个女子而直奔后院,还不忘冲着身后连连招手示意。

    紫烟与叶子稍稍迟疑,随后跟了过去。

    绕过祠堂的正屋,便是后院。在后院的角落里,有个很不显眼的小门。

    无咎熟门熟路到了小门前,伸手扒开丛生的野草,接着抽出门闩,便弯着腰从中钻了出去。而他人影才将消失,黑暗中便传来扑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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