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门犬
将离在一株逆光的枫枝下站定,对着通透的叶子看了很久。
他能清晰地看到枫叶上的每一条脉络,细细游丝,经脉分明。
这枫叶是三裂的,叶体也比较宽,有一片的形状很好,大小适中,造型饱满,这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做过的枫叶书签。
见将离看一片叶子看得入了神,云娘过来站到他身边,也同看着这一片叶子。
轻声道:“这枫叶很奇呢,春夏为绿,入秋变红,公子可知是为何”
将离盯着叶子,目光随着它凭风摇动,顺口问道:“为何”
云娘缓缓看向他,微微蹙眉但眼含笑意,说道:“妾身就是在问公子啊。”
“嗯……”
将离挠挠左脸的结痂,顺着刮了两下,边刮边想些以前学过的知识,也不知道自己记得多少,不过管他呢,反正也没人知道对不对。
便说:“应该是叶绿素吧,树叶是绿色就是因为叶绿素,但其实我们看到的绿色,并不是树叶真正的色彩,一片绿叶里面,也是有其他颜色的。”
云娘颔首浅笑,将离公子最近总
第五十四章 车裂刑场·云娘浅析
“皮卡皮……皮卡……皮卡什么”
克儿眨眨眼睛,看看案上的布偶再抬头望望将离,呆萌得一脸血。
忽然张开小手,爆出个可爱到令人发指的灿烂笑脸,噘起小嘴蹦道:
“抽!”
“诶,差不多啦,抽抽,皮卡抽,克儿真棒。”
天色将晚,在郑宅用过暮食,将离便抱了克儿坐到起了燎炉的水榭中,像个笨手笨脚的奶爸一样傻呵呵地逗孩子,背靠漏窗等月升。
云娘在旁边心不在焉地研究了会儿象棋,一边还往他们这里瞥着,眼里尽是温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外欣慰。
方才将离稍微教了一些象棋行棋规则和口诀,她就已经能跟将离对上几盘了。
她对这象棋很感兴趣,又听说是将离自己捣腾出来的,学得非常用心,很快便掌握了基本的走法,而且棋风渐猛,将离竟觉得有几分吃力。
心想这小姐姐怎么悟性这么高,一教就会。
本想着六博玩不过她,在象棋上或许可以扳回几盘,这时又被她给后来居上。
于是气馁着不跟她玩了,去玩她儿子……
……
此前早些时候……
本来将离他们从枫林回来便要走了,金风也猎了野兔回来送给将离,就准备回府用暮食。
刚到门口,来了辆云中居的马车,谦叔带着两个伙计下来,还提着三个盒子。
在云娘家遇到九原君显然有些过于惊讶,他愣愣地行礼后,才说出是趣意斋差人送了先前将离预定的布偶到云中居,谦叔在下市后亲自送到郑宅来。
将离便又随他一同进院,问了问中午行刑的情况,谦叔没去,是打听消息的伙计回来说的。
顾氏布庄和飞鸿阁有人去观了刑,一眼认出樊诸。
他们只听说自家少家主为了什么事让虎牢给抓去又被放了,但并不知道这偷了几幅布的樊诸怎么就跟闯宅杀人的匪徒勾结上了,还落得个车裂。
宁羊的头被人认了出来,弄得整个邮驿噤若寒蝉,那尸块边的木牌上写满了罪行,比另外三个杀人的恶匪都多。
一曰通钱,二曰知奸不告,三曰诬人,当判黥为城旦、腰斩和车裂弃市,三罪并罚,最后也还是车裂弃市。
话说谦叔派去的伙计到达市亭的时候,已经裂了两个匪,剩下一个樊诸和一个宁羊。
樊诸遗尿遗了满腿,拉他起来的时候全身瘫软,涕泪横流,上了套子后变成惨呼嚎叫,撕心裂肺。
脑袋被马车拖着奔了十几丈,嘴巴还在啊呜啊呜地一张一合,只是发不出声音。
宁羊受刑前压根没有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失了神志,全程都是异常配合的。
只是在身体被马车拉得刚刚撑起时,头和四肢的五个方向都在受力,难忍地挣扎着嘶喊了一下,声音才刚出口,就听得嘭嘭几声闷响,这人就散了。
发生这种事情,市集当然是会变得冷清许多。
云中居也只来了一两桌,都是些无拘无束的游侠,也许是见得多了,吃酒的兴致没见消。
这两天外面的传言好像没起来,人们只知道是南郊一户宅子遭了抢,好像惊动了九原君,但九原君具体做了什么却没人知道。
郡廷那边缄言甚深,向郑宅左右邻舍下了不得外传的禁令。
消息封得死死的一点儿都没被透出去,也是将离提前打了招呼。
之后云娘出来,两人便赶紧换了话题,在前院客室与谦叔交代了几句,便让人送他走了。
至于将离为什么还留在郑宅,只因为云娘后来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话:
“今天是望日,夜里月圆。”
将离明白她意思,是想让自己留下来赏月。
这句话进退自如,她什么都不用表示,仅仅说明了一个看起来并不相关的事实,接不接话、是去是留,全看将离自己的打算。
他心细如丝,哪里会察觉不到与云娘那些不经意的暧昧。
就借着在庭院里吃茶发呆的时候,好好理清一些事情……
现在的将离非常清楚自己是乘上了以前那个将离的快船,几乎可以直接上岸了,但也并不愿就这样坐享他人成果。
这个将离若是想要,就要靠自己去得来,那样才真正是自己的,现在也只是谢谢前人为自己铺垫了这么多。
再看这个云娘。
现代女性较以往的地位确实有了巨大飞跃,在各个行业中都占有重要席位。
但年轻寡妇的身份似乎从未逃离过人们的侧目,况她还是继母。
单单看这两个词的本身,好像都带着些微的贬义色彩,将离也难免犹豫。
他在夜里睡前常常会规划关于自己新身份的发展方向,主线是想轻轻松松地当个富贵闲人,偶尔躲避些刺杀,伸张一下正义。
今天又加了条要成为点心师傅的支线,但肯定是逃不了娶妻的。
宋桓同自己说过,珠儿跟他提到了匪徒闯宅那晚云娘的打算。
以死相拼,同归于尽,心性果决,绝非寻常女子所能及,就连男子恐也会逊色不少,而且据说她几乎从无流泪。
将离觉得这女的在这个时代来说简直冷静得有些可怕。
而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表现给自己看的一面,却又都温软柔和,只是在棋风上难掩凌厉。
除了出众的才智,她还有一股现代女性的独立感。
对自己虽偶有示软,但不会有意装得娇弱来博取怜惜,基本上是一贯地淡雅自持,点到即止,这点实在可贵。
第五十五章 克儿黏我·晚风起兮
夜气清朗,月明云稀。
凉秋的晚风徐徐拂过半山,筛出窣窣叶鸣。
枫林此时也已隐入夜色,被月盘洒下的银光披上一层冷峻清辉,静谧地颤动着。
庭院里石灯渐起,人影缓行,连廊下清池微波,倒影绰绰。
水榭中的燎炉平静地燃着,透出阵阵暖意。
两道披了裘的人影在亭中相顾闲谈,话声且轻,气氛且恬。
而那较高的身影怀中又冒出一团小小的影子,刚才还在挥了小手咿咿啊啊,现在已经平息下来了,伏在那人胸膛,忽闪着眼睛。
“……于是啊,这西王母就赏了后羿一枚长生不老的丹药,却被他的妻子嫦娥给偷吃了去。
“她吃下这药后,人就开始往天上飘,越飘越高,越飘越远,一直飘到……”
将离伸手指了一下月亮,克儿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望去天上,定定地看着那皎洁硕大的银盘,将离继续道:“飘到那个月亮上去了……
“月亮上没有空气,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那嫦娥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有广寒宫啊。
“广寒宫里什么都有,还有wifi,嫦娥可一点都不寂寞呢,又养了只兔子。
“哦对了,后院有个叫吴刚的家伙,一直在砍桂树,那树却总也不倒,就这么过了好几千年,到现在还在那儿砍呢。
“你肯定觉得叔叔在骗你,这月亮表面亮亮堂堂的,哪有什么宫殿桂树,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在它的背面。
“你知道么,月亮给我们看到的,始终就只有这一个面儿,上面的花纹就从来没变过。至于它背面有些什么,那还得飞上去瞧瞧的。
“没准真能看到一座广寒宫,不过最有可能看到的,还是一个肥肥的脚印,或是一面有很多星星条条的棋子,不过那也未必……”
与这孩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睡觉,第二次见他还有些怕生,第三次是匪徒闯宅的那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他正臭脸烘烘地被乳母抱走。
今晚这是第四次。
也许是因为贿赂了这小子三个布偶,也许又是因为将离的故事,两人相处得很融洽。
将离有副温和如玉的嗓音,娓娓发声的时候,平静安和,能在不知不觉中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以前话不多,旁人也不觉得,现在能不休地讲上好一会儿,这种特征便愈发明显。
连闹腾的克儿听了这声音,都会慢慢舒开眉头安静下来。
其实将离根本都没怎么接触过孩子,但这克儿实在可爱,乖巧的笑容直戳人心窝,戳得将离心里暖暖的。
不过主要是好哄,你对他笑,他会笑得比你还卖力,一来二去,两个人傻乐半天,他就已经很依赖将离了。
现在紧紧扒在他肩头直洒口水,云娘不得不找人拿来片方巾垫着,满脸歉意,将离倒是乐呵呵地说:“没关系,克儿黏我呢。”
他怀疑自己即使松手,小家伙也不会掉下来,就像树懒一样挂在脖子上。
一片枫叶轻轻飘了进来,悄悄落在克儿的后肩上,两人都没有发现。
这一大一小,一个瞎扯淡编故事,一个洒口水听故事,只有身畔的云娘看到这片微不足道的“不速之客”。
刚要伸手去摘,却迟疑了一下停住。
这叶子落得离将离的下巴很近,万一不留神地碰到了,便是过分亲密的举动。
将离当然不会说什么,云娘自己却是要心思涌动、整夜难眠了。
这会儿将离抱着克儿轻晃了晃,枫叶终于兀自离开,云娘也稍稍松了口气。
她回过思绪,想着刚刚那个奇形怪状的故事,与自己读过的有几分相似,却又是个全新的说法,便问道:“公子方才说的,可是姮娥”
“嗯……你们叫姮娥”
“公子怎么总说‘你们’是因为九原与咸阳有所差别么”
将离无奈地笑笑:“就当是吧,你说说这个姮娥怎么了”
“依《归藏》所言,姮娥并非是后裔之妻,她从西王母那里窃得了毋死药,服之奔月,托身于月,最后变成了蟾蜍。”
“呃……变成蟾蜍了么……”
云娘浅笑一下,看着月亮道:“这只是一说,妾身曾阅过一部残卷,其中有言,大荒之中有神曰常曦,生月十二,是为女和月母,居于月宫。”
“生月十二是生了十二个月亮么好厉害……”
将离一脸认真地点着头。
云娘挽了下耳边垂丝,转过脸来看着将离笑道:“自然是传说,公子莫不是信了”
“唉——你说的这么正经,我都真的快要信了。”
云娘颔首紧了紧裘领,这裘子与上次的狐裘不同,只有领口是一圈细细的貂尾,由两道锦绳系着。
虽然身边有燎炉,她的手却依旧冰冷,藏在袍子里慢慢捂着。
将离的黑裘是天气转凉后就准备在车里的,这裘袍很沉,袍里缝的羊皮,袍面是绣着暗纹的黑锦。
一圈宽厚的毛领子又是掺了点灰毛的黑狼毛,这还是早些年,先秦帝在上林苑亲自猎来的。
(汉前已有上林苑,渭水以南的原始森林)
那次春嵬,先帝一人打了三头狼,分别给了三个儿子做裘,庶长子将离得黑狼裘。
嫡子延胜也就是当今十七岁的秦帝,另外还有一个小庶子公子昭,现在十五岁了,两人都得了棕狼裘。
要说那年,将离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后面两个弟弟都才十岁上下,狼裘却是以成人的身长做的,到了长大以后穿上才正好。
宋桓在入夜前取来给他披上,此时与珠儿远远守在通向水榭的连廊入口,哈
第五十六章 朝什么暮·煮锅枫叶
……一切就都再也回不去了……
而对这个公子,她始终有些看不透,进退犹豫不定。
此刻只觉得身边人若即若离,一股道不清的气息在二人之间升腾起来。
直到将离走出连廊,将克儿稳妥地交到珠儿手里,他才转过身来对云娘说:“夜深了,云娘早回吧,晚安。”
云娘深吸一口气,眼里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
公子这便是婉拒了自己,而这种归于礼貌的态度,又让人感到心凉。
不做多想,她随即平缓了心绪,默默欠身道:“妾身恭送公子,公子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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