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的功德簿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犬犬
王嬷嬷走后,静默了半晌的上官玄策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对着阮无城道:“无城,去敲门吧。”
“欸!”
同时,上官玄策向紧张兮兮的马氏伸出了手:“菽沁,过来。”
马氏听闻,赶紧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夫君,我……我……“她紧张得都结巴了。
“莫怕,凡是有我。“
只这一句就让慌了神的她一下安了心,如同三九寒天饮下一碗热汤,甚是慰暖。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差点掉下泪来。
或许自己不是他心中最爱的那个,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也嫌少有话说,更不曾同床共枕,但她知道他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她等了六年,就算熬成老姑娘也非要嫁的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顶天立地,有担当的人。
所以,她不在乎他心里是否珍藏着另一个女人,只需知道自己是他的妻子,要陪着他走完后半生的人。
“爹!“响亮而稚嫩的叫声伴随着急促的步伐,跑了过来,一下就扑到了上官玄策的膝头,仰着白胖可爱的小脸道:“爹,不对,应该叫父亲……哎呀,好烦。“他嘟了嘟嘴,而后还是没改口,“爹,这就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家吗“
“嗯!”
“怎么还没祖父,哦,又错了,应该是外祖父家大。”
已改姓上官的上官司琪,显然对国公府的门庭有些嫌弃,他比马氏镇定多了,一丝丝忐忑都没有,路上也是可劲儿地调皮捣蛋,除了上官玄策都管得住他,也就齐湛能震住他。
此刻他换了一套符合国公府门第的新装,这一个多月,他又长大了些,愈发像上官玄策了,他腰间配着一把未开封的匕首,又轻又漂亮,他十分喜欢,没事就要拿出来把玩。
这匕首还是齐湛寻来送他的,因没开过封,所以他就是瞎折腾,也不会伤着自己。
这一路上,他与齐湛亲近了不少,后来齐湛早起练功,被他瞧见了,他便缠上了齐湛,非要他教自己武功,连骑马都要往齐湛的腾雾上爬。
上官玄策笑了笑:“这是京都城,没有山,不过家中产业里也有一处庄子是在山上,等安顿好了,父亲带你去。”
“真的!有狍子吗”
马蹄山上有不少狍子,马老爷子带他一起打猎的时候就猎过几只狍子。
“狍子没有,但有野猪。”
“那也不错!爹,那你记得哦,不能骗我。”他这会儿已经想着玩了。
马氏没好气地道:“你站好了,别趴在你父亲身上,一会儿让长辈们看到你这副样子像什么话。“
上官司琪听话的直起了腰背,但嘴里还唠叨着上山玩的事。
 
第一世:这对夫妻命很硬59
“大老爷,大老爷回来了!!”
小厮的喊叫顷刻传遍了整个国公府,因为繁星不肯回来死气沉沉了一个多月的国公府登时骚动了起来。
这会儿上官老太太刚用完晚膳,正漱口中,冷不丁听到外头喊的这句,一脱力,手中的水盏掉到了地上,砸了个粉碎,立刻站起了身。
“老太太,老太太,大老爷……”徐嬷嬷恰好这时冲了进来,却是急得话都说不好。
老太太已在丫鬟搀扶下哆哆嗦嗦地从碧纱橱里蹒跚而出,“可是我的大哥儿回来了!”
“是的,老太太,已到了门口,大管家已经去迎了!”
“快快快,你们都扶我出去,我的大哥儿,我的大哥儿终于回来了!!”老太太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一群丫鬟婆子围着她,往大门口走。
出了院子,便遇到了疾奔而来上官玄笙,母子俩一对视,都哭惨了,上官玄笙疾走了两步搀扶住老太太。
“母亲,您身子还没好全,可不能再有差池了。”
“你少废话,赶紧扶我过去!”
老太太恨不得能甩开他自己走。
这时,身后跑来了国公府的四老爷上官玄竺,他的右腿因早年上战场厮杀被敌人砍了一刀,断了脚筋,便有些跛,但到底是练过武的,就是个跛子,也比一群小厮跑得快。
小厮季五在后头追赶。
上官玄竺是庶子,还是老国公爷在外头养的儿子,老太太平日里就不待见他,甚至是厌恶,上官玄竺脾气也是个倔的,嫡母不待见他,他就更不待见她,看到也当没看到,略过老太太和上官玄笙,一马当先地冲去了大门口。
当他看到坐着轮椅的上官玄策时,身形一僵,然后激动地热泪一片,矫健地扑了上去。
“大哥,你真的还活着,我听季五说的时候,还以为他是骗我的!”
他虽然与老太太不合,但与这位长兄却感情甚笃,因两人年岁差得有些大,可以说他是上官玄策一手带大的,十一岁那年他因为和老太太大吵了一架,便离了家,常年不在府中居住,而是居住在京都城外的宣觉寺,国公府的事儿自那年离家后甚少关心,今日会在府中,便是心腹在三天前下山补给物品时,偶然听到了上官玄策还活着的事儿,他立刻下山回了国公府。
上官玄策活着的事儿,一个多月前国公府就知道,他却刚知道,可见国公府的人对他也不怎么上心。
“小四”上官玄策很快认出了他,“你都长这么大了。”
当年他出征时,他刚满十岁,还是个孩子。
上官玄竺哭得已经说不出话了,便像小时候那样,跪在地上趴在他膝盖上痛哭。
一个二十三岁的成年男子在国公府大门口这般哭,自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亏得是大晚上,没多少行人,若是白天,怕是会被围观。
上官玄策与他,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更像父子,两兄弟分离了十三年,感情也一点没生疏。
上官玄策道:“好了,起来吧,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哭起来没个完了。”
“大哥,你……你这十几年都去了哪了,我几年前也去过黄石山一带,想寻你的尸骨,却是什么都没找到……大哥,都怪我,怪我没用,要是我聪明些,说不定你就能早几年回来了。”
“傻小子,我早就不在黄石山了,你就是将整个山头铲了也寻不见,至于我在哪怎么府里没人与你说吗”
上官玄竺摇头,苦笑了一声:“大哥出事后不久,我就离家了,幸有觉远大师收留,这些年我都住在寺庙里,大哥,不说我的事了,都过去了,你活着就好!!”
有些事他就是不说,上官玄策也猜得到。
这个弟弟是自己的父亲在外头养的孩子,四岁的时候才领了回来,老太太心高气傲,自是容不下的。
他在时,尚能看顾他一二,但他离家十三年,他生母又早逝,府里还有谁会照顾他,但他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苛待他,让他有家归不得,竟去住了寺庙,他顿时联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有一就有二,在国公府倒不算新鲜事了。
他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没事了,现在大哥回来了,大哥会为你做主。”
听闻,上官玄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再多的委屈都被这句话融化了。
上官玄竺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笑道:”大哥,你一点都没变,还是我的好大哥,可大哥你这腿……“
“无碍,旧伤,已经习惯了,先进府吧。”
“大哥儿!!”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病体又还没好透,脚程慢了些,蹒跚来到二门的时候,上官玄策和上官玄竺两个兄弟已经进了门,后面是马家的一群奴仆。
老太太这时候眼里哪还容得下别人,只有这个长子,她看向儿子的眉眼,激动得泪流满面,身旁的上官玄笙也是止不住的淌泪。
上官玄策看到老太太后,便在上官玄竺和阮无城的帮助下,朝着老太太直接跪了下去,磕了个三个响头。
“母亲,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老太太听到这句,哭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只能用双手环住儿子的脑袋往怀里压,哭得嘶声竭力。
她想了十三年,念了十三年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佛祖保佑啊!!
上官玄笙用袖子拭了拭眼泪,在旁边劝道:“母亲,让大哥先起来吧,大哥的腿不好。”
老太太一惊,抹着泪,忙不迭让人将儿子扶起来,她这会儿是什么病痛都没了,中气十足地叫人将马家的人带进院子,逐一安排好。
姗姗来迟的文氏倒是啥也没干,竟干站着了。
兄弟几人都去了老太太的院子,母子久别重逢,自是有不少话要说,回去的路上,老太太一直紧紧握着上官玄策的手,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
“大哥儿,这几年你过得可好,怎么这人瘦了许多”
第一世:这对夫妻命很硬60
其乐融融的屋子里因这句话彻底冷了下来,转瞬没了欢声笑语,静得绣花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上官玄笙一张脸白如雪,对上上官玄策同样询问的视线,顿时心虚了。
反倒是老太太镇定自若地答道:“大哥儿,明琅丫头去外祖家玩了,明日就会回来的。眼下天色晚了,就不为难孩子来回奔波了吧!”
这谎撒得也只有她能心安理得,旁的国公府众人可没她这般好定力,仿佛约好了般都低下了脑袋,那些个国公府没被换走的家生子,或是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奴,更是恨不得能将脑袋扎进裤裆里。
上官玄策虽然离家了十三年,但他年轻时的爆脾气依旧是他们心里的一个阴影。
上官玄竺是他们里头唯一一个抬着头的人,当年上官玄策出事,陆苑仪悲伤过度香消玉殒,他没了大哥大嫂的庇佑,被逼得离家出走,这十几年他一次都没回过国公府,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以及当初上官玄策留给他的人脉从了军,从最底层的小卒子做起,不是在打仗,就是在边关,国公府的事一概不知,若非知晓上官玄策还活着,他也不会再次踏入国公府,所以对于国公府当年造的孽是一概不知。
如今听司琪提起,他才猛然想起大哥有个女儿,这几日,他在府中深居简出,几个小辈见得并不全,也就偶尔出府打探上官玄策何时归的消息时碰过几次面。
这会儿小辈们都在,却独独缺了大哥的女儿,就算老太太说了理由,他也不免觉得奇怪。
亲生父亲死而复生归来,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不该仰首期盼父亲的回归吗,就算大哥回来的突然,府里的人也该赶去侯府通报,两家离得不远,时辰也不是很晚,一个时辰的时间,人必是能赶回来的,没道理还要拖到明天,而且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二哥和三哥在心虚。
他心中有疑,下意识看向上官玄策,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色,顿时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气从背脊溢了上来。
他打小就是在这位大哥身边长大的,焉能不知这冷色是何意。
大哥这是生气了,且是气极了。
他皱了皱眉头,实在不明白这里头的缘故,视线扫向旁观的齐湛,突然发现他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大哥,你一路辛苦了,不如早些休息,等明早明琅丫头回来了再见也不迟……”上官玄笙只能硬着头皮帮老太太圆谎,心下是打定了主意,明天就是抢上门去,也要将侄女个带回来。
听到这话,上官玄策的神色更冷了,眼神沉黑。
女儿在不在府里他如何能不知,回来的路上,每隔三日,齐湛就会收到女儿在侯府的各种消息,精细到一天三顿都吃了什么,午觉睡了多久。哪怕齐湛想知道女儿一顿饭吃了几粒米,那些个暗中保护女儿的人也能如实报来,就这般详细的报告,他自是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国公府为了将女儿接回,隔三差五地往侯府跑,但就是身为国公爷的上官玄笙去了,也是徒劳无功。
他并不觉得女儿这么做有错,当年就是这些人将她送走的,如今不过是让他们自尝苦果罢了。
他冷笑了两声道:“二弟,当真是明琅去外祖家玩了”
上官玄策的声音如针,充满了穿透力,让上官玄笙怔在了原地,直冒冷汗。他其实很清楚,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谁让他没本事呢,连个小丫头都接不回来。
但是大哥一回来就发难,真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抬起头,抹了抹额角的汗,看向上官玄策,发现他那双眸,好冷,冷到了骨髓,让他有种坠入冰窖的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老太太也敏感地发现到了上官玄策的转变,跟着心虚了,忐忑不安地绞起了帕子。
上官玄笙顶着一头虚汗,道:“大哥……你……你都知道了”
他其实不该问这一句的,因为齐湛就坐在不远处,以他之能,恐怕早将这十几年发生的事摸了个透,何况齐王妃都来提亲了。
“我不该知道吗”上官玄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犹淡:“你们若是老实坦白,我也不至于现在就发难,可是我都回来了,你们还再隐瞒,二弟,你让我情何以堪。“
“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当年真的是……”
“够了,你想说什么,说我的女儿是丧门星,祸害家族。连我都是被她克死了,对不对我倒要问问你,既然我都被克死了,那现在的我又是什么”
老太太见儿子发难,心里别提有多复杂。
“大哥儿,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弟弟。”
“不怪他,那我该怪谁怪母亲您吗”
老太太呼吸一窒,“我……我也是为了……”
上官玄策一点都不想听她的解释,打断道:“母亲,您知不知道儿子知晓这些事后,心有多寒。儿子死了,苑仪也死了,明琅出生没了父母的疼爱,你们就可以这般作践了她是您的孙女啊,她身上流着的可是儿子的血,就冲着这一点,难道您就不能多宽宥她一些吗她不过是个孩子,离家时才几岁,不过刚到知事的年纪,就这般被至亲之人疏离苛待。母亲,儿子想问问您,这里站着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您细心疼爱着长大的,怎么明琅就不行了这么多年,母亲您可有真正想念过儿子,若儿子当真死了,您觉得儿子在九泉之下能安心吗母亲,那是儿子的骨血,是苑仪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您这般对她,当真夜里不会做噩梦吗您成日吃斋念佛,却连孙女都无法一视同仁的看顾好,还指望菩萨保佑您,保佑国公府什么!”
“大哥儿!!”老太太发着颤,嘴皮子更是一抖一抖的,这番话,是儿子能说出来的吗,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指责她的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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