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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有凤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查查字典

    不过跟小人置气并不是沈其音的主业,十月十六,岁比下半段的第一天,也就是宋思珞首次登台的日子。

    没有提前宣传,也没有举办什么对应的活动。午时开门,客人涌入,只有最细心的常客才会发现,今天的舞台和平时略有不同。舞台的边缘多了一些类似于竹篱笆的围挡,上面还有一些花草点缀,似乎想表现一种朴素的农家氛围。

    而舞台旁边,




第五十七章 不同凡响
    这可能是东云楼重新开张之后,宾客满座之时,最为安静的一刻了。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舞台上的那个女人,好奇着,兴奋着,期待着。

    宋思珞自己,也在等待这一刻。从那次被沈其音硬拉来搞什么慰问演出……不,应该再往前,自听了那些番邦演员的故事开始,她就渐渐走进了这个圈套里。从不以为然,到心甘情愿。

    如今这楼上楼下,众星捧月一般的瞩目,不正是她一直珍视,生怕失去的东西吗

    命运也许可以夺走她的身份地位,但却无法伤及她的才艺美貌!

    赢取全天下的倾慕与爱戴,就从这一步开始吧!

    前奏已毕,宋思珞轻舒长袖,点启朱唇,哀唱起舞:

    “宫门落锁望天低,萧墙渐远轻别离。何诉心间千言万语,相顾只余追忆,谁把乌鹭落终局。”

    这首许茹芸的《独角戏》,重新填过词后,为爱叹息的女人变成了身世浮沉的公主,就是为宋思珞量身打造的。

    而接下来一段,更是化用了宋思珞如今的处境,甚至就是她不久之前的写照,有一种疯癫的痴美:

    “远徒千里萧瑟地,心入囹圄何自欺。恍恍惚惚寻寻觅觅,难得半分旖旎,素衣红妆独做戏。”

    歌词加上舞蹈动作,把一位贬为庶民的废公主形象勾勒了出来。这前半段多是叙述,但宋思珞唱得动情,跳得凄美,已让不少观众动容。

    而到了后半段,曲调虽然相似,情绪却陡然升到了**,在一片安宁静谧中爆发出来:

    “星河无影长夜戚,珠泪流光映君兮。欲说还休不得言语,唯有轻笑浅泣,莫如从此相回避。”

    “星河无影长夜戚,一曲幽怆与君忆。此间情景皆如子虚,何必彷徨不去,且留伊人独迷离。”

    夜空下流着泪起舞,被偶然路过的‘君’见到。引为知音,想要倾诉,却什么都不敢说。公主的身世繁复,忧愁亦是天家秘事,怎么能告诉一个偶遇的平民呢唯有把说不尽的话语融入歌声和舞蹈里,微笑和眼泪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倾诉。一曲终了,是邂逅也是诀别,从此不应再相见。‘君’啊,今日的所见所闻只是逢场作戏,请不要放在心上。忘掉这个迷惘孤独的女人,仅带着这曲歌舞的记忆,转身离开吧。

    沈其音想构建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只是不知观众能听懂多少。

    第一遍结束,间奏响起。宋思珞借着舞步,代入角色,尽可能地和这楼上楼下的‘君’们都做了一遍眼神接触。她目光扫过的地方,甚至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而间奏结束,第二遍从头唱起,同样的词曲舞蹈,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台下的人们……尤其是男人……都莫名地产生一种感觉:她是唱给我听的!

    歌词在第一遍已经听出个大概,第二遍就能细细品味其中的情绪了。

    而宋思珞优美的嗓音,婀娜的身姿,再加上悲婉却柔韧的气质,更是给人无法抵抗的享受。就连二楼的女眷们都忍不住暗暗赞叹,沉醉其中。

    第二遍结束,琴音回转飞升,宋思珞也把情绪沸腾到极致,最后把歌曲的**演绎了一遍,在最澎湃而无奈处戛然而止,翩然几步定住身形,只留琴音空叹。

    人群安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犹如落雷炸裂,爆出的喝彩声把门外值守的衙役都惊动了。

    “好!好啊——”

    “此等歌舞只应天上有啊!”

    有头脑发热的从怀里掏出银子就往台上砸,不是想搞袭击,只是古代打赏伶人的方式就是如此。

    幸好阿蓝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叮嘱过宋思珞和宋知璃。宋思珞在琴声终止后就退到了舞台后方,和沈其羽站在一起。宋知璃挥着齐眉棍挡在台前,不让什么银角铜子的打到后面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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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余音
    半个时辰一场,从午时开门后,一直到亥时打烊前,宋思珞一共演了十场,场场轰动。

    别说一首歌的时间,哪怕从秋千降落,摇铃铛开始算,整个一场也超不过十分钟。可就这十分钟,也能让楼上楼下的食客看得如痴如醉。

    真有那钟情于思珞姑娘的痴客,出门立刻重新拿号排队,等着看下一场。哦,当然,还得去募捐箱那里捐足了银子,支持思珞姑娘的慈善公益嘛!

    这慈善公益可不是噱头!而是沈其音深思熟虑之后拿出的最佳方案。

    阿蓝说了,要想让宋思珞与其他伶人不同,那最好就不要收赏钱。沈其音完全同意,在舞台上作揖乞赏,难免会有一种低人一头的感觉。沈其音想把宋思珞打造成更贴近后世的演艺明星,倒不至于高高在上,但艺人和观众必须是身份平等,互相尊重的。

    可完全不要钱,这又跟沈其音的计划有冲突了。她还指望着多赚点钱拿来研究战船火炮呢。

    募捐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拿什么名头呢

    筹措军费这又不是战时,以这个名义筹钱,不但官府不会答应,传将出去,也会让佛朗机人心生警惕。

    科研项目这里有谁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吗就算能解释清楚,也只会被当成骗钱的噱头吧!太另类太超前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烦恼,最后还是窦静阁帮忙解决的。

    “办学好了,办个西式的学堂,收些小孩子,教数学,教物理。想改良战船让你的工匠过来上课。”

    “上课啊那要学多久!”

    沈其音也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可让那些零基础的工匠从头学起,学到能自主设计改良船只,那需要的时间……总不会比九年义务教育还短吧

    “用不了太久,能算数,能看懂图纸,能明白原理,就行。”

    “图纸哪来的图……”

    沈其音看着窦静阁那坚深如海的眼神,一下子喜出望外:

    “窦先生,您也懂得造船”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只会做饭和吃饭吗那还算什么学者!我来东方传播文化和学问,可根本没人愿意学,我才只好从食物入手。因为据我观察,吃,是你们国家,上上下下,最关心的事。”

    沈其音咯咯地笑起来,老窦眼光挺毒的嘛,可惜死板了些,不然也不会开个奶酪店都赚不到钱。是不是该说幸好如此否则,这么全能的人才,又怎么能落在她一个小女子手里呢

    有了窦静阁的支持,筹款办学就成了完美解决所有问题的最优解。

    把这个想法告诉宋思珞,对方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拿钱有什么用现在宋思珞最想要的并不是锦衣玉食,而是万众瞩目,全民敬仰。如果做什么慈善能有助于此,她自然乐见其成。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沈其音大笔一挥,把现代慈善公益的概念和运作方式写了一个简介,并强调,募捐所得善款将全部用来办学,账目会在东云楼外定期公示,请社会各界监督。

    真要说起来,慈善活动的概念古已有之,历朝历代,官方民间也都在做。官方的称为善政,民间的叫做善举。沈其音不过换个说法,把流程规范起来,意义强调起来,对成朝百姓而言,接受理解并不费力。

    而看过宋思珞演出的客人,出来之后,或多或少都能捐一点银子。一来是确实喜爱思珞姑娘的歌舞,二来看了介绍,又觉得这个钱花了还能积德行善,何乐而不为呢

    而思珞姑娘登台献艺,却不求回报,所得银钱全都拿来办学,这样的善举又为她博取了德艺双馨的好名声,连承办这一活动的东云楼都连带着得了不少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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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最深的恐惧
    “又失败了”

    “是……东家。我雇的人混进去,想煽动客人给东云楼投下下票,差点和人打起来,然后就被衙役给拉开了。这还不算,那小子从东云楼回家的时候,被人堵在小巷子里打了一顿,说是对思珞姑娘不敬的惩罚。”

    “衙役东云楼里怎么还有衙役”

    “后来我又问了几个常去的人,说是一直都有,只不过有时候站在门外,有时候窝在后院,不怎么显眼。也不知道那沈其音是怎么从县衙讨要过去的……”

    苏全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已经是第几次失败了

    找个人过去装病讹诈,就冒出个回春堂的大夫,说是东云楼雇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平时就给吃撑的食客开点山楂丸,这回碰上个装病的,一眼就给看穿了,总算值回了工钱。

    找个地痞去往菜里放虫子,刚一进门,瞧见五娘,扭头就出来了。回来就说这活干不了,点子太硬,那酒楼里有船帮的座上宾,惹不起惹不起。

    收买酒食行会的监察员,想在票箱上动点手脚;收买鱼行的渔头,想卡东云楼的海货供应。得到的回应都一样,有越国公盯着,这事没法办。

    幸好他行事小心,这几次虽然没成,却也没露出马脚,惹人怀疑。这也要多亏所托之人比较有职业道德吧……盗亦有道,可能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人嘴严不严,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吧”

    “东家放心,我给了他五两银子汤药费,他已经保证会守口如瓶了。那小子还提醒咱们,说那个思珞姑娘风头正盛,让咱们最好别去招惹。”

    “思珞姑娘这思珞姑娘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苏全眉头紧锁,他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是哪个歌姬花魁吗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名门出身,非是一般伶人可比。一曲歌舞极尽情思,把一位亡国公主的哀怨演绎到了极致,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刘掌柜愁眉苦脸地转述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十分无奈。

    可苏全听了,却是两眼放光,抚掌大叫道:

    “亡国公主你是说,那个思珞姑娘演唱的曲子,讲的是亡国公主的哀怨”

    “对,虽然此曲无名,但从歌词听来,说得确实是亡国公主之事。”

    “哈哈哈哈!好个东云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亡国公主的曲子也敢乱唱这不是心怀不轨,含沙射影,妄议朝政吗待我去知府衙门……不,不。”

    苏全兴奋地在屋里直转圈,但之前的屡次失败,再加上越国公的震慑,让他没法不瞻前顾后,小心谨慎。

    “明天,明天我先亲自去看看,再去找向喻舟告发也不迟。这一回,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第二天,当苏全出现在东云楼时,沈其音还是挺意外的。

    两个人斗了这一段时间,沈其音倒是去过丰泰楼两次,苏全只来过东云楼一回。还是在门外碰上她和蒋成济,话没说两句就自己溜了。

    今天看他进到店里,还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不知为何,沈其音有些心慌。

    “苏员外,光临敝店,有何指教啊”

    “沈小姐!听说贵处有一位思珞姑娘登台,是歌舞双绝,名动常宁。苏某按捺不住好奇,这不就特来开开眼界!”

    苏全看起来十分光明磊落,还毫不掩饰地往舞台处张望,似乎在极力表现自己目的之单纯。

    可越是如此,沈其音的防范之心就越盛。在沈其音眼里,苏全就是那个偷斧子的人,不管他做什么,一举一动都从骨子里透着可疑。

    可来者是客,即便是商场上的对手,也没有无缘无故往外赶的。沈其音只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把苏全请上三楼的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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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难逃一劫
    齐王府密谍,听起来像是个机巧阴狠,手段繁出的角色。可没人比苏全更清楚,自己这个密谍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当年他生意失败,是齐王府给了他翻身重来的本钱,代价就是,成为齐王府在常宁的密谍,定期上报沈家的情况——他这个所谓密谍,只是齐王随手布下的闲子,用来监视沈渠昆的动向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啊!

    他买下望海楼,改成丰泰楼,生意上处处和沈家的东云楼作对,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监视沈家的行为。

    而这些年,往来通信,齐王府给出的回复愈发的漫不经心,对沈家的动静也渐渐没了兴趣。苏全知道,自己这个密谍,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弃子了。

    日子归于平淡,苏全也把更多的注意力重新放在商场上,做回原本的自己。可晴天霹雳,太祖驾崩,魏王登基,齐王音讯全无!

    苏全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他本想立刻出逃,逃到东宁岛去,可又舍不得常宁的产业。他只好心怀侥幸,一边等消息,一边暗中寻找买主,想把丰泰楼等产业出售,尽可能多地换取些钱财,好在东宁岛逍遥后半生。

    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而之后,沈家突遭横祸,几乎给灭了门。虽然与他没什么关系,但苏全已如惊弓之鸟,出逃的念头越发坚定。

    可他的左膀右臂刘掌柜还蒙在鼓里,看到沈家遭难,第一时间就去买通了前任县令崔方平,把连福捉拿下狱。这之后,挖人,催账,一气呵成。东云楼看起来就像是风中枯叶,弹指可破。

    而岁比在即,若是能发力登顶的话,丰泰楼不也就价值更高,更好出手了吗

    人类的贪婪啊,要怎么比喻才好呢

    如果你走一间金库,发现有全副武装的守卫站在面前,那么你一定会扭头就跑。

    可如果金库里只有一个正在倒计时的定时炸弹,你会不会想方设法,在炸弹爆炸前尽可能地多抱些金子出来呢

    哪怕谁也不敢保证,炸弹会不会提前引爆。

    沈其音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苏全……他连定时炸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只要岁比一结束,丰泰楼卖出高价,立刻就走!

    为了不让别人发觉自己的反常,苏全一切照旧,哪怕在刘掌柜面前都继续装出醉心经营的模样。可暗地里,他遣散了姬妾,卖出了田产,派出最信赖的老仆,先一步带着部分金银细软,偷偷前往东宁岛,置地买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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