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

    其实，乐天的内心是矛盾的，看起来他过得轻松，其实在他的心灵深处，时不时地表现出他对离开杭州的惜别与无奈，有他自己的诗为证:

    “《西湖留别》:征途行色惨风烟，祖帐离声咽管弦。翠黛不须留五马，皇恩只许住三年。绿藤阴下铺歌席，红藕花中泊妓船。处处回头尽堪恋，就中难别是湖边。”

    再从他在凤凰山望海楼上的题诗也可以看出他对杭州的难分难舍:

    “《寄题余杭郡楼兼呈裴使君》:官历二十政，宦游三十秋。江山与风月，最忆是杭州。北郭沙堤尾，西湖石岸头。绿觞春送客，红烛夜回舟。不敢言遗爱，空知念旧游。凭君吟此句，题向望涛楼。”

    还可以从他的诗看出他对杭州的官员和州民那种难分难舍的依恋之情:

    “《三年为刺史二首》:

    三年为刺史，无政在人口。唯向郡城中，题诗十余首。惭非甘棠咏，岂有思人不

    三年为刺史，饮冰复食蘖。唯向天竺山，取得两片石。此抵有千金，无乃伤清白。”

    明天就要走了，乐天还要再去西湖周围走走。www在州府官员们的陪同下，乐天出了钱塘门，来到新筑的堤坝上。忽然看见堤坝上立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满文字，标题很醒目:

    “白公堤绿化公约”

    “白公堤”乐天被这名称吸引:“谁给这堤坝起名‘白公堤’”

    “白大人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杭州百姓都把这道堤坝连同整修过的白沙堤都叫着‘白公堤’了。”

    乐天听了周元范的话，心里一阵激动:“看来这杭州百姓真正把我白居易当作父母官了，好，‘白公堤’，这名称好，‘白沙堤’也变成‘白公堤’了，一字之改，大不一样啊！”乐天感叹道。

    “不瞒白大人说，杭州的官员和州民都舍不得你走，但是朝廷要把你调走，我们也没有办法呀。”萧悦老参军说。

    “是呀，难道我白某就愿意走说真的，我白居易就是离不开这一个西湖，西子湖。每当我看到西湖，就会自然地想起西施，历史上的大美人，太美了！这西湖就是西施姑娘，就是世间稀有的大美人！”

    大家一边走路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平湖秋月，乐天在平湖秋月周围转了转，看了看苏小小的坟墓，爬上孤山，在孤山顶上又到处转了转，然后进入孤山寺，跟寺院长老、住持和几位衣钵和尚道别，然后在正殿周围的《法华经》石刻前面流连忘返地欣赏。

    从孤山寺下来，乐天正准备去龙井那边走走，忽然想起一件事，明天要走了，今天必须把这件事办好，于是往回走。

    乐天来到州府，把在州府办事的官员们叫到办公大厅。www白刺史对官员们说了一番道别的话，然后转入正题:

    “官员们，明天我就要走了，今天请大家来，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跟大家说说。管财务的小刘曾经多次催我去领工资，我想，反正我家里的生活还过得去，不妨就把工资留在州府，说不准还能办点事情。有一天我忽然有个想法，是不是把我的那些钱作为西湖堤坝和灌溉渠道维护的一项基金，我立刻觉得这个想法好，于是我决定，把我在杭州任刺史期间余下来的那些钱，小刘你算算，是不是还有二十万左右大概差不多吧，我的年俸八万，三年二十四万，自己家里生活费用去三四万，大概还有二十万吧，我白居易来杭州任一届刺史，没给杭州带来什么，就把这二十万工资留着西湖水利的基金吧。”

    乐天说到这里，下面的官员们纷纷议论起来，最后是几位官员代表大家坚决反对这样做，这么大一个杭州，怎么能够用你白刺史一个人的工资作西湖水利基金呢要设立基金，官员们大家捐款，还可以发动各界名流和杭州富户捐款。如果白大人适当捐一点款是可以的，但是要把白大人三年的工资都留着做基金，我们坚决不同意！

    白刺史用手在桌子上锤了锤:“大家不要说了，我已




第142章 古淮城人文荟萃,洪泽湖风光
    乐天乘坐的“苏杭一号”官船又行驶在运河上。眼看又到了扬州，乐天想，是不是去金陵看看三年前，乐天跟湘灵在杭州阴差阳错地擦身而过而不能相聚，使乐天遗憾至今，如今又来到离金陵很近的扬州，乐天自然就想去金陵看看，或许在金陵乐坊能够得到湘灵的消息甚至能够相聚。但是乐天又想，如今湘灵妹妹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在金陵乐坊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这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在没有一点消息的情况下要找到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于是乐天最后决定放弃。

    乐天从秘书递过来的地图上看出，前面不远就是淮口，今天可以赶到淮口歇宿。“苏杭一号”在月光下行驶了一段水路，一个水滨城市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前方。

    现在“苏杭一号”已经在一个码头边停泊下来，于是大家点上灯，吃了一些东西，从河里舀水胡乱洗漱一阵，大家就在船舱歇宿。

    乐天没有睡意，轻轻走出船舱，来到船头甲板上观看夜景。一眼看去，街市上的灯火星星点点，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似乎有许多人在说话；隐隐约约地传来音乐声，乐天有些沉醉，想象着在某一处正举行着一场酒宴，席间觥筹交错，歌妓正一边唱歌一边跳着舞蹈……

    乐天记得一本书上介绍过淮口这座古城，在历史上它曾经有过许多不同名称，如淮阴、楚州、清江浦、清江、清河、古楚等。它位于江淮平原东部，历史上曾经是著名的漕运枢纽、盐运要冲，驻有漕运总督府，与苏州、杭州、扬州并称为运河沿线的“四大都市”，有“运河之都”的称号。朝廷一直在淮安设置官署，委派大员掌管、督办漕运。唐初，涟水成为全国四大盐场之一。为运销淮盐，垂拱年间开运盐河，淮口盐运又兴。淮口和泗州成为运河沿线的两座名城。

    乐天又想起，东汉末年广陵太守陈登曾经在淮口附近的高家堰筑堤坝三十里阻挡淮河洪水，保护农田，并修破釜塘灌溉农田。这说明陈登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百姓父母官。

    乐天忽然得到启发，这高家堰堤坝不就是洪泽湖大堤么洪泽湖原为浅水小湖群，古称富陵湖，两汉以後称破釜塘，隋炀帝下江南，其时正值大旱，行舟十分困难。当龙舟经过破釜塘时，突然天降大雨，水涨船高，舟行顺畅。炀帝大喜，自以为洪福齐天，恩泽浩荡，于是便把破釜塘改名为洪泽浦。唐代开始把它叫着洪泽湖。既然这里跟洪泽湖相通，那么从这里不是也可以走水路去埇桥苻离一带么因为那里的汴河睢河和唐河都流入洪泽湖。

    于是乐天决定改变路线，由运河进入洪泽湖，然后进入汴河直到苻离，他要到苻离去看看。

    乐天又想起了一个人，他就是淮口的现任刺史郭行余，原来这郭行余也善诗赋，作品格调高雅，有阳春白雪之风，在诗坛略有名气，与孟郊等诗人常有酬答。乐天决定明天去会会他。

    乐天又想起这淮口的历代名人，“兴汉三杰”之一的韩信，著名汉赋作家、汉赋的开创者之一、《七发》的作者枚乘和儿子枚皋，东汉享有盛誉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臧旻、臧洪父子，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三国吴国丞相步骘，三国魏大司马陈骞，三国名人、广陵太守陈登，还有南朝文学家鲍照、鲍令晖兄妹，最后是本朝的诗人赵嘏，大历十才子之一的吉中孚，当今著名女诗人刘采春……

    这刘采春不仅是天才的歌舞艺术家，而且能够自己写那么多歌词，实在是世间稀有的才女，现在碰着了元九兄弟，更是风流宰相遇才女，说不尽的风流韵事，只是元九兄弟不应该抛弃那位巴蜀才女薛涛。闪舞www乐天这么胡思乱想着。

    乐天心里还想着元稹，心想此时的元九也许也在想念我乐天吧我正有一首诗要装入竹筒呢，听我乐天哥哥念一念这首诗:

    “《河阴夜泊忆微之》:忆君我正泊行舟，望我君应上郡楼。万里月明同此夜，黄河东面海西头。”

    最后，乐天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境遇，虽然自己大半生的坎坎坷坷，但是还好，眼下妻子女儿时常在身边，一家人和和美美，而且衣食不缺，说起来也算幸福人生了。乐天这么想着，一首《自余杭归宿淮口》又打好了腹稿:

    “为郡已多暇，犹少勤吏职。罢郡更安闲，无所劳心力。舟行明月下，夜泊清淮北。岂止吾一身，举家同宴息。三年请禄俸，颇有馀衣食。乃至童仆间，皆无冻馁色。行行弄云水，步步近乡国。妻子在我前，琴书生我侧。此外吾不知，于焉心自得。”

    第二天，乐天交代家人就在船上等待，他自己带着几个随从上岸，他说要去会一个朋友。

    乐天来到淮州府邸，郭行余看到老朋友白居易来了，自然是高兴万分，就要摆酒宴，乐天忙制止说:“慢，今天可没时间喝酒



第143章 几番故乡梦,少年玩伴,如今
    乐天回到了离别二十多年的苻离，一大家子人加上一帮随从浩浩荡荡从南大街向东边的毓村走来。街上居民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一行人，直觉告诉人们，这是一员大人物经过这里。人们的目光总是瞪着那位穿着大红袍的官人，一些女孩子躲到窗户里边偷看，他们想仔细看看这位穿红袍的大官是什么样子。

    当人们看着这一行人径直进入了毓村古槐树后面的白家大院，人们似乎明白了:白居易回老家看家来了！

    “白居易回来了！”这消息顷刻传遍了苻离的大街小巷，人们潮水般地向毓村的白家大院涌来。

    白家大院被团团包围了，但是没有人敢靠近白家大门口，都只能远远地观看，但是看不见人，因为那一行人都已经进入了大院里面。

    在苻离人的传说中，白居易是朝廷的第二把手，也就是说，除了皇帝，就是白居易官最大。也有人说，白居易当过皇帝爷的老师，所以皇帝爷也不敢得罪白居易。商人们说，白居易的钱很多，可以把整个苻离城买下。文人们说，白居易的诗比李白杜甫都还要多。还有人说，皇帝爷一天不读白居易的诗就吃不下饭。总之，什么样的传说都有。

    穿红袍的大官终于走出了大门，所有的目光都跟着穿红袍的大官移动。只见那穿红袍的大官径直向一家邻居走去，大家终于明白，大官人走进了老村长的家。

    “这位大人是……”老村长有点害怕地问。

    “阿毛老弟，还认得你乐天哥哥吗”

    “哟！你是乐天哥哥怪不得很面熟，坐坐坐！快坐！喝茶吗”

    “怎么不喝茶还要喝酒呢！你忘记了吗你乐天哥哥是酒鬼呢！”乐天看出阿毛的不自在，开玩笑说

    可是乐天这么一说，阿毛心情也放松了，看来乐天哥哥还认我这朋友。于是说道:

    “乐天哥哥还喝酒准备来老家住几天吧”

    轻松的交谈开始了。

    阿毛看见很多人围着看，对他们大声说:“大家不认识吧他就是你们天天说着的白居易！现在他来了，大家好好地看看，看看我们苻离的大诗人，朝廷大官，皇帝爷的老师！”

    人们终于敢跟乐天说话，问一些朝廷里的事，问皇帝爷凶不凶，问乐天有多少工资，问乐天是不是跟皇帝爷一起吃饭，总之，问的内容很多。闪舞www

    “爹，他是谁”阿毛身边的少年合着阿毛的耳朵轻声问。

    “他是谁他是你们天天说着的白伯伯，是你们演着的戏里面的清官，来，快叫伯伯！”

    “这孩子是……”

    “我的满崽，老八，十三四岁了还不懂事，伯伯也不敢叫，来，快叫伯伯！”

    “来，孩子，过来，伯伯给钱买糖，来，过来！”

    “不要伯伯钱，娃儿有钱买糖。”阿毛打岔说。

    乐天走近孩子，温柔地说:“孩子别怕，伯伯呢，来，把钱拿着，上街买糖，来，拿着。”乐天说着，把一块十两金锭放在孩子手中。阿毛见乐天哥哥给孩子那么大一坨金锭，哪里肯收，急忙从孩子手中抢过金锭，非要退给乐天，乐天不由分说:“不是给你的，我是给孩子的。”重新把金锭塞入孩子手中。周围的人看到白居易给老村长的满崽那么大一坨金锭，全都看得傻了眼。

    满崽终于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伯伯”。乐天高兴地说:“好，这才是好孩子。”

    忽然乐天又问:“几个孩子”

    阿毛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八”的动作:“八个，老大老三老五都有了孩子，三个女儿也都嫁人了，还有老七老满跟着爹吃闲饭。”

    “啊呀呀，好大一群儿女，阿毛你好福气呀！”

    “都不肯读书，不成器，只会在家挑牛粪种田。当然，怪不得他们，我这老子不重用，有其父必有其子，能够怪他们吗”

    “种田不错么，当年我们兄弟不也在这里种田吗奥，过两天还得去埇桥看看我们家那些田地，现在怕也荒芜了，不知道有没有人经营着。”忽然乐天问:

    “孩子们的姑姑有时候也回来看看吗”

    “很少回来，三年前爹生病，她到家里看爹，后来爹去世了……”

    “慢慢慢，我倒忘记问了，你爹他……”

    “前年过世了，姐姐在家服侍了大半年，爹过世以后，姐姐又去了南边，据说姐姐在南边有两个干女儿，还有不少徒弟。闪舞www”

    阿毛说到这里，乐天陷入了沉思，原来三年前湘灵妹妹回到苻离，竟然在家里呆了这么久，可惜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也可以写信联系一下，现在又没有音信了，唉，说起来就像在捉迷藏，也许这人生就是在捉迷藏……

    乐天忽然心情沉重地说:“当初我乐天实在对不住你姐姐。”

    “哪能怪你呢我们都知道，你对我姐姐很好，怪只怪我们这家庭太不般配，也是命吧，其实我姐姐也不后悔。”

    乐天不好再说什么，说道:“这样吧，到我家去，现在认得我的人不多，就你最熟悉，奥，还有那边院子的阿三，还有憨牛，还有五喜娃，这些都是当年的好伙计，你去把他们都叫来，我们要聚一聚。”

    乐天同阿毛一起走进了白家大院，接着阿毛又走出来了，他还要去叫另外



第144章 乐天任官左庶子,履道里新居
    乐天又来到了京都长安，住在延兴门内新昌坊新昌里的房子里。第二天，乐天受到了新登基的敬宗皇帝接见，被任命为太子右庶子。

    乐天在杭州早就听说穆宗皇帝已经于二月二十五日驾崩，以二十九岁英年早逝。据说是因为服用了金石仙药中毒而死，虽然令人痛心，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是皇帝，不听劝告，一味相信那宦官李逢吉的鬼话，把年轻的生命送掉了，实在令人可叹！

    这新登基的敬宗皇帝，名叫李湛，穆宗皇帝的长子，初封为鄂王，后改封为景王。先因父亲穆宗健康恶化，以太子身份监国。穆宗皇帝驾崩，他于同月丙子日继位。当时敬宗皇帝还只有十六岁。这个少年皇帝，比他的爹穆宗更加昏庸，因年幼无知，再加上嬉戏无度，根本就不会处理政事，于是宰相李逢吉得以专权。

    却说这太子右庶子是个闲职，可以说是个养老的职务。作为乐天来说，要养老也不必在你皇帝爷身边养老，不如到洛阳的履道里去养老倒更加清闲自在。乐天知道，在一个糊涂皇帝加上一个奸相这样的政治坏境里做官是个什么味儿。眼不见心不烦，得想办法开溜。

    麻烦的是这右庶子不设分司，没有同一级别的职位可以调动，如果能够改任左庶子就好办，因为东都洛阳有左庶子分司，可以直接调到洛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