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万里照汉关

    “嗖——”

    两支羽箭朝王二顺飞来。在战场上，别的战士都是按照号令射击，只有王二顺等几个人例外，实在太容易辨认了。

    王二顺早有防备，在射杀那名女真将领的同时，眼睛的余光同时在注意周围的情况。这次两支箭都是奔着他的面门斜射而来，王二顺微微一侧身，躲过了那两支箭矢。

    他躲过了这两支箭矢，可是他侧后方的一名青龙营战士却没能躲过，那两支箭正好从那名战士肋下盔甲的缝隙间射进了他的体内。

    那名战士身体晃了两晃，吐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上。他身后另一名战士跨前一步，目不斜视，接替了他的位置。

    在战场上，生死只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对于敌人是如此，对于战友也是如此，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悲哀、哀悼，那都是战斗结束之后的事情。

    王二顺早已经麻木了，他知道，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尽可能快地除掉那两个女真射手。这一次，他已经发现了那两人的位置。

    他迅速躲到了战友的身后，重新上好子弹，再次选择好位置。

    一名女真射手已经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战场实在太混乱了，不断有人倒下，在血泊中挣扎，而从后方甩出的手榴弹，腾起的阵阵尘土，也一在一定程度上掩护了对方射手。

    但是，王二顺还是在一具马尸后面发现了另一位射手，那个女真人从马尸后探出头来，正张着嘴巴在鬼头鬼脑地寻找他的踪迹，王二顺记得他的样子。

    好机会！

    王二顺想也没想，抬枪蹲射。

    子弹准确地从那名女真射手张大的嘴巴中射入，在后脑勺爆开一个大洞后穿了出来，白色的脑浆、鲜红的血浆夹杂着细小的肉块




第四十九章 将死
    “嗖——”又一支利箭从硝烟中穿出，三排排副也倒下了，三排一班班长接替了排副的位置。

    对方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战场，懂得利用硝烟作为掩护，而且在不停改变位置。

    阵前的马与人的尸体已经高高地叠起了一层，这是对方天然的掩护。铁丝网的防御区域虽然只有十米，但这十米如同是一个死亡地带，逼得对手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为了对付这片死亡地带，女真人和随之而来的汉军，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尸体堆。这道尸体堆，有的地方已经垒砌足有半米高，那名神射手如果躲在尸体后，根本没办法发现。

    “杀汉狗！”王二顺觉得女真人有些难以理解，明明这条由弹雨形成的防线难以穿越，却偏偏一个个不要命地往前冲，不断留下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像京城破布娃娃般，胡乱地堆在地上。

    在这片区域，战马已经完全失效，强行使用战马突击，只会折断马腿。即使冲过了铁丝网防御区又如何，还有一道两米宽，一米五深的壕沟，要填平这道壕沟，又不知要付出多少生命。

    如此近的距离，五行卫战士们的命中率是惊人的。基本每一排枪声响过，对面的女真人就会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拨。

    后上来的汉军显然没有女真人那么死心眼，一个个撅着屁股在尸体堆中装死。如果没有人逼他们，打死也不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受汉军的影响，死心眼的女真人也变得狡猾起来，一个个也躲在尸体堆后面，不断朝五行卫阵地以覆盖式放箭，期待能通过这种方式杀伤五行卫战士。

    而五行卫的步枪也失了效，有尸体堆的阻碍，子弹是不能拐外的，所以只能朝对面投掷手榴弹还击。

    双方的战线一时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实际上，这种僵持对女真人十分不利，因为五行卫的板甲十分坚固，又有头盔和面甲保护，下半身虽然没有披甲，但有胸墙的保护，除非是正巧射中脖子或者眼睛，其实看似吓人的箭雨对他们的伤害并不是很大。

    而躲在尸体墙背后的女真人就不同了，手榴弹在身边炸开，即使身著铁甲也无法保证安全，何况女真人为了骑马方便，大多所穿的是皮甲至于那些身穿棉甲的汉兵就更可怜了。才十来米的距离，经过训练过的五行卫战士能很轻松地把手榴弹送到女真人和汉兵的人群中。

    王二顺被一远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只见三四十米开外，一名汉军将领在十几个家丁的保护下，身体一起一伏，正在逼着几名趴在地上装死的汉军冲锋，气焰十分嚣张，而且非常狡猾，每当新一轮射击即将打响时，他总会及时地趴在地上。

    “就你了！”王二顺心中暗道，本来他并不想狙杀汉军，可是那人实在是太嚣张了。而他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个不知躲在哪里的女真神射手，他需要狙杀一个目标，引他出来。那人的官不小，身边的亲兵足有十来个。

    这段时间，那名女真神射手利用手榴弹掀起尘土的掩护，又接连射杀了三名指挥官，和一名战士，那名战士正准备扔手榴弹，被忽如起来的那一箭射杀，手榴弹直接在战士们人群中爆炸，造成了五六人的伤亡。

    这个祸害不除，战友的损失会更大。王二顺决定暴露自己，以自己为诱饵，再跟那名女真神射手比一比运气。

    孙得功的确很嚣张，因为他发现五行卫的枪声是有规律可循的，一轮枪声响过后，大概有七八个呼吸的时间是没有枪声的。只要处理得好，当下一轮枪响之前伏倒在地，就很难被击中。

    当然，他并不想冲到最前面去，傻乎乎地挨炸



第五十章 为贼
    一枪击毙了孙得功，王二顺想也没想，迅速就地一滚。

    “嗖——”“嗖——”“嗖——”

    又是三支连珠箭，一支接着一支，几乎是擦着王二顺的头皮飞过，看来那名女真神射手感觉甚至超过了王二顺，能如此快的速度找王二顺，也说明他一直在注意王二顺。

    终于躲到矮墙后，王二顺早在此准备好一只已经上好子弹的步枪，迅速换好步枪，完全靠着感觉，抬枪就射！

    “砰”，又一朵血花绽放，王二顺终于松了口气，他十分确定被击毙的就是那名神射手，这纯粹是一种感觉。

    那名神射手估计没有料到王二顺准备了两杆步枪，显然，他已经摸清了五行卫的装填速度，自以为能在王二顺再次开枪前躲到尸体堆背后。没想到这一点点地疏忽，躲避的身影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却要了他的性命。

    战场就是这么无情，犯下一百个错误，也许不会有事，但关键时刻哪怕是一点点疏忽，也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他是一名比王二顺更出色的神射手。

    远远望着那充满了绝望的死亡战场，努尔哈赤脸阴沉下来。他知道这一仗一定很难打，但是没想到如此难打。

    战斗进行到现在，已经打了近一个多时辰，初步估算了一下，直到此时，投入这个绞肉场的三千多女真勇士的损失恐怕已经接近两千人，三千汉军也损失了七八百，但五行卫的战斗力并没有明显的削弱。

    努尔哈赤一狠心，手一挥，又一千多名女真勇士投入战场。他身边只剩下一千多名女真士兵，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近七千汉军。看到汉军在战场上的不堪表现，努尔哈赤也息了驱赶汉军上阵的打算，即使把他们逼上战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不过靠人数吓唬吓唬人。而董家军显然不是被吓大的。

    回过头来，努尔哈赤冷冷看了范文程一眼，说道:“现在可以放狼烟了吧！”

    “陛下，还不能啊！董家军还没有疲！”范文程急声说道，“据微臣搜集到的消息，董宣武用兵，喜欢留一支预备队，这是他的军事条文中有明确规定的，微臣观董家军，一直都没有动用他的预备队。此时若放狼烟，调动伏兵，微臣恐怕董宣武还可利用预备队进行补救。”

    努尔哈赤双目怒睁，叱责道:“损失的反正不是你汉狗，你当然不知道心疼！我女真人总共才多少人，难道要等拼光了你才甘心吗”

    “陛下……”范文程脸色苍白，还想争辩，但努尔哈赤却不想听，冷冷地说道:“休再鼓噪，你们这些汉人的心肝脾肺肾，朕早看透了。无非是要拿我们女真人的血，染红你头顶上的红顶子，哪会安什么好心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像你这样三姓家奴，哪里会有真正的忠心若不是看在我儿皇太极的份上，今天朕早将你的人头来祭军旗了！”

    范文程被噎得说不出半句话来，面如金纸，又羞又愧，又恨又急，直悔不该当初是如何瞎了狗眼，认为气运在大金，竟然投靠了女真人，瞧努尔哈赤这番样子，哪有半点明君的模样与气度简直就是一个强盗头子。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后悔已经迟了。他的名字想必已经上了董



第五十一章 好险
    袁崇焕麾下的将领，太平日子过得自由自在，又有哪个愿意出战而且，袁崇焕一心想要置董宣武于死地的心思，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也只有满桂傻头傻脑，还在一边唧唧歪歪。

    于是，一众将领纷纷出言附和袁崇焕。更有势利者讽刺道:“满将军，你不是有几百家丁么不少了，你要出城作战，带上你的家丁就行了，何必拉上我们”

    “去就去，你当俺满桂不敢”满桂大怒，经受不起众人的激将，生硬地大声说道，“请袁大人派人搬开堵住城门的沙袋，我满桂领着三百亲兵去跟女真人拼命去，这样总成了吧”

    袁崇焕本来打算拒绝，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说道:“满将军，你片忠君报国之心，着实让本官敬佩。不过，城门乃是重地，不能轻启，不能给女真人以机会。

    你若是真打算精忠报国，本官也不拦你，特许你缒城墙而下。

    若你只是嘴巴上说说，本官也不会怪你，只当你没有说这话。”

    满桂性子桀骜不驯，袁崇焕看他本就不顺眼，此刻见有机会，哪有不趁机阴他一把的道理。袁崇焕的话先将满桂抬到了天上，却又说他可能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将后路封死，让他下不来台。以满桂的火烈脾气，不中计上当，缒城墙出去与女真人拼命才是怪事。

    满桂也傻了眼，说道:“袁大人，俺满桂可以缒城墙而出，可是战马怎么办”

    满桂是骑兵将领，没有战马，本事也就被废了七八成。而且步行带着三百人去袭击女真人，简直就是笑话。而且，没有马匹相助，身披重甲、武器装备走上八里多路，只怕这些人就算走到了战场上，也快累得精疲力竭了。这简直就是给女真人送人头啊！

    袁崇焕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本官就无能为力了！不如这样，满将军，你向大伙儿认个错，大家都是一个锅里捞东西吃的兄弟，难道谁还会笑话你不成”

    这话明是劝慰，实则处处拨火，满桂若是真的认了怂，日后此事就是他一生抹不去的污点，以后在众将面前永远也休想抬起头来。

    满桂是比较憨，但并不傻。猛地一跺脚，满桂气得满脸通红，大声说道:“袁大人，你这是要满桂去死啊！俺满桂响当当一条好汉子，今天就遂了你的意，战死沙场又何妨走就走！哼，没种的东西！”

    说罢，满桂调头就走，根本不理袁崇焕和众将，果真去调集家丁，带齐武器铠甲，缒城墙而出，去夹击女真人去了。

    吴三桂的父亲吴奢悄悄地凑近袁崇焕，低声说道:“袁大人，是不是该把满桂劝回来为妙，满桂再怎么说也是总兵官，如果……”

    袁崇焕扫了吴奢一眼，冷冷地说道:“吴将军，如果你也打算出城作战，本官也特许你，带着家丁缒绳而出，出城作战！”

    吴奢吓得一缩脖子，就算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也没有满桂那样的胆色，他之所以为满桂说话，还不是因为他的长子在五行卫中。他想利用满桂的事试探一下袁崇焕，看事情是不是真没有缓和的余地。

    连声不迭地道完歉，吴奢躲到了一边，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心中暗道:“三桂呀，莫怪爹见死不救，袁大人不肯出兵，爹又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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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同舟共济（1）
    纸条上清楚地写着，正白旗十个牛录，以及正红旗、镶红旗七个牛录，共计五千余人，很可能两日前已经秘密集结在五行卫身后十里开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山海关前所谓的女真人，实际上都是那五千多汉军假扮的。

    这个消息也是张二蛋根据侦查结果并结合军事统计处人员传来的消息得出的结论。为了侦查到这个情报，侦察连损失了五名兄弟。

    董宣武抬头看了看努尔哈赤那边突然升起的狼烟，心中已经相信了这个结论。女真人很可能早已经判断出五行卫会孤军回援宁远城，并且认定袁崇焕一定不会出城夹击后金军队。努尔哈赤不顾一切的进攻，是想把五行卫拖在宁远城下，并且吸引住五行卫的注意力。

    那支埋伏在十里外那个山谷中，突然奔袭的五千多女真骑兵，才是努尔哈赤真正的杀手锏。

    想一想五千多女真精骑冲入五行卫阵地大肆砍杀的情形，董宣武头皮一阵发麻，那可不是简单的溃败，将会是全军覆没啊。女真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绝对不会放五行卫一个人逃走。

    五行卫阵地背后，虽然有一条小河可以作为屏障，但那小河并不宽，才不到二十来米宽，水流颇缓而且不深，充其量只能起到延缓女真骑兵冲击速度的作用。

    至于原本摆放在背后的那一千多张宝部关宁军，和新降的三千汉军，董宣武心底认为，他们打打顺风仗也许可以，碰上硬骨头，真的不能对他们做太大的指望。必须要有五行卫顶在前方。

    想到这里，董宣武不由得暗暗庆幸，幸亏他手中最后的一支预备队并没有提前投入到战斗中，不然，此刻想要撤下来也难，就算能撤下来也多半已经疲惫不堪了。

    “想一口将我五行卫吞下，还缺一副好牙口！”董宣武冷笑一声，立刻开始布置后方防御阵地。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幸亏还有时间，否则即便董宣武有心调整战斗部署，也必然会引起混乱。

    首先，正面战场已经呈现胶着状态，将炮兵的火力对准正面战场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相比之下，手榴弹的作用更大。

    董宣武立刻命令，炮兵阵地上只留下一个六磅炮兵连，共计二十七门六磅炮。其中只有一个班三门六磅炮继续支援正面战场，另外二十一门六磅炮调转方向，炮口对准即将从背后袭击而来的女真精骑。

    另外两个三磅炮连共计五十四门三磅炮立刻转到河边，修筑河边阵阵地，并标定射击诸元，在张宝部那五百多诸葛连弩的帮助下，守住两翼。单靠五行卫剩下的三百多人，是没有办法守住五行卫营地所在的整条河岸阵地的，董宣武不得不给大炮插上刺刀，做好让腾蛇营与敌军短兵相接的准备。

    其他的人，除了参谋处的参谋依然留在炮兵阵地上指挥战斗，其他的人，无论是伙夫还是宪兵，一率披挂上阵，随董宣武准备坚守河岸正面阵地，迎接女真人的冲击。

    “兄弟们，考验大家的时候到了！”董宣武整理了一下盔甲，将三千汉军新降军集中到一块，他没有打算隐瞒这个消息，“实不相瞒，女真鞑子被我们下了一个圈套，他们在我们的身后埋伏下了一支精兵，约有五千多兵马，就在离我们十里开外。他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消灭我五行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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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同舟共济（2）
    当然也有老成的，低声说道:“话虽如此，只是董家军会把我们当回事吗说不定会像女真人一样，把我们当炮灰。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现在就走掉。只是不知道董将军是不是真的肯放我们离开！”毕竟不少降兵当时是被裹挟着造的反。

    “呸，没种的东西！”顿时有人吐了他一脸唾沫，“休要埋汰人，你以为董将军是你，出尔反尔当初在广宁城下，董将军一鸟铳射杀了暗箭伤人的女真鞑子，可没对咱汉人下手。广宁城头的火炮也只轰女真人，没有打咱汉人。要滚就滚，说那些废话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