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鱼侯

    亘古不变的道理。

    现在的独孤彧正被百无掺着站在长安城楼之上，于这个城楼向下看着，只能看到一片烟雾蒙蒙，唯独在这个城楼之上，大唐江山的美景一丝都入不了眼。

    可偏偏它就是最为大气。

    “百无，为什么非要嫁给皇上”独孤彧问她。

    “那现在杨桨说要娶你，你嫁不嫁”百无反问她。

    独孤彧淡笑，回眸瞥见杨桨躺在一株最显眼的枯树上，时不时的看她一眼，自她回来那天，这人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走到哪儿都能见到这一团扎眼的白色。

    独孤彧有些欢喜。

    可是这并不能使她完全消除了怒火。

    “不会。

    但不单单是因为他有那么多事瞒着我，使我不高兴了。

    因为，百无你看。

    兽陵大军，乌泱泱的一片，我能在这个时候顾虑儿女情长吗

    百无你可以。

    我不行。”

    “是！你普度众生，你菩萨！就你最善良了！大公无私，为国为民啊！”

    若换做往常，独孤彧定当要回她一句，她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什么，普度众生，为国为民，而是她觊觎大唐皇上这个位置多时，她想得天下！

    可如今站在她旁边的这个姑娘不单单只是当年那个卖胭脂，算命的百无了，她是皇后。

    大唐的皇后。

    “开心吗”独孤彧问她。

    “喜欢就好了，开不开心的又当如何讲”百无伸了个懒腰，目光透着一丝狡黠“我啊，根本就不想回涿郡，我恨不得，一辈子都黏在皇宫里。”

    独孤彧闻言淡笑，恍然大悟。

    长安城楼之上飞过几只掉队的大雁，自这城楼之上飞去漫天狼烟，凡是归属大唐的诸侯，将在两日之内尽数赶到长安城。

    人，不可怕。

    厉害之人，不可怕。

    一群人……

    因为你永远不会理解人类这种东西，不会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犟，为什么那样混蛋。

    可叶刑亥并没有意料到这件事情，骄傲自负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当你指着这万丈高崖说它摔不死你的时候，上苍都在等着看你的好戏，并时不时的会助你失足。

    叶刑亥一年前痛失女儿，洛神姬也早已投胎做人，他这一生算是无牵无挂，本是闲来无事想要同人类打一仗，哪料想越打越上劲，再也收不住脚步。

    今日他安营扎寨于长安城楼之上，军帐中他自斟自饮，黑白棋子布下一整盘大局，自己倒是绞尽脑汁也不知怎么破了它。

    正在此时，一道光恍进来，叶刑亥一时惊起，待那人真真正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倒不甚紧张了。

    “原来，是我那未过门的女婿啊！

    你怎来了”

    来者正是荇以，他一袭玄袍，手持纸扇，腰间别着精致葫芦，他同往年并无区别，像是时光摧残每个人，唯独善待了他一般。

    “女婿”荇以语气微怒，闪身而至叶刑亥面前，不过眨眼瞬间，那把玉骨纸扇便




第六十四章/死局
    酆都幽冥之中，帝妃与鬼太子于圣殿之中嬉笑，盲眼帝妃布下的一盘棋鬼太子迟迟不能破解，正一筹莫展之际，北阴而来，观棋盘，同儿子一同抓耳挠腮。

    良久良久，帝妃漆雕大手一挥将棋盘推落在地，黑白棋撒了一地，这等场景，北阴似曾相识。

    “这是干什么”鬼太子邪人不明所以，常年生活在如此阴暗地界，仍是一副天真孩童的模样，可见双亲相护，倍受关怀。

    “这本就是一盘死棋，既然破解不了，那就毁了。”

    漆雕淡雅轻笑，终是酆都帝妃，身上与平常女子不同的阴邪大气与霸气侧漏。

    她的双目看不见，更有利于她头脑的清醒。

    北阴能将她娶回来，定然也是看中她“阴邪女诸葛”的聪慧。

    闻此言，北阴恍然大悟，总觉漆雕这番言辞有些不妥，可总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只将邪人带走，落座于高台之上的黑金龙椅。

    漆雕随着一同起身。

    “昨天有一位自称是你凡尘的友人，用黄酒泡过的宣纸写下请柬烧到了酆都，请你参加大婚。”

    北阴拨弄着儿子下巴的手停下，细细回想着自己除了独孤彧哪里还有凡尘的友人。

    漆雕见他半天想不起来，自怀中掏出那张还泛着淡淡酒香的宣纸，微微挪动脚步欲递给他。

    北阴见她行动不便的样子颇有几分笑意，这姑娘满脑子阴招，一说话便想着在算计别人，若这双眼睛清楚明亮，自己还真当栓不住她。

    快走两步搀扶住漆雕，顺手接过那张宣纸:

    小弟仇狄，与兄长北阴于去年八月一见，相谈甚欢，十分投机。

    二月十八日乃是小弟大婚之日，届时请兄长携嫂嫂与侄儿一同而来。

    小弟诚意相邀，请兄长莫要嫌弃。

    北阴回想着这个仇狄，于他所见千万凡人中好似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去年八月，唐土闵城出现一妖物，北阴前去收妖，大功告成后于酒馆喝酒，正巧便见这位仇狄。

    未曾想，那一见，竟真让那白净小伙子记住自己了。

    北阴心中思忖:独孤彧现已回到长安，也不知君绝的事办的如何了，自己也无甚功夫去吃只见了一面人的喜酒。

    “不去了。”北阴说道“当没看见吧。”

    “心虚了吧。”漆雕立定，嘴角含着使北阴有些心里没底的笑容。

    “什么”北阴着实不知她在说什么。

    “就这个仇狄，与他成婚之人是韵霁，闻说，你与她有些瓜葛。”

    仇狄的话，北阴需得反应一阵，但说韵霁这个女的，他怕是一辈子都会记忆犹新。

    自己与她毫无男女之情，但是前些年传的沸沸扬扬，漆雕恐也是听了风言风语，这件事情若不亲眼所见一番，可当还真是解释不清楚。

    正想说些什么，但听得轻微脚步声，一脊背佝偻的婆婆，轻撩拂尘冲着北阴行了一礼。

    “大帝，今日酆都来了一位客人，说要投胎，请您去看看。”

    北阴看了一眼漆雕，知道娇妻不会为这样的星星点点而生气，只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去吧。”漆雕淡笑说道。

    北阴踌躇一会儿终随着老婆婆走出圣殿，心中一时放不下韵霁这个事情，那个丫头就是个扫把星，谁粘上她都需得倒八辈子的血霉。

    他得去救九那个只见了一面的小凡人。

    老婆婆见北阴这个脚步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去投胎，自己一把老骨头，跟在北阴身后，待他到了断魂桥，自己又行了片刻这才赶到。

    断魂桥向来是最热闹的地方，死去的魂魄来这里投胎，各种冲突与辱骂，各种嚎啕大哭老婆婆整日听得都厌倦了，偏偏今日这两人见面，整个酆都都安静的可怕。

    这两人放在一起，周身目光所及不见一个人。

    “臣退下了。”老婆婆言罢便消失的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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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又一妖侯
    独孤彧回到长安的第七天，天下人皆知钟鱼侯死里逃生，涅槃重生，江湖传言虽不可信，也十有一二是真切的。

    他们说归来的独孤彧带着吞吐天气的豪气万丈，那么独孤彧便吞吐了一二分的天地。

    这等夸大的传言，对独孤彧本人没有什么影响，对兵临城下的叶刑亥没有什么影响，甚至于对天下人都无甚影响，偏偏让莫祁听了个耳旁风。

    近来百无时常黏在独孤彧身边，恐也是莫祁对自家媳妇儿说了些什么。

    独孤彧看破不说破，只任由着百无追着她说东道西，自己整日的行程也颇为简单，除却日日坐在长安城楼上看着底下一众兽陵之兵，喝一些寡淡的酒之外，她只是发呆，睡觉，擦拭烫阳剑。

    烫阳剑在杨桨手里，鬼令也在他手里。

    这让独孤彧更加确认，将君绝弄成痴傻模样，三番两次救她的人就是杨桨，心下早已不生他的气，只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同他开口说一句话。

    “媳……媳妇儿，那个我，我错了……”

    这日，独孤彧正在城楼之上看着迟迟不行动的兽陵大军，这都已经七天了，那方非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越是这样安静，独孤彧越觉得他要耍什么大招。

    正思忖入神，但听杨桨不知何时上来，同她说了这三个月以来第一句话。

    一旁百无见这情景，终于还是坏笑着，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主动的离去了。

    落日余晖为背景，独孤彧和杨桨相对站在长安城楼之上，底下是十万兽陵大军，大唐江山断壁残垣，苟延残喘。

    这一切都与如今没有关系了。

    独孤彧听他这样说，面具底下的一张脸，那张天生笑模样的脸，终于不是天生的，笑了起来。

    冬天很好，若无狼烟。

    “错哪儿了”独孤彧问。

    “我和那条太鱼没有关系，冒充荇以把百无和渡零须放在那里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去找她，而我还有别的事情。

    你会去那座雪山是因为，姜柔的孤魂野鬼扎堆出现，我利用鬼怪扭时辰，将你送到了雪山。

    一百年前，一个同你长得十分相像的姑娘被他活活打死了，我不知道她的烫阳剑为什么在你手里，但是，总觉得这个仇不能不报。

    你相公还打不过他，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将他害成痴傻，为让良心过意的去，只能让你代替那姑娘收君绝一根小指。

    对不住……让媳妇儿受苦了……”

    杨桨那样孤傲的一个人，如今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在独孤彧面前低着脑袋，承认着所有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那古原是怎么回事”独孤彧问。

    正忐忑万分，害怕媳妇儿不原谅自己的杨桨一听“古原”二字，霎时变了个人一般。

    蒙的抬头皱眉，紧紧盯着独孤彧。

    “你怎么知道古原”

    独孤彧眯眼困惑，看杨桨的模样并不像是在骗自己，既然不是他将自己拉进古原的，那还能会是谁呢……

    独孤彧摇头“没什么，先前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这个名字，不知是什么地方，你既然知道一百年前的人，自然也知道古原吧。”

    此话一出杨桨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他很明显的不想同独孤彧说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一代女皇莫姑卿卿是如何成了活死人，当年的一代侠客杨白是如何抱憾终身，抑郁而终，当年的酒娘飞霜是如何将自己淹死于万亩黄沙，当年的古原是如何消失殆尽，无踪无影……

    他甚至不想提起当年的大唐如何繁盛，不想提起当年的武官何等勇猛，当年的文官如何傲骨铮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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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婚宴妖场
    二月十八日，闵城的牡丹不合季节的一夜盛开，数不尽的白鹤在这大唐西方的天地肆意翱翔，随处可见的金箔与绢帛更能看出这个地界儿的奢靡。

    大唐的外忧内患他们从来看不见，因为在西汾侯的国家，没有战乱，没有敌军，人人均为长生不老，得道之仙。

    独孤彧与杨桨同坐马车而来，又因这封请柬并没有送到皇上莫祁手里，那人便也不敢生气，只说自己留在城中与兽陵对峙，实在日理万机没空去参加他的婚礼。

    倒是百无十分积极的想要去看看，她与小狐狸二人就是天生的一副倒霉模样，让她们去是让她们去了，只是还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患来。

    渡零须被孙斜阳几百封书信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要去涿郡住几天，此番去西汾侯府，他四人结伴，一为天下扬名的钟鱼侯一为大唐皇后，单说这二人，这个队伍便算是排场十分逆天的了。

    西汾侯府中，大红绸子将偌大的侯府包裹的喘不过气来，紫花檀木的桌椅镶着金玉玛瑙，整个闵城都能看见如下雨一般的金箔自天边飘散下来，据说，那是西汾侯仇狄给这第七房小妾的天地聘礼。

    城中所有大姑娘小媳妇儿均是羡慕不已，想着若自己能有这样一场大婚，大婚第二日便死了又有何妨

    正在这万千的羡慕与嫉妒声中，西汾侯府中，将要与仇狄成婚的姑娘苏韵霁，正一袭嫁衣，浓抹胭脂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一旁有几个小丫头面容焦虑，跪在苏韵霁面前，好说歹说。

    “苏夫人，大婚马上便要开始了，随奴婢回去好生待着等侯爷来可好”

    苏韵霁怒瞪她一眼“不许叫苏夫人！叫夫人！夫人！本小姐都说多少遍了！”

    “可是……”小丫头欲言又止。

    苏韵霁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知道，我不是正妃。”她表情黯淡下去，看了看身上这身嫁衣，妖艳的桃色仿佛与满城的牡丹花融为一体，仇狄对她已经很好了。

    于他的众多小妾来说，她还是第一个让仇狄这样费心的。

    她本不想说什么，可延续了几百年的骄傲，不答应她就这样自认的憋屈的嫁了出去。

    “苏夫人，随奴婢回去吧。”小丫头又说一遍。

    苏韵霁本想起身，思忖委屈委屈便也就过去了，但看那个一袭大红长袍的男人正冲这方而来，霎时又恢复原先抱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