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楚熹
天色方才大亮,她就在尚且未完全退去的睡意里,听见了外头的吵闹声。眼珠转了几转,蓦地睁开。
青棠这几日都和她同睡一屋。她因为口不能言,对外界各种声响和异动分外敏感。
顾灵芷方才微微动了动身体,青棠已经过来了。她便让青棠打了水来,洗漱一番后匆匆出门去了。
外头动静闹得不小,以至于顾灵芷才出了弟子房,往山上的几座大殿走去时,就已经把事情听了个七八成。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巡逻的北渊宗弟子发现,后山处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意图潜入北渊宗。他们当即便把那人抓了,又差人去禀
第17章 小阮之死
那日之后,景朗已经查清正殿被炸是有人在里面放置了数量不少的炸药。而正殿附近惯常有人走动,白日里门口也有看守的北渊宗弟子,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走动的。而爆炸既然从殿内开始,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北渊宗内出现了内奸。
周围窃窃私语的弟子越来越多,景朗负手站在堂前,并没有制止的意思。他视线淡淡掠过围成一堆宗门弟子,眼神锐利得像只老鹰,一下子发现了躲在人群后头的顾灵芷。
顾灵芷正好扭头,和景朗视线一接,便知躲不过去了,大方地走了出去。
景朗用问询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事情……”顾灵芷沉吟着,开口道:“还得等找到阮师妹……”
“找到了!找到了!”
大门口处跑进来一个弟子,嚷嚷道。
“人呢”景朗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身后,问道。
那弟子忽然噎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更多的是畏惧和胆怯。
“阮……”他声音怯怯道:“阮师姐……”他偷偷看了一眼景朗的脸色,迟疑道:“自尽了。”
“在哪”景朗沉着声问道。
“在正殿那儿。”
大部队乌泱泱地跟着景朗,转移阵地到了正殿的废墟前。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日,废墟深处还残留着硫磺的味道。正殿中央往后一些,原先放置神像的位置背后,有几条未曾倒塌的房梁,和一面尚且立着的残破墙壁。
房梁之上,悬着一条白绸。小阮穿了一身水蓝的衣裙,曾经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已经瘦了下来,透着沉沉的死气。那双水灵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焕发往日的光芒,一颗娇小的脑袋耷拉在白绸上。
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先前,之所以没有人发现她在这里,是因为谁也想不到,她会在正殿废墟这里悬梁自尽。
这一幕,正是对那些弟子猜测的最好印证。
小阮似乎就是那个炸掉正殿的内奸,她良心发现,选择在正殿这里自尽,以示忏悔。
这时,不知道是谁想起来早上抓的那名阮家家奴,便将他带了过来。
那人刚进来时还不明所以,一仰头瞧见房梁上吊着的女子时,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手里一直抱着的包袱也跌落在地上。在北渊宗弟子的催促下,他颤颤巍巍抬起头,再看了梁上的女尸一眼,终于认清了那人的面孔,大叫了一声,在地上手脚并用,半挪半爬地退开好几丈远。
“这、这……”那家奴惊恐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小主子……”
落在地上的包袱滚了几滚,外层的布松开,露出两个口子,一些细小的物件从两侧掉出来。
其中,有一个长方紫檀木盒,比巴掌大一些,盒盖上雕着并蒂莲伴两只小鸳鸯。盒子没有上锁,滚落在地上的时候盒盖半敞开,露出一截碎了的玉镯。
那家奴越发惊慌,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不是我弄的。”他转头去看围在四周的北渊宗弟子,“这、这包袱也不是我摔到地上的。”
顾灵芷走过去,捡起了那个木盒。盒子里除了一只断成两截的玉镯,还有一只金簪。而那只金簪,凑巧也是从中间断开。
“玉镯还好说,”顾灵芷眸光冷淡,“要把这金簪断成这样,”她扯了扯嘴角,却并无笑意,“得有精准的隔山打牛的功夫。”
里头的东西,定然是放进木盒之前就坏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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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程家二公子
“你要去找谁”景朗沉声问道。
顾灵芷手上的动作一顿,略有些恨恨道:“程家。”
她抬眸,迎上景朗沉静地带着询问的目光,像一盆猛火忽遭冷风一吹,火焰齐霎霎退了好些。怒火退了几分,人也似乎理智了几分,但声音仍旧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就我们大魏那位中书令程良弼大人的二儿子,程振宇。”
她和昀泽离得近,最后一句话方才出口,她就感觉到了他的异常。
这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继续道:“我听小阮说过,她和程振宇自幼有婚约。”
“大师兄!”门外有个弟子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这是在阮师妹房间里找到的。”
信封里,是一张退婚书。
此时程府后院,水榭楼阁深处,美人水袖流转,浅吟低唱,如流莺啼啭,吴侬软语的绵绵字音幽幽穿过花间树梢,打着转儿落在庭院中。
院中石桌前,一男子身着宽松的织金紫灰锦袍,左手端着茶盏,右手捏着一把折扇,随着曲调的起落,悠哉地打着圈儿。
一曲唱罢,男子朝廊下的美人招了招手,那美人的水蛇腰一扭,姿态自然而优美地落入男子怀中,娇滴滴地往他身上一贴,曼妙腰肢,恍若无骨。
美人一开口,更叫人浑身骨头一酥,“公子,奴家唱得可好”
“好。”男子笑道,轻轻抚摸着美人腰肢的手用力一捏,他偏头伏在美人雪白娇软的胸前,脸颊擦着那滑如牛乳一般的肌肤掠过,对着美人颈侧优美的线条,缓缓吐出一口气。
“公子……”美人一声娇嗔,咯咯地低笑着,连笑声也是酥麻的,整个人愈发往那滚烫的身躯上贴去,恨不得将自己那娇软的躯体,隔着紫袍锦缎,深深嵌入到底下的那团火里。
若是程家老爷在家中见着这等活色生香的场景,定要把茶盏往桌上猛地一放,狠骂一句“不成器”顺便再将这靡靡之音痛骂一遍。
可是,这时辰他偏巧不在,上朝去了。
也是因此,这位程家二公子才敢如此放肆,直接把听香楼的美人叫到家中来。
握着怀中那团香软,程振宇在她颈侧轻啄一口,而后绵密的吻便如急雨直下,沿着美人的胸线,一路往下深入。
美人唇边带着浅笑,动作熟练地揽住那颗发狠了想要深入的脑袋,不时娇嗔低吟地俯身看一眼。
那俊美的侧颜,既邪魅,又可人。
悬在锦袍腰带上的宫佩,发出清脆的叮鸣声。一下一下,叩击在安静的庭院中。
“二少爷……”急促闯入的脚步声,打断了这起伏的叮鸣。
来人是程振宇的心腹,名唤程山的一个人。
叮鸣声仍在继续,程山停在三四步开外的距离,道:“来消息了。”
那一阵叮鸣声又持续了一阵,方才缓缓停下。
程振宇把怀中美人往石桌上一推,衣摆一撩,站起来道,“进房来说。”
走了一步,忽又停下,给程山递了个眼色。程山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放入那美人怀中,听得程振宇道:“回吧,改日再寻你。”
美人还在微喘,娇滴滴应了一声,将身上衣衫胡乱一裹,便往院门去了。
“怎么说”等程山关上房门,程振宇便问道。
“阮姑娘自尽了。”程山说:“就在被炸毁的正殿里,听说手里还有一封绝笔信。看来,确如二少爷所料,阮姑娘担下了一切。”
“她若
第19章 最歹毒,是人心
那一封封信,化作一道道青烟,逸散在春末的微风里。
桌上花瓶里插着的一支白玉兰,莫名掉下一片花瓣来,擦着桌沿,跌入火盆里。
袅娜升起的青烟,便带上了一股玉兰的清香,弥漫在纸张烧焦的气味中。旖旎的春情,混着陈年墨香悄然化成齑粉。好似这一春的花,都要这般凋谢了去。
旧人如斯,都作烟尘散。
风中门缝里钻进来,搅动盆里的焰火。
那一片花瓣,终燃成了灰烬。
天阙山上的北渊宗正殿里,也起风了。
微风卷起废墟里散落的尘土,轻轻拍打着殿内几人的衣摆。
“大师兄,”顾灵芷转头,瞥了景朗一眼,“有兴趣听一下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吗”
“去年年底的时候,小阮向她师父请辞,说是她年岁到了,她父母希望她能下山履行婚约。小阮是外门弟子,北渊宗对外门弟子去留一向极为宽松,甚至不用通报掌门,只向大师兄说一声便可。”顾灵芷目光转向景朗,“这件事,大师兄应该也有印象吧”
景朗点点头。
“可是两个月前,我正好碰见小阮从山下回来。她刚回家了一趟,说是要在山上再留些时日。我随口问了句缘由,她神色有些为难,只简单地说情况有些变化。我看她不愿说,也就没有追问。”顾灵芷顿了顿,道:“接下来的,便全是我个人的推测了。”
她神色变得冷淡,全然没了方才怒气冲冲的劲头,“我曾经多次听小阮提起程家那位二公子。她和程振宇不仅有婚约,而且两人幼时已经相识。她对程振宇用情颇深,可以说,是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小阮虽生得个怯懦的性子,但十分重情。她来北渊宗六年,即便不说对这里感情很深,也绝不至于因为所谓的‘耽误婚事’而心生怨恨,做出炸毁正殿这样的举动来。”
景朗盯着绝笔信看的目光轻轻抖了两抖,挥挥手屏退了其他弟子,留下木头似地杵在附近的昀泽。他看了昀泽一眼,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但现下不是说他的时候,便移开了目光,转向顾灵芷,“你觉得小阮师妹是被人利用了”
顾灵芷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即便她觉得这件事与程振宇有关,也只不过是一个推测。不仅没有证据,还很可能查不到证据。小阮是个心细的姑娘,事情关乎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她怎么会不处理好一切可能追踪到他身上的证据。
唯一可能指向小阮和程振宇私下有联系的证据,大概就是那个木盒了。
但是,单凭这个,除非那位程家二公子是个傻子,才会自己出来认下这事。
炸毁陛下钦赐的宫殿庙宇,可是株连的死罪。连小阮都要自尽以保家人周全,何况那位程二公子
“如果真的是像你猜想的那样,这件事不仅和程二公子有关,甚至是他所设计,最后避免东窗事发,牵连自己,就给了小阮一封退婚书,撇清两家的关系,逼得小阮自己揽下一切,让正殿被炸一事就此了结。”
一直沉默的昀泽忽然开口,“程振宇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小阮会揭发他”
顾灵芷摇摇头,“小阮宁愿牺牲自己,也绝不会
第20章 下山救人,人去楼空
北渊宗的正殿不能被炸了后就这么晾着,要重新修缮。因为建筑材料调集的问题,负责整个修缮工程的人会在月底带着人进驻北渊宗,所以需要景朗提前安排好他们的食宿。
送走大理寺的人,顾灵芷和景朗发现昀泽不见了人影。
“师妹,”景朗歪着颗脑袋,皱眉道:“你觉不觉得昀泽师弟今天有点不对劲。”
顾灵芷怔了一下,以为景朗方才也留意到了,她提到程家时昀泽的反应,便打了个马虎眼,“他那个木头,哪天不是木着一张脸,能有什么不对劲”
景朗没有深究,似是认同地轻颔首,转头对顾灵芷说:“不说他了,倒是你这次去并州,切记小心行事,不要太莽撞了。”
顾灵芷撇撇嘴,还没等她还击两句,就听得景朗道:“还好这次给你挑的两个师弟师妹都是稳重型的,先前办事也很稳妥……”
她听不下去了,那一双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块,“大师兄,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这一句话才说完,转头就看见景朗给她挑选的两个师弟师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如景朗所说,十分“稳妥”得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顾灵芷的肩膀垮下来,作捂脸状,“大师兄,好歹我是师姐啊,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吧。”
景朗给她比了个会意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转身对两个师弟师妹吩咐道:“此去并州,路上要照顾好你们师姐。”说完,偏头看了看顾灵芷,她只好立马摆出一副师姐的高冷派头来,但又想着这一路去大家要互相照应,不能显得太冷漠了,便立马挤出一个温婉和蔼的笑容来。
对于顾灵芷这种当着他们面也能换表情如翻书的功夫,两个师弟师妹表现得十分淡定,同样给她回了一个同门之间的标准礼貌笑容。
顾灵芷在心底对大师兄挑人的本事叹服了一把。
她师父常年不管门中的事情,其他长老也多是个闲主儿,以至于早早就开始操持北渊宗门内大小事务的大师兄活成了一个人精。而这个“人精”给她精挑细选的,也是两个小人精。
“多谢大师兄。”顾灵芷嘟着嘴,道了一句,领着景朗配发的两个师弟师妹走了。
经过弟子房的时候,她往昀泽的房间瞅了一眼。房门紧闭,似是不曾回来过。
顾灵芷皱眉,想着这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
此时的炼丹房外,多了一个挺拔的身影。远看像根木头,静静地杵在门外。
北渊宗有三个炼丹房,常用的有两个,一个在流风谷宴会那日,因苍济长老炼药失败被炸毁了房顶,另一个,则是如今苍济长老在用的。
苍济长老有个习惯,就是进了炼丹房,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上一次有贸然闯进去的弟子,被苍济长老抓起来吊在炼丹炉旁边,烤鸭似地熏烤了三日。出来以后,简直是见着山上的植物都绕道走。
这一次,昀泽的运气还算不错。他只等到夜深,炼丹房的门忽然开了。
苍济长老点算药材的时候,发现有一味药材数量不够,便打算回药庐去取。打开门时,看见自己的徒弟候在门外,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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