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方真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色定
虚灵在郭岱离开南京前,就给他准备好路上要前往的各处城镇,所经之地都会有当地人士做好接待,打点好一切。郭岱所要做的,就是以治愈失魂婴儿来聚集人望。闪舞
南天仙师的名声现在可以说是越传越广,之前南境大战,镇南军刻意对外隐瞒军情,虚灵为了迷惑叶逢花与朝廷,也没过分宣扬郭岱神通法力如何,所以寻常百姓大抵并不了解郭岱扬名一役,乃是夺取六万神魂的穷凶极恶之举。
因为郭岱是沿着官道一路北上前往江都,所以难免会有错过的城镇。虚灵这时候也不客气,发动自己暗藏已久的人手,招聚起所有失魂婴儿的家庭,多个府县总共数十万百姓,昼夜赶赴郭岱所落足之地。就连江都以北的府县都派出兵马护卫、肃整道路,让父母带着失魂婴儿前来。
“虚灵倒是好心。”郭岱站在临漪城头,如今再度踏足旧地,看着城外临时搭建起的营地帐篷,颇为感慨。
宫九素说道:“你是觉得虚灵并无心祸及世人”
“这个说法不太准确。”郭岱言道:“只能说虚灵并不像运劫、冥煞那般,动辄要摧灭所见所遇。毕竟虚灵如今成就,乃是依附人世所得,他想要的,也许便是我所得到的。”
“在世称神”宫九素说道:“难怪他会放任你这么做,看来虚灵已经想好未来鸠占鹊巢之后的谋图了。但他称神的用意到底为何”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为君临天下、予取予夺,这毕竟也是一种十分强烈的欲念沾染。”郭岱抱着双臂言道:“其实在我看来,虚灵是真的急了,为了日后称神作圣、登临玄黄,将这么多暗藏的势力都发动了,我想罗霄宗应该会很乐于看见这一幕吧”
“似乎这些日子,暗中窥视你的人中,也有罗霄门人”宫九素问道。
“别提了,我现在都懒得去分辨,光是下面营地里,就藏了十几个不同宗门的修士,还有更多散修在远处,一直暗中跟着我,都说不清是不是虚灵的人手了。幸亏你斩杀了古越乘,震慑住不少人,否则我这一路上还要不少厮杀。”
宫九素说道:“可罗霄宗的用意毕竟还是不同的,你当初与黎巾分道扬镳之前所说的那番话,这段日子他们也该查究清楚了。霍天成和他的弟子就在江都,如果他真是开天御历符化形,那罗霄宗恐将归附于他。”
“怎么你在担心我吗”郭岱说道:“别忘了,你也是自九宫太素图中化生,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罗霄门人,只要关函谷一句话,你说不定还可以去当罗霄宗的新掌门。”
“我并非是在说笑,罗霄宗若归附于霍天成,你便难以与霍天成直接对上,罗霄宗反而会成为你设局的阻碍。”宫九素说道:“但你如今之举,分明是想要借罗霄宗,以便未来拔除掉虚灵的势力。”
“我不可能给虚灵留下后路,罗霄宗是我为数不多能可信任托付的对象。”郭岱说道:“所以我也不是在说笑,你如果能当罗霄宗掌门,此事才更好办。”
“这事我还要请教主人。”宫九素说道。
“最近关函谷似乎不在,你能联系上他吗”郭岱问道。
宫九素答道:“不能,主人似乎断绝外缘、闭关深修去了。”
“大乱将兴,他倒是淡定。”郭岱笑道。
治愈了临漪城外聚集的众多失魂婴儿,郭岱没有完全按照虚灵的安排,他让桂青子暂时留在临漪城照顾病患,自己转道前往广阳湖一遭
如今回首反顾,才明白广阳湖秘境乃是虚灵为接引冥煞降临而设,夏正曙不过是被虚灵操之在手的棋子,就连当时的玉鸿公主也被算计在内,却被合扬插手而破局。
当初的湖心岛,早已消失不见。杜师兄既然就是合扬,那他当初应该仅是假死蛰伏,而根据玉鸿公主所言,驻守在广阳湖秘境之外的寒星长老,说不定就被“死而复生”的合扬所杀。
一番斗法之下,湖心岛崩毁不存。也就是广阳湖水域宽阔,湖边人烟还未恢复过往稠密,所以这场斗法并未惊动凡俗,寒星长老的殒落也成了方真道一桩未解之谜。
看着湖水中游鱼水草、生机渐复,广阳湖不再是当初来到此地时的浓雾积郁、阴沉不散,午后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虽是冬日,湖岸边气息宜人、清爽明媚。
郭岱沿湖岸信步而行,看见一名老渔民正在打理渔,郭岱上前探问道:“老人家在打渔吗”
老渔民似乎被突然出现的郭岱吓了一跳,操着一口浓重乡音说道:“你是外地人吧这广阳湖中有一种燕尾鲤,每逢秋季自下游来到湖中过冬产卵。前几年此地遭灾,一直没有渔获。现在好了,燕尾鲤都回来了,咱们也可以有收获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寅成公
这从天而降的虎脸汉子,虽然留着连鬓络腮胡子,看着颇有些不修边幅,看仔细观瞧,原本模样其实倒有几分清秀,只是刻意留着胡子来显得彪悍。
虎脸汉子给郭岱的感觉十分奇怪,明明人就在自己眼前坐着,五官知觉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感觉到充满澎湃活力的呼吸心跳与肌肤温热,元神中却又觉得他飘忽不存,只是一缕虚幻影子。
“你就是那个南天仙师姓郭名岱”虎脸汉子问道。
“不错。”郭岱说道:“阁下这些日子在天上窥视,终于肯降尘一晤了。”
“不用说得这么文绉绉,我打听过你,并不是什么文人雅士。”虎脸汉子摆摆手,也没有所谓的高人风范。
郭岱于是也不客气了,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俗名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大家伙平时叫我寅成公。”虎脸汉子摸了摸胡须,笑道:“当然,不喜欢我的暗地里叫我笑面虎。”
虎脸汉子很喜欢笑,他的笑容并不是那种虚伪狡诈或狰狞暴虐,而是真切开心的笑容。只不过配上这张虎头虎脑,倒像是大老虎盯着人发笑。
“寅成公你莫非是虎妖吗”郭岱微微一笑,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按照这年头的说法,我应该是半妖吧。”寅成公双手按在膝盖上,坐正了身子,解开了自身部分束缚,散发出惊人的威压气息。
郭岱眼神一紧,自寅成公身上发出的威压气息无比强烈,也无比深厚。如果说同为半妖,烈山明琼与寅成公相比,就像是圈养禽畜与洪荒凶兽的差别,完全可以化作实质的威压,居然将周围雾气景致变得有几分苍莽厚重,仿佛远山蛮荒、不似近世。
这种完全将自我心境投射至现实中的修为,跟郭岱的灵台造化十分相近,郭岱甚至可以闻到那地裂山崩、岩浆沸滚的刺鼻硫磺气味,水面也化作了流动不息的炽红岩浆,更别说透体燥热。要是郭岱没有修为在身,立刻就会被这热力灼伤身体。
如此景象,已经不是单纯一道法术可以造就,而是接近用自我意志去扭曲了现实,更不是欺骗五官知觉的幻术,寅成公是真真切切将周围环境造化成另一幅模样了。
当然,并不是说湖水白雾就消失不见,更像是寅成公将郭岱带入了另一片小天地中,形成一种特殊的重叠。闪舞即便外人能够看穿郭岱布下的白雾迷踪法阵,也不能看破寅成公这高深莫测的力,除非修为还要比寅成公高得多,而郭岱实在无法想象,能够比寅成公修为更高之人会是何种气象。
“按照道门的说法,这叫随身化转小洞天。”寅成公拍了拍大腿说道:“当然了,我平日里也不会轻易将人收进来,就是放些琐碎玩意儿。”
寅成公的说法让郭岱想起乾坤袋,只不过乾坤袋只能收纳死物,唯一能够收纳的活物还得是像白素芝原身那样特殊的草木之精。而且乾坤袋中并不是凭空多出一个小天地,只是用法阵变化转移,也不可能无限地收纳外物。
更何况乾坤袋也不是每个修士都有,炼制乾坤袋也需要特殊的天材地宝,辅以高人布阵炼制。郭岱也是仗着朱三有瑶风仙子这尊靠山,才能给郭岱多弄一个乾坤袋。
“放眼当今天下,有这样修为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郭岱说道:“倒是寅成公的名字,我还是头回听说。”
寅成公对郭岱的说法很感兴趣,问道:“一只手数的过来不知道还有谁”
“你这话也是真够狂的,好像天底下就没有能与你比肩之人一样。”郭岱说道。
寅成公笑了笑说道:“修为到了我这种境界,狂不狂都无所谓了,我就是好奇,你似乎知道有人能与我比肩一样,不知道那都是什么人应该不包括你自己吧”
郭岱试探着说道:“正法七真难道不算”
寅成公抬手掰了掰手指,说道:“七真是七个人,一只手数不过来啊。”
“正法七真闻道有先后,修为也有高低差别,有的人或许名过其实,但料想也有高人可与你相提并论。”郭岱答道。
寅成公摸着胡须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就是有点胡乱猜,不像是方才的意思。你应该是真的见过那些高人,却不肯与我直说。”
郭岱连一丝念头都不敢浮起,寅成公的感应实在太过敏锐,他只不过是觉得关函谷或许跟寅成公有相近的修为,立刻就被对方察觉,似乎还在暗中推演着什么。
“那寅成公觉得呢谁可与你相较”郭岱反过来问。
寅成公居然一个个数着说道:“青衡道的沈天长曾经想偷我的法宝,被我胖揍过一通,不值一提。伽蓝尊者佛法修为不俗,但也有痴妄之念,居然试图度化我,被我反过来震撼其根基,受三甲子魔考而不得出关。
宇文九锡是小娃娃了,欺负他不见能耐。文风侯好吟诗作赋、红袖添香,我跟他完全不是一路人。青照子就是一屎壳郎成精,非要装成人模人样。至于顾瑾一个老n,没什么好说的。
数来数去,也就重玄老祖还堪入眼,但他还稍欠火候,而且太过醉心于宗门传承,这也是他不如前人的原因。”
郭岱闻言无话可说,寅成公一番话,将玄黄正法七真一个个贬得如此不堪,要是让七真传人听见,恐怕就要以辱及师长之名动手了。
而且借寅成公的口,郭岱还了解到不少隐秘,看来七真之一的青照子乃是异类修行,能得如此成就亦是相当不易。
“重玄老祖还不如前人我听说重玄老祖可是罗霄宗自道陵君以来,修为境界最高之人,远超过往历代掌门尊长。”郭岱说道:“罗霄宗在重玄老祖治下,欣欣向荣、传承基业壮大,虽然遭遇了一场妖祸,但毕竟还留有传承不绝。”
寅成公说道:“对啊,你也说了,自道陵君以来,重玄老祖毕竟还是不如道陵君。”
郭岱看向寅成公的眼神有些玄妙,问道:“听你这话,莫非还认识道陵君那可是将近两千年前的事了。”
寅成公则像是寻常事那样一摊手,说道:“对啊,我好歹还跟道陵君打过几场。”
郭岱隐约预料到寅成公在世岁月相当悠久,但还是没料到他竟然久远如斯,从罗霄宗草创之初便已在世。而且听他所言,当时寅成公修为就已与罗霄宗开山祖师道陵君不相上下。
要知道方真修行,所求大抵是长生不老、超脱飞升,正法七真之所以有此名声,除了其人修为确实高深,更重要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驻世岁月长久。
很多时候,不一定神通法力如何强悍,只要活得足够长久,其人存在本身就堪为神奇。而正法七真中,辈分最高的重玄老祖,已是百余年前生人,他经历的世事变迁、更迭,远在其他人之上,光是这份阅历知见,就是无比珍
第一百八十八章 虎庙街
寅成公也不会遮遮掩掩地试探,直言道:“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但行走江湖难免要做好防范。所以花了些功夫了解你的过去,可结果让我十分惊讶,关于你这个人的过往,居然至少有三种不同的说法。”
郭岱抱起双臂,说道:“江湖讹传自古不少,寅成公没理由听信这些吧”
寅成公摇摇头,说道:“我可不是学尘俗市井三姑六婆的嚼舌根,而是以力切入天地造化中,寻觅那若存若亡的众生轨迹。人生在世,无论神通法力何等广大,轨迹也仅能有一条,境界极高者,或许可以蒙蔽天机、杜绝他人窥测,但没理由会多出别的轨迹。”
寅成公不仅嘴上在说,伴随话语声还有玄妙神念层层剖析,向郭岱展示开来。根据寅成公的说法,每一个人在世界所作所为,都会留下类似车辙般的痕迹。这痕迹不可抹去,充其量只能将其隐藏。
但不论此人所作所为是善是恶、在世寿数是长是短,这样的轨迹也只能有一条。哪怕是长得再像的孪生子也是有不同的人生轨迹,哪怕显露在外的经历完全一样,以天地观之,亦是不同。
尤其是修为境界到了寅成公这种层次,他看到的远比其他人要多,这种若存若亡的众生轨迹,可以通过某种奇异的方式“并拢”起来。特别是像寅成公自身,他从人变鬼、从鬼变妖,其实就是吞并了其他生灵的轨迹。
所以众生轨迹由多变少、由众归一,以两千年岁月来看,倒也不算是太过稀奇古怪的事。然而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却同时有好几条,那可就真是前所未见了。
听完寅成公的解释,郭岱问道:“你所说的这轨迹,是指命运吗”
“唔不同。”寅成公一本正经地驳道:“方真修士所谓命运,乃是超出身心神通所及的无穷流变。人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这无涯者便是命运。
但我所说的众生轨迹不同,那是已然经历过的、无法逆转的、确凿无疑的。就像是一本书,你的过去已经被一清二楚地记录下来,你自己是没本事去增删修补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遮住不让别人看见。”
“寅成公是看见我的过去了”郭岱问道。
“看见了,但我看见了三个过去。”寅成公说道:“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因为你看上去,并不像有这么大的神通啊。闪舞”
郭岱说道:“神通所见未必是真,真要考究,寅成公不如去好好查问一番,我又不是离群索居之人。”
寅成公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这等修为,愈加证明你身后高人的深不可测。你根本不明白,能够干涉天地造化中众生轨迹的能耐,甚至创造出额外的轨迹,这种事情相当于对过去说谎。”
“对过去说谎寅成公的话我越来越难懂了。”郭岱不禁笑道。
“就好比你昨天原本没吃饭,但非说自己吃了饭,而干涉众生轨迹之举,就是强行扭曲了过去的现实,对于现实的你而言,你昨天是真真切切吃了饭,对于他人而言,也清楚明白记得你昨天吃了饭。”寅成公的比喻也十分贴切寻常市井,“所以哪怕我真的去探问究竟,一样会问出三种不同的结果,因为在那些人的记忆中,你确实做过各种各样的事,哪怕用力搜魂,也能看见真实无误的记忆,因为现实中已经被扭曲出三个郭岱了。”
郭岱如今修为放眼玄黄方真道,不去跟关函谷、寅成公这些人比,就光是各大小门派的尊长,能胜过郭岱已经没有多少了。哪怕是今时今日的郭岱对上寒星长老,也自信有相当胜算。
但寅成公所说,直让郭岱感到稀奇,甚至觉得他完全是在胡诌瞎扯,因为这些说法已经完全超出郭岱自身修行境界,连想都想不明白。
如今仅是论遮蔽天机,倒挺像是关函谷的手段,可关函谷应该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为自己干涉众生轨迹,哪怕只是稍作推演,郭岱都明白这种做法绝非凡人修行之功可及。
而真要找出一个明确的对象,那就只有虚灵能够做到。尤其是知晓虚灵最擅长的便是干涉世间讯息,那他未尝不能做出相应的举动,以此迷惑其他可能窥视郭岱的人这其中也包括他的同族。
寅成公驻世两千多年,而虚灵借血斋老人脱出黄泉不过千年,也许他们都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或许在漫长的岁月中,也有过相互的试探与间接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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