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唐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萧玄武.
“等回到长安,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书房里那几幅难登大雅的字贴取下来。再叫李苍玉给我写几幅挂上去,岂不美哉!”
“对!改天我得找两个真正的书法大家,好好替我鉴赏一下。看李苍玉的这一笔好字,究竟成色几何”
次日。
牙人的办事效率,那叫一个奇高。
一大清早,吴本立雇的那个牙人就把他几车的山货都给卖掉了,价格还很可观。同时牙人还拉来了一大批当地的土特产,并自带劳力装车完毕。等大家早饭吃完就已是钱货两清,牙人带着数百佣金千恩万谢的离开。吴本立没费多大力气,就完成了一次钱滚钱的商业运作,马车上新添了许多的铜钱和丝绢。
大唐以铜钱做为主要货币,用作上等衣料丝绢也是货币的一种,并且还是如同美元一样的“硬通货”。按目前的市价,一匹丝绢可以兑换到两百铜钱。
接下来,商队将要返回长安。
就在大家刚刚走出邸店准备出发的时候,不远处蓦然间烟尘滚滚马蹄震震,走来大队的骑士。很多人都从店里走了出来围观,路上的行人也都驻足观望。
那些骑士们走的是官方驿马和军队专用的“驿道”,和官道之间隔了有一片田垦。
李苍玉跳到了货车上举目眺望,滚滚烟尘之中有旌旗飘飘。马上的骑士们金甲红袍披坚执锐,凛凛威壮气势不凡。另外还有一些人,是被捆缚了双手在被押送前行。
若大的一面将旗迎风招展,上面写着一个耀眼的“高”字
第9章 谒京师
商队终于启行,望长安而去,但并非是马不停蹄直奔长安。
吴本立是一个极其精明的商人,他制定的行商路线绝对是奔着“利润最大化”去的。从歇脚的驿站到长安最多不过百余里路程,但是商队走了七八天,离长安城还有六七十里。
期间商队辗转迂回落脚多次,或在华阳、蓝田这样的京畿县城之中,或在偏远荒辟的乡野村落。每到一处都会有一场“钱滚钱”的商业运作,商队的马车上渐渐堆满了铜钱和丝绢。
最开始李苍玉很想早日见识一下长安城,但后来他不着急了。像这样跟着吴本立一路行商穿州过县又下乡,还真是增长了不少见识。对于大唐的社会风貌和风土人情,他有了一个非常直观的认识,这绝对是任何书籍当中都学不到的。
以目前李苍玉对大唐的感受,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一个“富”,一个“礼”。
富,是指百姓的生活之富足。对此最有具有权威说服力的,就是米价。
李苍玉见过京畿华原县米店里的明码标价,“斗米十二钱”。
如果说杜甫的诗句“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听起来有些抽象,那么“斗米十二钱”就非常直观了。
一斗米,十二斤左右。
那也就是说,在京畿华原这种物价相对较贵的地方,差不多一枚铜钱就能买到一斤米。纵观历朝历代,这样的物价都是很便宜的。如果按照21世纪的物价来进行一个粗略的折算,大唐现在的一枚铜板应该不低于三元人民币的购买力(不妨超市看看去,三块钱一斤的米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按此计算,大唐最低品衔的九品官月薪两千一百钱,那就相当于六千多人民币。当然这只是“基本工资”,官员一定还有别的福利和收入。
李苍玉现在月薪一千二,陈六一千一,高栝八百。如果平均折算为一千的话,他们这些大唐社会最底层、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打工仔,平均也有三千人民币的工资,还能包吃包住。
至于“礼”,李苍玉的感觉更为明显。
至从走出大山以来,李苍玉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是在县城还是乡野,他遇到的人都是彬彬而有礼。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绝对称得上是“和谐而文明”。
城市之中,秩序井然一派繁荣,无论士庶无论汉胡,无不追求文雅、推崇才学。吟诗作赋的人无处不在,就是在路边玩耍竹马的小儿,也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比拼谁能背诵的诗歌最多,谁写的字最好看。
哪怕是行走在乡村辟野,随便遇到一个田间劳作的老农与之交谈,人家也是磊落大方热情好客。不经意的就能从某间农家小院内,传出幼童们朗朗的读书之声。那是大唐兴办的“乡学”学堂,在为中华民族扫除文盲,培养下一代的人才。
若是听到哪个淘米洗菜的妇人随口唱出“至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那也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若是驻步欣赏叫上一声好,那妇人也绝对不会因为“礼教大防”而花容失色仓皇逃蹿,反倒会落落大方的回你一礼,“多谢郎君夸赞。”
李苍玉认为,这些寻常百姓,应该最有资格作为“唐人”的代表来发言。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胸怀之包容与宽广,性格之大气与磊落,大概就是大唐时代的民族风貌与民族精神的冰山一角。
这让李苍玉,感触极深!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胸怀和这样的性格,这样的民族风貌与民族精神,在后来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当中,再也很难见到。
商队跨过了渭水,终于就快要到长安了。
在长达半个多月的行商旅途当中,大东家吴本立对李苍玉是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来越器重。不光是因为李苍玉能够写得一笔好字,更因为他的聪明能干。
毕竟心里住着一个混迹职场多年的白领精英,李苍玉只是稍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职业素质和各项才能,就已经让吴本立这个相当“识货”的精明商人,刮目相看惊喜连连。
在离长安还有十余里的邸店最后一次歇脚时,吴本立叫李苍玉和高栝脱下了原来的猎人兽裘,各自换上了一身缊袍和圆领麻布衫。这样一来,兄弟俩人就变得和陈六他们差不多模样了。这种模样的雇工,东市应该是数以万计,一点都不打眼。
高栝很喜欢自己的新衣服,但也有点担忧,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东家,这衣服得要多少钱是不是要从我们工钱里扣啊”
吴
第10章 醉墨龙跳
长安的城墙,竟然有四层楼那么高。李苍玉抬头去看时,几乎仰疼了脖子。城头之上的旌旗迎风招展发出猎猎之声,戍卫的士兵身上穿着鲜艳明亮的铠甲,一个个挺拔威武,手里的刀戈剑戟熠熠生辉。
走近了看,这座城更显得祲威盛容,威仪卓著。
巨大的长安城,规划工整有如同象棋的棋盘。北面是皇城,朱雀大街从皇城的朱雀门由北向南贯穿全城,有如汉界楚河。一边是万年县,一边是长安县。城中有许多围墙圈出一块一块形如棋盘格子的独立小区,称为坊。
坊间相隔的街道非常宽阔,最宽的朱雀大街大约有一百五十米宽。街道的路面压得坚实而平整。络绎不绝的马车辚辚而行,衣着光鲜的人们往来不绝。
史籍有载,这座城里现在住了不下于一百万人。它是如今这个地球上,最大的城市。
虽车水马龙,但井然有序。
虽人潮涌涌,但安宁祥和。
李苍玉看到了很多戴着襆头、穿着锦袍、悬着佩剑的翩翩公子。他们或在兴趣盎然的谈诗论赋,或在议论今年的春闱科举之事。又或者三五成群的相约,要去往平康坊一展风流。更有许多明眸晧齿雍容华贵的窈窕仕女,她们无拘无束行走在杨柳依依的河堤边,一个个的光鲜美艳优雅大方,一个个的都自成一道殊艳靓丽的风景。
长安的人们给李苍玉的第一印象,是自信而潇洒。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一股自由奔放的气息,散出发勃然奋发的激情。
李苍玉觉得,这或许是时代赋予他们的独特气质,也是文明留在他们灵魂之中的烙印。
每一个人如此。整座城池,亦是如此。
“原来,这就是长安。”李苍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莫名的发出了一声,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轻笑,“不管你欢不欢迎。现在,我来了!”
商队走了很久,终于进了东市。
东市位于长安东北离皇城不远的繁华地带,占地面积很广,相当于两个坊。这里几乎什么都有得卖。与之一街相连、位于长安西北的西市,网罗天下奇珍并且更富胜名。但凡长安的人们想要购物了,首先想到的便是东市或者西市。由此,便有了“东西”这样一个词汇的由来。
东市的市场区划也如城池一般工整,卖米卖粮食的是一块肆区,卖马卖鞍的是另一个肆区。吴本立的铺面位于东市的西南隅,这里几乎全是卖布帛的。铺面临街之处当然是门店,后面则有帐房、厢房、偏舍和仓库。
商队回到店铺之后稍作休息,吴本立便叫陈六这些伙计们去清理刚刚从外面拉回来的货,却把李苍玉单独叫到了一处,对他道:“苍玉,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谈一谈,请到厢房来。”
“好。”
厢房一共只有三间,一间是吴本立本人亲自住的,一间用作接待贵宾。
最后一间厢房,也就是李苍玉现在走进的这间屋子里,装点颇为古典雅致,有很多的书籍和字画。宽大的梨木坐榻上摆放着一整套精致的茶具,房内轻轻飘盈着一股幽然的檀香。
“这里是我的书房。”吴本立说道,“平常若无我的准许,谁都不得入内,包括我的夫人和子女。”
早已经习惯了东家这副虚张声势之做派的李苍玉,点了点头便无动于衷了,只是正在盯着墙上那些书法字画在看,差点笑出了声。
——写的神马玩艺儿
吴本立非但没计较李苍玉的无礼,还变得精神抖擞,“苍玉觉得,这些字画如何”
“挺好。”李苍玉忍着没笑,“大东家,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着急。”吴本立指着那些字画,说道,“不如,你先帮我品评一下这几副字画”
“无法评说。”李苍玉摇头。
“为何”吴本立挺好奇。
李苍玉一本正经,“因为我既不想说谎,也不想让大东家受到刺激。”
“哦”吴本立一愣,但马上醒悟了过来,“我明白了!”
他走上前,把墙上的四副字画全都扯了下来,非常粗暴的一阵狂扯乱拽,将它们撕作了粉碎。
拍拍手,吴本立很潇洒的道:“如此,可好”
“大东家,你疯了!”李苍玉大声惊叫。
“怎、怎么了”吴本立吃了一惊,莫非那其中有价值连城的珍品!
“多好的画轴,多好的纸张啊!那背面还可以书写,为何要撕掉”李苍玉发出了痛心疾首的穷之呐喊。
大唐的纸,可不便宜。上好的白蜡硬黄纸做成的字画卷轴,那就更贵了。
“……”吴本立眨巴着眼睛无语凝噎的片刻,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忙活起来。
不消片刻,他抱来了一大捆空白的卷轴,整整齐齐堆放在了李苍玉的脚跟前,再拍拍手,挺盛情的问了一声,“喜欢吗”
李苍玉觉得,此刻自己必须表现出穷人应有的觉悟,于是既惊叹又欢喜的连连点头。
“都归你了。”吴本立也很配合的表现出了富人的慷慨,“随便写,写完了还有!”
“哇,真的”李苍玉惊叫,“写什么”
“……随意!”吴本立眨巴着眼睛,“先来抄一首李太白的诗作,怎么样”
“快,笔墨!”
“好嘞!”吴本立喊完这声就想抽自己的嘴巴子——我怎么学上了陈六的腔调
看着吴本立像个打杂小厮一样的跑前跑后,甚至帮他磨墨蘸笔,李苍玉死死忍住没有笑出猪声。
看看,有文化,是一件多么牛逼的事情。
&
第11章 高贵的猪圈
李苍玉带着高栝在东市好好逛玩了一圈,看中了不少好东西,说好中元节的时候买了带回去送给家里人。高栝嚷嚷着要买点酒喝,被李苍玉训骂了一顿乖乖作罢。
对于舅舅和舅母分别塞给自己的那点钱,李苍玉无论如何也不敢乱花。虽然它们加起来都只有四五百文钱,还当不了自己现在的半月工资。但如果放在猎园,这可能就是舅舅全家老小共同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一整年,才能攒下来的一笔“巨款”。
拿来买醉
那还不如直接买点毒药吃掉!
不久后兄弟俩出了东市的东门,一路径直往北去往兴宁坊。
兴宁坊,十王宅。仪王李璲,就住在这里。
皇帝李隆基在这兴宁坊建起豪宅和围墙,把他成年的儿子们圈了起来统一豢养。最初这里被称为十王宅,后来因为住的皇子越来越多改称“十六王宅”。但长安的百姓仍习惯称它为十王宅。
在长安,没人不知道十王宅。这里是京城除了皇宫之外最高贵的居民区,没有之一。
李隆基当年是通过一系列宫庭政变抢夺了政权,登上的皇位。自己做出了榜样,他自然就会担心自己的娃儿们势力过度膨胀,玩一些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坑爹把戏。于是,他给自己亲生的儿子们赐王爵给厚禄,让他们尽情吃喝玩乐享尽人间一切繁华。唯独不给他们任何实际权力,严禁他们与当朝重臣结交,更不许他们参与任何重大国事。
一言以蔽之,让他们诸事不管,只管幸福如猪。
所以李苍玉一直都觉得,十王宅应该是古往今来最华丽也最无情的一道政治猪圈。李隆基矢志不渝的要把他的孩子们当成猪来养,自然他的孩子们也不敢辜负了老爹的殷殷期望。当安史之乱爆发,国家有难需要皇子们挺身而出的时候,他们要么把一身上好的猪膘乖乖献给了叛军任其宰割,要么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的把整个国家都整成了一个猪样。
兴宁坊到了。
李苍玉很想高唱一首《猪之歌》,为免当街被打死,忍了。
艺术总是难免为现实而折腰。
坊门处,可是站了两排腰悬佩刀的公人。
这样的公人每坊皆有,是受聘于县衙专门在各个里坊之间,掌管大门督察治安的城管小吏,称为“不良人”,领头的叫“不良帅”。相比于寻常的里坊,兴宁坊的不良人数量多了将近两倍,盘查也更严密。
李苍玉和高栝排着队上前,不良帅见他二人是生面孔颇为警惕,亲自上前询道:“出示户籍。”
二人没有户籍,但李苍玉来时早有准备,便出示了二人受雇于吴本立的契书副本和东市市署堪发的牙书,这些就相当于是劳工证和临时身份证。
“东市雇工。”不良帅上下的审视二人,“来兴宁坊何干”
“专程拜访仪王殿下。”李苍玉直言不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