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妾燕云

    “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杜芜素日最注重仪表，此刻却披头散发的，其余几位夫人也都衣衫不整，神色慌张的，孙思节尤甚，咳嗽得腰都直不起来，她的小侍女哭哭啼啼地给她拍着背。

    “诸位夫人，请随我来。”我看宁文典没有答复，估计他心里有顾忌，便抱起阿恒，留扶苏他们在这里说话，带着她们去了偏厅，之后才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说到张三娘被噬灵恶鬼吞噬了魂魄后，孙思节吓得惊叫出来，楼待月握住了赵季英的手，杜芜不肯相信地反问我“真的吗”，只有王笺之面沉如水，悠然地喝茶，我对她风轻云淡的态度有些恼怒，赵孟书却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王笺之瞄了赵孟书一眼，随后目光一转，紧紧地钉在孙思节身上，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抬起手臂，将杯中的茶水直直地朝她身上泼去。

    孙思节坐在王笺之隔壁，原本茶水肯定会落在她身上，但她却异常矫健地跃到半空，甚至比刚刚王笺之的速度还快，跃起的一瞬间，她原本常弓着背的




第100章 噬灵鬼四
    宁文典将灰色虫子捡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随后将它交给曲明江，曲明江则用用右手食指隔空轻轻一点，原本还蠕动得分外有力的灰色虫子便动弹不得。

    曲明江将桃木钉取出，把灰色虫子放进腰间的黑色布袋里，忽然问道:“这是什么”

    曲明江摸着桃木钉尖的银色雪片，在他抬起手的那瞬间，我已看清，是中秋之宴时从赵孟书身上落下的那片“雪花”，而之所以附着在她身上是因为宁文典抱过她。我的目光在赵孟书和宁文典身上游移，特别想八出他们俩之间的不寻常关系。

    “九原雪晶。”宁文典答道，他从曲明江手上拿过桃木钉，微低下头摩挲着尖部的那片银色雪花，清冷的脸上竟然流露出温柔的气息。

    而赵孟书却如临大敌般，身子处于明显的戒备状态，肩膀耸得都快和耳朵齐平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宁文典。

    宁文典把桃木钉递给赵孟书手上，赵孟书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宁文典却又恢复了冷面神的样子，手伸着，却看也不看赵孟书。赵孟书的欣喜一瞬间又消失了，她接过桃木钉放入袖中，躬身行礼，“多谢宁大人。”

    宁文典却没回答他，反而对扶苏说道:“公子，尽管已将此噬灵恶鬼抓获，但尚有一只，防卫问题还是不能放松，请公子和诸位夫人待在一处不要分开，另外”

    宁文典的目光转向我，不，是我怀里的阿恒。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收紧手臂，把阿恒抱得更紧了，警告地看向宁文典。

    宁文典却像没看到一般，继续对扶苏说:“九原雪晶只能用一次，必要时刻还需请阿恒小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不行！”我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阿恒只是个吃奶的孩子，是最该被保护的，怎么反而倒置了呢”就算知道阿恒也许是我们之间本事最大的，就算知道宁文典有他的道理，但作为一个母亲，我还是做不到让我的孩子去身先士卒。

    “这件事稍后再议。”扶苏说道，“杜芜，你先将众人安置好，笺之、孟书留下。”

     



第101章 噬灵鬼五
    纷纷乱乱终于告一段落，赵孟书带着纸人侍女准备些吃食，大家用完之后，紧张的气氛也舒缓了些。

    “宁大人，三娘和孙思节的魂魄还能找回来吗”我问。

    宁文典摇摇头，直白地说:“抱歉。”

    我不死心，拿出装着张三娘一魂二魄的玻璃瓶，“还有一魂二魄呢不是完全的魂飞魄散，这样也不行吗”

    宋昭阳从我手里拿过玻璃瓶，举到眼前，“只剩胎光之魂，伏矢、非毒之魄，养一养，或许有可能。”宋昭阳淡淡一笑，“夫人不必忧心，交给为，交给属下便好。”

    “有劳宋大人了。”

    “燕夫人不必客气，只是有一事，还希望王夫人能够给与解答。”宋昭阳话题转向王笺之，我们齐齐看向她。

    王笺之像早料到般，淡然一笑，有种“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说道:“的确，我也是修道之人。”

    修道我不可置信地望向王笺之，分明记得她长篇大论过“三从四德”，又怎么修道去了！

    “想必公子和燕夫人已经知道张三娘是天师道创始人张道陵天师的女儿，而我们王家就是修的天师道，天师道教义风流自然、率性不拘小节，因而我的名字与祖父辈、父辈并无避讳，都有‘之’字。”

    “所以，你刚刚才出手”赵孟书问道。

    “是的。那天我去姚夫人那里，听她说起中秋之宴上三娘说的红月与五斗米，我才知道，她竟然是张天师的女儿。呵，若是早知，我也可以暗中护她一二的。”王笺之眼角发红，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头一次看到她失态。

    我虽然至今理解不了古人的信仰与大义，但却很高兴能看到王笺之有此一面，终于有点儿人情味了，同时也为张三娘感到庆幸，虽然她也许不会知道了。

    “王夫人，恐怕还有吧”宋昭阳像个没骨头的蛇一般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我记得唐代《志异杂集》曾记载东晋时期有三头妖怪吞噬活人，陈郡谢氏子弟谢渊以茶灭之，世人皆以为是夸大言辞，今日一见，倒和王夫人灭噬灵恶鬼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笺之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说道:“今日既然我已出



第102章 长生契一
    “她让你做什么”扶苏问。

    “在特定的时辰，杀死我。”王笺之答。

    “啊！”我吃了一惊，手中的杯子滑落到腿上，又咕噜噜地掉在地上，“咚”一声。“抱，抱歉，我”

    扶苏握住我的手，可我却感觉他的手比我的还凉，脸色青白青白的，如一座浮雕般，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扶苏，扶苏。”我小声地叫他，扶苏却没有反应。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本能地看向赵孟书，发现她和扶苏也差不多，神色凝重地低着头，楸着衣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你答应他了”扶苏突然开口。

    “没有。”王笺之脸上涌起一个奇异的笑容，接着猛地站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她捂着胸口，又像是呐喊，又像是控诉，“虽然修道之人皆求长生，但我也清楚地明白，长生求仙都是神话传说，我根本不信。于是我拒绝了她，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出现，但是，我却死了，最让我不明白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话一出口，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再没了往日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至今仍记得，那天是上巳节，我和姐妹们还在梳洗打扮，兄弟们等不及，便骑马走了，等我们坐轿子到兰溪的时候，曲水流觞已经开始。我气他们不等我，便带着丫鬟去踏青，我们爬到山顶，见四周芳草萋萋、山花烂漫，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我那个丫鬟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她将准备好的吃食和酒水拿出来，我们席地而坐，吟诗诵句。后来，大哥找过来，给我赔不是，谢氏的三公子又送了我几枝桃花，我便开心起来，和他们下山饮酒作诗。回家后，母亲又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吃完之后又和姐妹们闲话片刻，才回房休息。我躺在床上，还在琢磨输了的那几句诗，想着下次一定要赢他们，却不想，那竟然是我人世的最后一日，再也没有了下次了。”王笺之说着说着，情绪也平复了下来，站起身刚坐回座位上，宋



第103章 长生契二
    “你是说，三娘的爹有问题”顺着王笺之的思路，我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王笺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转向扶苏，问道:“公子，当时我来灵隐，你拿三足金乌簪来试我，说你为了等燕夫人，而我和她有相同的生辰八字，但我问过你有关燕夫人的事情你又不记得，那你如何知道你要等燕夫人，又为何等燕夫人，是谁告诉你的吗”

    王笺之此话一出，好似醍醐灌顶，我脑中顿时一亮，“孟书，你快请其他夫人过来，有事相商。”

    赵孟书冲我眨了下眼睛，随后才离开。而扶苏，从王笺之提问后，就一直皱着眉头，右手大拇指摩挲着杯子上刻得万字花纹，看样子对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了。

    其他几位夫人过来后，我将缘由告知后，一一问了她们生前之事。

    杜芜是将门之女，随父亲驻扎塞外，两军交战之时，她女扮男装上战场，不幸中枪身亡。

    崔盈年出身于当时的名门望族清河崔氏，不满夫婿寻花问柳，下药把他毒死了，之后得家人护佑，另稼良人，良人死后又陆续养了两个男宠，最后死在了床上。

    崔盈年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完了她如女皇武则天般传奇的经历，连我这个现代人都自愧不如，更何况在场的封建老腐朽们。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讽刺挖苦，连冷笑都没有，让我倒有几分讶异。

    “崔姐姐，我好生羡慕你。”楼待月话一出口，我惊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心说她不是喜欢赵季英，怎么羡慕崔盈年的风流来了。

    像是要回答我的疑问般，楼待月接着说道:“家父是个老童生，对外人谦卑又和气，但在家中则时常板着个脸，对我非打即骂，动辄便是礼义廉耻，就因为我将隔壁提来家中的蹴鞠，交还给上门来讨要的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他就说我不守妇道，将我活活勒死了。如若我有崔姐姐的勇气，或是活在燕夫人的年代，应该”

    “待月，不要难过，你并没有错。”赵季英拍拍楼待月的



第104章 长生契三
    说了半天的话，时间也不早了，杜芜安排大家去休息，扶苏去亲自带宁文典回房，赵孟书送曲明江，我则请缨送宋昭阳。只不过宋大人双眼却贼溜溜地盯着王笺之，灼热的目光简直要把人家衣服烧出两个洞来。

    我抱着阿恒，借他的遮挡，在宋昭阳胳膊上转着圈拧了一把，“好了，你个老色鬼，有正事问你。”

    “哎呦哎呦，夫人，男女授受不亲，快松开快松开，这要是让王姑娘看到，我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我松开手。宋昭阳脚上像安了弹簧般，一跳八丈远，开口想说什么，但看我板着脸，又挪了过来，逗得阿恒哈哈大笑。

    “那个，燕夫人呀，小的，小的”

    “哼。”我撇嘴，抱着阿恒在前面引路。因噬灵恶鬼的出现，夜原本在夜间理该熄灭的一半地火不但亮着，还在增加了许多火把，悬浮在半空中，跟着声音移动。这原本是件好事，但火把的质量似乎不太好，油捻霹雳巴拉地一直爆，冒出呛鼻的黑烟。

    到了宋昭阳的住处，我把阿恒往地上一撒，让他自己去玩。转身一看宋昭阳打开了门，问道:“宋大人，哎，你怎么又把门开开了”

    宋昭阳站在门口，抱着门框，一副随时逃跑的架势。见我问他，他嘻嘻笑道:“燕夫人，如今你和我，身份有别，我得避嫌啊。嘿嘿。”

    “少放屁，快过来，有正经事儿问你。”我坐下，扬起下巴指指对面的座位。

    宋昭阳仍旧不信，我懒得和他废话，扭头叫了一声正在床上蹦跶的阿恒，“阿恒。”

    “哎哎哎，燕夫人燕夫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劳烦小公子。”宋昭阳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我笑笑，让阿恒继续玩。

    “燕夫人呐。”宋昭阳抬起袖子捂着



第105章 长生契四
    “是的。按照记载，赵夫人只活到十八岁。据说赵王爷突然身染恶疾，卧病不起，但帝城诸多名医、甚至是太医院都诊断不出疾病所在，直到有一日，来了一位老道，说王爷乃是邪祟缠身，需要饮用至亲之血才能将邪祟送走。”

    “老道”我看向宋昭阳，头一次看到他脸上有如此沉重的表情。

    “赵王爷需要饮血七七四十九天，期间喂血之人要保持血液的纯净，不能实用五谷杂粮，只能喝露水。等赵王爷好了之后，赵夫人却吃不下任何东西，没过两天就香消玉殒了。有人说她去世的时候，乐声袅袅、香气飘飘，还有人说看到白衣仙子，一传十十传百，便说她的孝顺感动天地，被仙人接去天宫享福去了。”

    要不是宋昭阳，我真的不敢相信，在素来和蔼、良善的赵季英身上，有如此惨烈、愚昧又血淋淋的过往。

    “燕夫人，你还好吧”

    “没事。”我摆摆手，在心口的位置揉了两把，“宋大人，那你说赵夫人是缘何隐瞒这些呢和那个老道有关系吗”

    “也许。而且，”宋昭阳伸过头来，“我发现，这几位夫人有的只是出生时辰和你相同，有的，则出生和死亡时辰和你都一样”

    “和我还是荷华”

    “你。但你们所有人，必定和荷华的生辰八字相同。”

    我感到脑袋里有千万条线缠绕交缠在一处，汇成了巨大的谜团，偶尔我能从中提炼出生辰八字、道士、求仙、莫名其妙死去等关键线索，但追查下去，随即又与其他线索混杂一起，弄不清、分不明了。

    我趴在桌子上，真想撬开自己的脑袋，把其中的千丝万缕摘一摘，想着想着，手不由自主地就握成了拳头，敲了上去。

    “燕夫人，”我的手忽然被宋昭阳握住，我没好气地甩开，嘟囔道，“你刚正经多会儿啊，怎么就不能”

    &



第106章 长生契五
    我早就觉得宁文典对赵孟书并非无情，如今一见，更是确定了我的想法。但此刻，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我扶起扶苏，对赵孟书说:“孟书，宁大人说得对，你还是留下吧，让曲大人跟宁大人过去。”

    “好吧。”赵孟书抿了下嘴，眼中已有了泪光。她转向宁文典，再三嘱咐道，“你一定要小心啊。”

    “你放心。”宁文典答道，随后和曲明江一起离开。

    我和宋昭阳把扶苏扶到房里，宋昭阳检查完他的伤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倒了三粒药丸给他吃了。

    我脑子里乱呼呼的，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担心阿恒，又担心扶苏伤势，怎么都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燕夫人，不要担心，公子没事的。”宋昭阳说道。

    我看扶苏脸色也渐渐转好，不像刚才那般黑乎乎的了，也稍微放了心，只是阿恒到底怎么了“宋大人，你刚才说地府出事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了笛声，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南海清音。”宋昭阳答道，“地府管理秩序严格，若是有一两个鬼躁动，寻常鬼差都可以制服。若是有，”宋昭阳看了我一眼，“众鬼闹事，且惊动了阎王大人，便会请出镇魂铃，上次夫人‘万鬼齐哭’便是。若是有穷凶极恶之鬼王，镇魂铃都不奏效，只能以八百一十名鬼差齐奏南海清音，乐声汇聚成音波网，将其困住，鬼差合奏八百一十年才能将其身上的戾气消除，再八百一十年化掉三魂，又八百一十年化掉七魄。据我所知，地府里的鬼王，只有”

    “阿，阿恒”我抓住宋昭阳的脖领子，“阿恒，不可能，阿恒他一直乖乖的在这里，没有做错事儿啊”想到阿恒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我的力气好像被抽走般，身子绵软发冷，攥着宋昭阳脖领子的手也松开了，一下子摊在地上，“到底是谁，谁在策划这一切是谁”

    “荷华，荷华，阿恒呢”

    扶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虚弱地问到。赵孟书连忙扶我起来，我趴在床边，像个复读机一般，“扶苏，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