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兮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妖蒜
她如往常那般熟悉地轻启窗扇,今晚的风还是夹着冷钻进半扇窗隙,幻兮儿心头娇羞,愈发想借这风冷却了她的尴尬,于是全将窗扇敞开。
楼下郭家大小姐居然换上一身素装,乔装打扮得与普通家女儿无异。街面上两人越挨越亲近,似乎非得在逍遥馆馆主的怀中才能依偎到暖。
幻兮儿怔愣住了,杵在窗前,目光毫不遮掩地全投去了偏东北方向的两人。
“哇!这也太能了吧,又来”莫飞惊讶中声带自由发挥,嘹亮的音立刻得到了逍遥馆馆主的眼神回应,可惜莫飞反应神速,躲闪到一旁,馆主恰好不偏不倚地对上了幻兮儿的眼。
挨不住一时半会的四目相对,幻兮儿妥妥地尴尬,她极尽所能地要将窗户掩上。
其实,她更试图掩上自己那颗要飘掉的心。
只是自己脸上的这张嘴欠缺配合。
“这一夜是有多长,需要连换两款妆”
酸涩的話意虽然莫飞没能听懂,但有点他是必须好好纠正她的,“她是连来两夜好么!”
“两夜”幻兮儿可不记得自己应允出门为郭家老太弹曲前还见过郭家大小姐来的,她越乎糊涂,“难道我醉糊涂了”
“兮儿妹妹,你不是醉糊涂了,是睡糊涂了,明明灌了醒酒汤,是有多累居然睡了一天一夜”莫飞怨极自己白搭搭在房梁上呆的那几个时辰。
第十二章没有的事儿(中)
第十二章没有的事儿(中
郭家大小姐眼角生媚,幻兮儿在楼上看得清楚,至于逍遥馆馆主是何表情,她仅凭女子的第六感看着他的背影猜测,认定馆主至少处理事情的方法拿捏得当。
而幻兮儿下此结论的依据仅是他没有再一次抱着她。
心里滋生出的一丁点小窃喜,迎着拂晓前的天,就算不睡也格外精神。
不过,单纯的想法总是经不住城府的考验。
“接招吧,幻兮儿!”郭家大小姐回到府邸,她暖场好的戏天一亮就开唱。
……
“兮儿!兮儿!”楼下翠妈妈快步上楼,嘴里急急喊叫着。
幻兮儿手里拽着锦绣绸缎,半悬在桌角的脑袋在惊叫声中糊涂睁眼,一不小心屁股往前稍顷,整个人便失了重心跌落在地。
火辣中参杂一点酸涩的疼痛感,幻兮儿从没见过慌急成这样的翠妈妈。
“兮儿,快!快逃!”翠妈妈推了门就径直拉着她的胳膊往外拽。
“翠妈妈,怎么了您慢点。”幻兮儿试图松下翠妈妈的手。
“慢什么啊,再慢点你就没命了!”
“没命”幻兮儿一听,迷离的双眼骤然清醒,“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郭家少爷死了!”翠妈妈扯下她手里的牡丹锦绣,用尽全力要拽着幻兮儿赶紧离开醉花坊。
“死了”幻兮儿只觉怪异,来不及开口再问,古凡城的巡司衙已来了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差使,点名道姓要押走幻兮儿。
巡司衙是古凡城中天道王法的代表,地位在郭家之上。平日里,巡司衙卫对于刑罚奖赏的事,更偏于刑罚,手段惨厉叫绝,他们坚信刁民之所以刁性难除,无非是惧畏之心不够,因而古凡城中的百姓闻风丧胆,规矩为人的倒是不少。
幻兮儿初来古凡城中,只听过江湖险恶,却未历过官场风云,这一趟,她天真的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理在巡司衙也足够管用。
身后的翠妈妈却早已泪湿衣襟,她知道巡司衙隶属朝廷,府庭森严,就算逍遥馆出头也要考虑再三,幻兮儿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初到巡司衙幻兮儿没有任何辩解就被关押到只有一块铁环落脚的地儿,脚底下浑黑的水浊浊难清,不断溢出腐肉恶臭的味,与阴暗森冷的周围符之融洽。
被束捆住双手的她连双腿也被锁扣在铁环之上,脚下臭味熏天的恶水,她只要俯头视下,便觉头晕目眩,惧水这一弱点在残留的记忆里这时才零星地苏醒。她努力地环视四周,几点火光在远处龇牙咧嘴地朝她狂笑,就是不愿以怜悯之心为她驱走些阴寒的暗。除了她自己, 再也找不到任何有生气的东西,她想叫,可“救命”这两个字懦弱得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她不愿在磨难面前自己永远像条摇尾乞怜的狗,自己孱弱的体质来这儿,若是死,也不过是命中注定活不了,若是还有命活着就是最大的运气。
她紧闭上自己的双眼,进来之前见到的金灿阳光,她还能靠着回忆在心里播撒点暖。
可巡司衙最会的就是用尽万千的折磨先毁了别人的心防,以恶治恶的手段实在贴合郭琦若的胃口。
至于郭家少爷,不过是比她地位更为低下的养子,她摸滚打爬的年头,他还不知是哪家半路子丢的货,如今死了,一身臭皮囊倒还有几分用的价值,也算还了这几年郭家供他吃喝玩乐的债,因而郭琦若对他的死是一点儿愧疚也没有,甚至几年来第一次看他顺眼。
原来,前天夜里郭家老太听弹曲是假,郭琦若布局下套才是真。可惜局败人亡,恰巧郭家少爷色心不死,强抢嫁为人妇的柳儿。
二人房内闹腾出的动静颇大,更使郭琦若火上添油,怒烧不止。她摔翻房内所有可以解气的东西,甩门出去,却遇到柳儿性烈,死以明志,横尸在眼前。
惯有的狠毒直觉立即让她再生一计。
她佯装好意,唆使郭家少爷趁着夜深人静毁尸灭迹,无奈郭家少爷是个彻头彻尾的脓包,居然擅作主张,将柳儿鞭尸百万,倒悬着挂在城前旗杆上。
若不是郭琦若心上留意立即跑到醉花坊延迟逍遥馆馆主出街的时辰,郭家少爷必然要坏了她的事。
可她也知道虽是借着要道前日设擂不成扰了兴致的歉,但三更时候出现的也尤为叫人生疑,为了让自己的谎看似圆满,她竟让手下狠狠地朝她脸上用力一扇,烙红的巴掌是她挤泪演戏的第一场。
“馆主,女儿当家实属不易,请您将若儿收之门下,只求在您身旁侍候,也不愿再受这混杂的江湖所牵绊。”郭家大小姐故意婆娑着泪眼,让自己脸上的红巴掌更加凸显。
逍遥馆馆主眼尖智锐,今晚突降的戏码,他倒是有份闲情看她演。
“郭家连遭不幸,家父也不知所踪,奶奶又年老体衰,几年来,郭府勉力支撑,无奈家弟不但无作为,近年来更是不愿听从管教,甚至还……”郭家大小姐演得愈发倾力,抖落的泪珠裹足了戏份揪紧了他心底藏着的那份哀。
郭琦若抚着脸上的红巴掌,趁着时机扑进逍遥馆馆主的怀里,厚实的胸膛叫她死死
第十三章没有的事儿!(下)
第十三章没有的事儿!
醉花坊姐妹情浓,幻兮儿无故被抓,翠妈妈也无心营生,馆中姐妹多半惊魂未定,剩下的几人中除了淌着泪干着急,实在想不出具体的法来,若是普通人家的事,破财消灾的方式尚可用于私了,可死的偏偏是郭家人,虽说是养子,但郭家老太极其看重郭府声名,如今怎可轻易罢休,唯一能指望的逍遥馆馆主又在昨夜不知去向。
“命苦啊,兮儿,当初真不该把你留在这儿!”翠妈妈熬到天色暗沉时只能悔恨自责着。
“翠妈妈,兮儿虽是来咱醉花坊晚了些,但如今濒临一死,咱们要想些法救救她啊。”年纪与幻兮儿相仿的清儿啜啜泣泣。
“这满城都是巡司衙的罪昭状,我们哪有能力救啊”
“再难也要试,我们……”
“停!停!兴许还有一法!”翠妈妈喜出望外,众姐妹倾耳详听。
逍遥馆馆主一行人北行探寻花楹冢途中,七彩孔明灯幽幽漫飘天空,喜好新鲜事物的莫飞见到彩灯满天时格外兴奋,敲窗数声,要少爷瞧上一番。
逍遥馆馆主蛮眼一瞧,其中端倪已猜测几分,立即喝令全部人马调转车头回古凡城。
莫飞不知所谓,调转车马的同时满脸疑惑对着少爷,逍遥馆馆主嫌马车行缓,示意手下让出一匹良驹,自己轻驾马匹疾驰而回,莫飞紧紧追赶。
“霓虹彩灯每盏红隙皆添一重缕黑痕,违了常理的彩灯定然要寓意其他。”逍遥馆馆主在暗夜中连鞭数次,不断加快马疾之速,“我们从古凡城出发,一路所见皆逊色于醉花坊的霓虹七彩,而醉花坊中唯有幻兮儿是着了红妆入了咱逍遥馆。”
“所以,这是醉花坊在告诉我们兮儿妹妹出事了”莫飞顿悟。
“对,红隙添黑,很有可能事态极为严重。”
莫飞一听兮儿妹妹出事更加心急火燎,两人快马加鞭疾驰。
水牢内幻兮儿已被恶水没到下颚,撕咬的疼痛感早已令她失了知觉,水温随着时长骤降成寒,若不是被缚住手脚束挺着,幻兮儿不等水涨,肯定跌进这不知深浅的恶水中。
“原来死前是这般恐惧。”幻兮儿晕晕沉沉,呢喃中的话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勉强睁着自己的眼,远处的火光迷迷糊糊中现着重影,幻兮儿摸不透这星光的火点究竟欲意为何
“你是在嘲笑我么”幻兮儿最后那点清醒让她掏了心悲伤,“笑吧,害了芳姨,又没找到昊儿哥哥,确实该笑,该笑…。”幻兮儿终于再无力抵御悲伤的覆袭,她的头垂低,缓缓淹没在恶水中。
恶水刹那间活了生息,水里幻聚成无数的游虫,窜进她的耳鼻。
她脑中的神经似乎突遇灭世的野兽,一根根随意拨动,再獠着牙
被挑起折断,然后搓揉撕咬,就如芳姨说过的那样,野兽逮捕猎物,用尽全力的猛烈才能彰显它的雄伟,这恶水冲灌激烈,从头倒至,回环相逼,幻兮儿心中灼热如焚,几番倒腾,大口的心头血被逼吐出口,在恶水中晕开一片腥。
腥味浓稠,脖上的红色血珠仿佛苏醒的嗜血老魔,恶水中幻兮儿的血被一点一滴地吸附,直至腥味褪去,红色血珠盈满血光,挣开幻兮儿脖上的系绳,强钻进幻兮儿的口中,顺着恶水寻进她的脑海。
血珠冉起,冥冥中,幻兮儿只觉自己落在冰封的棺柜里,通透晶莹,寒而不厉,迷蒙中,她在冰棺里随着轻缓的水流慢慢地微浮轻起,有着在秋千上荡动的轻快感,似乎在抚慰着她静静地睡去,这份安然令她错然,像含着醉一般叫人垂恋……
蓦的,远处隐隐有人朝着她的方向哭喊,声嘶力竭的,悲戚十分,那声音熟悉得令她淡忘,只有眼角渗出的两滴泪花在为那女子悲怜,她想睁眼回望,即使短暂的一瞬也好,却被突降的一股未知的力,狠狠击中她的冰棺,剧烈的震动,不断翻覆成旋,侵入水中,海里的气压怒阻着她的到来,四面八方的力她已然无力承受,只能成为等待凌迟的俘虏,任凭大海吞着无尽的大口快速将她噬没,直至打沉到最幽深的海底才罢了手。
漆黑如墨的暗,她忍挨了许久,就是不睁开眼她也怕,她怯弱地喊着“母亲”,却只能听到自己无助的声在广际的暗中渐渐消逝,屡被摧残的冰棺此时又像迟暮的老人,所有的生机对它而言就是虚无缥缈的奢望,尽管它也想牢牢遵循护主的使命,但心有余力不足的事它也强求不得,绝望地逞强半会儿,终在海水入侵的那刻开始,在冰冷中宣告失败。她狭窄的空间里,海水冲灌迅速,来不及再呼吸一口,她已然落进快要窒息的痛苦中……
“捞起来。”来人声音粗鲁,“看看死了没!”
幻兮儿离了恶水,红色血珠聚魂骤止,凝在额上,成了朱砂点花的红。
不知是谁往她的腹上狠踢两脚,肚内灌满的恶水活生生被抽挤得倒逼出喉,混着胃液,连吐数口,幻兮儿才重拾意识。
刚才那幕恍惚生死的画面她辨不得真假,奇怪的是她的四肢回血活络,失去的气力不花半刻功夫竟重新获得,除此以外,她不觉体内有其他异常,伸手可见的五指依旧是她自己喜欢的那般纤长。
“交代吧,如何杀害郭家少爷”问话的人着一身冷气逼人的藏蓝色制服,正面绣着两只状似麒麟,却比麒麟更为凶狠的图腾,圆鼓着青色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我,我没有。”幻兮儿捋顺一口气,抹净脸上湿哒哒的水花,屏足气力反问来人,“不知您哪来的证据就把小女子抓来这浑噩的水牢内。”
“呵,看看。”来人从身旁看守的卫侍手中接过玉笛扔掷到幻兮儿的面前。
幻兮儿看着滚落到自己身旁的玉笛,知道是与醉花坊中普通乐师吹奏的笛子同款,她抬眼看看来人那双坚定的眼,也明白了几分。
“大人,这不过是市面上极为普通的玉笛,虽篆刻着龙凤双图,但并非是小女子的玉笛。”幻兮儿捡起地上的玉笛,将它的笛穗摊在手掌上,“您再看,这红珠玉穗全系红丝细绳,粗略一看像极小女的那支,但小女的玉穗上偏有那么一根血色丝银,呈深暗颜色,若没细看是决然察觉不出的,那是小女少时扯断,至亲为我特意补制上的。”
也许和芳姨相处的时间最长,情感最浓,幻兮儿忘却
第十四章朱砂诺
第十四章朱砂诺
红颜倾笑独娇美,君子一眼绕心间。
巡司衙一劫,幻兮儿乏倦了全身精力,双手垂罢腰间,缓缓入梦。
车内逍遥馆馆主劝慰她的话,她听。
可她越听,他便越怕。
柳儿的事他欠她一个交代。
巡司衙内,柳儿的尸体盖着白色棉麻,血肉模糊,死不瞑目。胸口上深陷的刀口发着淤黑,似乎与遍身的鞭痕一起哭诉着自己死得凄惨。
确实,她的死照古凡城的旧俗来说,鞭尸百万,劫不余生,就算巡司衙毒刑恶罚众多,人若死去,残留的一尸也绝不再暴虐伤害。
所以他恨得理所应当!至少这点巡司衙的人并不否认。
他是柳儿从良后嫁的夫,古凡城中极为普通的平民百姓,婚后两人男耕女织,简单的小日子倒也过得满足,无奈天意不随人愿,偏偏捉弄痴情人。
他跪倒在柳儿身旁,声泪痛下:“那夜天幕初降,我与柳儿送还织绣小衣后在城前小摊点面裹腹,却遇郭家少爷企图不良,无奈我贪杯复酌已有醉意,只能眼巴巴看着柳儿被强抢走。”
“接着说。”上官天则虽与郭家有关联,但郭家养子的德行他也是知道几分的,心里并不质疑那人说的话。
“待我稍加清醒,一直想法进郭家,徘徊在后门许久也无计可施时,却见郭家人肩扛一裹袋出了后门,直往城旗处。”他痛惜的泪不止,“那可是我的妻柳儿啊!她的尸体孤零零地在旗杆上倒悬,旗杆下是她流干了的血泊啊!我痛恨郭家人,发誓一定要郭家少爷以命相偿。”他怒目冲冲,努力回忆,“我扮成府下杂役一路尾随,好不容易寻到郭家少爷的居室,见他昏睡在榻,我怎能错过这绝好的时机,真是老天有眼,恶人自有天谴之罪!”
“那么,玉笛可是你的”
“什么玉笛我不曾见过。”
“撤罪昭状!”上官天则听后立即责令卫侍还幻兮儿清白。
虽是简单的几句问话,但他懂,柳儿丈夫不过是杀人的那把刀,而幻兮儿才是真正要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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