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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四更谈

    安庆方也打量了一眼李秉的眼神,看着他不说话,只能接着说道:“来找我偷书的那人,见我的时候一直戴着斗笠,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至于他为什么来找我,说不定是因为我在这个行当已经小有名气了。”安庆方说到这里倒是有些亢奋:“不是跟你吹啊,别看我年纪不大,在这一行里面,我已经算是祖师辈的了。前一段时间,江湖上还送我一个外号叫‘探风手’,就是说风里面藏的东西,我也能偷出来。那人来找我也是理所当然。”

    看着李秉默不作声,安庆方知道似乎已经打消了他心里的疑虑,似乎不会对自己动手,稍稍放松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他们为什么还带着我,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他们以为我还有什么知道的事情没有告诉他们,所以带着我。就好像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也还带着我一样。”

    听到这话,李秉笑道:“诶,我想知道的你可没有全告诉我。我记得你今天逃跑时候用过一个竹节迷药,那东西倒是很管用嘛,哪里来的,还有没有啊!”

    安庆方刚才还大大咧咧,这会儿却忽然低沉下去,眼睛望着车厢外的淡白的云彩,似乎想起了旧事:“那东西是我师傅给的。我以前四处流浪,经常吃不饱,后来在幽州遇到一位好心人,他教我妙手空空的本事。他虽然没有收我为徒,但我在心里一直管他叫师傅。他一共给了我五枝迷香,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逃跑用,不可以干伤天害理的坏事。今天那枝已经是我最后的一枝了。”

    盈澜儿听到此处,嘟嘴说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好人啊,教什么不好,教你偷东西。”

    安庆方听了这句话,似乎有点发愁起来,原本的活泼性子也不见了,眸子已经染出斑斑血丝,嘴上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师父是好人,你不要说他。”

    李秉猜着怕是他师父已经过世,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略微摇头道:“好了,既然你交代完了,那你走吧。”

    安庆方正要下车,硬是被盈澜儿一把拽了回来:“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不然呢难道还把他送回去”

    盈澜儿闷不吭声,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刚才糊里糊涂跟着你把他救出来,已经是不对了。现在知道了他是贼,更是不能放他走了。仔细想来,那大汉是见过我的,等他醒来发现人不见了,一定会去‘非派’找我的麻烦,到时候你走了。我可惨了。”

    李秉看他固执,起身准备跳下马车:“那好,反正这里马上也到进巴蜀了,你送他回去吧,我可走了。”

    “祸是你惹出来的,你这就想走”说时迟,盈澜儿一鞭挥出,想要缠住李秉的小腿把他拉回来。

    李秉也不甘示弱,双手抓住车厢顶棚,用力跃起,单凭两脚便死死定住盈澜儿的长鞭。

    一场惨烈厮杀即将展开,顷刻间,小小的车厢剧烈震荡起来。

    ……

    四个时辰过后。已是寅时末刻。月还朦胧着,天色已渐亮。灰蒙蒙的天,太阳和月亮一东一西、一明一暗同时挂在天上。

    饶是马儿赶了一天路,晚上也未休息,已经疲乏不已。回客栈的时间竟比逃离时多了整整一个时辰。

    李秉一宿没睡,多少有些倦意。走过镇子的牌坊时,拉开车厢的门帘瞅了一眼,里面的两人倒是睡得踏实。他放慢马车,伸手摇了摇盈澜儿,手背上一排整齐的牙印还渗着血丝。

    “到了镇上了,你快起来吧,一会按你说的,就说是他逃跑了被我们抓回来。”李秉看她不起身,又轻轻推了两下:“你确定这样没问题么”

    盈澜儿执拗两下,还是最后还是被摇醒了,睡眼惺忪




第七章 冤家路窄拿密函
    果然不出李秉所料,走了不算太远,三人就到了茶铺。

    这季节中午闷热的慌,早起赶路的人倒是不少,茶铺上已经坐了不少歇脚的人。

    乡野小店没有什么金贵食物,好在李秉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点了馒头和稀粥,又叫了两个小菜,就算是果腹了。

    三人坐在一桌,默不作声,总觉得尴尬,李秉率先开了话头。

    聊了两句就谈到初次见面时候,盈澜儿要追的那个儒生。

    她只道那人是她的未婚夫婿。

    李秉闻言更加好奇,想要再问,却看盈澜儿似乎还在想刚才的惨烈画面,并不愿意多说,自己也只能作罢。

    三人又陷入一阵沉默之中,万幸这时候菜已经端上来了,总算是有点东西可以打破尴尬了。

    李秉正大快朵颐,却听旁边一桌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你听说了么,阳月宗的掌门被人刺杀了,连门派的至宝也被抢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那凶手年纪似乎只有二十不到。好家伙,年纪轻轻就一身好功夫。”

    “你知道什么啊,那掌门是被下毒毒死的。仵作验尸都查出来了。”

    “我也听说是这样。你说自从“安、史”两人被斩之后,本想着又能过几十年太平日子了,这才十余年,江湖上怎么又这么乱。”

    李秉闻言,放下碗筷,端着酒碗就凑了上去。“嘿,几位大哥,你们说的是真的么我怎么听说阳月宗掌门武功高强呢怎么会轻易被杀死,是谁下的手啊。”

    刚才说话那几人不认识李秉,谨慎之下,怕李秉跟这事有关系,也不答话,朝李秉挥挥手让他走开。

    李秉碰一鼻子灰,正要悻悻走开,却听旁边一桌人搭话到:“小兄弟,这你就听岔了。武功高强的,那是上一代掌门,这一代掌门呐,据说武功也就那样……”说完还爽朗大笑两声。

    李秉顺着声音望去,那一桌一共坐着三人,说话的是个国子脸,看起来倒是威严的很。

    他旁边坐着的年纪稍轻人闻言连忙咳嗽两声:“隔墙有耳,二哥慎言。”

    这国字脸大汉倒不以为然,本想继续说,却被李秉打断了:“那,凶手抓住了么”

    刚才开了话头的那一桌,见这边也有人搭话,便又大声说道:“那当然是没有啦,要是抓到了,哪还能有这些江湖趣闻。”

    国字脸憋着话,也不吐不快:“你看,我就说吧。堂堂偌大一个门派,掌门被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人给杀了,还让别人跑掉。你说这些人,武功能高到哪去。”

    李秉正想继续问话,却听旁边一桌人拍了桌子:“喂!你是瞧不起我们阳月宗么,先侮辱我们前任掌门,后侮辱我们门派。不然咱们比划比划!”

    听出这几人正是阳月宗弟子,李秉生怕被这几人认出来,端着酒碗往后退了一步,又坐回自己那桌。

    国字脸大汉也是硬气,拍了桌子就要站起身,却被身边那青年人一把拉住。

    青年起身来说道:“兄弟别往心上去,我这朋友喜欢胡吹大气,说话当不得真的。”

    那四个阳月宗青年弟子倒是不依不饶,领头那人已经抽出兵刃,一剑劈在三人吃饭的桌上:“怎么了,有胆说话,没胆比试了么。”

    国字脸已经按捺不住,一把挣脱青年的手,大声说道:“三弟,你别管。”话音未落,他已经站起身来。不等众人看清身形,他已经夺下了领头那人的长剑,一把掷回阳月宗几人的桌子。

    领头还未那弟子反应过来,已被国字脸大汉一把抓起,高高举过头顶之后,径直扔回了其他三个弟子的身上。四人倒地,拧作一团。

    那大汉满意的笑了两下,大声对那几人说道:“老子说老子的,你们听你们的。老子又没瞎说,少来找不自在。”说完便坐回桌上。

    那青年人见状,不禁皱了眉头,对大汉说道:“二哥,你太胡闹了,我们这次出来是有要紧事的。”

    李秉巴不得这些阳月宗弟子栽个大跟头。看的正起劲,却听盈澜儿整顿了愁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本来不是很确定,看那人出手,已经有七分把握。这三人应该就是墨家三兄弟,都是高手。

    最边上那个胖子是老大,人称‘赛天翁墨染江’别看他胖,他的的轻功可是奇高无比。那个大汉是老二‘翻天手墨染河’。旁边那个人是‘划天钺墨染湖’。本来他们还有一个弟弟墨染溪,据说是前些年得病死了。”

    李秉闻言看去,那青年人的身边果然带着双钺,使这门兵刃的人倒是不多,想来应该没错。又瞧见阳月宗领头那人倒在地上,还未爬起来,忽然很着急的在衣襟里翻了翻,掏出信封的一角,才安心下来。

    显然这信十分要紧,李秉正在思索要怎么弄到那信封,却瞧见安庆方正笑嘻嘻的看着他,想起安庆方的老本行,当下会意,便眨眼给他使了个眼色。

    安庆方也知道李秉心思,站起身来,去扶地上那几人:“几位大哥,大家出门在外,犯不着为几句话伤了和气。您说是不是!”

    李秉做贼心虚,加上自己本来就和阳月宗脱不了干系,此刻害怕让那几人瞧见,只是低头喝酒,却听那大汉墨染河转头对他说道:“小兄弟,别害怕。我们刚才说道哪了。”

    他心里此刻正爽着,斜眼微微瞥见一眼阳月宗众人说道:“哦!说道凶手没抓住。”国字脸兴高采烈,正要接着说这事,却被三弟墨染湖瞪了一眼。

    墨染湖掏出铜钱压在桌上,喊了一声结账,便要起身。

    那大汉也没办法,只得跟着站起来,叹了一口气,向李秉说道:“小兄弟,三弟发火了,看来今天是说不成了。咱们改天再聊啊。”

    话音未落,那青年和胖子已经走出茶铺,墨染河只得跟上去,临走时,倒是连阳月宗几人瞧也没瞧一眼。

    安庆方扶起几人之后,便回了座位,跟李秉使了眼色。

    李秉当下会意,拉起盈澜儿就要走。

    盈澜儿倒是还傻兮兮的,被李秉拽走。掏钱放在桌上还不忘拿起盘子里最后一个馒头。

    “喂!急什么啊,我还没吃完!”

    李秉拖着盈澜儿,走出半里地去。

    “怎么样!信上说了什么”安庆方虽然不认字,看是看着这信上工工整整的火漆密封,就知道内容肯定也不一般。

    李秉看完嗤笑一声:“哼!真是天助我也。好你个阳月宗,居然想联合东川节度使,贪我李唐国土。”

    盈澜儿对这书信倒是不感兴趣,看着李秉笑出声来,低声问了一句:“我李唐”

    李秉心知说漏了嘴,赶忙把话题扯“大唐是李家的天下,凡是姓李的人,自然要保卫国家。”顿了顿,又道“这信是阳月宗‘新掌门魏子松’发给东川节度使的,说大事已成,阳月宗尽在他掌握之中,他愿意按照之前的计划,投靠东川帐下。并且提议让东川再联合其他几个门派,吞下山南西道这一大块地方。”

    自大唐安史之乱后,各地纷纷叛乱,朝廷已经无力统治全国。安史之乱的叛将和平叛战事中崛起的军阀,纷纷占地为王,各统一道或数州,军事民政,命官、征税,皆得独立,父死子继,自以世袭,号为留后而不待朝命。朝廷无力讨伐,往往姑息了事,承认其地位,世称藩镇,而首领则封为节度使,在明面上仍归大唐节制。

    现下长安西南方向,山南西道(即现在陕南、川北地区)大部分还归朝廷管辖,蜀中地区有东川张阀,占领一块飞地,包含剑阁,渝州(今重庆江北),泸州。朝廷封他为东川节度使。而此时往东川张阀以西南,成都、嘉州等川南地区,尚且还为朝廷管辖,对东川形成合围之势。

    安庆方也道无趣:“我还以为能有什么好玩的呢。”

    李秉把信收起来,说道:“好玩的是真有,魏子松在信上劝节度使派人参加九月初在嘉州举行的‘法家大会’夺取名望



第八章 药王殿里故人现
    两日后。

    李秉三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总算混个半熟,谈笑风生,倒是不觉时光飞逝。盈澜儿看着两边路上的风景,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大好,边走边哼唱道:

    八月槐花信儿黄,

    桂花一枝满园香,

    夜落金钱吐红蕊,

    丁香紫芒熏衣裳,

    不等秋风凉,不等秋风凉。

    “果然是已经到了益州境内,早就听说益州的花不仅品种繁多,更是颜色亮丽,果然一点没错。这还只是乡下,就已经感觉和别的地方大不同。”李秉听盈澜儿唱着花的歌,心情也是舒畅。

    盈澜儿闻言却嗤笑出声:“这话可就外行了,这里离益州城还远,花开这样好,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天台山了,药王殿就在那里。药王殿是青苗一脉中的翘楚,最擅长培植药材。这里的花,估计也是出自他们的手笔。据说药王殿的百花园里一年四季都繁花似锦,被誉为天下奇观。”

    “原来如此。澜儿女侠果然学识渊博。在下佩服佩服。”李秉抱拳作揖,惹得澜儿嗤笑连连。

    “没想到现在倒是跑到益州来了。既然已经到,不如就上天台山去看看,也不枉此行!”李秉看着一路花开,听着盈澜儿的描述,也想去瞧瞧药王殿的样子。

    安庆方也说想去,盈澜儿略作犹豫,便道:“也好,素问药王殿好客,我们前去拜会,总不至于把我们拦在门外。路上耽搁一个时辰,晚上还能赶得上投店,倒也不打紧。”

    刚到山下,就瞧见一座好大的牌坊。这牌坊倒不同于别处的大红大绿,没有刷漆,仅仅是木材本身的颜色。不过做功倒是十分精细,牌匾上线雕刻各式鲜花,显得古色古香;中间的门匾上刻着“药王殿”三个小篆正字,铁划银钩,苍劲有力。

    牌匾右边立着一木一石两块碑文,左边木质那块上书:“益州百姓感念药王殿悬壶济世,特于山门立功德牌坊,愿药王殿万古长青。”,下面的落款是神龙八年(即唐中宗),离现在也有七十余年了。

    另一块石碑颜色还算新亮,上书:“感谢药王妙手再造之恩,益州刘季捐银八千,重修山道。感念药王殿恩泽千秋。”落款是大历十年(唐代宗),即五年之前。

    盈澜儿看着第二块石碑,惊叫道:“八千两修了山道!这山道难道是用银子砌的么。”盈澜儿对大钱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寻常人家五贯钱就够一月过活。在她印象中,自己家境已经算殷实,一年所得银钱,也不过二三千两罢了。

    李秉看着这钱也觉得确实有些多了,便向前走几步看了看那步道。“这步道果然非同凡响,单看这石材,就知道精心选取过的,台面整齐干净,没有一丝杂质。不仅栏杆上雕刻着花纹,就连台阶侧面也刻着图案,而且似乎每个台阶上的各有不同,似乎要把天下的植物都刻上一遍。”

    这台阶做的精细,就算是大明宫(唐朝皇宫),也少有地方修筑的如此华丽。李秉心里大大好奇,这台阶都已经做成这样,那上面的山门又是怎么一番景象,连忙朝盈澜儿两人喊到一声:“澜儿,庆方,别在那看了,我们快上去瞧瞧。”

    山道不长,只是两旁的景致确实漂亮。各色各异的小花,李秉倒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里没有金石白玉点缀,不仅少了一丝世俗金土气,更多了一丝悠然世外的意境。

    刚到山门,一株五丈余高参天大树突兀的出现人三人眼前。“好家伙。树长到这么高已是难得,更何况是一株银杏。”

    银杏树下,便是药王殿的正门,与之前山道的精致相比,这正门倒是显得朴质而又雅致秀气,土坯墙上细腻的刷一层蓝边白底的素漆,一圈围墙脚下,皆是浅红色的秋海棠。正门上没有牌匾,大门敞开着,似乎这药王殿倒是可以让常人随意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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