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百宝便谢过那自开山场的妖将，又再上路。

    待终寻到扎西山，山门处送上块不入流紫金薯为礼，山洞里见到那老木妖，看他一脸皱皮老相，胡须甚粗壮，看着倒是木须。

    百宝求请老木妖帮忙寻找自家失散的小妖。

    不想这位得了将军“哈哈”大笑，吩咐个小妖出去，不一会带回来几个小妖怪，不就是要寻的狗宝、老瘟、碧眼、元香、小山精几个？

    一个不缺！

    原来小妖怪们也知鹿老爷的大鹿角还未用，拿走蛇头，大鹿角就在五步囊袋中，定是要设法逃的，想着他若得逃过来，也不知到哪里去寻找，好不易才打探到二十一妖祖地界，以扎西的得了将军消息最为灵通，才来这求问，求问不得，就一直留下等消息。

    山中忘岁月，鹿妖问起时间，从分离时算，竟已过了两个多月。

    再见到鹿老爷，小妖怪们是真心欢喜，狗宝先道：“俺就知凭老爷本事，一定能逃脱出来！”

    小山精问：“那婆娘被哥哥打杀没有？”

    碧眼红着眼道：“老爷，在得了将军山场，俺每日都寻蛇妖比斗，如今不怎么怕蛇了哩！”

    元香则道：“说好互不救的，老爷又食言！俺们本相还沾着亲哩，往后只好赖着老爷，好混些私房体己，老爷莫赶俺走，赶也不走！”

    唯只老瘟闷了一会，最后开口：“俺们都感老爷舍身相救，能到圣猿山地界来，自然欢喜得紧！只是又想着，若不出逃，五步在靖平山至少还有六十年好活，就又有些后悔。”

    老瘟的话，让鹿妖不由黯然。

    狗宝忙将猪妖扯开。

    他们几个得团圆，说过一轮话，扎西山主家榆木妖插话道：“得了！得了！你等相见欢喜，俺老榆木却不得不多些事哩！”

    鹿妖忙鞠个深躬：“将军肯收留俺家这几个小妖怪，百宝谢过！”

    受他一礼，木妖开怀大笑：“得了，不必谢，已收了你的礼的，你又道谢，礼可不会退还！你不知俺老榆木，自几百年前起，就信一句话：与妖方便，自己方便！”

    其实鹿妖送上的礼才是株不入流灵药，妖将哪里会在乎？百宝是真心谢他。

    笑着说过，木妖再正色道：“俺老榆木向来少为难别个，只是老祖传得有令，因常有妖奸混迹过来，但遇新面孔妖怪，须查可被种过咒，你门下这些小妖俺已查过，自然清白，你虽是他等老爷，毕竟才从迷途林那边逃过来，老榆木也要再看一遍神识，才能放你离去！”

    鹿妖忙道：“应该的，请将军看就是！”

    等木妖看了他神识确实清白，鹿妖再道：“实是灵桃峰那边凶险，厮杀不断，俺们才逃过来讨生活，只是初来乍到的，无地安生，尚要劳烦得了将军指点条明路！”

    “啧啧！”榆木妖还在为这鹿妖丁的神识具现而惊叹，听到后续，才捏着根木须，沉吟着先问：“你家主仆几个，是想走单自开片山场哩，还是想要寻位妖王，拜门去过活？”

    “将军，走单怎么说？拜门又有何计较？”

    木妖得了道：“俺们圣猿地界，走单的妖怪也不少，俺老榆木就是其中之一，不论妖丁还是小妖，自占个峰头，自己当家做主，都叫做走单，不过境界不够，又不似俺这般有老祖照应的，便要受些苦楚，别的不说，来打秋风的最多，便周边妖王不来盘剥你，他等门下妖怪得了闲暇，也要寻机来你山上耍，吃拿卡要只是平常，妖王门下，小妖你也不敢多得罪，命不好遇到黑心肠的，见榨不出你油水，还邀约些帮手来，打杀了去吃肉，也是有的。”

    “拜门过活的话，背靠妖王，有撑腰的在，走单的苦楚自然没有，不过拜山入门后，妖王管你吃喝，你也得尊妖王号令，便得外遣出去另立门户，扯着他家旗号，也一样要听号令，这就是行事根本。拜门有诸般好，小妖怪都巴不得，只是难得遇肯收留的，因妖王们嫌养太多妖怪靡费大，若无门路、情面，又或有经营手段，一般不愿多收妖怪，实在缺小妖使唤时，赐灵药新化几个就是，还能乖巧听话些。”

    没想到其中还都有说道，鹿妖暗中盘算一下，才开口道：“让将军见笑，俺与小妖们计较一二！”

    木妖笑道：“由得你！俺听你主仆几个说话，行过远路来，有一起受难的情谊，甚是义气，若不如，便在俺这扎西山安家，保你等不受气，如何？”

    这圣猿山与灵桃峰的盘剥截然不同，当家的还要负责养下面妖怪，才刚说过不肯轻易收妖，没想到木妖又已主动相邀。

    榆木妖虽只是个妖将，上面却有妖祖照拂，投靠他也不失为一条路子，百宝忙又道谢，只道商议过后再说，才带着小妖怪们告退出来。

    到外间寻个僻静之处，百宝问他们几个的想法。

    老瘟答：“老爷走单虽自在些，比不得背靠大树好乘凉！”

    关系到以后行止，百宝没有独断专行，小山精也忙发出自己的声音：“哥哥有经营的本事，我也能抵些用，自开山场当然甚好，只是若走单，盘弄出来的好处大了，就要引别个垂涎，哥哥再日辣，恐也难保得住，反倒惹祸事，指不定性命都要丢掉！”

    元香道：“俺之前做野小妖，势单力薄，就怕哪天运道不好，被别个打杀了去开席面！”

    碧眼想想后，道：“老爷行事向来周详，俺听老爷的！”

    不止碧眼如此，狗宝也道：“老爷定夺就是，反正俺都随着！”

    听过狗宝、碧眼的话，麝妖才不由得顿悟：“俺做惯野小妖的，果然有短处，不懂得这般奉承上家，往后要多与这两位学学！”

    小妖怪们发表完意见，百宝听着，基本都不同意走单，他自家也是如此想的，又问：“拜山门诸般好，只是按这位将军所说，难得有肯收的，可要留下投奔他？”

    小山精嚷道：“哥哥今日怎愚了？他那口气，分明是有路子的，没见到好处，哪里就一股脑儿都告诉你我！”

    老瘟道：“他虽有些面儿，但好几百岁才只是个妖将，想来晋级上艰难，过些年你也成妖将了哩，到时与他如何处？”

    元香也同意老瘟看法：“要拜山门，自然是寻妖王实在，他这里看着光鲜，山场却只这一个峰头，地窄了些，真有本事，咋不敢多占些山场？”

    小妖怪们在这扎西山呆了一段时间，了解的自然比鹿妖多，见狗宝还是一副没意见的模样，百宝才点头道：“俺的意思，也是先寻位妖王拜山门，再出去另开山场，自己当家经营过日子，若留他这扎西山，便借名号给俺用，开出山场来也怕遇到不给体面的。还是妖王名号管用些，只是门路难寻，这位得了将军便有路子，当也不肯轻易与别个，俺囊中羞涩，不好空口拜请他！”

    小山精摸摸自己百宝袋，道：“哥哥，我也只有不入流！”

    百宝其实也听出老木妖是个有门路的，只是六个妖怪一起拜山，与顺手帮忙就不同，这等要耗大人情的，自然需得重礼相谢，不入流灵药上不得台面，鹿妖囊袋中闲置的好物件就只剩追风王尾羽三根、未炼化的妖王鳞甲一片，其它都是些没用的小妖脱体之物。

    追风王的尾羽，要留着炼化到衣袍上，到妖将后加快飞行速度，百宝舍不得。

    穿山甲妖王鳞甲，鹿妖原本得了两块，原先炼化有成那块，被紫霞那恶婆娘的破甲金锥毁去，剩下这片还未炼化过，鹿妖本要留着再炼为“口里箭”所用。

    想想能拜入妖王门下的话，应该暂时没多少厮杀，这片妖王鳞甲不如先当成礼物，送给得了将军，自家往后再寻件好的就是。

    “也罢，就将此物送他！”

    掏出鳞甲，叹口气，倒也下定决心，叫小妖们就留在外间，他自家再进洞中去，献上妖王鳞甲，对木妖施礼道：“多谢将军收留俺门下小妖怪这段时日，百宝一路逃难过来的，囊中羞涩，只偶得的这片妖王鳞甲还留着，今愿献给将军！”

    (本章完)




160.准备拜山
    这位榆木妖，能在二十一老祖面前都有些脸面，活得又久，见过的奇珍异宝不知已有多少，对妖丁、小妖们珍贵的妖王鳞甲，只是一片而已，又不成套，在他眼中也并不算多稀奇，不过小小妖丁能拿出手一片，确实要算极重的厚礼。

    鹿妖懂事知礼，这样的妖怪他也愿意常来往，老木妖笑吟吟接过鳞甲，拿着端详一会，又捏着木须问：“得了！有厚礼送俺，可是拿定主意了？”

    鹿妖就点头：“将军这里，不敢再多打扰，只烦请指点条路，让俺拜山门去！俺也还想问问，拜入妖王门下后，要如何才得允出去另开小山场？”

    鹿妖不愿留下，虽有嫌他庙小之意，但也问了日后怎么再另开小山场，有这一问，便能知他为何不愿留。

    得了将军倒也不会强求，笑容不减地答道：“你倒志气大，想得也长久！妖王门下再往外另开山场，本山减少靡费不说，每年又得上贡，遇事召唤就来，这等好事儿，哪会阻拦？只要有营生手段，新开的小山场年年有上贡就可！但在外另开山场，毕竟牵扯着名声的，不好丢了妖王脸面，境界低的不抵用，多半要到妖将修为才会允出去立门户！”

    老木妖解释过开山场之事，把鳞甲收入囊袋，再道：“得了！妖王的门路，俺这里也有几家，既收了你的礼，俺老榆木自要舍出面皮，替你引荐入门，你可有偏好？”

    鹿妖想想，再多嘴问一句：“俺初来乍到，不识地理，不知此地离赤沙河可远？”

    随虎妖穿过仙人洞地界时，鹿妖等曾趟过三条略宽广些的河面，都往南流，只是不知哪条是赤沙河。

    听鹿妖问赤沙河，老木妖虽不知何意，还是答道：“赤沙河在山中兜兜转转，俺们大圣爷爷多年前曾下令，各处能开泄口之处，都钻山、泄口，开挖引流到南边去淹那大漠，因此分流得也多，主河道远些，在西北向，离俺扎西山有近千里，引流出去的沟渠倒多，西边儿两百里外就有一条。”

    鹿妖有此问，自然是惦记着那细螭，新拜入哪家山门后，总不能就将自家全交掉底，没有灵茶的时间段里，有新进项才最好不过，且细螭虽只是黄级中品，药力没有云演十八芽茶充足，却富含精血之气，能促进鹿茸飞快生长，借此磨炼“再生”神通，对鹿妖来说，比灵茶用处还大。

    若以安全论，整个圣猿山，就以二十一老祖地界位处圣猿山东南，离人类修士最近，但修士忌惮搬山大圣，怕把他惊醒，侵山几百里后就止住步，千年里只有如紫霞那般胆大妄为的才敢越境，但也不可能太过深入，真惹动妖祖，又无后援，小小筑基，不就是一巴掌拍死？

    除开离迷途林最近那些妖王，整个圣猿山安全系数其实差不多，鹿妖选择留在这边，更主要的原因，是要离那边近些，方便他有能力后去寻紫霞的晦气。

    听过木妖所说，百宝道：“不知将军的门路，可有离赤沙河近些的？不拘主河道还是引流的沟渠都成，赤沙河流至灵桃峰周边的哩，俺们离了故乡远奔过来，能居在同一条河边，饮同样的水，也算个念想！”

    木妖捏着颏下木须，笑道：“得了！如你所说，还真有两家！头一家便在最近的这条分流沟渠边上，俺扎西山西南三百来里，居在如意山，妖王自称如意王，本相是个蛙妖，早些年取妻，还是俺老榆木去帮忙提的亲，自会顾俺几分薄面！”

    鹿妖好奇问道：“俺们妖怪，只有产子嗣的妖姬才立为正室，这位如意王为何要娶妻？”

    老木妖又哈哈大笑：“你说的只是妖族惯俗，这位妖王所娶的，是左近魔族修罗王亲妹，出生不凡，哪能再按俺们习俗行事！”

    “魔族？魔族遭天忌，不是难于世间立足的么？”

    本是介绍要拜山的妖王，不想倒扯到闲话上去了，只是这老榆木妖真是个好脾气，一点不介意，又专为他仔细解释道：“魔族遭天忌，但也有四类是例外，修罗就是其中之一！传言上古之初，魔主纳有二妃，一位是怪妃，一位是鬼妃。怪妃产有二子，生得俊俏的取名修罗，凶恶的则名阿修罗；鬼妃也产二子，一个叫夜叉，一个叫罗刹。修罗、阿修罗为魔怪之身，最擅肉搏，天生无视同境界之法、削减高阶法伤；夜叉、罗刹则是魔鬼，夜叉亲水，罗刹生具冰霜神通。四位魔子都生具人身，天生混血，各又繁衍成族群，此魔族四类，并不一味妄杀生灵，便天道也容得他等，俺们圣猿山除了夜叉少见，其余三类都有些！那修罗王是号，名儿老榆木不晓得，也与妖王同等境界的，统领着百十个修罗，就居在梦罗山，往北七百余里就是他家！”

    鹿妖才有些明白，忙又道谢：“谢将军为俺解惑，尚请再说另一家妖王！”

    得了将军点点头，转回正题时，嘴上就有些干涩了：“另一位是位女妖王，号称黄花娘，黄蜂成妖，真真是千里闻名的一位女菩萨，最好交友，居在赤沙河边的万花谷，在西北一千多里外，俺与她相识多年，荐你过去，想也不会推辞！”

    过那五家修士门派封锁地界的时候，鹿妖本想着女人心善些，才选择走的落霞观地界，不料遇到个恶婆娘，死了蛇妖五步，听后一位是女妖王，路途又远，顿时就打起退堂鼓。

    如意山如意王离扎西山近，那就是离三七妖祖近，说不得也要安全些，此地位置甚好，鹿妖便下决定：“烦请将军荐俺们去如意山！”

    木妖点头，轻轻用力，拔下一根木须，道：“此便是俺老榆木的信物，你拿着自去，当能得入他家山场！”

    鹿妖忙再道谢：“待百宝安顿妥当，再来谢将军！”

    老木妖点头：“得了！不必再多礼，俺们妖类，虚头巴脑的都不太爱！”

    百宝就笑起来：“那等俺安下身，有了进项，再带实惠的来谢，不与将军虚头巴脑！”

    老木妖开怀大笑：“俺老榆木就等着！”

    最后再问如何知各家山场界限，不至于误闯，老木妖回答道：“俺们圣猿山山场，都以图画为界碑，只立在边界峰头、山脊，便是能飞，沿沟谷之地前行，就多无大碍，若见岩石上有图画，或妖怪驻守，则后退。”

    鹿妖方明白，告辞之前，又向老木妖借炊具：“俺家有个小妖，死在半道上，都甚难忘，还请将军借炊具，煮吃了他，俺们就上路！”

    这只是小事一桩，榆木妖派个小妖，去伙房取口大锅借他，又拿了好些调味品。

    知道五步与鹿妖交情好，小妖怪们还一直未分食五步的蛇身，就藏在狗宝囊袋中的，鹿妖已决定蛇头真按人族惯例来，带到拜山之地去安埋，蛇身则按妖族习俗处理。

    再出洞来，百宝与小妖怪们就在扎西山山腰，煮食了五步蛇身，许是调味品放得重了，鹿妖吃着，什么味儿都有，五味陈杂，又会湿目。

    吃完蛇肉，还掉炊具，再不耽搁，鹿妖去辞别得了将军，就领着几个小妖下山，往指引的如意山方向赶去。

    此方离平顶山近，沟谷中赶路的妖怪很多，不敢走的飞的，大都收敛着性子，鹿妖拿着榆木妖木须，看沿途太平，胆子大了些，也就加快速度，途中还向位赶路的妖丁问道，那妖丁也仔细指路，态度甚佳。

    三百来里路程，妖怪们的脚力，一日就赶到，寻到处山脊时，果然有些岩石上画了看不出模样的图案，红黄黑绿各种色都有，好在那些颜色稳定，雨水冲刷得再久，也未模糊。

    山峰顶上有几个小妖在玩闹喧哗，下面能听得一清二楚。

    想着要拜山，态度不诚恳不好，就在山腰上一直候到次日清晨，太阳出来后，鹿妖才对自家小妖怪道：“再以这身染的假毛色去见山主，就太不敬了些，待俺换换毛色！”

    碧眼道：“老爷，你这一身毛，染的色已浸得久了，便寻水来也难全洗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