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门犬
将离瞧见她突然对自己恭敬得有些冷漠,想起刚才那句关于“晨雾”的话,云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觉得眼下还是应该稍稍说些什么的。
便让宋桓先出门去准备车马,待到近处再无旁人的时候,朝云娘靠近一点。
这让她赧赧着向后退了半步,后背紧紧贴在连廊的廊柱上。
有些紧张地抬头望着将离,乱了气息,胸口微微起伏,将离渐渐地近了……
……
他连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到,只是凝视着她说了几句话。
晚风在这会儿很不适时地拂过庭院,所以我们听不见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但见云娘先是微微愣住,待将离说罢,登时脸生晕色,眼波盈盈地看着他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将离也像完成了件大事一般地舒心笑着,便知这两人是成了的。
他再次轻道晚安,目送云娘由婢女跟着回到主屋,她在进门时又不舍地回头望来一眼,将离朝她招手示意,见她进屋后,才转身朝外院大门走去,上车回府了。
云娘坐在妆案前缓缓梳发,回味着刚才那份缱绻,笑容恬淡。
口中喃喃念着将离与自己说的那闻所未闻的句子:“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次日,九原君府。
顾吟枫一觉昏睡到中午才醒来,醒来后又对着李为问他是谁,足足过了小半刻,才想起前两天的遭遇。
身上裹着的虎牢臭味愈发烈,急需沐浴,但他觉得自己醒得太不是时候。
听打水回来的李为说,府中庖厨正在准备九原君的午食,他便刻意等到一个时辰后才出房门,怕的就是君府主人会再留他吃食沐浴。
区区一顿饭食、一场沐浴、一夜住宿,九原君自是全然不会在意,但他担心的是其他方面。
这听来或许有些庸人自扰,可于他来说却是必要的考量。
昨日中午的谈话中,将离只是隐晦地跟顾吟枫提到,说是因为他与妻子的旧事而引得审官对他人品的质疑,从而险些遭受笞讯。
众口铄金,如今自己已在天秦九原君府上呆了整整一天,又是蹭饭又是昏倒又是过了一夜,如今醒来居然又碰上了吃午食的时辰。
那些家仆护卫又不是瞎的,万一被人无意间传了出去,那说的可不只是他顾吟枫一人行事如何。
而是南郢顾氏如何如何,更有甚者,便会说南楚人在天秦臭烘烘地蹭吃蹭喝,丢人丢到北境去了。
顾吟枫承认自己是太有些过虑的,可自遭了这趟,他算是充分见识了三人成虎、积销毁骨。
所以醒来后宁愿忍着饿、只喝凉水果腹,也硬是等到了下午才让李为去跟府里通传,说自己已经醒了,即刻便要与九原君道谢告辞。
将离在书房泡了大半天,都快忘了府上还有个客人,听人来报才想起,便至客室与他做了些寒暄。
顾吟枫向他道过千歉万谢,才终于出门上了顾氏布行来接的马车,继续他正常的生活。
一场因小人生妒报复而引起的案件耽误了顾吟枫几天的事务,顾氏店铺人心浮动,他也要好好回去整肃一番,待情势稳定下来,再过得几日便要启程回郢了。
而将离则接着回到书房,煮他的树叶……
他先是在书房的案边支起一个小石炉,原先是府里熬药用的,炉膛已经被燎得漆黑。
又从庖厨找挑来一个阔口的陶罐,再加一碗淘米水,像李恒煮草秆茶那样煮了一锅枫叶。
关于小学自然课上教的东西,他很惊讶自己竟还记得要放碱,这个时代最寻常的碱,就是淘米水。
但其余的更多也只是个粗
第五十七章 心思黏糊·再做一物
听见这个新词儿,将离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朝宋桓疑惑地皱了下眉头,他同样迷茫地与自己对看,将离示意他:“我说过的啊,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了……”
宋桓这才反应过来,公子先前常与人说,因为受到刺客的惊吓,忘记了过往的好些事情,需要自己经常提醒,这会儿怕是连阳元君也给忘了。
这才恍然道:“哦,他是公子的叔父,先帝异母的幼弟,公子况。”
“嗯,听着像是我的小叔,关于咸阳那边,你之前说过一些,我跟那两个弟弟没啥来往,嫡母太后又不待见我,所以这个公子况跟我关系好么”
“阳元君的平辈都已不惑,而他年方廿九岁,虽说公子您与他算不上走得太近,但也有些来往。”
“六博的话,我俩哪个更胜”
“自然是公子您,但公子会故意输上几局,还说赢得太多,别人便不再想来了。”
将离笑了笑:“这倒是真话,那这次他来,又是自家叔父,咱们应当好好招待才是,以尽地主之谊。”
“谨诺。”
将离目前对这个小叔没什么想法,既然要来,就一起出去转转,过两个月冬狩,也算这个季节难得的娱乐。
既然说到家人,将离边埋着头刷树叶边问道:“宋桓啊,你家是哪的呀”
“仆的家,就是公子的府上啊。”
“不是这个,是你老家,原来是哪的人,家里可还有亲人么”
宋桓摇摇头:“仆自记事起便已入宫,被分到公子殿中照料,同吃同住,陪读陪玩,公子在的地方就是仆的家,公子就是仆的家人。”
将离都有些感动了,有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很久,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这宋桓既是贴身的仆从,那这个问题也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宋桓长得硬朗,行为说话也都正常,皮肤却是偏白净的,喉结也不明显。
这就让将离心里存了一个疑虑,此刻趁着话题,便随口问道:“那你是阉人吗”
空气凝结……
两人相觑着互望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宋桓叹了口气:
“公子从未问过此事,也难怪会有此疑问,宫中只在内宫有阉宦,其余的,包括陛下身边、王子身边,均是完整的男子,仆也是。”
将离点点头,算是解了心中疑虑,就算他真是阉人也没什么,问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满足了好奇心。
手上的叶子眼看着就要完成,将离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要紧的想法,跟云娘有关,猛地抬头,手上一滑,第三片叶子也烂了。
他叹了口气:“啧,睡觉。”
……
可刚说完这句话,他又从陶罐里夹出了第四片。
已经快到人定却并不觉困,还让宋桓先去睡了。
果然还是全身心底投入,效率才会更高。
这第四片枫叶终于有点样子,叶脉也没有断处,可以说是相当完美。
仅剩网状叶脉的叶片通透轻薄,暗红色的脉络精致细腻,不过湿漉漉的,也没有纸来吸水。
将离用葛巾将这叶子轻轻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压按着。
又托在燎炉边烘烤一下,干了以后就大致成型了。
可惜没办法塑封,也没有可以收藏这片树叶的书,不过倒可以像检函一样将叶子夹在中间。
他不尽暗暗感叹自己心灵手巧,以前都没发现,大概是现在心里装了个人,心思竟也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绪,还真是关心则乱啊……
然后翻出几片木方,用两片夹好树叶。
又在其他几片上记些东西,把要做的事情罗列下来,主要都是些满足口欲和玩心的杂七杂八。
不过排在第一位的想法既重要又紧急,还非常实在。
这件事拥有很高的优先级,将这片木方上的所有事情都比了下去,是目前将离看来最要紧的事。
做完这些,又收拾好桌面后,才熄灯就寝。
…
第五十八章 百工陈物·锦布铜壶
“……不光王公贵族,平民百姓也能享受,我想这总该问题不大吧”
这话倒是说进李恒的心坎儿里了。
每年孟冬露月,天秦各郡的工匠,都要往内史咸阳呈送一批器物。
有祭器有兵器,也有普通日用器具。
很多工匠都会趁此机会精心制造些顶级水准的物件儿,来应对考校。
以功致为上,上头非常看重这些东西的工艺水平和精细程度,如有不当,会适当处罚。
物勒工名,就是在器物上刻上工匠的名字,作为质检追责的依据,以此来检验工匠们的诚意。
李恒这几天烦心极了,想不出来造什么东西。
九原君又找他做什么难搞的袖剑,本想着若是能多做一柄,若征得九原君首肯,那就当考校的陈物。
可这玩意儿太过奇巧,属于极其不适宜呈送的东西。
听说那小秦帝喜好猎奇,都被卫太后给压了下来,还特意下旨道:敢荡上心者,以诈巧行其罪。
所以大家绞尽脑汁,既要有新意,又不能以奇技淫巧来吸人眼球。
最后都还是把功夫老老实实地放在物件做工的精益求精上。
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想出些既新颖又朴实的,但那只是少数。
如今这九原君不知道是开了什么窍,一会儿一个主意,也不打算歇歇。
想想之前的象棋倒是不错,可那只是一种乐子,在工艺上算不得什么,难承考校重任。
而这个汤婆子嘛……好像是可以的。
可李恒想到了另一个方面,便问将离道:
“依公子方才之言,似是已在儿时见过,卫家老夫人也用过,那应当是已经普遍用上了的,可为何之后却又说无人用过此物”
“呃……这个么……卫家老夫人是谁”
“嗯”李恒皱了下眉头,“不是卫太后的母亲、公子的外婆么”
将离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原来的亲外婆可不姓卫,便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
出口才觉几分不对,赶紧在脑中理了一下自己咸阳老家那些复杂的关系。
他记得宋桓提过,当今天秦太后来自卫氏,年纪三十五六,左相是个叫卫良的大叔,是这卫太后的胞兄。
而李恒说的卫老夫人,一定是卫太后的母亲吧,那老太太算是自己的嫡祖母。
又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是的,是卫老夫人,不提她了,我们来说说怎么做。
“铜也可以,锡也可以,最好别放木炭,会有烟,还是放热水吧,主要是能做成个扁圆形……”
将离打着哈哈敷衍过去,李恒奇怪地打量他。
心想人们都传公子将离生母不明,见他此番表现,许是方才想到了生母的母亲,既然有亲外婆,就不该是生母不明。
而王族家事错综复杂,自己一个枯朽的老工师,多想无益,便仔细听着将离说这汤婆子。
将离还在兀自说着:“……只是这个壶口,倒记不太清了。”
李恒听出了一些,便道:“壶中盛水,不宜渗漏,既是热水,也就不好像酒囊那般以木塞封口,以免膨大而难以取出。”
“嗯对,不能用木塞,热胀冷缩,我隐约记得好像是螺纹口的,先生可有见过”
“螺纹”
将离便与他说了那种环绕在圆柱形壶口的螺旋线形的结构,简单来说,就是塑料瓶口和瓶盖的关系。
“依公子所言,这螺纹似是有阴阳之分,阴螺纹与阳螺纹相绕,以封壶口”
“唉对啦。”
将离重重拍了下桌面:“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它不漏,应该还有个软垫之类的用于防漏,总之先生既然明白了,那就看着做吧,权当是百工陈物的作品。”
李恒点点头:“老朽姑且一试,只是这铜壶外面应是要包裹布帛之物来隔烫的吧”
“确是,待先生将此物造出,再找人量壶定做不迟。”
“此壶不难
第五十九章 亭间棋话·行棋种根
这几天郑宅中的护卫又撤掉一半,还有二十人分别值守在里里外外。
不过仅限于前后门周围一带,往院内的地方便不再有。
前院又与清池水榭那院子不同,两株形态苍劲的古柏一高一矮地搭配在院子东南角。
树下落着几块浑圆的大青石,像是被特意打磨过,非常平滑。
时间已是午后,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院中一处方亭中落座。
将离回身看了一眼,宋桓与珠儿知趣地留在亭外侯着。
而金风木云这时却有些紧张地站在更远些的地方紧紧盯着这边。
二人坐下后并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各自看向一边,谁也没有提到那晚将离说过的那句什么“久长时”或是什么“朝朝暮暮”。
云娘手里捧着汤媪,确实感觉手里回暖过来。
又慢慢看向将离,他正盯着外面一丛灌木发呆,揉揉虎口,还挠了挠脸上的疤,吸了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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