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方真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色定
“没这功夫了!”杜师兄怒不可遏地喊道。
楚道长此刻变得无比冷静,说道:“你能逃出秘境,能逃出这座岛吗”言毕,手捧短剑就地定坐凝神。
杜师兄见状也明白过来,更清楚眼下不可犹豫,抄起盾牌迎着夏正曙而去。
此时就见夏正曙手中已经抓住了不停挣扎的小罗,他朝杜师兄叫喊道:“救命!不、不要——”
一阵清脆骨折声响,夏正曙五指揉捏,就像搓着一件布偶般,硬生生将小罗碾成肉泥。
杜师兄恨火中烧,大喊一声,提着盾牌纵身一跃,斧头朝着夏正曙脑袋劈去。
斧头劈落,杜师兄只觉得自己劈在一块坚韧无比的皮革上,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当即身形一退,夏正曙巨手挥来,轻轻擦过盾牌,几乎要将杜师兄拍飞。
杜师兄与郭岱师出同门,五气鼓荡周身筋骨,身形来回在高近两丈的怪物胯下穿梭,专攻脚踝膝盖的脆弱部位。可无论如何还是难伤对方分毫。
“闹够了吗”夏正曙突然开口说话,但声音已经完全不是他本人,更像是某种从幽森洞穴中发出的回响。
杜师兄身形仅是迟滞一瞬,就被那巨大怪物抓住一条腿。然后就像顽皮孩子耍弄一般,将杜师兄上上下下一番摔打,扭碎他全身筋骨。
当夏正曙将杜师兄的尸体像破布袋扔到一旁后,他抬眼看着远处定坐的楚道长,开口说道:“我还真的是要多谢夏正曙,要不是因为他的狂妄,我还真不可能如此轻易夺占他的躯壳。我唯一好奇的是,这件法器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可以伤及我的冥煞之身,如果你乖乖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在冥煞主宰的世界中,获得一席之地。”
楚道长缓缓抬眼,夏正曙——或者那自称冥煞的怪物,感觉到莫名压迫,瞬间紫焰滔天、席卷而去。
只见楚道长身形掠起,一阵星辉游走周身,褪去幻化形容,竟是一名锦衣女子。她青丝飘拂、凌空御剑,沛然剑光照彻方圆,轻喝一声:“疾!”
短剑表面豪光大作,竟似威不可犯之法度,将滔天紫焰瞬间湮灭,冥煞巨怪厉吼一声,剑化虹光而至,轻易贯穿冥煞之身!
冥煞巨怪一脸不可思议,巨大身躯转眼间粉化成灰,在一点一滴消散于无。
“你——”冥煞巨怪当机立断,舍弃不坏之身,遁出躯壳,在半空中只余一缕幽紫魂灵。
那锦衣女子见状,玉指微抬,再御剑光,幽紫魂灵不再纠缠,立刻逃出秘境门洞,就此不见踪影。
短剑掉落在地,光华尽失。锦衣女子跪倒喘息,脸色煞白,不知是耗神过度还是惊悸未消。只剩下秘境中一片死寂。
……
当郭岱再度醒来时,他看见眼前的屋顶,就知道自己不在秘境之中,经历那番大劫,侥幸活了下来。
接踵而来的便是胸腹间的剧痛,让他
第八章 亡者不逝
看着沉睡中的郭岱,楚道长欲言又止,他紧握着短剑,心中暗道:“这都能睡着了就不怕我将法器金银都带走了,留他一个人在岛上吗”
只有亲自施法,楚道长才明白郭岱这柄短剑的神妙之处。
世间法器如果没有方真修士以法力驱使,本质上也是死物而已。即便是祭炼了多重妙用禁制,从根本上说,那也是方真修士能力与手段的延伸。
能够炼制这柄短剑的修士,其人修为必是相当高深。如果让炼器者来御使这柄短剑,真不知道会有何等磅礴无际的威力。
楚道长之所以说“至少五重妙用禁制”,那是因为他本人只能感应到五重。当时面对冥煞巨怪,楚道长没有多少工夫慢慢熟悉短剑禀性,匆忙施法之际,自身神气接合法器妙用,直通四重妙用境界,隐约察觉到在此之上还有第五重、乃至更高的妙用禁制。
尤其是运功法力的瞬间,楚道长几乎无法掌控自身神气,好似堤坝崩溃般,任由三种妙用大发神通,逼着楚道长倾尽全力,直接将冥煞巨怪当场斩成飞灰。
就法器本身而言,此等妙用与威力,比楚道长之前那柄飞剑好上太多了。可若论法器运用,这柄法器实在不适合修为尚浅的修士使用,否则有可能一击未出,被法器耗光自身法力。
至于像郭岱那种,根本就没有将短剑当成法器来使用,如此反倒不受法器过于强大的妙用所影响。
可楚道长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世间的法器,只听说过法力不足无法运用的,没听说过有修为法力反而用不了的。想必是此剑另有玄机,自己一时间还没参透罢了。
“如此看来,罗霄宗虽然已经分崩离析,传人散于各处,但底蕴犹存。光是这么个郭岱就身怀异宝,说不定未来还会有更多发现。”楚道长捧着短剑,在静夜中思考着。
……
郭岱再次醒来时,屋外天色已经大亮,楚道长不在屋中,不知去了哪里,一旁桌案上还摆着瓶瓶罐罐和一些杂物,想来并未离开。
独自一人时,郭岱不免回想起那场惨烈的战斗。仿佛只是眼皮子一闭一睁,身边所有人都离自己而去。当初在船上畅谈未来展望,如今都只剩下一片虚无。
“唉。”郭岱从来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但眼下状况除了叹气,他似乎也没有别的可做。
之前挨了夏正曙一掌,让郭岱的胸肋筋骨几乎尽碎。躺在床上缓缓行功调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大部分筋骨都已经扶正了位置,而且在渐渐愈合,估计就是楚道长出手救治。
师父范青所传的《五气朝元章》,是一部道门修仙的筑基功法,罗霄宗外的其他门派,都有类似法诀。
《五气朝元章》注重养炼五脏五气,功力如郭岱,即使挨上必死一击,也能保住最后一丝元气。只要后续救治得当,郭岱便可自行调息运功,发动五气巡行周身,治愈伤病。
所以当楚道长回来时,就发现躺在床上的郭岱白气蒸郁,屋中隐隐散出些许血气味,那是郭岱逼出体内淤塞气血所致。
“你比我预想中好得更快,连我给你下的禁制也破除了。”楚道长手里拿着几个玉瓶说道:“幸亏夏正曙在秘境中珍藏了许多丹药,我挑选了其中几样,你放心大胆地吃,都是罕见的疗伤圣品。”说完就拿着一个玉瓶,往郭岱嘴里倒。
郭岱一看就知道这位楚道长不是伺候人的料,哪里有这样硬生生将瓶子杵到别人嘴边喂的他赶紧说道:“不用,我自己能动。”
抬手接过玉瓶,里面盛的不是一颗颗的散丸,而是凝稠的浆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冽异香。往嘴里一倒,只觉得入口清凉透彻,不用费功夫吞咽,直接滑入喉咙。
清凉之感转眼间传遍腑脏,郭岱立刻行功化转药力,断折的筋骨愈合得极快。如果潜心入静、守息内听,甚至可以听见筋骨重新接合的声音。
“多谢了。”郭岱微微吐息,已经可以坐起身子,通体清凉透彻,好像在闷热时节泼了一盆凉水,舒坦畅快。这让他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药夏正曙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楚道长像是料到郭岱此问,从容应答道:“此乃碧泓甘露,是昔年太玄宫掌丹长老依照古时残方还原炼制出的灵药。此药最适合接续断截的筋骨血肉,无论内服外用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而且对修士养炼肉身也大有裨益。让你喝了整整一壶,对治伤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你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郭岱的确能够感受到这碧泓甘露的药力在体内不断随气机流转,对自己修炼《五气朝元章》进益甚大。但他并未沉浸在喜悦之中,问道:“太玄宫那不是朝廷官办的方真府院吗夏正曙居然能弄到这种好东西”
楚道长自觉失言,对郭岱的问题避而不答。但郭岱看见楚道长如此作态,自然怀疑更加:“呵呵,我差点忘了,夏姓可是本朝国姓。要真是皇亲国戚,那我们这算不算犯了大逆之罪”
楚道长神色微沉地言道:“有时候太聪明可不是好事。”
郭岱看着楚道长,他从登岛之后就一直怀疑这个人了解此地状况,如今杜师兄等人惨亡,大可追究于楚道长的隐瞒。
“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娘皮,用法术变成个男人模样,真以为斩妖除怪是过家家吗”郭岱没有说出这句话来,他其实恨不得揭发楚道长的真面目。但每当他想起杜师兄的嘱咐,还是按下心思,默不作声。
屋内两人好一阵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楚道长打破沉默:“我已经用符鸟传讯广阳知府,让他派人驾船来接,估计明天就到……你的那些同伴,我安置在西厢房了。”
“多谢。”郭岱闷声闷气地说了句,然后起身走出屋子。
走出门外,抬头是一片澄澈青天、秋高气爽,那终日雾蒙蒙的景象终于消散。看来此番秘境除妖,也算是彻底解决了广阳湖一带生机枯萎之患。
来到西厢房中,地上有三具尸体,用布匹盖着。逐一揭开之后,分别是杜师兄、卢老三与小罗。至于大罗兄弟,他在郭岱眼前被烧成火人,尸骨不存,如今只剩下一副焦黑扭曲的弓弩。
三人尸身都已经面目全非,皮肤之下的骨肉已经大多碎烂,勉强维持着人形。
看见此等情形,郭岱忍不住趴在同伴尸体上无声流泪。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何等弱小无力。在面对强横妖邪,无论刀剑何等锋利、准备何等充足、谋划何等完善,只要实力一关不过去,之前种种皆是无用。
悲恸一轮,郭岱在宅邸外一片花草地间挖出四个坑,将四人尸首衣冠埋葬其中。另外从十几口大箱子中拿了十两黄金,放在杜师兄的手中,含泪言道:
“岛上这家人既然还有剩的,不管最后结果怎样,就算我输了。这十两黄金师兄拿好,希望你早脱凡骨。”
楚道长一直在静静看着郭岱一举一动,就算他拿走十两黄金也没有插嘴干涉,直到郭岱将同伴埋葬、立好碑铭,才不解问道:“你为什么就将他们葬
第九章 义利之辨
广阳府的治所位于临漪城,城廓依傍漪水而建,分东西两城,水运发达、商贸兴盛,是东境南部的货殖重镇。
漪水是广阳湖下游水系之一,在广阳湖妖祸之后,广阳知府命人用铁链封锁漪水。直到这几日才将铁链收走,让官府大船装着十几口大箱子回返临漪城。
时值早晨,官船航行一夜还未进城停泊,已经有一大群百姓与地方士绅夹岸欢迎,远远能听见敲锣打鼓的庆贺声。
郭岱和楚玉鸿站在船头观视,广阳知府笑呵呵地说道:“仙长请看,这都是地方百姓知晓妖祸消弭后,主动前来恭迎致谢。”
楚玉鸿微微一笑,他虽然不是很在意旁人看法,不过经历这番艰难的除妖,该受之谢他也无需回避。楚玉鸿向身旁郭岱问道:“怎么样叫你出来没骗你吧这样的场面应该多看看,而不是就盯着有多少赏钱。”
郭岱回了楚玉鸿一眼,问道:“我见漪水两岸的百姓穿戴还算整洁,他们都不用干活的吗”
放在平时,广阳知府估计懒得搭理郭岱这种江湖客,但见楚玉鸿似乎相当器重郭岱,只好答道:“临漪城中工商百业俱全,自洪初三年至今,临漪城户籍不断增加,都是因为中境妖祸迁来的百姓。城中各行各业设立会馆,聚拢匠人,本府以工代赈,这才不至于百姓流离失所。”
郭岱点了点头,他在北边除妖的时候,见识了太多因为妖祸而生的。逃难而来的百姓与当地府县百姓的矛盾,失地流民与本地农户的争执,到最后演变成流寇横行。东境与中境接壤一带,根本不是寻常官衙可以管治,只能由朝廷调派大军整肃。
广阳府肯定也有一大批流民,不过这位知府大人处理还算得当,但想必也是捉襟见肘,否则不至于要忙于处置广阳湖的妖祸。
之前在船上,郭岱听楚玉鸿说起过,广阳府内所产粮米已经不够流民所用,也没法指望朝廷调拨。广阳知府之所以需要他们来消除妖祸,是为了用广阳湖方圆百里的产业,来与南下出海的商贾换取长期粮食供给。
“这不是卖地吗朝廷会让广阳府这么做”郭岱当时不解问道。
楚玉鸿露出饱含深意的笑容:“你觉得是广阳府上书朝廷来请我除妖的吗”
郭岱听见这话有些错愕,想了很久才大致明白:“中境妖祸后,朝廷尚且自顾不暇,地方长官权柄甚大,这我是见识过的。难道……是那些海商”
“看来你脑筋还不算愚钝。”楚玉鸿言道:“朝廷要对抗一日不息的妖祸扩张,钱粮用度自然一日不绝。每天往各处关隘运送的补给,有一半是海商自十万列岛带来的,朝廷尚且依仗这些海商。
而广阳湖方圆百里之地,如果能够将妖祸消除,自然也是大片的丰腴田产。比起在海上漂泊冒险,当然还是在陆地安身立业最为妥当。十万列岛多是蛮荒土著,气候燥热、瘴疠四布,想来想去,还是故土玄黄洲最佳。
于是这些海商与朝中大臣结交,希望延请方真修士解决广阳湖妖祸,并且请朝廷颁下文书,允许广阳府在事成之后将环湖地产归属海商所有。而海商除了继续提供朝廷对抗妖祸的钱粮,也为广阳府提供救急粮米。更不用说广阳府本就是货殖重镇,大可与海商继续往来。”
“所以朝廷便请璇玑门的高人出手,这件事就落到你的头上了。”郭岱这才知晓前因后果:“但广阳湖妖祸远比你师门预料的要严重,如果只有你一人,根本不可能解决。”
楚玉鸿反驳道:“仅仅是岛上的行尸妖物,我还是能够扫平的。但秘境的出现却是难料,如果没有你们,我估计会折返师门禀明情况,而不会贸然赴险。”
“你真的不会”郭岱问道。
楚玉鸿双手抱胸,显然也不敢断言。
“那广阳知府要那么多钱干嘛”郭岱又问道:“我刚才似乎听见他手下的吏员也在嘀咕。”
“入股。”楚玉鸿猜测道:“我想他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别看几千两黄金很多,真换成钱粮用在前线大军,就像泼水一样。广阳知府为官多载,深谙进退之道。万一哪天朝廷要重整朝纲、调任官员,广阳知府能不能坐稳还是一说。这些年来往十万列岛的海商攒下惊人巨富,广阳知府估计也动心了,就拿这笔钱入股海商船队。当初我来到临漪城时,那一大帮地方士绅想必也猜到知府大人的用意,他们哪里是来欢迎我的其实就是想通过知府大人,跟海商搭上关系。”
郭岱脸色不太好看:“这么多破事……都是那些海商折腾出来的。”
“我也不喜欢这些逐利无度的海商。”楚玉鸿倒是少有与郭岱想法一致:“中境陆沉、妖氛横天,这些人不思与朝廷上下一心,光复玄黄。凭着利嘴巧舌、黄白铜臭,在宫中府中勾连不绝,就连一些方真修士也受到利诱,不惜受其驱驰,全然没了求道之心。我若修为大进,定要好好整治这些海商!”
郭岱见楚玉鸿这副口吻,俨然将自己当成朝中大员一般。不过听他的意思,郭岱也明白为何他最初讨厌自己众人只盯着赏钱,估计是受海商势力增长所刺激了。
“人嘛……总归是有逐利之心的,不是谁都能一心大道,总不能只喝西北风吧”郭岱被楚玉鸿瞪了一眼,只好说道:“那你不也来了广阳府解除妖祸按你这么说,也算是受海商驱使啊”
楚玉鸿一拍桌子,桌上茶杯震得跳起,听他说道:“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为了制约海商,就放任妖祸不管了”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那些所谓受到海商利诱的方真修士,未必全然就是为了黄白之物。”郭岱说道:“没必要贵义贱利吧”
“那等明早到了临漪城,你跟我在船头看看吧。”楚玉鸿言之凿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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