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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楚熹

    “听说那人后来逃了,大师兄费了一番功夫,把全北渊宗弟子都折腾起来,就差搜山了,可还是没抓着那人。”

    高个子点点头,语气不怎么好,颇有些埋怨的意思,“顾灵芷要是还留在这,指不定又给我们惹什么事呢。那个千金大小姐,从来事儿不少。”

    “可不是嘛。”矮个子说:“她平日里看着生龙活虎的,到处瞎折腾,看这家姑娘,逗那家公子,好不快活。碰着事情的时候,她可倒好,一下子晕过去。掌门还下令,不能打扰她休息。”

    “人家身份不同,是大魏皇帝钦定的“福星”。再说了,人家兄长现在还新科中举,成香饽饽了,妹妹可不更加趾高气扬……




第13章 月下
    他安静地站在那,像是融进了墙根那片影子里头。即便走出来,似乎也带着夜色的沉静。

    “有一会儿了。”昀泽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顾灵芷偏头,拿眼睛斜斜睨着他,“那挺久了。”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八成是他们说我坏话的时候吧,你故意弄了灯笼里的烛火,吓唬他们。”

    “其实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太在意,反正又不会少块肉。”顾灵芷一脸轻松,朝昀泽扬了扬藏在披风里的两壶酒,扬起下巴朝上点了点,“赏月去。”

    昀泽不吭声,顾灵芷也不在意,直接提着两壶酒飞身跃上树梢,轻盈地从一旁的屋顶飞踏而过,蹿到了一座偏殿的屋顶上。

    足尖踏落屋顶的瓦片时,听到身后有同样的落地声,顾灵芷勾起一抹笑,知道昀泽肯定一声不响地跟了过来。她转身,把手里的一壶酒朝着月下那个身影扔去,“口是心非。”

    “说得好像你不是。”昀泽回了一句。

    “哟,”顾灵芷不服,“我怎么了”她笑道:“我哪里口是心非了”

    “你不是不在乎吗”昀泽拔开酒壶的塞子,“那你后来用法术弄个黑影捉弄他们是什么意思”

    “傻子。”顾灵芷瞥他一眼,“我反正是皮糙肉厚了,加上他们也影响不了我什么,就随他们说去吧。但是……”

    她眼里是少见的认真,“我不能容忍他们说我朋友的不是。”顿了顿,又问道:“巡夜的事情都交待好了”

    “二师兄来早了,时间一到我们就交接了。”

    顾灵芷听了,声音古怪地“噢”了一下。

    他们那位二师兄景润,平日里看着有些怯怯的,为人处事胆小谨慎,但要论及北渊宗内的规矩和大大小小各种条例,数他最清楚。说是能倒背如流,也不为过。他向来是极其讲究规矩的人,几乎到了分毫必究,锱铢必较的地步。宗门内的弟子管教和责罚,基本都由他负责。

    “二师兄那性子……”顾灵芷想到景润平日的作风,不由嘴角上扬,“他们可惨了。”

    二师兄罚人,从来讲的是一个理字,所以基本没有不服他的。当然,稍有不服的也会被他说到服。至于处罚,他们二师兄可是最爱罚人抄写门规了。

    这么想着,顾灵芷朝昀泽比了三个手指头。

    昀泽摇摇头,比了个五。

    “五百遍”顾灵芷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他们不得抄到下下个月去啊”

    “按照宗门规矩,”昀泽声音浅淡,“他们延误巡夜交班时间,弄坏了灯笼,又非初犯,该加倍责罚。”

    顾灵芷听他说完,不由笑着扭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你早就算好了啊。”她拍了拍他肩膀,“行啊你,学得比我都坏了。”

    “近墨者黑。”

    “呸,”顾灵芷瞪他一眼,“那是近朱者赤。”

    她提着酒壶,在屋顶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他们就是管不住嘴巴,喜欢在背后议论一下别人而已,”回想起方才在树上偷听到的对话,她说:“心肠倒还不算坏。”

    他们提起去世的茂源师弟时,神色和语气里的哀戚,她都看得、听得分明。

    “不过,”她又道:“你也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做人嘛,”顾灵芷大大咧咧地枕着手臂躺下,仰头看着夜空,“还是要脸皮厚一点,少在意一点,也就多开心一点。”她摸索到了被她扔在一边的酒壶,熟练地单手拔开酒塞,微微直起身,把酒拿到鼻子前嗅了一下,“真要不行,”她举着酒壶朝他晃了晃,“还有酒呢。”

    “你这几日不



第14章 旧事(上)
    听得这两字,昀泽后背下意识绷直。

    久远得近乎被遗忘的岁月,在浅淡的月光下,缓缓浮上心头。许是隔得久了,那岁月深处里的一股幽冷,竟也变得陌生而遥远,仿佛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了。

    他微侧眸,看了一眼身侧躺着的顾灵芷。两个酒壶一前一后,一个落在手边,一个不知何时被她踢到了脚下。而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屋顶上。

    “也不嫌瓦片硌身。”他轻声道了一句,旋即被风吹散在夜里。

    顾灵芷今夜带来的酒,是顾嘉乔每次上山的时候偷偷帮她带上来的窖藏老酒,后劲大得狠。小小两壶,够她睡到明天日上三竿了。

    她不安分地转了个身,动作有些迟钝,手却还灵活,伸到脖子底下,解开了系着的披风带子。她像锅里烙着的饼一样,又翻了一个身,手在后背扒胡乱拉着,把披风扯了出来,又手脚并用地把它踢开。

    昀泽默默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等她又翻了一个身,再次呈“大”字形地仰面躺着,才捡起披风给她盖上。

    俯身凑近她时,也不知她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低声又嘀咕了一句,叫的还是那个名字——“静奴”。

    “静奴”是顾灵芷给他起的名字。

    他们初次见面,是在距离大魏国都盛京二百里远的一个小县城。

    那里荒凉偏僻,似被孤立出来一般,寂寞地占据着地图上的一个小角落。可那里的繁华和热闹程度,远甚于附近的城镇。鼎盛时,可与盛京的西市比肩。

    最重要的是,那里以“人”出名。

    倒不是那里出过什么名人,而是那里以贩卖奴隶闻名。开始,只是一些人牙子带着大批的奴隶来这里进行交易,后来渐渐发展到直接在此贩卖奴隶。而后,这里就成了人牙子最为集中的地方。每隔两三日就会有一次小型奴隶集市,逢初十、二十和三十,则有大集市。

    那日,正好是冬月二十。

    这里人牙子和奴隶密集,选择多,价格也相对公道。年节前,不少盛京里的达官贵人都会特意派人到这里来,大批购入奴隶。所以,这也是过年前最大的一次奴隶交易市集。

    他被人牙子带到这里来已经一月有余。每日被关押在猪圈似的大铁笼里,手脚早已被镣铐磨血肉模糊,结着厚厚的血痂。褐紫的伤口里已经不再有脓血流出,连痛感都变得迟钝而麻木。伤口处的腐肉外翻,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但和笼子里弥漫的味道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这一个笼子里的,都是不受欢迎,卖剩下的奴隶。

    人牙子已经两天没来看了,大概是忙着张罗其他奴隶,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躺在他身边的那个奴隶,从昨晚就没了声响,估摸着是死了。笼子里的腥臭和腐臭交织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掩盖了死尸散发出的味道。

    他神色怔然地靠着铁笼栏杆坐着,想着自己大概也会像旁边那个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他在盛京的亲人,绝对想不到他会在这里。但是,那些算得上是“亲人”吗

    这死气沉沉的笼子里,只有一个奴隶还蹦跶得欢快,瞧见人牙子过来撒了一把馊饭,眼明手快地捡了起来,自己囫囵了几口,又递一把给他。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朝他咧嘴一笑。

    他怔了怔,忽然伸出手抓过来,把馊饭塞进嘴里,死命地嚼着。

    那个奴隶告诉他,天亮之后,只要集市开始,他们就有生机。他偷听到那个人牙子和别人聊天,说要在明天把他们都卖了,然后启程回乡过年,和亲人团聚。

    听到“亲人”两次,他像被什么刺中了一样,浑身抽搐了一



第15章 旧事(中)
    她穿着一身碧色滚银边夹袄,并荔色折枝牡丹织金襕裙,外面罩着一件绣彩蝶鸭黄斗篷。伸着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像刚出生的毛茸茸的小鸭子。那么多鲜亮的颜色撞在一块,简直跟个调色盘似的,可偏透出一种灵俏来,叫人一时转不开眼睛,只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

    看久了,便觉得那身乱七八糟,堆得满目都是颜色的衣服,竟然莫名地顺眼了。

    马儿从他面前疾驰过的时候,他看见马鞍边上挂着的一把剑。少女的荔色裙摆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如同一面张扬的旗帜。

    江湖儿女的勃发英姿,点亮了垂死少年郎蒙着阴翳的眼眸,激荡起了他心中积沉许久的江湖侠气。

    马背上的少女喝道:“刀下留……”

    那蒙尘的梦境曾经那么遥远,却忽而清晰起来。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一看少女飞扬的眉眼,想一睹利剑出鞘的卓越风姿。

    “鸡!”

    少年郎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目眦欲裂,以为自己听错了。

    “咔。”大刀落下,斜斜停在案板上的那只烧鸡颈侧。紧接着,一袋钱“啪”地落在油腻腻的案板旁边。

    疾驰的枣红色马儿被少女勒住,稳稳当当地停在卖烧鸡的摊子前,“两只整鸡。”

    “好嘞!”烧鸡摊主应了一声,掂了掂钱袋,利落地转身取下挂在架子上的最后一只烧鸡,连带着方才差点一刀斩开的那只,麻利地用纸把两只鸡包了几包,又拿麻绳在上面裹了几下,用两只油光锃亮的手指头掂着绳头,递给了少女,“拿好喽,慢走!”

    少女从马背上微一弯腰,心满意足地接过了两只烧鸡。

    烧鸡摊的摊主也十分满意地数了数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收摊回家。

    什么狗屁江湖

    少年郎梦碎,脑袋无力地一歪,像只破木偶,重新躺回他腥臭肮脏的泥沼里去。

    他在心底轻啐了一句,想着自己真是眼瞎,不知哪个富贵门庭养出的纨绔子弟,竟被他误以为是什么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女。

    刚阖了阖眼,忽又听得有利刃破空而来的声音。

    他猛然睁开眼,半空中银光一闪,一柄利剑稳稳地插入雪地里。

    一个看起来五六岁大的,乞丐模样的孩子摔倒在地上,后面追着一群手持刀棍的莽汉。而那柄剑,正分毫不差地横亘在他们中间。

    他认出了那把剑的剑柄,正是方才挂在那枣红马的马鞍边上的。再看那烧鸡摊边上,还停在那匹枣红马,可马背上的少女不见了踪影。

    少女施施然地朝着自己剑走过去,右手在剑柄上轻轻一搭,利落地拔起了插在地上的剑,带起的剑风从那群追到剑前的莽汉面前划过。

    她分寸拿捏得极好,剑尖擦着那些人的鼻尖掠过,生生逼退了他们,似故意玩弄,又恍似不经意。

    “不好意思啊,”少女笑得轻巧,柔声道歉,“我的马儿太皮了,把剑踢到这里来了。”

    他看得清楚,那剑悬挂在马鞍边上,四条马腿要想够得着,非得打个弯儿再拉长一些,才能踢得出来。

    当时,只觉着这少女颇有些蛮不讲理,但又野蛮得有分寸,竟是个讲道理的泼皮。后来,他才知道,她有的是明着耍赖,明目张胆胡作非为的本事。

    那些莽汉被少女逼得退后了几步,有几人看是一个姑娘家,跃跃欲试,提着刀棍想上前



第16章 旧事(下)
    已经变得模糊的视野里,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他拼着残余的力气,努力睁开肿胀成馒头大小的眼睛,从眼皮挤开的缝隙里,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少女居然真的朝他的方向走来了。

    她三两句话赶走了锦袍男子,开始和人牙子杀价,最后以极低的价格从人牙子手里买走了他。

    他本来已到极限,却还强撑着。

    这少女今日已经三次叫他有了希望,又让他大失所望。

    他倒要看看,这少女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少女付钱给人牙子的时候,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从钱袋往外拿,和买烧鸡时的气魄与大方判若两人。

    他有些生气,想着自己竟然还不如一只烧鸡。

    气归气,但还好他憋着一口气,没至于一下子背过气去,就此一命呜呼。

    少女把省下来钱分两份,一份交给身边的婢女,让她到附近的成衣铺去,按照他的身量给选一套衣服,另一份钱则让身边的另一名仆从到药店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看伤。

    “不好意思啊,”少女瞅着他,吐了吐舌头,神色里居然有几分无奈和诚恳的歉意,“我身上钱不够,不把价格砍狠一点,实在没钱给你买衣服和看伤了。”

    那是少女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他知道了那少女身边带着的婢子是个哑巴,名唤青棠。而那个少女,叫顾灵芷。

    “静奴……嗝……”在屋顶醉酒的顾灵芷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底下正好有两名北渊宗的弟子巡夜经过,听着寂静夜色下骤然响起的这么一声古怪又响亮,近乎小兽低鸣一般的声音,都吓了一大跳。

    顾灵芷睡得迷糊,踢了一下脚尖,脚边的酒壶被她这么一踢,骨碌碌地往下滚去。

    还是昀泽眼疾手快,探出身,一把捞住掉下屋檐的酒壶,又缩回了身子。

    四下里一片幽静,浅而薄的月色轻轻披落在树丛和屋檐中间。

    乍然响起的,这么一连串咕噜声,像是从哪里蹿出来一头异兽,哒哒地迈着脚步走近。

    巡夜的两个北渊宗弟子听得那声音越发古怪,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眼,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昀泽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未及转身,听见身后人带着满身酒气,低声咕哝了一句:“要是我活不长了,你可得忘了我。”

    “记得太痛苦了,”顾灵芷睡得不怎么安稳,不知是不是被底下瓦片硌着,她侧过身挠了挠后背,“还是忘了好。”

    昀泽绷直的后背仿佛僵硬了一般,愣愣地保持着一个怪异而扭曲的姿势。

    次日早上,顾灵芷并没有像昀泽料想的那样,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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