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传奇

    “今天下午，是慧琪把我从所里给我叫过来的。过年的时候高家聚会，包括我和你的几个叔叔大爷也都跟你说了很多，今天，王家的几个姐妹一起给你过生日，这些人都是实实在在盼着你好的人，你要知道惜福。”高吉祥放下酒杯，点支烟重重吸了一口后对高吉胜说。

    “新的一年啦，姐夫长了一岁，我也长了一岁，过去的都过去了，应该从新开始啦。”已是初二学生的王慧琪努力学着成年人的口吻，似乎是劝慰似乎又是祝福着对高吉胜说。

    高吉胜也点支烟，低头不语，他知道，目前自己的状态不应成为未来人生的常态。

    “吉胜，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恨我自己不能为你承担哪怕是减轻一些，人死不以复生，我相信九泉之下的姐夫也不希望你这样，你不能那么自私，因为还有我，还有我们的新生活。”王慧珍接过高吉祥的话头，也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一旁的嫂子王慧玲也轻声附和着。

    不知不觉中，高吉生已是泪流满面。

    “赶紧从痛苦里走出来吧，哪怕是为了慧珍。再套用你叔叔大爷的话讲，总不能让镇上的庄家一直看你的笑话吧”高吉祥看了看泪光闪闪一言不发的高吉胜，叹了口气接着又说:“三年前，你嫂子和五岁的孩子出车祸没了以后，很长时间里我也是不接受的，可又能怎样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失去了很多，而额外地照顾你什么。”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高吉胜相信，自己和镇子里的许多人一样，对自己这个强势跋扈又八面玲珑的表哥敬而远之，这时他才知道，其实风光背后，每个人都有着极力掩饰的伤痛。

    隐忍和无奈，乖张和谄媚，强势和执着，生活其实就是一个波谲云诡的舞台，在不同的场次和时段，换上不同的面具，只有在最真的亲情面前

    ，才能无所顾忌地卸下伪装，相互的坦然面对。

    春节过后的三月初，高吉胜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小镇居民的视线里，重新理了发，依旧是那身干净打扮，他也在隔三差五地上班，就像一场大病初愈的病人，暂时还适应不了正常人的生活节奏。

    经过春节热闹的喧嚣，小镇的生活又恢复了常态，四周的山峦依旧整体保持深黄的色彩，偶尔几片暗绿的色块，那是为数不多的红松林，一成不变的维护着自己的风格，只有消融的残雪在告诉人们，春天真的不远了。

    三月初也是学生们的开学季，进入初二下半学期，王慧琪每天和以往一样仍正常地上学和放学，但毕竟年长了一岁，开始有了少女初成隐藏不住的生动气息，和她的两个姐姐相比，除了共同的漂亮基因外，少了的是羞涩和腼腆，多的是伶俐和活泼。当然所有这些变化，自然逃不出镇子里居民的眼睛，更包括那些初三以及高中男生甚至已经走入社会那些荷尔蒙正蓬勃旺盛男孩们的视线，于是有了尾随，骚扰，挑逗，起哄，甚至**裸的追求表白。

    和曾经的姐姐相比，在经过了最初的害怕和慌乱之后，王慧琪渐渐适应了上学和放学路上遇到的这些麻烦，一律不予理睬的方式也让这些男孩子们无可奈何。直到有一天下午放学他被庄腾飞第二次堵在放学的路上。

    庄腾飞是镇财政所所长庄定坤的小儿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在镇高中读着高二，因为家庭的势力，他和同样人高马大的哥哥庄腾蛟渐渐成为镇上无人敢惹的一霸。第一次王慧琪被堵在路上是因为她接到庄腾飞的情书后看也没看地扔进了班级教室的炉子里，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直到她被庄腾飞领着一伙人堵在放学的路上，逼迫她表态，王慧琪才意识到不同以往，遇上了麻烦。

    王家在镇子势单力孤，以往有了高吉军的庇护和影响，别人才不敢染指什么。可自从高吉军死了以后，加之从未担过是非的高吉胜也萎靡消沉了以后，王慧琪直观地感觉到，庄家这个无赖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面对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阵势，王慧琪第一次切实感到了害怕，她随即软化了立场，说她要考虑考虑，庄腾飞随即给了一周的期限，直到王慧琪点头同意才悻悻散去。

    几天来，意识到麻烦来临的王慧琪愁眉不展，她首先想到了高吉胜，也确信自己这个




第138章 疯狂的高吉胜
    这个名叫蒋程的男孩看到高吉胜的气势吓了一跳，乖乖地让开一道缝隙。

    “高吉胜，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呀你那个投机倒把的哥都没了，还狗仗人势的跟我装什么逼呀！瞅瞅你们哥俩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祸害糟蹋姐俩还不够吗你以为王家仨姑娘都属于你们高家呀…”

    没等气急败坏的庄腾飞说完，怒不可遏的高吉胜此时已经转过身上前一步，挥起拳头狠狠砸在他的嘴上，鼻孔汆血的庄腾飞一阵眩晕，下意识地双手捂脸含混不清地大喊:“削他！削死他～”

    好虎架不住群狼，当高吉胜回头看清了背后踹他一脚的蒋程后，身前缓过神来的庄腾飞上前狠狠一拳和一脚把他打翻在地。在王慧琪凄厉地呼号中，高吉胜双手护头蜷着身子，默默数着踹到身上的几十个记重脚后，便感到哄的一下，全都散了。

    满脸是血的高吉胜被呜呜痛哭的王慧琪从地上拽了起来，艰难地拍了拍身前衣襟的尘土，若无其事地拿过王慧琪递过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慧琪，你回家吧，我没事。”

    看似若无其事的笑，王慧琪却感到了莫名的无法预料的恐惧。

    “姐夫，你真的没事吗”私下里，王慧琪早已把高吉胜当做了自己的姐夫。

    “没事，你赶紧回家。”高吉胜忍着疼痛说完转过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走了没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大声说:“我让你回家，没听见吗！不准跟着我！！”

    高吉胜无法回头，此刻，翻江倒海的他已是泪流满面。

    这是一种让他感到无法言语和无与伦比的屈辱。或许是家庭成长环境的因素，从小就自立自强的高吉胜，也有着同龄人没有的过于自尊。当众在街面上被他认为不入流的小毛崽子打成这样，无论如何心里也无法接受。

    庄腾飞刚才的那番话，也狠狠撕开了高吉胜打算愈合的心灵伤口，他这才明白，现实的世界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温情。

    曾经有许多人，原来他们曾经那么羡慕嫉妒你的拥有，忍而不发只是顾忌你的强大，如今你的落魄让他们找到了宣泄的机会，没有落井下石当面笑话到你的脸上已属厚道。至于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只是他们家庭或者他们那个族群情绪思想的外展，特别是在漂亮的异性面前荷尔蒙急剧膨胀的情况下。

    事已至此，高吉胜还明白，如果这件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算了，得寸进尺的庄腾飞会让王慧琪后患无穷。

    回到家，高吉胜迅速用湿毛巾洗把脸，找来劈柴的斧子，想了想，菜刀拿着不便，尖刀家里没有，便一顿翻箱倒柜找出

    了一把木匠用的凿子掂了掂捌在腰间，穿上一件破旧的军大衣把斧子藏在怀里，趁着泛起的暮色出了门。

    既然这个世界让自己如此屈辱，就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去往庄腾飞家的路上，高吉胜绝望地想着。

    推开庄腾飞家的屋门，一家三口正围坐在炕桌上吃着晚饭，庄腾飞的哥哥庄腾蛟两天前去了县城不在家，财政所长庄定坤放下碗筷，一脸诧异惊恐地站起身:“吉胜啊，你这是有事吗”

    “呵呵，我找腾飞。”

    变了脸色的庄定坤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只见庄腾飞一脸的惊慌失措，顿时明白了什么，他马上放下碗筷起身，张开双手一下拦在了高吉胜的身前。

    “孩子，腾飞做事毛楞，没大没小，不对和冒犯的地方叔叔在这给你赔个礼，咱们爷俩儿坐下好好说话。”庄定坤低声下气赶紧陪着不是，一脸的诚恳和慌张，因为他看到了高吉胜阴森的表情里露出的腾腾杀气。

    看着眼前高大似一堵墙又像一尊塔似的庄定坤，高吉胜不得已向旁边闪了闪身，看到起身想逃的庄腾飞冷冷一笑:“我替你管教管教这个牲口儿子。”说完侧过身，顺势从怀里拿出了斧子，身子突然向前一探，随手掏出一尺半长的斧子闪着寒光向着庄腾飞狠狠劈过去。

    庄腾飞拼命地向后一躲，斧子轮空，砸在炕桌上，“砰！哗啦！”小小的炕桌一下从炕上弹了起来，扣在地上，碗筷散落一地。

    坐在炕边的庄定坤老婆“哇！！”的一声，一下从炕上滑到了地上。

    “快跑！！”庄定坤拼命攥住高吉胜还想再次抡起斧子的胳膊，扭头对庄腾飞说。

    庄腾飞一下从炕里蹦到了炕下，顾不得穿鞋，跨过坐在地上的母亲，向门口蹿去。

    眼看着庄腾飞就要逃出屋门，高吉胜腾出一只手，从腰里拔出了那把木匠用的凿子，冲着庄腾飞身影狠命的捅去。

    庄腾飞咳嗽了一声，紧紧捂住殷殷冒血的肚子倒在了屋门口。

    “腾飞！我的儿啊～”庄定坤见状一下松开了高吉胜，呼号着扑倒在自己儿子的身边。

    高吉胜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家三口又是冷冷一笑，一脸阴森的拎着斧子转身出了院门左转，杀气腾腾地向姓蒋的男孩家奔去。

    蒋家是这片居民区东头的第一家，高吉胜在蒋家遇到的情况和庄家有些类似，只不过蒋程反映更快，当高吉胜拎着斧子闯进屋时，这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已经从炕上起身奔到后窗前，在他打开窗



第139章 偶然的机缘 命运的转弯
    早在昨天下午，王慧珍便被母亲严氏安排去了延春县城远房的大姨家里，替一下在县城西市场卖服装的亲戚去陈阳进货时站几天货台，如有可能，顺便留在延春卖服装，也做为将来的生计。

    王慧珍虽然性格绵软，但还是对母亲这个安排充满了抵触情绪。考虑到高吉胜的感受，她对于母亲的安排进行了坚决抵制，母女俩吵到最后都做了妥协，王慧珍答应到延春去只是帮几天的忙，顺便看一下市场行情和进货渠道，如果可行，自己完全可以在东兴镇干起服装的生意。

    高吉胜也同意和尊重王慧珍的想法，在原则和方向性的问题上，俩人是心灵相通的。

    改革开放之初那几年，所有不安于现状的年轻人对未来对财富都有着美好的憧憬，特别是看到以高吉军为代表的少数人富起来以后。

    财富带来的快乐和自豪有着最为直接的示范效应，王慧珍坚信，有着执着勤恳且头脑精明高家基因的高吉胜，在未来也一定会让自己过上他所描绘的富裕生活。

    但这一切都因为高吉军的意外被害把俩人奔向美好生活的节奏打乱了。

    几十年前丢失的两箱黄金忽然牵扯到了姐夫高吉胜的被害案件里，这让王慧珍想想都不寒而栗，也让她为深陷失去亲人悲痛的高吉胜感到痛苦和纠结。

    或许时间能治愈一切吧，面对被推迟的婚礼，王慧珍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恋人设置着宽慰的期限。

    但王慧珍的母亲严氏并没有这么想。自从高吉军出事后，包括高吉胜长时间地陷在寻找真凶的这几个月里，王家三姐妹都慢慢感觉到了母亲严氏对高吉胜越来越不满的神情和态度。特别是王慧珍这次到了延春的远房大姨家里，当晚见到了或是无意或是刻意安排见面的李玉贵。

    这个住在县城远郊的李玉贵二十八、九岁年纪，早年也是东兴镇人，个头瘦高，面相拖沓，但有一个很多人都羡慕的条件:有钱，而且王慧珍知道，这个李玉贵的财富来源和姐夫高吉军一样，是这两年放山挖参赚来的。

    王慧珍对这个一见到自己就两眼放光的李玉贵并无好感，虽然没聊上几句话，对方就透露自己的存款已达到了六位数。

    六位数！王慧珍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是当时所有人想也不敢想的巨款。她敏感地意识到，母亲安排自己到延春这件事远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那天晚上，王慧珍在一阵阵的不安中，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她想到了不久前自己偷偷和高吉胜的肌肤之亲，想到了缠绵温存后俩人重启美好生活的誓言，不知不觉间眼泪便湿透了枕巾。

    那天晚上，在王慧琪不

    舍和眷恋的目光里，高吉胜慌慌张地骑上她的小单车，踏上了人生第一次的逃亡之路。在骑车赶往延春县城的公路上，高吉胜思前想后，把逃亡的目的地定在了邻省的省会陈阳，利用逃亡时间如果能够找到害死哥哥的真凶，成为他越来越坚定的想法。

    忽然有了这种强烈的信念之后，高吉胜对自己的行程安排和行踪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经过整整一夜筋疲力尽的骑行，高吉胜骑着王慧琪的26型飞鸽自行车到达县城时天已大亮。

    高吉胜来到站前一家包子铺，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屉小笼包，喝了两碗粥，吃完早餐想想从延春坐客车有暴露的嫌疑，便又骑上王慧琪的自行车继续向前，一直到了京水镇实在蹬不动了，才把车子扔到路边草丛里，搭乘客车到了延图市，并在当晚终于踏上了通往邻省陈阳的列车。

    这是高吉胜第三次踏上前往陈阳的旅程，望着列车外一晃而逝的灯火，神经放松下来的他再次想起了王慧珍，深深的内疚之余，禁不住热泪长流，未来俩人的关系如何发展，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还有王慧琪，从去年冬天至今这段日子里，只有这个小姑娘一次次点亮自己痛苦落魄的生命进程，细细品味，心里充盈着满满的温暖和感动。

    只身逃亡的高吉胜走下了列车，在距车站稍远的国营旅店选了最便宜的一个单间安顿下来，他把陈阳火车站附近做为他逃亡的第一落脚点，是因为他曾听说在东城四虎中的邹伟，原来曾在站前广场附近混迹过。

    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之后，第二天上午，高吉胜从车站周圈开始，采取暗中观察，走访了解等方式，全面实施自己的计划。

    但无论多么强烈的愿望和自以为全面精细的打算，可一但面对现实，总感觉力不从心。三天过去了，高吉胜除了打听到做为嫌犯的邹伟曾经一年前在站前出现过以后，几乎一无所获。

    绝望的情绪在高吉胜的心底蔓延着，第四天中午，当他无意间再次走到火车站一角，目光散乱地看着进进出出各色旅客，忽然，背着硕大背囊的一老一小或是祖孙俩或是父女俩引起他的注意。

    老的并不怎么老，五十岁上下，慈眉善目，头发花白，女孩和王慧琪年龄相仿，个头细高，穿着一件浅蓝色背带裤，圆脸大眼，梳着两条细细到肩的辫子，面色红润，鼻尖渗着汗珠，看到俩人气喘吁吁，步履艰难，良心驱使着高吉胜站起身迎上去，从后面托住了老爷子的背囊。

    “谢谢啊，年轻人，我得放下歇会。”进了北站候车大厅，老人示意着女孩停下脚，自己也把背囊放下来，用手擦着汗，上下打量着高吉胜。

    “我歇不了，一口气拿到站台得了。”女孩扛着背囊回头看看，接着又向远处的检票口走去。

    “大爷，我帮你扛吧



第140章 情暖异乡
    在北镇县的城郊，仨人一行雇车连背带扛把进的货带进家门时天已黄昏，高吉胜站在院子里，不停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青砖砌成的围墙外，通往县城的简易柏油公路从村里东西横穿而过，整个村落呈不规则的树叶状分布在公路两侧，村子北面是生长着灌木和小树隆起的山岗，村南，有条几乎干涸的小河从村子边蜿蜒流过。

    那老汉的家要村子居中偏西的位置，是典型的平顶东西屋进门厨房的房屋结构，青砖的墙体看上去有些年头，正房左侧是幢半新厢房，正房和厢房的对面有块面积不大的菜园。

    那老汉招呼着高吉胜把装满进货的背囊放置到厢房里间的仓库里后，便急急把那芙蓉叫到一边低声吩咐着什么，那芙蓉扭头看了看高吉胜，转身便出了门。

    过了不久，正拘谨地坐在正房东屋炕沿上和那老汉搭话的高吉胜透过玻璃窗，看见那芙蓉和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一前一后走进院里，这个妇女步履轻盈，右手还挎着盖着纱布柳条编织的篮子。

    俩人推门进屋，那老汉赶紧起身介绍:“你叫梅姨吧，这是高兄弟，家里来客，我让她过来帮衬帮衬。”

    眼前的梅姨中等个头，整齐的黑色的短发捌在耳后，穿着一件暗灰大格薄袄，依旧保持着良好并不臃肿的体型，眼角虽然着着几条深浅不一的皱纹，但目光清澈委婉，只一眼便知她年轻时是个容貌出众的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