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居简
刘驽从主座上站起,朝众人拱手,“今日诸君赏脸,刘某心中感激不尽!”
众人纷纷起身,“参见刘大人!”
刘驽请众人坐下,没有再说甚么官场套话。
他请众人自行开吃,同时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开始向众人分析时下局势。
户部尚书裴元是个白白的胖子,出身山东大族裴氏。他与兵部尚书柳三省正好邻座,两人于是凑到一起细声耳语。
“柳尚书,你觉得这个刘大人如何”裴元悄悄问道。
柳三省摸了摸胡须,“我本是给已故谢相面子,这才与刘大人结交。本以为他不过是懵懂少年,交往深了才知道,真乃一代人杰!”
裴元连连点头,“我与你看法大致相同,这位刘大人不喜夸张造作,做事颇为朴实。你听他说话虽然言语平淡,但是句句都能切中要害。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可仅仅如此,并不能保证刘大人会带领我们击退城外贼军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呢!”柳三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元。
裴元似有所悟,“我家中颇有资财,若是刘大人需要兵饷,我可以变卖田地房屋,全都献给朝廷!”
柳三省连连摇头,“你那点家产不够看,算不上天时地利人和。”
裴元有些迷糊,“那……”
柳三省低声道:“我们应该给刘大人一个名份,让他出师有名,可令群臣拜服、外贼生惧。”
裴元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想让他当宰相”
柳三省摇头。
“难道是三公”裴元睁大了眼睛。
柳三省又摇头,微微一笑,“我想问问裴大人的想法。”
裴元差点跳了起来,“你是个老狐狸,我差点上了你的当。说罢,你想干甚么,我都跟你!”
“那好!”柳三省道,朝裴元微微一笑。
他从座上站起身,朝主座方向长长一辑,“刘大人,卑职有事禀报!”
刘驽端坐在主座上,伸手示意,“柳大人不必多礼,请说!”
柳三省从席间走出,“方今乱世,只有大英雄大豪杰方能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当年黑泽一战,刘大人谈笑间便令吐蕃倾国之兵烟消云散,功名之巨,堪称震烁天下!”
他顿了顿声,目光扫向宴间众人,大声道:“刘大人本是可以做草原可汗的人,如今他肯屈尊降位,带领我们大家剿灭黄贼,我们又怎能让英雄寒心,是也不是!”
“是!”席间众人齐声答道,似乎早有准备。
裴元坐在席上,见状吓了一跳,心道:“原来姓柳的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却不早早告诉我,真是可恶!”
他转念一想,“是了,这柳三省本就是谢攸之的门生,自然和其他谢党一样拥护大理寺。我素来与谢党毫无瓜葛,他对我有提防也属情理之中。”
柳三省一不做二不休,率领众人离席,走到主座前,拜倒在地。
他手捧一卷圣旨,念道:“皇帝诏曰,今大理寺卿刘驽有功于社稷,赐封秦王……”
他接着往下念,乃是圣旨中常见一些华丽修饰文辞。
裴元坐在席上,听得有些头昏脑胀,心道:“秦王,秦王……这可是当年太宗皇帝的封号,这柳三省简直大胆,莫不是想反了”
他如坐针
第六百五十七节 远游江湖
宴会在下午太阳落山前结束,刘驽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受秦王封号。柳三省离开时,面色有些阴沉。
裴元倒是很开心,这个吝啬的老头临走时不忘抓上几把爪子,悄悄放进了衣服兜里。
这场宴会耗时甚长,群臣又哭又闹,耗费了不少体力,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全都开了窍,不再劝进,一个个开始闷着头吃饭。
宴会结束后,经副卿董能统计,馒头、蒸饼和粟米等主食的消耗量竟然远多于瓜果和菜品。
这种事儿十分罕见,董能惊讶得不敢相信,心想:“难不成这些当官的都是苦劳力假扮的,所以光吃饭不吃菜”
书房中,刘老学究正在与儿子刘驽闭门密谈。
“你拒绝秦王封号是对的,这位置上去了就下不来。而且皇帝已经多日不理朝政,这诏书多半有问题。”刘老学究率直地说道。
刘驽点了点头,“我手无寸功,这些人故意将我抬得很高,恐怕居心不良。或许他们想让我出事,然后再顶替我的位置。”
“其实有的人未必那么坏,或许只是想升官。”刘老学究愣了愣,没想到儿子竟然想得如此之深。
刘驽面色凝重,“成为秦王,就等于成为众矢之的。那些人想把我放在炉上烤,然后渔翁得利,我偏不让他们得逞。”
“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刘老学究问道。
“重用禁军统领颜烈,结交户部尚书裴元,尊敬兵部尚书柳三省。”刘驽一字一顿地说道。
“尊敬。”刘老学究将这个词在嘴里念了好几遍,“这个柳三省确实只能‘尊敬’,他私心太重,想把你捧上位,然后自己跟着一步登天。”
刘驽叹了口气,“他想得美!唐廷立国近三百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帝虽然无能,但仍是名义上的天子。眼下各郡藩镇林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皇位,谁要敢先动手,谁就最先死!”
“你不要动,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不盼你大富大贵。”刘老学究诚恳地说道,向儿子吐出了心里话。
“如果萧呵哒在就好了,他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刘驽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那想办法将他接过来”刘老学究提议道。
刘驽点头,“眼下全城兵马都在我掌握之中,倒是可以营造机会扰乱城外敌军,同时趁机将萧呵哒他们接过来。我晚上就把唐彪喊来,让他作具体安排。”
“嗯,如此甚好,你若是有甚么不放心的,可以找我商议。”
“好的,父亲。”
……
大理寺,后院一间厢房中。
曹东篱这几天哪里都没有去,那个叫李菁的蛮丫头整日里在柳树下转来转去,嘴里也不知嘀咕着甚么,直看得他心烦。
他索性拉上了窗帘,将自己关在黑洞洞的屋子里。
今儿白天更是讨厌,宴席上来得那些人又哭又闹,好不聒噪。
他实在忍受不住,干脆连床上的被褥也全都挂上了门窗,如此方才稍稍得了些安宁。
黑猫见他烦恼也不叫唤,静静地躺在床下陪他。
曹东篱轻轻抚摸着阿珍的骨灰盒,轻轻将脸贴到盒上。只有这种时候,他方才觉得内心深处尚存有一丝温暖。
“阿珍,我替你报仇了,但最后杀死李滋的人不是我。”曹东篱抱着盒子自言自语,同时他心里逐渐打定了主意。
他的伤势不算太重,眼下几近于痊愈,此时出门远游一趟再合适不过。
他要带着阿珍一起看那锦绣河山,过天底下最逍遥的日子。至于甚么乱世争雄,都见鬼去吧!
曹东篱在屋子里辗转了一夜,想着该如何与刘驽道别。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带上黑猫,背着行囊出现在刘驽面前。
“我本以为你会多待些日子。”刘驽略感惊讶。
“我是江湖人,在这官府衙门里住不惯。”曹东篱自嘲道。
“打算去哪里”刘驽关心地问道。
“天涯海角,哪里有江湖,哪里就有我。”曹东篱开玩笑的时候全然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让人猜不出他哪句话是真的。
他接着严肃了起来,认真地说道:“我想去一趟蜀地,探一探袁龙城的老巢。此人用邪法御炁,将来必成武林祸患。”
刘驽点了点头,“江湖险恶,曹兄要多多小心。”
“江湖再危险,也比不上朝堂之上,我其实更担心你。”曹东篱拍了刘驽肩膀一巴掌,“只要你有危险,我就会立刻赶回来助你。放心,我消息很灵的!”
“你打算去蜀地多久”刘驽笑着问道。
“来回大概
第六百五十八节 士庶之别
长安城南某处的数十条街巷里,挤满了大批行尸走肉的曹嵩庙信徒。这些人脸上印堂发黑,浑身肌肉僵硬,不说话也不吃饭,只是静静地垂首而立,好似没有生命的傀儡一般。
此间,唯有一处四合院还算得上清净少人,天井里只有余小凉和师父傅灵运。
余小凉跪在师父脚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真的要除掉刘驽吗记得您当年还专门派我去草原,只为能助此人一臂之力。不仅如此,您还曾经安排清风社的人暗助大理寺,让刘驽从大内隼组隐卫手中逃过一劫。”
他体内寒毒犹存,心想刘驽若是死了,那么这个病根恐怕得伴随自己一生,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替刘驽说几句好话。
傅灵运长叹了一口气,“此时已不同往日,我与刘驽道不同不相为谋!”
“师父不是反对城外的黄巢和王道之等人吗刘驽精通兵法,正好是那些人的对手。”余小凉尝试为刘驽开脱。
傅灵运轻轻摇头,“王道之一门心思要消灭我们这些世家大族,把天底下所有田地产业都分给那些鼠目寸光、经营无方的庶民。他的想法固然可恨,但还是远远比不上刘驽阴险。”
“阴险师父您说得太对了,此人确实如此!”余小凉深感认同,他对刘驽不肯彻底治愈自己的寒毒的事情耿耿于怀。
傅灵运担心余小凉听不懂自己的真实意思,解释道,“士族子弟多是国家栋梁之才,他们都来自世家大族,平日里有良师益友相伴,为人知礼仪、懂经略,与贪婪卑鄙的庶民有着天壤之别。刘驽明知道士族与庶民之间的界限不可跨越,却故意将这两种人混为一谈。他官至大理寺卿,身上有一半我傅氏血脉,本应十分高贵,却非要和庶民小吏称兄道弟,还和仆人同桌吃饭,这种举动无异于改天换地,你说他阴不阴险”
“师父说得对,人有贵贱之分,若是乱了礼仪,世道迟早会乱!”余小凉急忙附和道。
他所姓的余氏在苏杭一带乃是有名的大姓,否则根本不可能拜入傅灵运的门下。
傅灵运接着说道:“刘驽在大理寺任职后,贬退了很多士族子弟。他任用的那些官吏,大多出身低微,乱了许多规矩。在他的授意之下,这些庶民小吏不讲究身份尊卑,平时审案时常因小事委屈士族子弟,长那些卑贱刁民的威风。”
他扬起剑眉,怒道:“尊便是尊,卑便是卑,这是千百年来不容置疑的铁规矩。大唐之所以会乱,就是因为这些人做事不循规矩。这个刘驽让我失望透顶,他最近越来越过分,竟让一些士族子弟和庶民坐在一起议事,彻底乱了界限,简直是岂有此理,为师怎能不忧心!”
“依师父之见,该怎么办”余小凉面如死灰,已然觉得刘驽必死,开始暗暗考虑该如何从刘驽嘴里套出彻底治愈寒毒的法子。
傅灵运长叹一口气,“我之所以与刘驽为敌,绝非因为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天道大义。刘驽虽然是我妹妹与庶民生下的杂种,但身上究竟流着我傅氏的血。原本只要他肯与那个父亲切断联系,我仍然可以宽恕他,只可惜他太不识抬举了,非要逆天道行事!”
“只要师父一声令下,弟子这就带人去取刘驽的性命!”余小凉赶忙说道。
“不用了!”傅灵运摇了摇手,“此人不知哪里学来的妖法,能变成蛇一
般的模样,出招时威力十分之大。我们还需摸清他的底细,然后再动手。”
“好,就依师父的。”余小凉心中暗喜,心想终于不用立刻杀掉刘驽,如此治愈身上寒毒还有希望。
“小凉,这些日子你要格外看管好外面的那些药尸,等城内城外两军打得不可开交,咱们趁机放出这些药尸,便可不会吹灰之力拿下长安城。”傅灵运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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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节 三百儿郎
大理寺,柳三省仍在苦劝刘驽接受秦国公的封号。
可刘驽已得到唐彪从大明宫传来的消息,皇帝多日不曾临朝,一个大臣也未见过。
因此柳三省手中的圣旨多半是假的,属于矫诏行事。虽说矫诏属于乱世权臣常用手段,但这种事儿可大可小,说不定就会被有心之人拿来作攻轩的把柄。
何况眼下长安城局势未稳,柳三省并无把控朝政的实力,这样做无异于自取死路。
刘驽也不说破,只是笑着推辞。
他明白如今天下大乱,像柳三省这样想趁机上位的臣子太多,他不可能将这些人都得罪,变成自己的敌人。
敷衍,是成本最低,同时也最有效的应对方式。
柳三省最后只得悻悻告辞,刘驽带领众人将其送出大理寺外,并亲手将其扶上马车,可谓是十分‘尊敬’。
刘驽送走柳三省后,又接见了几位慕名而来的守城将领。
这些武将大都出身低微,乃是从行伍小卒一步步做到今天的职位。
大唐门阀风气甚重,庶民身份是这些人心里永远也去不掉的伤疤,给他们带来了极重的自卑。
他们觐见正卿大人时内心十分惴惴不安,举止颇显局促,本以为正卿大人会草草见他们一面了事,没想到事实截然相反。
正卿大人在书房郑重地接见了他们,态度和蔼得好似三月春风。到了晚饭时分,正卿大人还留他们一起吃饭,如此款待,着实让他们受宠若惊。
晚饭后,诸将喜滋滋地起身告退。刘驽起身送他们出门,然后回到书房,继续忙碌政务。
如今皇帝不理政事,不少主战派大臣都将折子递到了刘驽这里。每日里新递上来的折子足有上百份之多,他常常需要坐到深夜方能将这些折子看完。
他曾在已故宰相谢攸之的书房里看见过许多奏折,当时心中不甚了了,如今方才明白其中的艰辛和苦处。
今天乃是初五,到了子夜时分,孙梅鹤穿着夜行衣偷偷溜进了大理寺,前来向掌门禀报真言教最近的发展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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