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百宝心头想，女菩萨愿意布施，俺老鹿也不敢要私生活这般糜烂的。

    这话却说不出口，鹿妖只得扯谎道：“俺老鹿逃来路上，听了妙德和尚些佛法，不知怎的，见到女菩萨就有些厌哩！”

    老榆木就“呵呵”笑起来：“和尚这般讨恨？且多吃些鞭儿，就能补回来！”

    “得了，无需忧心！俺知那黄花娘，布施也要择妖，外面的，少说也得妖将才会动心，若无境界，她账中倒收了些妖丁面首，各个长得俊俏，你这般模样，便开口去求，她只怕也瞧不上眼哩！”

    因容貌又受一次打击，鹿妖叹口气，道：“那俺们便去试试！”

    这次仔细问过该如何称呼，黄花娘及她身边重要角色有无忌讳处，万花谷中大小事儿，才再辞榆木妖将，下扎西山，往西北行去。

    那黄花娘所居的万花谷，离得却远，足有千里路程，他领着小妖直赶了六日，才到地头。

    万花谷这边，地势比扎西山那方整体抬高了许多，峰头倒不如何高耸。

    同样留小妖怪们在外，他自家通报求见。

    这次没敢再顶光头，小妖来领路时，就是老老实实一身白形象，进去拜山门。

    黄花娘家称万花谷，山场四周环绕着彼此连接的大小山丘，中间有大片平地存在，这种高山平坝，圣猿山中并不多见。

    四周山丘及中央大平坝中，无论长着的木本还是草本植被，多会开花，虽处深秋之季，桂花、野菊、芙蓉这些百宝认识的花种也开得不少，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品种，开着未见过的花儿，把妖怪山场装点成一片花海，果然该叫做万花谷。

    平坝里，好些小妖在栽花、摘花，看着女妖颇多，不论男女，容貌大多端正，远胜过鹿妖去。

    黄花娘这位蜂妖王，居住在两座略高些的山丘之间的谷地里，与大多数妖王不同，她并非住在洞中，而是整体用蜂蜡建成的巨大建筑群，外间吊着块有些年岁的木板，上面雕刻“醉花居”三个歪斜的文字。

    山谷两边的山丘上，生长的就是各种罕见的珍奇花木，鹿妖基本都不认识了。

    蜂蜡构建的醉花居各个边角，有各种蜂类飞出飞进，“嗡嗡”声响成一片，对于听力出众的妖怪来说，听久了会觉得烦躁。

    小妖进去通报一会后，鹿妖得走进去，面见女妖王。

    蜂蜡建造的大建筑，房间多不胜数，又插着许多鲜花，顺着走廊进去，里面同样装饰有许多亮珠石，发着朦胧的光亮。

    朦胧光线中，黄花娘就懒洋洋躺在榻上，身边簇拥着好些俊俏男妖，她容颜生得极美，身段又婀娜，肌肤如同婴儿般细腻白嫩，果然是个能迷众生灵的妖精。

    鹿妖进入蜂蜡大厅，呈上榆木妖木须，偷偷瞟上一眼后，不敢再多看，低着头将自家名字根脚报上，再把从灵桃峰那方逃来，求拜入花后山门安身的话说了一遍。

    他说话的功夫，黄花娘就盯着一直打量，等他说完，才软绵绵叹气：“多事的得了，真真是个榆木脑袋，不知本后喜好么？这般丑的妖怪，还穿一身白，不会搭衬，看着就别扭，荐到这里来作甚？”

    声音软绵绵地甚甜腻，但听她说的话，鹿妖心头一凉，以为事又不成。

    不想黄花娘叹气两声，又娇声道：“那老榆木的面皮，也不好全不顾！罢了，本后便收下来，先到边界儿去守边，只是需记好，无事不许凑到本后身边来！你远路来的，可懂些营生？”

    鹿妖忙点头道：“禀花后，小妖略懂些！”

    这位艳名远播的女妖王，在自家山场里自称“本后”，家中妖怪都叫她“花后”，不入流的小妖则称“花后奶奶”，鹿妖在扎西山全探听明白，才动身来的。

    妖怪到底会何种营生，与各自根脚相关，圣猿山里不但有拜山门的，若山主刻薄，自行逃离也属常事，营生本事不好太深究细问。

    细节不问，不过听他会营生，黄花娘长吐口气，露出些轻松模样：“还好！还好！那等你晋了妖将，就遣出去另开山场！”

    她嫌弃鹿妖丑，不愿常留在眼前晃，鹿妖更是迫不及待，只想借她招牌自立门户的，听到此，试探着问：“花后收下小妖，已顾了得了将军情面，既嫌小妖模样丑，不如就遣俺出去新立山场？外间那些走单的，妖丁自占山也有，俺若得出去开山场，每年愿贡黄上品灵药三份！”

    圣猿山里，灵药之间，等级差一品的交换是一比五，分派出去的妖将所立山场，每年能供黄级下品三十份，又或中品六份就成，听闻鹿妖将贡物提高两倍多，一副能经营出黄上品灵药的口气，黄花娘都不由心动，轻轻坐起身，只是想想后，又摇着头软语：“本后还不至于缺你些花销，妖丁遣出去，被那些惯作贼的三两下打翻，抢光出产不说，指不定害你命都难保全，又要沦为左近笑柄，没得丢光本后的脸！”

    鹿妖听得一惊：“圣猿山里，还有作贼的？”

    蜂妖王翻出个诱人白眼：“天下哪里没有做贼的？咱们这圣猿山，本就有些不会经营的，再加大漠逃过来的沙妖，常经血腥事，胆子都不小，平日里装出正经模样，明面上走单占山，妖王本山前忍气吞声，但若探明白哪个分家虚实，结伙乔装了去，抢掉产出、害命夺肉，也都平常！本后这山场里，若是指派妖丁出去帮扶分家的妖将，多不乐意哩，就是因去分家凶险有死伤，你便真有经营黄上品的本事，也太幼了些，贸然指派出去，真被打杀了，岂不是损失？本后等着你黄上品进贡，不急一时，若是有心，帮本后在本山场先经营出来，更少不了赏！”

    多数妖王征得妖祖同意，就敢立下山场，因此圣猿山走单的妖怪以妖将最多，真有抢劫的惯犯，必也是妖将为主，又会几个结伙，怪不得妖丁不派出去，实在是修为不够，光凭妖王名号撑不住场面。

    听明白后，鹿妖只好歇下心思，老老实实等着晋级妖将再说。

    白鹿妖不是独身来投，黄花娘又问了山场外等候的小妖数目、各自出身，再轻舒口气：“还好，那小怪不计，四个小妖便全晋级妖丁，本后也还养得起。”

    “你且听好，入本后山场，自不会亏待你等，只管忠心当差！妖丁每岁领黄下品灵药一份，小妖不入流一份，这是本后送的体己，年年都有，只是用到时，胆敢推诿不前，剥皮抽筋、砍脑袋办席面，本后也手熟！”

    此方风物，果然与灵桃峰完全不同，怪不得猴妖山酋当初说起时一脸缅怀，舍出一片穿山甲鳞甲，得拜入这妖王山场，非但不要上贡，居然还有薪水下发，大是划算！

    开山场的，原要养活下面妖怪，不是下面的供他一个！

    听黄花娘说起剥皮抽筋、砍脑袋办席面，声音也是软绵绵的，不过鹿妖相信真到那时，颇具艳名的女妖王也绝不会手软半分，毕竟是妖怪。

    “本山场里，便无小妖使唤的闲妖丁也不少，不过派去守边界，缺小妖也不成，若有事要回报本后，往来甚不便，许你再收两个，只要天生会飞的，最好一个报信，一个乘骑！”

    说完，黄花娘又抛出块木牌，待鹿妖接住，她再道：“这块牌儿，就是你的身份，只是也安分些，少出外借本后名头招惹事端，若被问上门来，本后要听是非曲直的，差错在你，当会重罚，不似有些妖王，一味只包庇门下！”

    鹿妖仔细端详手中木牌，不知是何木种所制，含着些灵性，沉甸甸的，一边画着朵娇艳黄色花朵，另一边刻着个歪斜的“丁”字。

    黄花自然代表女妖王，不想妖怪识字艰难，画画倒不算差。

    鹿妖还想问哪种行为算自家“差错”，黄花娘对着个丑妖怪说半天话，已经不耐烦，交待完毕，就让个俊美妖丁去请鹤将军来领他。

    (本章完)




163.拒绝
    黄花娘家鹤妖将，生得一幅儒雅模样，不似妖怪，反倒有些神仙出尘之姿。

    看到他第一眼，鹿妖心叫：必是黄花娘面首之一！

    鹤妖将走近，他还自猜度，黄花娘已道：“你便拜入九皋将军门下，由他指派守山去！”

    这就是以后在万花谷的上家？不由妖丁自择？

    黄花娘吩咐过后，鹿妖忙行大礼参拜：“鹿妖百宝，见过将军！”

    不想九皋不理他，只皱眉对黄花娘道：“俺们家里，妖怪已经嫌多，怎又收外面来的？”

    黄花娘抛个媚眼过去：“本是扎西山的情面，他又自有好营生傍身，难不成往外推呀！长这般丑的，你还吃什么飞醋？”

    上司和上司的上司在面前公然打情骂俏，自家能怎么办？

    摸着自家的丑脸，鹿妖心道：“此后就在万花谷厮混，面对这位博爱的女菩萨，要想清静，俺老鹿这张丑脸，反恰是好事！怎也要多留些年，两百多块骨头，俺非得最后才淬炼脸骨不可！”

    被黄花娘几句话、几个媚眼儿安抚住，鹤妖将才放开怀，转身对鹿妖开口道：“你门下有小妖，既然花后一并允入山场来，就当不得闲妖丁。俺管的山场东方边界，峰界上共十七个山峰，都需小妖守，今有管事妖丁二十一个，豹妖豸磐门下小妖少些，独守着鹤十二峰，你便去与他同班，十日一轮！”

    圣猿山中妖王山场，守山小妖远没有巡山辛苦，如意山的小妖还能斗蛐蛐呢，又是与别丁同值，那就更是清闲，鹿妖忙躬身领命。

    “走罢，俺带你先寻了豸磐交待，再去鹤十二峰瞅瞅，待瞧过驻地，你再去领小妖进来，免得俺等！”

    百宝又向黄花娘行了礼，才随鹤将军九皋走出大厅。

    蜂蜡建造的这醉花居中，紧挨着的小房间很多，九皋领鹿妖顺廊道走着，介绍道：“山场妖丁身份，都可在此地寻间空房入住，等与豸磐定好轮换之日，再去寻守令将军，要间房！”

    “守令将军？”

    “是个羚妖，管着醉花居房舍的！”

    鹿妖忙点头记下，看房间实在是多，听鹤妖将意思，小妖还没资格入住进来，好奇问道：“将军，俺们山场，有多少妖将？妖丁、小妖又几何？”

    九皋答道：“万花谷本山，妖将七名，外放出去的分家妖将还有四个，此外，本山妖丁近两百，小妖四百余，四个分家各还有妖丁数十，分家的小妖数俺不清楚！”

    果然不愧圣猿山，仅一座妖王山场，妖将居然有十一个，几乎是灵桃峰大战前靖平山的四倍！

    相比起来，妖丁数都不算什么，小妖更显得少。

    偌大个山场，妖怪都要妖王养着的，妖丁每年领黄下品灵药一份，妖将怕不得领黄上品？本山七个妖将，还亏得黄花娘经营有道！

    小妖、妖丁未被盘剥，物产丰饶，能盘弄出来的妖将就多，妖将仅凭灵药增妖气已不足晋升妖王，晋级需得寻到契机，所以才有妖将臃肿的局面？

    整个圣猿山妖王家，都大抵如此么？

    光凭妖王发放的灵药，妖丁勤勉些，倒多能在寿终前成功晋级，黄花娘明显不是新妖王，多年积攒下来，才十一个妖将似乎又少了些？

    鹿妖一路猜测着，鹤妖将带他已抵达另一个大厅，厅内空间倒比黄花娘见客之处还要大。

    里面声音嘈杂，妖怪不少，大都人形完整，有十几个凑在一起赌骰子，有些在另一边互碰酒杯，还有不少女妖，或在男妖怀中笑得打滚，或将身子贴在男妖背后。

    “连酒水也比靖平山多！”

    闻着果酒香，砸吧着嘴，百宝觉得自家酒瘾也被勾起了，至于那些个女菩萨，他没敢多看。

    能在这醉花居中拥有一个房间，倒也是件不错的事。

    “豸磐，出来！”

    鹤妖将在厅中环视一圈，寻到抱着个女妖等候摇骰子的目标，就喝了一声。

    那豹妖听见，转头过来看看，不情愿地推开女妖，起身走出来。

    听到九皋叫喊，大厅中其他妖怪，最多只往这边瞥一眼，就又都回到原本活动中去，并没有多重视这位妖将。

    大厅里声音嘈杂，鹤妖将带着两个妖丁转到旁边一间小隔间里，才把往后豸磐丁和百宝丁共值鹤十二峰的事交待了。

    豹妖来得本不乐意，听是有新妖丁与他轮班，才改作欢喜：“这敢情好，俺丁里那几个疲懒小妖，见天儿就和俺抱怨差事苦，早巴不得能得轮换哩！”

    九皋哼声道：“抱怨归抱怨，俺点卯时，若敢有缺值的，一样扣你灵药，缺一个扣一年！”

    豹妖豸磐嬉笑道：“将军放心就是，敢不当值，被你点卯撞到，俺就剥他的皮！俺可不敢似那全不管事的黑白貊，被扣了四十多年灵药还不知！”

    又笑吟吟地冲鹿妖点点头：“兄弟既是初来，总要有些见礼孝敬哥哥，便莫辞辛苦，明日使你门下值峰去，让俺家小妖松解几日，如何？”

    鹿妖不会于此时挑三拣四，点头应了。

    轮守峰界，算不得多辛苦，且又不用妖丁亲自守，门下小妖们轮值而已，以一次三个小妖计，还能分作两班。

    新来的鹿妖应下，豹妖就欢喜着，转头对九皋道：“将军且忙正事，想是要亲自到鹤十二峰的，就请传令，俺还耍子去，互不耽误！”

    嘴里叫着，不等鹤妖将答话，脚下已移动着去了。

    鹤妖将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等他去远，领鹿妖再转几条廊道，寻到同样相貌堂堂的羚妖将：“老羚，今日新来的鹿妖丁百宝，算在俺门下，给他安个房间去。”

    羚妖将先瞪眼，对百宝喝道：“这般丑的妖丁，往后离俺们花后远些！”

    真无需提醒，自家再憋得慌，也不会遐想这么多妖怪惦记的黄花娘，反要远避开些，鹿妖忙点头不迭。

    确认鹿妖没有威胁性，羚妖将才为他寻了个空房间。

    辞过羚妖将，这次直接转出醉花居，来到外面。

    谷地中已不知从哪里聚来一群飞禽走兽，体型各自巨大，将醉花居出口外围得密密麻麻，看门的小妖也不驱赶走。

    九皋带百宝出门，会飞的扑腾着翅膀，有蹄、爪的迈动脚步，全就要围上来。

    鹤妖将喝道：“滚开！滚开！这次两个名额，都只要飞禽类，你等走兽来磨叽啥？”

    几句喝开飞禽走兽，见鹿妖困惑，九皋才道：“这些都是山场里外周边的通灵禽兽，俺们小妖名额有限，等闲并不轻增，这等开了灵智的，都指望能入山场享福，不到寿命将终，便寻到最后一株不入流，也不愿化形，反将之送小妖作人情，与它等通传消息，就等着进补，今日想是已尽知花后开了口，许你丁再添两个小妖，就齐来了哩！”

    “你门下原本那几个，待过些年又要成妖丁，增花后开支，是有扎西山榆木妖的天大情面，才一并许入进来，故而除再添两个飞禽小妖外，此后不得花后允许，在本山不可再私收小妖，多出靡费来，账房獴妖将不认！”

    万花谷里要发薪水的，每增一个小妖都要增加支出，鹿妖忙点头应下。

    鹤妖将才手指着在场飞禽，介绍这个灰雁有某小妖人情，那海东青又有某小妖人情，他居然惯熟，介绍一圈下来，排在前面的飞禽倒都有山场小妖人情在身，一个个眼巴巴望着百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