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千年

    职业棋手的自信与尊严让他不允许自己在面对一个小学生的挑衅时后退，就算是下一局快棋，他依然没有输的可能。

    当然，他确实犯了错误。

    白棋在右边的窘境并不是因为罗清没有想到右下角的黑子会加入战斗，就算一开始没有料到，当战火蔓延到右边的时候，姜澜的几步棋马上让罗清感受到了威胁。

    但是真正让白棋陷入不利的，是在之前漫长的缠斗中将白棋阻拦在中腹的黑棋。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方向决定胜负这么简单的事情，一局棋，是一步一步下出来的，战斗才是铸就胜利的材料，只要杀死对手的棋，自己自然就能获胜。

    罗清这么想着，落下一子。

    他能感受到对手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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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十年
    现在的那一小块白棋，并不是棋局的焦点。

    尽管黑棋尽占棋盘右侧一条实地，局面大优，但是白棋同样借着战斗构筑出坚固的长城，依靠厚势，完全可以在中腹发展，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接下来棋局的主线只会是白棋厚势向实地转换的过程，黑棋必定阻止，这场战斗的结果就是棋局的结果。

    不过罗清似乎不准备放弃。

    姬青完全不觉得白棋有必要在已经落入重围的小块白棋旁边落子，但罗清还是这么做了。

    这似乎是一个完全不理智的做法，但姬青却并不意外。

    大概是被姜澜和罗清之间的气氛传染了，他并不觉得白棋选择治孤有什么不对。

    白棋喜欢战斗，也擅长战斗。

    如果像姬青预料的那样，白棋陷入一场将厚势转换为实地的战斗，就是深陷不利境地。

    姜澜更擅长这种涉及全局，规模宏大的战斗，而罗清其实更擅长一地的争夺，刀刀见血的白刃战。

    所以他选择治孤，以放弃大龙为诱饵，让姜澜与他在狭窄的范围内厮杀。

    不过除了姬青之外，旁观的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这一步棋后面暗藏的东西，老人们沉默着活动僵硬的身体，少女小心地坐在了老奶奶身边。

    然后棋局继续，姜澜和罗清两个人心无旁骛，对身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对于不了解的旁观者而言，现在的棋局进展似乎放满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黑白双方落子的速度变慢了，但是实际上，棋局的进展快得令人窒息。

    姬青已经放弃了，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因为继续看着棋盘的话，复杂的可能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罗清擅长战斗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姬青的预料，在这方寸之间的死斗之中，姜澜几乎被彻底击溃了。

    本来应该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黑棋并没有能封死白棋，仿佛奇迹一般，在小小的空间里，白棋做活了。

    棋盘上的那小片白棋还没有做成两个眼，但姬青的计算能够看到双眼的成形，甚至与此同时，小片白棋已经与中央厚势的大片白棋连接为一体。

    这是姜澜的完败。

    除非黑棋屠龙，否则现在是白棋绝对的大优。

    当然，棋盘上整个左边大片的空间还只是零星分布着棋子，黑棋还有机会，甚至就算是在场面上，也是黑棋占据了绝对多的实地，白棋占据的只是厚势，罗清还根本不擅长转化厚势。

    但对局的两人都知道，胜负已经逆转，现在是姜澜落到了下风。

    罗清已经知道了怎样战胜姜澜那深远的计算，而姜澜在刚刚的战斗中输得一干二净。

    重要的并不是罗清在战斗中赢了姜澜，而是他挑起了一场姜澜无法回避的战斗。

    这才是真正的关键，足以决定棋局的结局。

    姜澜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然后他陷入了长考。

    棋局还未明朗，至少在旁观的众人眼里，这是一局才发展到三分之一的对局，黑白均势，变化的可能难以预料。

    老人们开始小声地争论。

    他们忍不住想要计算接下来的发展。

    只有姬青知道，那是因为罗清与姜澜之间令人窒息的气氛变淡了。

    相比姜澜的长考，姬青知道这才是更直接更明显的信号。

    姜澜已经失去了争夺胜利的决心。

    然后突然，两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认输”

    旁观的老人们惊讶地看着棋盘，有的甚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姜澜长长地出了口气:“是我的算力不到。”

    “你的算力……”

    罗清突然笑了。

    就好像云开雾散，本来笼罩着房间的紧张气氛烟消云散



第三十六章 宣传
    老人们还是和昨天一样留着两个小孩吃了晚饭，然后打着手电筒送他们回了学校。

    “你真的确定，很快就要去学围棋”

    姬青看着晚上出来放松的同学们，穿过操场，直奔宿舍楼。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姜澜心不在焉，他已经不再将这个第二世界视为无关紧要的游戏，刚才与罗清的对局像是姜澜一直渴望却从未经历过的与职业高手的正面对抗，让他沉迷。

    “我们必须赢，而且……我喜欢下围棋。”

    姬青笑笑。

    他完全能够理解姜澜的想法，不仅是姬青自己，他见过太多沉迷游戏的人，之前姜澜无论在什么游戏中都保持着绝对自制的样子才是反常。

    “钱没有问题，但是我还没有做好说服校长的准备，他比我们原本的校长固执。”

    姜澜“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他比姬青更清楚这一点，姬青是凭着直觉，而姜澜有系统的心理学知识，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确信这个新的校长无比固执，无比强势。

    那与他所处的位置也有关系，毕竟为了维持这个学校，校长习惯了与人争抢，而学生和老师们又以习惯性的服从助长着他的习惯。

    “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想想办法，校长是个好人。”

    “这和他是个好人有什么关系吗”

    “好人才会在乎其他人，会有弱点被利用，就比如说，校长非常在乎学校和学生。”

    姜澜知道姬青说的是对的，但还是莫名地有一种感慨与不甘。

    姬青原本并不是那个习惯看穿他人心理并加以利用的人。

    “你准备怎么办”

    “耐心等待。”

    “我们没有时间了。”

    姜澜并没有催促的意思，他知道着急也没有用。

    “那就快一点吧，我不敢确定机会对不对，不过校长应该还是会同意的。”

    姬青说话的语气听上去还挺有自信，让姜澜有点意外。

    “你确定”

    “总是要试试的。”

    于是在周一开始上课之后，姬青就去找了校长。

    当姜澜在下课时注意到姬青消失之后，他简直惊讶得要跳起来了。

    虽然姜澜也想早一点去学棋，但也没有急迫到这种程度。

    而此时姬青在校长的办公室里正向校长推销着他的计划。

    “特长生”

    “对。”

    校长一脸诧异地看着姬青，不过不熟悉他的人根本没办法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出诧异，那里几乎全是充满压迫力的阴沉。

    “你们俩还特长生”

    “学习好不一定能名气大，学校最好是能宣传出去，要有个不一样的点才行。”

    “还一套儿一套儿的那你这特长生就不一样了”

    “学校一学期考两次试，除了学生家长没什么人在意，竞赛一年一次，其他什么比赛也都是一年一次，就算姜澜和我表现很好，其实一年也就一次。”

    “这还嫌少你这小小年纪胃口大啊”

    “如果姜澜以学生的身份成为职业棋手呢”

    “啊”

    校长张大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也行”

    “我知道职业棋手基本上不可能继续上学，但是可以让姜澜回来考试啊，不需要靠很高的成绩，能及格都是拿出去宣传的点，更不用说职业选手会有比赛，天才少年这是多少的噱头啊！”

    校长点点头，脸上的意外与疑惑都消失了。

    “行，我算是听明白了。”

    姬青没有再说什么，如果这样还不能说服校长，那也没必要继续了。

    “行了你赶紧回去上课吧。”

    “啊”

    姬青犹豫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校长，但是他面无表情。

    然后姬青无奈地离开了。

    ……

    “结果就是这样，我现在根本不确定校长会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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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同意
    “我也不是很懂这个东西……”校长抬起头看着天叹了口气，“你是准备就这么过一辈子了”

    说完，校长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低头看了姜澜一眼:“是不是入了行就不能换了”

    姜澜点点头。

    然后校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啊你真不准备换了”

    姜澜又点点头。

    校长看着姜澜，转过脸又看看姬青，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叹了口气:“行吧，我是明白了，你们俩早就想好了，我说啥都没用，唉……”

    然后叹着气的校长突然一脸认真地看着姬青:“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想学古筝。”

    “啥又是个我没听说过的！”

    校长像是彻底放弃了，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算了，你也跟姜澜一样，只要有出息，干什么我都不管！”

    姬青笑笑:“谢谢校长。”

    校长却没有笑，他站起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所以说，你的计划这就成功了”

    姜澜有点意外地看着姬青，他原本并不觉得校长会这么快就被说服，但无论是精准的计算，或者单纯的运气，姬青成功了。

    “我们运气挺好。”

    姜澜叹了口气:“要是以后我们的运气也能这么好就好了。”

    姬青笑笑:“有一次就够用了，等我们成为职业，就不需要再靠运气了。”

    “希望如此。”

    ……

    第二天一大早，姬青和姜澜两个人在早自习的时候跟老师校长打了招呼，就离开了学校去找罗清的培训班。

    他们先去了街道上，借了街边小店里面的电话，打给了罗清。

    老人们热心地教他们怎么用老式的固定电话，听说他们要去找罗清，还一起找来自行车准备一起去。

    “对了，你们怎么跟学校说的”

    老人们都很高兴能看到姜澜成为职业棋手，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说服老师和校长的。

    “校长是个好人，他说既然姜澜喜欢，又能当是职业，早点挣钱照顾家里也没什么不好。”

    老人们一起露出了怜悯中掺杂着回忆的神色。

    他们年轻时也和姜澜一样，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就面对着生活的压力，只不过很少有人在这个年纪就找到挣钱的办法。

    “你们这一辈儿小孩子有出息，将来国家既要靠你们了。”

    老人们一边骑着自行车穿过小巷，一边感叹着。

    他们现在已经不再贫穷，但并不是没有见过贫穷的样貌。

    城市在姬青和姜澜的眼前慢慢变化，路边的建筑从稀疏低矮到密集高大，就好像从从遥远的过去渐渐进入未来。

    “为什么都是这座城，郊区和城区差这么多”

    姬青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老人们有点意外地笑笑，最后却没有想出什么答案。

    “这里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

    姬青“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本来就没有想过会得到答案。

    自行车进入城区之后没多久，拐进一个小巷，然后停在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