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纪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秋枫白露
院内点了两根火把,照得灯火通明,两张大方桌就摆在了影壁后的院子里,十几个汉子已经吃喝上了。
见三人进来当下就有人吆喝起来:“承宜哥,可是接到你家丫头了。要我说就村东的那个小山包,有什么可担心的,连只土狼都不去。”
“你懂什么周家庄的事,咱奚家刚撅了青云寨的面子,万一他们气不过就等在了村外,专挑落单的村人下毒手呢。”
“嗨!那帮瘪孙,来就来,谁还怕他们不成。不说我们村里现下各人手里都配了刀枪和兆玮他们做的攻弩,就看今天我们拉回来的这些零件……嘿嘿……还不打得他们个落花流水!”
“喝了点毛尿胡嘞嘞啥!没听六爷说吗,今天的零件保密!保密!”
“对!对!是要保密,零件做了袖弩的,是要出其不意哩!”
“知道你还说,讨打是吧!”
“嘿嘿……不说!不说!兄弟喝酒。咱奚家庄要说谁酿的酒最香,莫不是六爷,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
“二哥,快来就等你了!背的啥看要放哪,让耀光帮你送过去。”另一桌又道。
“对对!二哥,作为主人你不上桌,我们哪敢吃得尽兴,快来陪兄弟们喝一杯。”
“兆烨也来,都是大小伙了,陪叔伯们喝上两杯。”
面对着几个同辈兄弟上来拉拽的手,奚承宜只得将背上的竹篓取下递给了一旁走来的堂侄耀光,“都是草药,耀光帮你堂妹提到二进院的药房。”
“好!”奚耀光不像奚兆烨还没成年身形纤瘦气力不足,也不像奚承宜文弱书生一个,他常年跟着族中老人习武,又身高马大的,一手就接过了奚承宜和奚兆烨背上的竹篓,再伸手提着棍子的一头,朝上一甩将地上的草包扛在了肩头。
姜言见他行为大开大合,怕他将竹篓的鸭蛋挤碎了,急忙扯着竹篓的一角,“耀光哥,轻点!还有你肩上的草包给兆烨哥,让他拿去厨房。”这几日,姜言天天出入灶下,自是知道家中的腊肉腊肠已见底。
早上慧胜慧利去镇上,李乐仪给拿了纸钞,让她们帮着买些鲜肉回来。进院后姜言搭眼看了两桌的席面,并无新鲜的肉菜上桌,唯有的荤腥是大盆的酸菜鱼和一份韭菜炒鸡蛋。想来镇上的猪肉铺,在土匪日益猖獗的威名下并没出摊。
鸭肉伤员不能吃。姜言捉来三只鸭子,本是见了家中父母爷奶四哥近日太过辛苦,准备放了药材煲了给他们补身子的。
席上缺菜,只能先用了。
“哦!”奚耀光看了姜言一眼,也不问为什么,当真在姜言的注视下,将肩上的草包给了奚兆烨。两个竹篓分提于两手,平衡悬在空中,行走间放轻了动作。
指着地上的草包,姜言对奚兆烨交待了声,“四哥,把里面的鸭子交给奶奶待客,我去将草药晾了。”
奚耀光身高腿长,姜言刚迈入二进院拱门,他已等在了药房门前。
姜言紧走几步,上前开了门,划开火柴,点燃了屋里的煤油灯。奚耀光已提着两篓草药轻轻放在了屋内的空地上,扫了圈屋里空置的架子,“可要我帮忙。”
“不用,”姜言摇了摇头,“架子都是腾好的,药材只需往上一放摊开来就行。耀光哥快去前面吃饭吧!等会菜都凉了。”
“行!”奚耀光点了点头,转身大踏步回了前院。
晾完药材,收好鸭蛋,姜言去看了看家里的几个伤员,见无事,转身回了前院入了厨
第75章 委屈
奚曦刚转过喜蜡登梅的影壁,“哗——!”一盆水泼在了她的脚边,飞溅的水流,湿了她的鞋袜、污了她的裤腿。
然后就听她那双胞胎的姐姐,唉声怪气叫道:“嗳哟——!吃饭了,知道回来了!”
奚曦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沉郁了几分,俯身弹了弹灰蓝的裤腿,挤了挤粉红绣莲枝鞋面上的水,板着一张粉白的俏脸看都没看奚宁一眼,抬腿进了堂屋。
堂屋里,她八岁的弟弟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房中背书呢,背的是《劝学篇》。
长几前方桌旁的朱漆太师椅上,她爷爷奚士申则一边吸着汉烟袋,一边默默地听着。
奚连志刚上小学二年纪,他每天除了正常去村小学里上课,回来做作业外,还要读一篇他爷爷布置的古文。
他们五房的第一进院,并不大。奚曦踏进屋门,耳边除了她弟的背书声,还能听到她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她姐姐说道:“好好的你招惹她干嘛”
“什么好好的——”她听到她姐的声音含满了委屈,带了哭腔,“你就是偏心!像爷爷和爹一样偏心!我就比她早出生半天,凭什么我就要每天洗衣、做饭、打扫、喂鸡、喂猪的忙活她倒好,不但能上学读书,回来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让我伺候着。”
“说什么胡话!谁不让你上学了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不愿上的。”奚曦侧身朝外望去,借着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她还能清晰地看到院里的水井旁,母亲正点着姐姐的额头说:“你可是我亲生的,不疼你疼谁既然又愿意上学了,明天我就带你去学校走一趟,找找你承宜伯,让他重新收你入学。”
“都……都要放署假了,我才不去呢”
“死丫头!怎么什么都是你有理,到底去不去”
“去……去!娘!我……我不想给曦丫头一个班。”
“五年级就一个班,你想咋地退到四年级”
“我……呜……我不要退到四年级,我也不想给曦丫头一个班,每次都是她考第一,我考倒数第二……呜……丢死人了……”
……
奚曦再要去听,耳边响起了爷爷的厉呵:“要进就进,站在门口干嘛!”
身子微微地一颤,奚曦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小弟背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这会儿正坐在爷爷下手的高背椅上,捧着块柿饼正啃呢。
见她望过去,小家伙恋恋不舍地举着柿饼,抵着脚尖从椅子上滑下来,“二姐,给你吃。”
强忍着腹中的饥饿,奚曦摇了摇头,“你吃罢!二姐不饿。”
“放了学就不见人影,今天的昨业可做完了。”奚士申磕了磕烟灰,沉着一张脸看着奚曦问道。
“课间休息时就做完了。”奚曦有着小动物般的直觉,知道再不转移话题,不但一顿训斥跑不了,就是饭桌上的那盘固有的炒鸡蛋,她今晚也另吃上一口。
“回来后本想多预习几篇课文呢。谁知却听九房的李婶说,兆烨哥哥和慧心妹妹上午就出了东门,去了山里。”
奚士申磕烟袋的手一顿,锋利的双眸射向奚曦,冷然道:“现在呢,人回来了吗”
“回……回来了。”奚曦瑟缩了下,继续道:“我就是因为在村口等他们,才回来晚了。”
“平安否”
奚曦点着头:“人没事,还采了两大篓草药,打了一捆喂牛的青草,救了只受伤的松鼠。”
“松鼠”奚连志惊讶地扬起了眉,“二姐,松鼠多大毛是什么颜色的好玩不好玩,明天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咳——!”奚士申拧眉看着奚连志。
奚连志抿了下唇,乖乖地从奚曦身前退了回去,蹬着椅下的一根横梁欠身又坐在了上面,捧起了手中的柿饼几口吃完,掏出手帕揩了揩手上的糖霜。
“谁陪他俩去的”奚士申吐出一口烟卷,又问道。
“没人。”
“该死——老六!做事没长脑吗”奚士申咬牙低咒
第75章 委屈
奚曦刚转过喜蜡登梅的影壁,“哗——!”一盆水泼在了她的脚边,飞溅的水流,湿了她的鞋袜、污了她的裤腿。
然后就听她那双胞胎的姐姐,唉声怪气叫道:“嗳哟——!吃饭了,知道回来了!”
奚曦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沉郁了几分,俯身弹了弹灰蓝的裤腿,挤了挤粉红绣莲枝鞋面上的水,板着一张粉白的俏脸看都没看奚宁一眼,抬腿进了堂屋。
堂屋里,她八岁的弟弟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房中背书呢,背的是《劝学篇》。
长几前方桌旁的朱漆太师椅上,她爷爷奚士申则一边吸着汉烟袋,一边默默地听着。
奚连志刚上小学二年纪,他每天除了正常去村小学里上课,回来做作业外,还要读一篇他爷爷布置的古文。
他们五房的第一进院,并不大。奚曦踏进屋门,耳边除了她弟的背书声,还能听到她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她姐姐说道:“好好的你招惹她干嘛”
“什么好好的——”她听到她姐的声音含满了委屈,带了哭腔,“你就是偏心!像爷爷和爹一样偏心!我就比她早出生半天,凭什么我就要每天洗衣、做饭、打扫、喂鸡、喂猪的忙活她倒好,不但能上学读书,回来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让我伺候着。”
“说什么胡话!谁不让你上学了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不愿上的。”奚曦侧身朝外望去,借着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她还能清晰地看到院里的水井旁,母亲正点着姐姐的额头说:“你可是我亲生的,不疼你疼谁既然又愿意上学了,明天我就带你去学校走一趟,找找你承宜伯,让他重新收你入学。”
“都……都要放署假了,我才不去呢”
“死丫头!怎么什么都是你有理,到底去不去”
“去……去!娘!我……我不想给曦丫头一个班。”
“五年级就一个班,你想咋地退到四年级”
“我……呜……我不要退到四年级,我也不想给曦丫头一个班,每次都是她考第一,我考倒数第二……呜……丢死人了……”
……
奚曦再要去听,耳边响起了爷爷的厉呵:“要进就进,站在门口干嘛!”
身子微微地一颤,奚曦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小弟背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这会儿正坐在爷爷下手的高背椅上,捧着块柿饼正啃呢。
见她望过去,小家伙恋恋不舍地举着柿饼,抵着脚尖从椅子上滑下来,“二姐,给你吃。”
强忍着腹中的饥饿,奚曦摇了摇头,“你吃罢!二姐不饿。”
“放了学就不见人影,今天的昨业可做完了。”奚士申磕了磕烟灰,沉着一张脸看着奚曦问道。
“课间休息时就做完了。”奚曦有着小动物般的直觉,知道再不转移话题,不但一顿训斥跑不了,就是饭桌上的那盘固有的炒鸡蛋,她今晚也另吃上一口。
“回来后本想多预习几篇课文呢。谁知却听九房的李婶说,兆烨哥哥和慧心妹妹上午就出了东门,去了山里。”
奚士申磕烟袋的手一顿,锋利的双眸射向奚曦,冷然道:“现在呢,人回来了吗”
“回……回来了。”奚曦瑟缩了下,继续道:“我就是因为在村口等他们,才回来晚了。”
“平安否”
奚曦点着头:“人没事,还采了两大篓草药,打了一捆喂牛的青草,救了只受伤的松鼠。”
“松鼠”奚连志惊讶地扬起了眉,“二姐,松鼠多大毛是什么颜色的好玩不好玩,明天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咳——!”奚士申拧眉看着奚连志。
奚连志抿了下唇,乖乖地从奚曦身前退了回去,蹬着椅下的一根横梁欠身又坐在了上面,捧起了手中的柿饼几口吃完,掏出手帕揩了揩手上的糖霜。
“谁陪他俩去的”奚士申吐出一口烟卷,又问道。
“没人。”
“该死——老六!做事没长脑吗”奚士申咬牙低咒
第76章 收起
早晨,奚曦随办事的父亲、看松鼠的小弟踏进六房,推开姜言半掩的屋门,就见姜言坐在书案前的高背椅上,手里举着个金镶玉缠枝长柄椭圆银镜,而她身后的老太太正拿着柄剃刀给她剃头呢。
慈念庵的尼姑除了第一次的削发剔度,需庵主或年长的师太执手外,往后头发再长起来,年龄小的有师姐或照顾她们的老尼帮趁着剃剐,年龄大的就要自己动手了。
姜言还真没有一手剃头的本事。
在庵里,她私下寻了剃头手艺好的老尼,奉上包点心或两角纸钞请了剃过两次。
一早起来,摸着头上的发茬,因着慧胜胳膊上有伤,姜言是想让慧利帮着剃的。没想到刚一张口,一旁的老太太就兴致勃勃地接了姜言手里的剃刀,亲自上手了。
奚曦一声不吭地推门闯了进来,打得屋内的祖孙俩颇有些措手不及。‘剃头’在祖孙俩的心里那就像是穿了鞋袜包裹着脚,是件时分私密的事。
老太太脸上不喜,拿起孙女肩垫的毛巾,一抖上面的碎发,当下就遮在了孙女的头上,“曦丫头不去上学,大早上的怎么过来了。”
奚曦第一次进姜言的房间,只觉双眼都不够看。
墙上悬挂着的古籍字画,窗格两侧挽起的杏黄绸子窗帘,长条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金玉摆件,四季屏风上的青纱苏绣,多宝架上的玉饰瓶罐……
最主要的还有那人,以往她不觉有何不同,若说有什么,尼姑的身份在山下不讨喜,遇见了要么是在化缘,要么就表示东家有事。
与之相比,她在家中受宠,在村里讨喜,在学校是三好学生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宠得久了捧得高了,对着六房独一的女性同辈,偶尔遇见了,心里上总有股高她一等的优越感。
可这刻她看到了什么
透过窗格,一抹晨阳洒了进来,光晕下姜言那掩映在青色毛巾下的光头,圆满而又锃亮,趁着如玉的容颜,圣洁而又淡然。
一身灰色僧袍露出霜色里衣,端坐在高背椅上,一手握着镜柄放在膝头;一手虚搭在金丝楠木的书案上,纤纤玉指,金黄书案,阳光下指尖透着绯红;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姿态优雅,颜值璀璨、气质万千。
“曦丫头——!有事”
她一回神,对上老太太的目光,“六奶奶,今天周日,不上课。”
“昨个见兆烨哥和慧心妹妹进山采药,我想问问今天还去吗可不可以带我一个,让我也为村里出份力。”实在是昨晚,父亲分在她碗里的那块鸭肉太好吃了,让她睡梦中还在留口水。
“不去。”姜言放下手里的镜子,伸手拿了个黑漆描花泥叫小狗,在手里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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