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传奇

    孙少华尴尬地低下了头。

    “我姐对我妈说，看来这个臭小子没少往咱家跑啊，你看赛虎，对着电视摇尾巴呢！”

    孙少华听了“扑哧”一乐。

    “别笑！当晚，我妈和我姨夫通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后来，我姨夫电话里对我说这两天抽空要见你。”

    “你答应啦”孙少华紧张地问。

    “你当兵的事还要求到他呢，我早就答应了！”

    “这都啥光景啦，还提当兵的事，你那姨夫，见着勾引他姑娘的我，还不得拿起菜刀把我剁吧剁吧吃啦！”

    “我看应该先剁你的手！”陈香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蹙着眉头，带着满满的醋意:“瞅瞅你那天晚上，握着人家夏晓荷的手激动的全身发抖，像个重度的脑血栓患者突然发病…”

    “哪呀…”孙少华被陈香抢白的脸上阵阵发烧。

    “还是说正事吧。跟你的亲爹说说，就说我现在废寝忘食学习忙，高考结束后再去叩拜他老人家。”孙少华转移了话题。

    “我都答应他了

    ，再说了，是他提出想见你的。”

    “我感觉凶多吉少，最好还是不去，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收不了场了。”

    “偷什么鸡呀蚀什么米呀！以往打架的劲头、替人要帐的劲头哪去啦！”陈香火了。

     




第54章 隔代的情仇
    直到后来，孙少华才慢慢知道，母亲袁贞淑当年饰演的喜儿这个形象，就是她在当年知青驻地东兴镇甚至后来的延春县人们心中的形象。

    孙少华还知道，那时的母亲只是饰演了《白毛女》中一个经典的喜儿扎红头绳的片断，有着一半能歌善舞朝鲜族血统的母亲把喜儿这个形象演绎的既青春活泼、又温婉大方，加之模样俊俏，便愈发的光彩照人。套用现今流行的一句话:是宅男心中的女神和梦中情人。

    但现实生活中的喜儿，却因当年特殊的历史背景和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而命运多舛，这里面更掺杂着孙少华想急切了解却又带着深深痛楚和屈辱的身世之迷。对于一个青春期渴望成长和新生的少年来说，又有着无法承受的沉重，任何一个刺激，都会让他做出过激的反应。

    “我问你，你妈是不是演过喜儿的袁贞淑！”眼前的秋志雄目光逼视着孙少华，声音颤抖地追问。

    “…是又怎样！”孙少华被问急了，他一下想起了尹泽生前些天曾对自己说过年那番话，无法言传的那种悲凉在心底慢慢升起。

    “那个孙安国是你的养父吧”方寸已乱的陈香生父话里透着绝望。

    孙少华的脑袋“轰”的一下，内心猛的如烈火烹油炸开，戴着的那层厚厚面具被人无情的揭去，那隐藏在心底的柔软在煎熬中痛彻心扉。

    “你不就想表达我这个私生子，配不上你家的大小姐吗”此时此刻，孙少华仍然顾忌着陈香，努力忍着屈辱和怒火，尽量平静地说。

    “你什么都知道啊。”秋志雄呆呆地看着如赵东升翻版的孙少华，喃喃地说。

    此时此刻的秋志雄内心苦辣酸咸地搅拌在一起，加注着穿越时空的那段不堪往事，他心里愈发地相信，眼前这个孙少华，就是当年东兴镇知青连队小北京赵东升的儿子！！不但面相上相近，甚至举手投足都带着赵东升的遗传基因。直到现在他才完全明白，当年在赵东升走了以后，自己放下身段，在不计前嫌的情况下，原本答应嫁给自己的袁贞淑一个月后忽然变卦的原因了，原来是怀上了赵东升的种！之后为了赵东升又隐姓埋名，为了他们曾经的情感忍辱负重地活着。

    这都什么缘分啊！现在自己的姑娘又和他俩的孩子掰不开扯不断的纠缠在一起！

    “你妈妈知道你俩的事吗”秋志雄缓过神，逼视着孙少华又问。

    “我妈不知道！我和陈香只想好好相处，就是到现在我俩还是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你们上一代的恩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在秋志雄的逼视中孙少华彻底崩溃，他“腾”的站起身，直视着秋志雄大声

    说:“我知道你们高高在上瞧不起我家是农民，更瞧不起我这个出身！我是烂苹果也好，青苹果也罢，但我将来会发芽生根，也会树大根深！我不需要你们用你们的世界观来统一我们的思想，我也瞧不上你们用满口的仁义道德来规范我们的言行，青春期怎么啦想想你们当年，做的比我们更好吗”

    “呵呵呵呵，你们我们的。”秋志雄看着桀骜不驯，一身叛逆、振振有词的孙少华浑身气得浑身颤抖，噎得哑口无言，紫砂壶“咣”的一声跌落在地，碎片和茶水茶叶洒了一地。

    “出去！出去！！”秋志雄对冲进来的陈香和她母亲声嘶力竭地咸着，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重重关上门后，秋志雄从茶几上拿着中华烟冲着孙少华一摆手:“跟我到书房。”

    足足抽了两支烟后，秋志雄从窗前转过身，再一次打量着孙少华，语气平静沙哑地说:“你不是想当兵吗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和陈香分手。原因嘛，我刚才想了想，有两点。”

    说到这，秋志雄又续上一支烟，接着说:“我叫秋志雄，回家你对你母亲讲，你喜欢上了我的姑娘…”说到这，秋志雄闭上眼睛，重重的吸了一口烟，似乎做着艰难的决定:“我想说的，一是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可能幸福的，虽然你俩还远没有走到这一步，换句话说，如果你们俩人关系的存在会持久和深深伤害着你们各自的父母，你还会选择坚持吗我相信你不能；二是我坚决反对你俩处对象是因为我也从你们这个年龄走过来，懂得因为你们年龄小不会控制感情，对于陈香这个有潜质的姑娘，我不想因为你俩的早恋使她考不上大学，毁了一生的前途。喜欢一个人，有时就得有取舍，有牺牲，这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你的母亲是你最好的榜样。”

    孙少华静静地听着秋志雄把话说完，他忽然明白，阻隔他和陈香交往的，不但有世俗间的荆棘，还有他们成人间的恩怨情仇，这才是他和陈香无法逾越的鸿沟。

    既然秋志雄把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一切都无所谓了。想到这，孙少华冷冷一笑:“当年你是这么做的吗！反对我和陈香交往主要是在乎你的感受吧。”

    “你个小…”秋志雄没有骂出口，他紧绷着脸，嘴唇哆嗦着，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人在他面前敢这么放肆过，自己也从未像现在这么失态过。眼前的这个不知深浅、甚至没大没小的半大孩子的脾气秉性，和当年的赵东升几乎一模一样。

    “好，好。”秋志雄被孙少华的话噎的一时无话，他上下打量着孙少华，一下气乐了。

    “你小

    子有个性。这么认为也无所



第55章 李武的铁锹
    一九九三年三月中旬的那个周一，是孙少华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日子。

    对于自己和陈香的关系何去何从，此时的孙少华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心，生活还得继续，一大早，他迷迷糊糊地下炕洗把脸，努力摇了遥痛得欲裂的脑袋，默不作声地吃完卧着鸡蛋的米粥，在姥姥和母亲紧张关注的目光里，背上书包，骑上半旧的自行车，顶着天空飘落的湿粘雨雪，昏昏沉沉地来到学校。

    刚走进一楼的班级，孙少华就迎来许多同学惊诧和关注的目光。

    “你俩这都怎么啦吵了一宿”早自习课上，史耀威隔着两排同学笑着和孙少华开着玩笑。

    孙少华抬头看了看陈香的坐位方向，正好撞见陈香正回头怔怔看着自己。

    在俩人对视的目光里，孙少华的心一下揪了起来，这是他认识陈香以来，从未见过的形象，目光幽幽，眼圈红肿，凄婉动人。

    第一节数学课，孙少华在陈香频频的回头中，耳朵里没有拾进一个数字，脑袋乱糟糟一片，下课铃声刚刚响过不久，陈香就匆匆走到他的桌前，不容置疑地说:“跟我出去一趟，有话跟你说。”

    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里，俩人一先一后走出了教室的门。

    室外的天空灰蒙蒙混沌一片，仍是雨雪交加的景象。

    俩人走到走到校园西侧无人处停下脚步，陈香转过身来打量着孙少华刚想开口，只见一个雪团“啪”的一下落在旁边的湿洼处，溅了俩人一身的雪水。孙少华扭头刚想发怒，只听“呀”的一声，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半身羽绒服的女孩，一下跌倒在湿漉漉的雪地里，他定睛一看，竟是刘春梅。

    陈香脸色一变，转身跑过去，双手把刘春梅扶起来。“谁这么缺德呀！”陈香愤怒地打理一下四周，帮着刘春梅掸掉衣服上湿滑的雪，又掏出手绢擦了擦她的脸。

    孙少华抖落身上的雪水，也关切地走过去。

    校园的西南角有一个室外厕所，刘春梅是在去厕所的路上遇袭的。

    刘春梅额头发梢里渗出了血，捂着头疼的哭出了声。很明显，湿硬的雪团里包裹了沙子和石子。这是以往男生们常用的伎俩，如果换成冬天，没有融化的飘雪包裹着石子打身厚厚的棉服上或许没有什么，偏偏在当下这个季节，湿粘的雪攥在一起硬如石块，包裹上石子，力度可想而知。

    见此情形，孙少华一下怒了。放眼四望，他看到了前面几十米外怔怔发呆的丁几个矿区子弟。他们是去年春天转到一中的延春矿务局处以上干部的孩子，由于嚣张和跋扈，时常和校内主要是住宿学生起着摩擦，其中经常出头的俩人孙少华都熟

    悉，一个是葛春怀，一个是钱加宏。

    “哪个缺德带拐弯的**干的，就长着背后偷袭女生下三烂的本事，没深没浅的，眼睛长在腚沟上了还是脑瓜子让自己的裤裆挤出屎啦！不入流的瘪三！！”孙少华咬牙切齿地骂道。

    骂的够狠，够难听。停顿了片刻，很快有人接过了话:“你骂谁呢孙少华就你那缩头乌龟的**样，还他妈的英雄救美呢！”

    一句话说到了孙少华的痛处，对方明显用李武之死来敲打自己。他定睛看去，说话的竟是葛春怀，他冷冷笑着，一脸不屑地放话:“就你那**样，俩捆一块上，我都能抠死你。”

    谁也不想在众目睽睽的女生面前丢了面子，葛春怀听到这话，回头和身后十几个矿区子弟交流了几句，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孙少华，你给我回班去！”扶着刘春梅的陈香一看形势不好，冲着孙少华大喊道。

    葛春怀走到孙少华的跟前，十几个矿区子弟也慢慢跟了过来。

    “牛逼让你吹的，一中还装不下你了。”葛春怀上下打量着孙少华，白净的脸上带着满脸的不愤和不屑。

    “孙少华！事还少吗回班去！”陈香向不远处的孙少华尖利地喊着。

    孙少华目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葛春怀，又回身瞧了瞧陈香，就在他再次转过身来同时，左拳已经冲向葛春怀的眼前！

    “嘭”的一下，一记重拳正好砸在鼻子上，猝不及防的葛春怀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血水奔流的脸，而随后赶到的一脚正好踹到了他的肚子上。

    “嗷”的一声，葛春怀蜷缩着身子倒在雨雪交加的操场上。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先下手为强。这是几个月来孙少华和国虹、保财等人接触时，最常听到的一句话，特别是在敌众我寡、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

    “削他！削他！”反应过来的十几个矿区子弟愤怒地叫喊着冲向孙少华，在奔跑的厮打中，孙少华吃了亏，嘴角流出了血，后背布满了鞋印，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好在尹泽生和在校住宿与孙少华关系不错的一些同学及时赶到，上课的铃声及时响起，他才没有吃更多的亏。

    孙少华知道，对方不可能善罢甘休，第二节课整整四十五分钟，他都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全然不顾陈香频频回头的眼神。

    果不其然，第二节下课铃声响过不久，授课老师刚走，葛春怀一伙十几个矿区子弟就堵在了一楼高三二班的教室门口。

    “孙少华！滚出来！”走廊里，不停的有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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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是一只被逼急眼的兔子
    此刻的操场上一片大乱。学校因雨雪取消了课间操，在被出来透风的学生围满的操场里面，个头瘦高的尹泽生和两个文科班的一些男生还有部分驻校生等冲出教学楼，和矿区的十几个男生打在一起，双方手持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拿着教鞭，还有的拿着长木尺，甚至有人拎出了班级装水的铁桶。由于尹泽生一方人多势众，只几分钟的工夫，这十几个转学到校的矿区子弟们就支持不住了。

    装逼久了，一但有个闪失，顺势推倒墙的大有人在。

    校长、教导主任、还有一些其他的男女老师也都来到了雪花纷飞的操场，大喊着想控制住局面，但无济于事。

    孙少华疯狂地追着葛春怀，直至他玩命地逃出校门外，消失在过往的车辆和人流中。等到怒火未消的他返回校园时，手里多了一块砖头。

    “钱～加～宏！……钱～加～宏！”返回操场的孙少华忽然想起了刚才冲着他叫嚣最欢实、最嘚瑟的这个矿区子弟。他拎着锹在操场上大声喊着，充血的眼睛在操场上四处找着钱加宏的踪影。第二句话音刚落，只见钱加宏慌张地窜出包围圈，向教学楼门口的校长方向跑去。

    孙少华心中的怒火再一次升腾起来，拎着锹开始了第二轮的追击，眼看着钱加宏跑到了校长跟前，他手中的砖头也飞了出去，划出长长的抛物线，正好砸在钱加宏的肩头，他大叫一声，身子晃了一下，另一只脚没有踩稳，一下子摔倒在林校长的跟前。

    围观和学生“轰”的一声瞬间静下来，正厮打在一起的两伙学生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全部目光都转向了教学楼门口。

    此时的孙少华也吓了一跳，也随着大家的目光紧张的注视着栽倒到教学楼门口的方向。

    站在旁边的林校长也吓得像是踩到雷一样的跳着躲到一边，而后又转身向前探着观察着钱加宏的动向。

    漫长的十几秒钟过后，趴在台阶上的钱加宏晃晃脑袋，慢慢站了起来，还回头看了看。

    孙少华随着围观学生的嘘声也长出了一口气，转回身刚想加入尹泽生那伙继续复仇，忽听得秋彤带着哭音的一声凄厉呐喊:“孙～少～华！你想干什么呀！”

    顺着声音望去，孙少华看见在校园的东北角，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孤单单地站在雨雪交加的灰蒙蒙视野里，那么的楚楚可怜。也是在那一刻，孙少华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也在这时，操场上突然“啪”地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围观的学生循声看去，只见学校体育组组长由老师站在操场的领操台上，姿势威武，手里举着比赛用的发令枪。

    围观的学生“轰”的一声笑了。史耀威这时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孙少华，悄声说:“哥们，真的不能再打了。”

    事后，很多同学和老师对孙少华当时表现感到非常意外，说一个平时不吱声、不言语的文静学生，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疯狂！

    孙少华的回答也令很多人意外:我是一只被逼急眼的咬人兔子。但他心里清楚，这次不断升级的冲突演变到最后，是自己内心愤懑、压抑情绪的总爆发，葛春怀只是一个撞在枪口上不知死活的家雀而已。

    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孙少华的怒火渐渐平息之后，一股巨大的悲情涌上心头，他久久望着陈香，却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她的身边。乱轰轰散去的学生和校园漫天的飞雪憔悴着两颗年少的心，沉重着他们心中无法面对的现实。眼前的世界并不接纳俩人所向往的和追求的理想，这个世界是成人的世界，你的卑微和渺小决定了你只是顺从和执行者，所有挑战权威的叛逆注定被撞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　#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