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铉
“小可爱啊,我知道那畜生在哪了”李润宇说:“刚刚我们家老头儿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顺嘴提了一句,他出门没带手机,现在在我家吃饭,你在哪儿”
“我在……他家门口……”
“噗……”李润宇一口茶喷了出来,小可爱这胆子可一点也不小可爱,直接跑到冀大爷家门口等,我和他认识那么久都不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他家,“你……哎……行吧,想从那畜生嘴里听到一句人话确实不容易,我跟你说过的吧,你是第一个他带出来跟我们吃饭的人,他不喜欢和别人直接肢体接触,就连我们都只敢隔着衣服捏他的肩,你是第一个直接握住他的手,他没有发脾气的人,所以他心里其实也是有你的,只是他自己现在还不清楚而已,他对这方面的感知能力有问题,还有啊,”李润宇沉默了片刻,“这事其实我不该说的,他现在真的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在等着他去解决,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他置气,他这段时间不好过,有时间你来找我,我给你详细的说说。”
“他……”夜萌听到李润宇的话,后背明显的僵了一下,齐翎看到他这样,把手放在他的后背上,以示安抚,“他……会有危险吗……”
“不会的,他最惜命了,他有想要证明的东西……”证明他值得活下去,后面的话在李润宇嘴边绕了好几圈,始终也没能说出口。
惜命这两个字他连一个偏旁部首都沾不上,“嗯,知道了,那我能做些什么。”
“你”李润宇一边敲敲桌子示意店员招呼客人,一边往外面走,准备出去抽根烟,“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好好呆着,别在这时候给他添乱就行,”他猛吸了一口烟,连带着一声轻叹,悄无声息地裹进了这口从肺里吐出来的烟里,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无奈,“这件事情,如果他不能解决好,他这辈子都不要想好过。”
夜萌又想起那天自己被他抱着的时候,从他口中听到的那些在他听来有些骇人听闻的话,他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去了解那个人,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人会成为那样的矛盾体,表面上对谁都冷冰冰的,一旦有人靠近便浑身戾气,可是只要你赖着不走,就能看见他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那种致命的温柔,“知道了,”夜萌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只手捏着齐翎的手臂,“那你家在哪儿”
李润宇:“……”我好像……真的是个大喇叭,他一巴掌打在自己嘴上,他没想到小可爱会这么直接的“查岗”,一句话在嘴边绕了半天,“……常盛巷。”
“牛花火锅”
李润宇:“……”我……还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吗,“嗯。”
“那我……”
“别别别别别,小可爱,你千万不要过去,你要想找他,就在他家门口等,我……我还不行想死……”他急忙打断夜萌的话,生怕小可爱接下来的话会让他直接心肌梗塞。
夜萌:“……我就在这里等他,你帮我和他说一声,叫他快点回来。”
李润宇:“……”你是不是当我傻,这不是等于间接告诉他,我单线和你联系吗,我还不想死,“那……什么,我……不敢,我打……”
“我有点着急了,不好意思,谢谢你告诉我他的行踪,我就在这儿等他,你快去忙吧。”夜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抓着齐翎手臂的手松了些力道,原本有些空落落的心突然一下就被填满了,有了一种实在感。
李润宇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头发,把烟摁灭,闭了闭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可爱,”他的声音突然有些严肃,“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真正的得到过什么西东,他一直都是在被迫的接受,被迫的选择,有时候说话做事确实很畜生,但那都是因为他习惯性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也习惯性的把别人往外推,你不要怪他。”
一个人坚强久了,会忘记脆弱这两个字怎么写,会忘记退缩是什么感觉,甚至会忘记自己的背后也有可以依靠的人。
人们总是会追求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两个相同的人身上,是很难看到希望的,因为我们太了解自己,所以我们知道对方身上有着和自己一样死性难改的缺点,而对方身上那些瑰丽斑斓的优点,不好意思啊,我们同样也很爱自己身上这些夺目璀璨的能量,并不需要从对方身上获取。
李润宇羡幕冀辕的洒脱,也羡幕冀辕的背景,可是他也知道冀辕羡幕他有人牵挂,家里有人等,还羡幕他只需要好好的活着,不需要解决什么,也不需要证明什么,活得单纯而不单调,还羡幕他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的背后一个爸爸。
太阳从不吝啬自己的能量,每一寸土地都受到它的的照耀,却不是每一寸都甘愿接受它的照耀的,总有某一个阴暗的角落是不愿意被剖开公诸于众的。
“嗯。”
“那我挂了,你要听他的事就来找我,我一般都在店里,你来的时候提前给我说一声就行,拜。”李润宇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惆怅万千,哎,那畜生……
夜萌拿着电话的手自然的垂在身侧,心里是久久不平负的情绪,耳边还回响着李润宇的话,“别人就那么不可信吗。”夜萌喃喃的念着。
“萌萌,”齐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拍了拍他捏着自己手臂的手,“怎么了”
夜萌把手机揣回包里,抬起手回拍他的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张着嘴半天,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萌萌,我……”齐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之间有点不太明白自己的这个发小,“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吗萌萌,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了,你……现在还相信我吗我有时候都有点看不懂你了。”
他们俩人之间的十五年里,有着常人意想不到的经历,夜萌家的事,自己知道的也不比他少,有一些爱嚼舌根的人,喜欢当着当事人的面说那些有的没的,每一次自己都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受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一开始的时候他会因为那些话,那些目光而涨红了脸,也会在没人看到地方,趴在自己的肩上哭,有委屈,有愤怒,有不甘,有不平,有难过,更多的时候是无可奈何,恨不能够逃离这里的无奈,那种无法改变周遭事物的无力感的无奈,眼睁睁看着父母争吵不休,却无能阻止的无奈,后来长大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有所改变,他不再在乎别人的眼光,再遇到嚼舌根的人,会直接怼回去,自己也会帮着他一起怼回去。
他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坏人,就是想保护夜萌,至少能让那些傻逼们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嚼舌根,但也是因为这样,才让黑熊缠上他的。
自己是第一个知道他喜欢男人的人,一开始还挺震惊的,但还是帮着他瞒住了所有人,也非常正式的告诉过他,不管他做什么样的决定,变成什么样的人,自己都会支持他,自己是他最后的支柱。
再到后来,陈然的事,那是他的陈年旧疾,虽然这些年他从来不提,但是伤口在那就在那了,伤口随已结痂,但伤痕抹不掉,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从没对陈然动过心,可是陈然造的谣现在还一直在网上传,虽然现在周围的人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集万千黑料于一身”的“夜琬枫乐”,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到时候如何收场他没想好,自己也没想好。
所以齐翎一直都能懂夜萌的欲言又止,也明白他的如鲠在喉,可是此时此刻的夜萌,或者说遇到和冀辕的事沾边的夜萌,他发现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的默契顷刻之间土崩瓦解,别说默契,他们就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彼此一样,眼前的人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可是心之间,却又是如此陌生。
“小翎,”夜萌把手从他的手臂上拿开,用双手捏着他的肩,“我其实也不太懂现在的我,我……我……我……”夜萌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用目光涣散的桃花眼怔怔地看着他。
齐翎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极了,他那个眼神让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每天遭人非议,受人白眼的时候,两人相对静默而立了一会儿,齐翎向前走了几步,抱住他,叹了一口气,“萌萌,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决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是你退无可退之时最后一根支柱,只要你回头,就一定会看到我。”
“小翎……”夜萌趴在他的肩头,带着点鼻音,后面的话全挤在喉咙里,挤得喉咙生疼,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齐翎拍拍他的背,轻声说:“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吧,那个时候除了我爸妈,就只有你在我身边,保护着我,帮我赶走那些嘲笑我的人,打跑那些欺负我的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哥哥了,是那种不论沧桑变化,不管天地翻覆,你都是我哥。”
听到他的话,夜萌趴在他的肩头,带着一点鼻音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我告白呢,哈哈……”
“你别笑啊,我……”齐翎跟着他一起笑出了声,“你这么一说……好像……最后两句确实……哈哈哈……”
两个人在门前窄窄的空旷过道里笑作一团,相互骂着对方傻逼,却在这一声声的傻逼中进一步升华了两人之间的友谊。
“咕……”
两个人因为这一声“咕”而停止了笑骂,互相偏头看着对方,眼低还有一抹未消散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嫌弃的意味。
夜萌:“你丫真的是够了。”
齐翎:“你可真他妈煞风景。”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夜萌:“不是我。”
齐翎:“我没有。”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时,两人又笑作了一团。
“你……饿……”
夜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饿”字刚刚出口就看到窜上来的十九,兴奋地摇着尾巴,一直汪汪汪地叫着,他弯下腰一边摸着十九的头,一边扭头对齐翎说:“他回来了,我们再等等吧。”
齐翎没说话,蹲下来和他一起摸十九,看着他的笑脸,觉得这一刻的他有着自己不曾见过的开心,竟然还有点吃醋的感觉。
然而十九的主人,正在逛超市,因为不能带狗进去,所以他在楼梯口就把狗放上去,让它乖乖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家,全然不知道自己家门口还有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在等着他,在食品区晃悠了快二十分钟,最终买了几个面包,几袋意面,两块牛排,一些调味品,以及一些蔬菜和水果,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一星期的口粮。
今晚的夜空格外的亮,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夜市刚现雏形,一众的小摊贩们纷纷开始张罗自己的生意,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冀辕手里提着两袋东西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刚走到学校门口迎面就撞上扑过来的十九,冀辕只好放下手里东西,把牵引绳给它系上,“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吗,你这是还没跑够啊。”
冀辕刚把东西提起来就看见气喘吁吁的夜萌和齐翎出现在了他面前,他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声音有些冷:“你们这是”
“我们……跟着……它来的,你一直都不回来,我有……”
“什么意思。”冀辕的眼睛闪着毒蛇一样的光,盯着夜萌,打断他的话。
“我……”夜萌磕磕巴巴地一连说了三个“我”,对上了霓虹灯下他那双似是汲满
做饭
夜萌被他这么用手支着也不做挣扎,桃花眼里全是笑意,满心的欢喜似是溢满了整条街道,虽然这个人还没有回应自己的告白,对自己还是一脸的冷漠,可是却依旧没有对自己发脾气,话说得是狠了点,可仍然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夜萌想,“辕哥,你准备给我们做什么”他偏着头看着冀辕,用撒娇似的语气说。
冀辕现在并不想理他,只是转动眼珠瞥了他一眼,哈我那房子厕所挺大的,够你俩在里面躺着吃个够,冀辕想,“你想吃什么。”他的声音冷冷的,转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齐翎,“重吗。”
齐翎一会儿看看冀辕,一会儿看看夜萌,使劲的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可是越摇头,脑袋越疼。
三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在街上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与周遭嘈杂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几分钟的路程,冀辕捏着夜萌肩膀的手丝毫不松劲,夜萌则满面春风地侧着头看着他,只有齐翎,像得了心梗似的,之前那一波高过一波的视听冲击,让他伸手触不着天,伸脚沾不着地的飘在半空中,他头一次发现传说中上帝视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
齐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他们再一次走到冀辕家的,他只知道他回过神来是因为冀辕从他手中拿过塑料袋的时候,他怯怯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冀辕……我……就是你……我没告诉他……但……”
冀辕轻笑一声,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没有,”冀辕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所以我才没跟你计较。”
齐翎:“……”
“行了,进去吧。”冀辕拍拍他的肩,低下头在他的耳边语气暧昧地说:“但……不代表我放过你了。”
齐翎缓缓地侧过头,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与不安,他看见冀辕对自己笑了一下,可是笑眼里的股杀意却呼之欲出,他想转身拔腿就跑,可是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一厘米都抬不起来,他就那么呆在原地,看着开门的冀辕的背影,和斜靠在墙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冀辕侧脸的夜萌,门前就那么一亩三分地,空气里都飘散着暧昧的气息,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比今晚的月亮还要亮,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小翎,快进来呀。”夜萌站在门口换鞋,见他不动,伸手戳了他一下。
这是夜萌第一次进冀辕的家,第一次来就在门口站了不到两分钟就走了,第二次来在门口等了他将近两个小时,第三次来,终于进去了,说不上紧张还是兴奋,反正他现在有点飘飘然,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所以他得找点什么东西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比如此刻呆在门口的齐翎。
“啊啊。哦……来了来了。”齐翎被夜萌这么一戳,神游了一半的意识方才勉强归位,连话都还说不利索,一边挠着脑袋,一边换鞋,心里嘀咕着,我他妈可能要英年早逝了,不是被夜萌吓死,就是被冀辕揍死。
夜萌不知道冀辕这个“家”是按照着十年前的样子装修的,他只觉得这个极简的北欧风他很喜欢,客厅里的灯是一盏圆柱形白磨砂玻璃的吊灯,白色的麻布沙发上罩着一套蓝灰相间的沙发罩,前面是一张白漆铁茶几上,垫着一张灰蓝格的桌布,露出四个玻璃角,上面放着一套纯白釉的茶具,墙壁刷的是水蓝色的腻子,上面挂着几幅与屋内装修不相符的毛笔字,其中有一幅狂草,夜萌没看懂写的是什么,但是看得出是一句诗,落地窗前是一张原木色调的小圆桌,上面有盏小台灯,两边还有配套的椅子,餐桌也是白色的,配着四把椅子,所有的灯都是暖橘色的像夕阳一样,到处都摆放着绿植,每一个物件都摆放得恰到好处,客厅很大,东西也不多,可看上去却并不会觉得空荡荡的,但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是又没想出来到底少了什么。
齐翎没有心情去管装修得怎么样,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开始思考这堪称曲折离奇的一天。
冀辕一进门就进了厨房,这会儿手里拿着两块三明治从厨房走出来,把盘子放在茶几上,依旧没有好语气,“这是我早上做的,没吃完,热了一下,你们先吃着垫一下,我这只有牛奶和水,在茶几下面,要喝自己拿。”说完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脚步一顿,“要洗手的话,厕所在那边,”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厕所的方向,“不要进我的厨房,如果想活着出去的话。”
厨房和卧室对于他来说是“禁地”,齐新之后,没人进过他的卧室,牛二之后,没人进过有他在的厨房。
那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神圣且不可侵犯,那里必须一尘不染,任何人都不得踏足于此。
那一年他五岁,连盐巴和味精都还分不清,刚刚好灶台齐平,要踩一张小方凳才能够着锅,锅铲都抡不圆,他从家里坐车到常盛巷,还是那张冷脸,语气有些生硬,让牛二教他做饭,他想在齐新生日那天亲自做一顿饭给她吃,哪怕只是一碗长寿面。
“辕哥,”夜萌拽着他的衣角,偏着头,笑弯了眼,声音软糯糯的,“那个毛笔字写的是什么啊”
冀辕整个人僵了一下,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般,不动声色的高度戒备着,眉宇之间全是阴霾,冀辕知道他指的是那幅最大的狂草,别的字都是他写的行楷,容易辨认,只有那一幅是方燚东的爷爷——方沅煜和他交换的,那几幅字是他用来代替以前的照片墙的,以前那一面墙上全是齐新和他的照片,他去冀家的时候没有舍得破坏墙上那一颗心,一张照片都没带走,所以强迫自己记住了每一张照片里的他们,那之后这个房子就被卖了,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处置那些照片的,他不敢想任何人提起,与其说那是他的逆鳞,不如说那是他不愿被人发现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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