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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大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门犬

    脸上的结痂掉了一半,右手虎口的裂伤因为手指拉合频繁,结了的痂总会不经意间被扯开。

    他早早地就给抠掉了,这时露出粉嫩的新肉,还总痒,又不好抓,就只能用力地揉着。

    云娘看着将离这些细小的动作,竟有些沉浸。

    先前那个高远至云端的九原君,就这样谪落到了自己面前。

    不仅给自己带来珍馐果脯,说了句什么朝什么暮的。

    还送了一个暖心的汤媪,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与自己共度余生的那个人。

    而这些对于云娘来说,都曾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此时心里多了一分念想,以后的日子似乎有了期待,也许这辈子……不必再一个人走……

    婢女端来耳杯为二人斟水,又拿来了将离上次留在这里的象棋。

    这会儿他俩已经在默默地摆子开局,云娘走红,将离走黑。

    云娘一手捧着汤媪,另一手行棋,摆出当头炮的开局,将离笑了笑,新手都这样。

    他布了个四平八稳的中象局,却还没进入状态,又让两个卒子过了河,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这个汤媪……工师说不会漏,也给我演示过了,盖子里有个软软的垫片。

    “他说了个名字我没记住,好像是某种动物胶质,起到密封作用,但你拿的时候还是尽量端平。”

    “妾身记住了。”云娘点点头,斜进一马。

    将离没怎么看,随手挪了一下卒子道:“还有啊,这个可以用来暖被窝,你睡前往寝衣里塞两个,或者给克儿一个,这样冬天入睡就好受些,我会再让工坊那边多做些。”

    听将离讲到床榻之事,云娘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下,使了砲翻山,越过先前那颗布好的马,吃掉将离的卒子。

    他愣了一下,叹口气,将另一卒平移一步,吃她一颗兵。

    又道:“家里应该有兽皮的吧封在寝衣上面的那种。”

    “有的。”

    “嗯……要入冬了,还不知道这冬天怎么过呢,难道真要守着燎炉裹着熊皮窝冬三个月么……”

    话音的同时,云娘又吃将离一卒。

    他皱着眉毛有些纠结,聊两句话的功夫走了神,怎么过河的卒子都挂了,不科学……

    ……

    时间就这么在移棋行子间悄悄过去,山林中的叶浪声阵阵传来,裹挟着草木清香和啾啾鸟鸣,云卷云舒,太阳慢慢地西斜了……

    亭中时常传出将离的声音,云娘也总是轻声应答着。

    ……

    “这次忘带桂花粉糍,下次给你带。”

    ……

    “不不,你这个仕……不能这么走,只能走这里……”

    ……

    “市集的那些污糟东西已经撤掉了,我看你没事也别过去,人多眼杂的,宅在家里多好,我有空来找你就是。”

    ……

    “汤媪还暖着么找人来给你换下珠儿,来。”

    ……

    “你这样就是送子给我吃,叫献子,可以换这个车过来解。”

    ……

    “克儿这几天怎么样趣意斋又送布偶来了啊,上次我看皮卡丘的尾巴掉了,改天让谦叔送去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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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骑猎之邀·日书择吉
    大青山位于阴山中段南麓,是九原城北部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

    在当时是水土茂盛、资源丰富的沃野,鸟兽遍山,猎户的天堂,一个月后的冬狩也将在这里举行。

    将离现下还不是很了解这一带,只因云娘出口,又是金风的邀请,便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云娘笑了笑,冲远处的金风点点头。

    见九原君应了邀请,那孩子带着弟弟木云有些欢腾地小跑过来,步履极轻,脚下落地无声。

    两人在亭外站定,一齐朝他行礼道:“谢过九原君。”

    将离挥了下手:“谢什么,你们请我去骑猎还要谢我我还没谢谢金风上次给的野兔呢,不过多问一句,就我们两拨人去吗”

    云娘为将离斟了杯水,道:“公子的意思呢”

    “我想既然是狩猎,那可以弄些竞赛之类,人多会热闹点,我方便叫多叫些人去么,都是打过交道的官员,应该也会带上他们的家人。”

    “公子的朋友,自是欢迎的。”

    将离点点头:“好,日子你们定,那边的我去请。”

    再看向亭外,天色不早了,不能每回来都在人家家里蹭饭,想着喝完这水便要告辞。

    刚端起杯,又想起一事,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一直拖着没说,这会儿快要走了,总得拿出来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份用菅草系好的检函,递给云娘道:“闲来无事,随意做了样东西,好像没什么用,你且看看吧。”

    “这是……”

    云娘接过检函,稍看了将离一眼。

    他突然打了个喷嚏,用手背擦擦鼻子,她刚要拆开菅草,便被将离喊住:“等一下,等我走了再打开……”

    ……

    南郊郑宅,主屋寝室。

    刚入夜的庭院掌起了灯,流水淙淙,青木簌簌。

    婢女趋着步子,缓缓落下连廊边的竹帘。

    两岁的孩子在暮食后来见过母亲,现在正被乳母抱着离开主屋。

    而主屋中,这宅院的女主人,和贴身的婢女又从主仆变成了姐妹,轻声聊着些闺阁里的私房话。

    “所以……”

    珠儿将那两片检函中的叶片举起来对着油灯看了看,“这是个什么树叶吗”

    “小心一点啊。”

    云娘见珠儿捏着的叶子险些被烛火燎到,赶忙轻巧地夺了回来。

    紧张地正反检查一下,确认树叶无恙后,才道:“将离那日在枫林说过的,想以叶做签,这是书签。”

    “书签书签不是这个嘛”

    珠儿奇怪地指了指案上一卷书简,尾部用飘带系了根竹签。

    简尾系签,就是这个时候的书签,竹简卷合后摞到书架上,为了方便找寻,靠这种方法来标记书名和卷册。

    珠儿翻看了一下作为“检”的木方,问道:“那为什么要等他走了才能打开”

    云娘笑着想了一会儿,想到下午将离说这话时的神情,居然是有些躲闪的,耳朵也红了,模样有些可爱。

    便轻声说道:“将离他,有几分赧容呢。”

    然后爱惜地将那叶脉书签重新放回到木方上,支颐垂目,出神地看着,眼里满是流光。

    珠儿撑着脑袋靠在云娘手边,又问:“他上回不是送过夫人一片枫叶了么只是好些天过去,那叶子都枯脆了。”

    云娘点点头:“嗯,那个放到漆匣里了,这片……一会儿连同检函也放进去吧。”

    “九原君是怎么把一片树叶弄成这样的细密如网,薄如蝉翼,好看是好看,可真的……没什么用呢。”

    云娘将手捂上怀中的汤媪,又凑近了叶脉细瞧一眼:“这样看着就好。”

    “可他怎的一下就转了性子突然对夫人这样好,该是终于懂了夫人的心意,觉得不能枉费夫人单相——”

    “好啦。”云娘笑着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就你懂。”

    珠儿笑着嘟起小嘴,揉了揉脑门,又道:“若夫人真心有意与他厮守……”

    小丫头犹豫一下,看了眼外间。

    刚刚两个婢女出去打水,现在应该还回不来,她压低了声音伏在云娘耳畔问道:“那要告诉他我们的真实身份么”

    方才还有些欣欣然的云娘,此时心情忽而沉重下来,微微蹙眉,低头看着手中的汤媪,惆怅地摸了又摸。

    半天才幽幽说道:“他若不问,我便不说,他若是问了……”

    云娘嘴唇颤动一下,轻摇了摇头,像是将想说的话改了口:

    “他又怎么会问你我缄口不言,金风木云又是绝对的忠诚,便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父亲含冤而终,家族门楣崩裂,我身为人女却不能尽孝半分,父亲送我走时,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为了你我,为了克儿,此事无论对谁都不能吐露半分……”

    “嗯。”

    珠儿坚决地点了一下头,眼眶又有些红了,“夫人放心,珠儿一早就明白,便是死也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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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不远庖厨·点心师傅
    这个时候对铁的运用其实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精铁剑虽是极少数的,但生活器具亦如农具、灶具、厨具已经广泛用铁。

    老秦地因为对青铜这种铜锡合金材质的纯熟运用,仍旧大规模地使用铸造,而其余旧五国地区则继续冶铁。

    天秦统一了五国,就直接把他们的铁器拿来使用。

    有成型的器具,有做了一半的半成品,也有生铁块。

    而将离面前现在放着一块扁扁的圆铁盘。

    是从工坊找来的,他见这约莫直径半米的铁盘没人搭理,一个人在冶棚里孤苦伶仃地积灰。

    心想这不正是做煎饼的小伙伴么,便将它背了回来……

    吃,这一亘古不变的追求,是激发生活动力的最大人生目标之一。

    最近都带着宋桓泡在云中居的庖厨里,开始他轰轰烈烈的点心师傅的征程。

    毕竟是专业食肆的后厨,比自家君府的要大上两倍。

    釜、镬也更多,大大小小,各种高度、深度来处理不同的食材,羹、蔬用小釜,猪羊一煮就是一大锅,小火噗噜噗噜炖上一整天。

    屋内四周围了一圈土砖灶台,因为做硬菜的锅子又深又大,所以灶很低。

    掌火的伙计在屋外用金燧取了火,端进来后伏在地上歪着头引火。

    中间一座在将离看来是厨房中岛的料理台,几个厨子和婆子正围在那里切肉抹料。

    肉案几乎与今无异,直接拿了段粗树干过来,案面已经被剁得凹了下去。

    作料一坛坛地堆在台上,山葱山蒜,生姜花椒,粗盐梅子。

    糖是饴糖,这会儿也常以梅子桃子入菜,酸酸甜甜,也算会吃的。

    一个胖厨子随手便抓了满满一把的粗盐往猪腿上抹开,正面搓搓反面搓搓,再擦擦姜,洒些酒,然后丢进一边的盆里等着入味儿。

    后院墙边的竹架上挂满了风干肉,大都是雁鹑雉鸭这类禽鸟。

    簸箕上铺了些鲍鱼,当时指的就是腌鱼,不过这些鱼并不直接当菜端上,而是要捣碎了做醢。

    另一头支着烤棚,四个火坑,专门做些炙烤炮煎。

    再后面还有鸡舍,混养了一些家禽。

    菜由老农专送,芹菜韭菜,蕨菜荇菜,还有笋,云中居的一道招牌菜就是鸡蛋焖笋。

    近几日将离像个全职的厨子一样,每天准时来云中居的庖厨打卡。

    从上午开市到下午下市,还带了君府中的张婆婆来,让她教自己用这个时代的方法来做珍馐,也就是点心。

    再一起研究些新花样,宋桓给他们打下手。

    这会儿已经开始系襻膊,不过在庖厨里忙碌的厨子婆子穿的都是平口袖,往上卷两下就得了。

    将离裹着束袖,更方便,所以这里用襻膊的就只有宋桓一个。

    最初谦叔是抗拒的,不是怕将离折腾,而是总觉得什么千金之躯不该下厨,跟在将离后面念叨了几句“君子远庖厨”。

    他听了这话,便回问谦叔可知前几句为何

    将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半文盲了,在君府也是看过好些书的。

    诗书兵法百家说,晚上时间难熬,所以什么都看。

    谦叔愣在当场,回去补了课,次日便来跟将离请谅说是他寡闻了,便不再多言。

    况且人家九原君就喜欢下庖厨有什么办法,占的地方也不多,又不影响店里营业。

    稌米要提前一天泡,之后再磨粉。

    面是在院子里和的,屋里靠窗的角落下有口砖土灶,上面支了个隔水的甑锅用来蒸糕。

    武舟带的一队护卫坐在院子后门等他,享了几天口福。

    将离试着做的一些掺了栗子、黍子、饴糖的饵饼、粉糍全进了他们的肚子,等他们都说好吃之后,便满意地加进了云中居的菜单。

    先推出的是栗饵和酪浆粉糍。

    栗饵是栗子和稌米磨成粉做的饵饼,酪浆是牛羊马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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