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逐鹿

    听她提到老瘟，语气亲近，莫不是已经勾搭上了？心头嘀咕着，鹿妖问：“俺是花后门下，出去开分家，还要仗着花后撑腰，山场才立得稳，花后要何物？”

    黄花娘就哼道：“本后门下，以前出去开分家那四个，经营远不如你，所以每年各只贡三五十份黄下品即可，你本事大，又要本后九月十八替你看顾...看顾山场，不知那日本后也忙的么？”

    因没本事移栽活，多数妖王都是成祖节前一日偷采灵根，方便九月十九送去平顶山，听女妖王这般说，鹿妖才想起那天她也是要出门去偷采的。

    鹿妖想一会后，道：“若未察觉有贼踪迹，俺也不会年年请动花后，那平顶山上，想也不是只九月十九才收礼，真有事时，花后提前出门，先采了送去，只要礼到，老祖想必就不会怪罪！”

    黄花娘眼一瞪：“得，你都替本后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按你说的，只是妖王之身，可不好白使唤！”

    你还拿走十六枚灵桃核哩，俺多少天辛苦才种成灵桃，说好的事，这就忘了？

    鹿妖腹谤着，躬身问：“花后要何物？”

    “涨贡！”黄花娘斩钉截铁地答道：“你初到万花谷那日，曾夸口每年可上供三份黄上品，如今看来，这数儿还是低了！”

    三份黄上品，就已经是纳贡最少的妖将山场两倍多，听黄花娘还要再涨贡，鹿妖忙辩道：“俺如今门下也多，要养活大家子哩！”

    黄花娘不理他，又道：“要想本后替你防贼，又想得神通，每年十份黄上品，定不可少了！”

    鹿妖苦着脸刚要开口，黄花娘又道：“本后不要存不住的灵茶！”

    那就要二十份灵茶才换得回来，鹿妖叫屈道：“花后，同是分家纳贡，没俺一家比他四家总数还多的道理！”

    黄花娘轻轻哼着：“他四家加起来，也没你那山场费事！”

    鹿妖被噎住，好半天后才道：“便依花后的，只是头两年种茶没产出，求免了罢！”

    得鹿妖答应，黄花娘眼睛都笑眯起来：“依你！本后明日就遣妖丁去接鹤十二峰和茶园，四日后再亲自到兜风岭，给你送山门石！”

    圣猿山中的分家山场，山门外立的大石一般都是由妖王亲自采了送去，再刻上字，表示主权所有。

    鹿妖这些年早都打听清楚了，连新开山场实际可免头三年贡，也故意只要了两年，果然哄得女妖王心喜，还以为自己是自投罗网，她多赚一年哩。

    只是想到女妖王要在山门石上留字，鹿妖犹豫一会，还是开口道：“花后送来的山门石，能否不要刻字？俺们自家弄！”

    “滚！”黄花娘顿时恼羞成怒：“便你字儿也写得再好，那是老娘的分家，字当然得由老娘刻，哪轮得到你来现？”

    “俺就滚，只是花后神通，还未赏哩！”

    将手搭在黄花娘肩上的时候，两个都有些不自在。

    黄花娘除了太过博爱，真是个实在妖王，涨鹿妖山场的贡，也给他看了一项实在的神通。

    神通“蜂拥”，甚利群战，发源于人形鼻梁骨，此神通可凭先记住的己方妖怪气味，群战时使出，处于一定范围内的己方妖怪就相当于获得一个弱化版的“沸腾”，气力提高三成，又不用减寿。

    等发源出来后，鹿妖定要试试，这神通可否与“沸腾”叠加。

    真心实意地道了谢，从黄花娘处出来，撞到鹤妖九皋，这位曾拜门的，鹿妖忙又恭敬行礼，请他有空到兜风岭去作客。

    九皋叹道：“你入门下还没多少年哩，就要出去自当家了！”

    鹤妖将除了拜山门当日没给好脸色，其实也不难处，他精擅风法，前些年教导元香又甚用心，鹿妖笑应道：“俺有今日，也是将军教导得好！”

    九皋苦笑：“你长处在神通上，俺是真未教到，反与你学了些！不过今成妖将，可以使‘御空术’，这等小法门就教你一遍，算不曾白拜俺门下罢！”

    寻个僻静之地，鹤妖传授了“御空术”、“定身术”、“禁锢术”、“复原术”等实用小法术，鹿妖再诚心谢，又闲聊几句，才告别。

    在醉花居中与老瘟又打声招呼，才去寻到钢骨，正要一起离开，女妖王贴身妖丁小翠又来拦住，递张树叶给他，道：“将军教俺写个‘兜’字罢！”

    定然是女妖王事后才想起，这字不会写，遣她来学的，鹿妖笑应着，也不说破，寻块黄泥端正写给她看。

    小翠看着，咋舌道“啥鬼字儿，这般难写！”

    鹿妖挥挥手，带着钢骨离开醉花居。

    晋级妖将，骨骼可轻可重，借“御空术”，本身能飞，不过鹿妖这等只惯地上跑的，妖将时真飞不快，便将追风王三根尾羽全炼化到衣袍上，效果也远不如骑飞行坐骑。

    不过，鹿妖心头也明白，自家能飞是自家的本事，也不可能松懈。

    回到鹤十二峰，鹿妖便叫门下妖怪们准备好，等明日妖丁来接管了茶园，就出发上路。

    百宝晋级妖将，门下妖丁们该改口称他“将军”，不过嫌变来变去太麻烦，碧眼最先回复旧称，又叫他“老爷”，反正背后也都叫“鹿老爷”的，那些自幼便由他化妖来的妖丁也都随着，觉得当面叫“老爷”更顺口。

    新小妖是因要搬家，都是三四年前才新化，异种难寻，这次化的就全是凡兽，化了七十多个，不过将来离醉花居远，妖丁们的生理问题也不好不解决，这批小妖中化了二十多个女妖，又已在平顶山打听过价格，女妖丁买不起，但容貌过得去的初化女小妖，并不如何贵，两份黄下品一个，打算等搬到兜风岭后再买一二十个来，自家慢慢晋级。

    之前压制晋级妖将，也不是全为避战，“再生”神通不刷满的话，晋级后作为黄中品灵药的细螭作用就失去，哪能舍得？

    花了这几十年功夫，两年前才终于刷满“再生”熟练度，再对敌时，除非是内脏这样的大伤，否则自愈速度能让敌人瞠目结舌。

    如今的鹿妖，已在养自家真正可用的鹿角了。

    不过，当从鹿茸冒尖之日就开始淬炼，精血之气、神念、月精淬炼过的妖气不断浇灌滋补，新生的鹿茸生长得又极是缓慢，两年时间，竟然才只长出一指长而已。

    门下妖怪各收拾准备出发，鹿妖自家精神亢奋，在峰下练了一夜“御空术”，彻夜未眠。

    以万花谷妖怪以往的作风，接管茶园的只怕要晚间才会到，这次倒来得早，日上三竿便都赶至。

    却是蒙哥、老瘟陪着四名妖丁、三十多个小妖同来，寻到鹿妖后，猪妖行礼：“知将军心急，俺就向花后讨了差事，陪着他等来，顺便也送送将军！”

    獴妖将也恭贺几句，才领着四名妖丁去接手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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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新居
    鹤十二峰到兜风岭四百多里地，一路上都是黄花娘影响范围之内，虽说是百来个妖怪的行军，鹿妖也不如何担心，叫狗宝、元香两个一路看顾队伍，顺道捉些兽带来作口粮，留百巧报信，半点随在步行队伍中养翅膀伤势，小山精也叫随大队，他自家领碧眼、半玄，与钢骨、小曲、白肩、御风、晓事等飞行妖怪先赶往兜风岭。

    站在雄伟的兜风岭山顶，四周全都看不到山脚，便赤沙河也只能看到远处河段，近处山脚下的已被山体遮挡住视线。

    往后在这山顶借月精淬炼，效果必定不错。

    当然，四周都是漆黑的岩石，山背南面视线所及也是如此，风景并不好。

    只有山北面能看到半山腰的桃林，桃叶全都斑黄，在秋风中各自摇晃。

    那些野桃树，鹿妖早用“土遁”下去看过根茎，每株桃树长大后，根须穿过下层焦黑土层，扎根往更下层土壤。

    原本焦黑的泥土，随着树根深扎，已不再那么紧黏，松散了许多，又有真菌、昆虫幼虫等存在，已变得不那么黑了。

    鹿妖相信，终有一日，他要将这一山焦土都养成沃土，山南山北全都一样。

    到了地头，鹿妖反不再急，领着众妖寻觅可行之地，全步行下山。

    焦黑泥土粘黏在一起，陡峭之处就显得有些滑，鹿妖一路念叨着，应该将路修到山顶上才方便。

    直到半玄再忍不住，出声道：“得，小妖们又有新活计了哩！”

    鹿妖白他一眼，再扫过碧眼、钢骨、白肩等，才道：“今年这秋冬两季，小妖需先忙移种茶树，把茶园盘弄出来，不然都等着喝西白风？”

    他囊袋中就算还有些存货，也只能维持百名妖怪两三年体己，今年不算，再两年后也得上贡，当午之急，当然是把茶园先盘弄出来，有进项后才考虑其它。

    当然，灵气也需有源头补充，灵根种植宜早不宜迟。

    除了茶园，还有个小山精是个人型吸灵器，每日会自动吸取周边灵气化尿的，有他在消耗更快，就今天这日子，也未允他一起飞过来，就是想省下两天灵气量，让他随步行大队伍来，先吸外面的，也算省到家了。

    谁叫兜风岭上灵气有限，不可不省？他都想好，在没有灵气补充的头两年，小山精要常撵出去耍，让他少在家里闲逛。

    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下到种植的野桃树边缘，鹿妖伸手一划：“得，往后茶园就种在那边山坳里，也不算显眼。”

    指定茶园所在，再穿过野茶树往下三里，见到大片竹林茂密之处，就是曾经的猬妖王洞窟。

    那里也是往后自家的新居，鹿妖领着队伍顺桃树林再穿梭好一会，才终于寻到小妖们修凿、狗宝和几个妖丁石化成青石板的道路。

    顺着石道，再行就要方便许多，不比已茂密未修剪过的野桃林里。

    先到出水口那水潭边，因这些年桃林渐起，水流量已又大了些，鹿妖指着道：“往后得便，这边建个亭儿，也够风雅，是消遣好地方！”

    碧眼点头答：“老爷说得是哩！”

    半玄却狂翻白眼，心头叫：“俺们是妖怪，还管什么风雅？你当是做神仙哩？”

    顺水潭往西再斜过去，道路两边就全是竹林，貊妖已好久未来过，倒有些馋竹笋，只是如今是八月末，时令不对，竹笋几乎没有。随着走进去，瞧着大片大片的青竹，心情倒也莫名畅快起来，又见竹林地下有小片白色菌类生长，半玄欢呼一声，指着叫道：“老爷，竹荪都成片了哩，煮汤最好！”

    凡是竹林中产的，这貊妖都精熟，鹿妖也笑，当然知道竹荪煮汤好。

    “你们先去，俺采些竹荪，一会再来！”

    想是成妖后，这等山珍凡物反吃得少了，见貊妖已经迈不动步，只顾拾采竹荪，鹿妖就不理他，带碧眼、钢骨等沿石路继续向前。

    洞窟前的平地台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现也已硬化成石，暂能防住竹根从地下窜出。

    平台旁有个两个胖乎乎的生物在活动，一干妖怪到来，被惊吓到，急都蹿入地洞中去了。

    瞧着并不认识，鹿妖问：“是兔儿么？”

    貊妖不在，不过对先前那生物，还有别个知晓，钢骨答道：“是竹鼠，肉味鲜美的哩！”

    他父辈是沙妖，自家却从小就在圣猿山生活，认得那生物。

    鹿妖还是第一次见到竹鼠，不过也听过它的美味，知道某些地区大规模养殖的。

    今日要开伙的话，倒都有两种食材了。

    圣犀谷妖怪侵入圣猿山的消息传到后，蝠妖于微就已带着些女小妖来打扫过，洞窟里现在甚是干净。

    这洞窟唯一的缺陷，是不像靖平山钻山洞那样洞里就有水源，当然，取水也并非什么难事，往年种桃时就知晓，再往洞窟西侧斜上去半里路，还有个小出水口，水量不大，只有碗口来粗，得闲时架竹片，牵引到洞边来并不难，也够百来口妖怪用的，便没那个出水口，每日叫小妖去水潭边担水也成。

    只是这猬妖王的旧洞窟，也要取个名，以后才好称呼，山门处题字被黄花娘抢了，这里怎么也要自己来！

    飞上洞顶上石壁，妖气一抹，碎石纷飞开，上面已变出平整一块石壁。

    练了这多年字符，今日还有别的用处，以妖气为笔，在石壁上写出“福桃洞”三个端正字体。

    抓把朱砂抹上，鹿妖退后瞧瞧，虽不敢比书法大家，比妖怪书写的却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很是满意。

    洞里除一进门那最宽广，可作议事、待客和小妖晚间歇息的大厅外，还有小洞室若干，鹿妖决定，里间洞室最大那间作库房，次大的叫碧眼和女妖们布置出来，安上门帘，就是自家居室。

    其它小洞室由得妖丁们自选，若数量不足，再自开些就是。

    搬新居第一日，总要开伙造饭，叫做暖房的。等貊妖采够竹荪回来，就叫碧眼取出炊具洗刷，别的去拾枯竹枯桃枝，等钢骨捉两只肥竹鼠回来，宰杀了到水潭边洗净，就在洞窟平台上煮一锅竹荪炖竹鼠，妖丁都有份，吃得脸上放光，全赞肉味好、竹荪鲜。

    以后这伙房，产竹荪的时节必须多捡，晒干了备用。

    这一夜，就都在新命名的福桃洞里歇息。

    半夜里，鹿妖将借口大解，跑出洞外，偷偷摸摸飞到水潭边，在桃林边缘埋下一颗灵桃核。

    如今他已知灵根越贴近自然越好，就不会再要小山精用灵尿浸泡施肥，只是怕将来被某位妖王摸进来一锅端，灵桃核相互间就应该种的离远些，只能他自家知道位置，平日再遣心腹小妖暗中留意。

    只是相互种得远的话，他的“瑞”字神通就难一次全照顾到，灵根长成需要坚持刷那神通，又怕灵气骤然暴涨引起外面妖王疑心，鹿妖决定不选择全种下去，而是一株株来，隔几年再种一株。

    第一枚桃核就埋在水潭边，只是除了今晚，要待茶园盘弄好后才能再来刷“瑞”字了。

    新山场要有新气象，等狗宝、元香领着步行妖怪们抵达，鹿妖对一干妖丁、小妖怪们道：“山场初立，俺自当家，今日便设职司，宿疾、大吼二丁为山门丁，小妖轮驻山门，管往来报信；黑面、不争二丁为驻山丁，于那水潭下视野开阔处造土木楼，遣小妖轮驻；半点、白肩、小曲、御风四丁为警山丁，门下都置换或新化飞行小妖，轮驻兜风岭山巅，设烟台，管告警驱敌；其余于微管伙房；老斑管酿酒；百巧、晓事管征粮；金击子管饲兽，特别那竹鼠，多寻些来生养繁殖；歧牛、黑面管营造；碧眼为亲随；元香管断案；狗宝管教习；半玄、钢骨等未轮执事的，通作闲妖丁待命，门下不辖小妖！管事各丁还差哪些小妖、哪些章程，一一禀告了来，俺好决断！”

    职司有些是上路前就已经知晓了的，有些是今日新任命，鹿妖叫着名，一个个按所分差事上前，或置换、或新化特定小妖，或求问行事章程，一桩桩处理下来，鹿妖真寻到在一片土地上当家做主的感觉。

    “饲兽选址应在竹林下方，免得味儿熏到俺们，又或溺溲浸入地下，又从水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