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女军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暖的裸色
斯年从不曾听长欢谈起过时政,这一听之下也颇为惊讶,对她字字见血的分析叹为观止,连胜称赞道:“你这个比方打得妙啊!是了,正是三足鼎立之势。当初读三国志,最喜蜀国,颇惋惜最终竟是魏国得了天下。如今,不知这历史会不会重演”
第148章 调停两用留青山(七)
长欢无奈地摇了摇斯年的手臂,说道:“这些事以后再说,眼下救人要紧,还是告诉我你为何想放掉夏怀甫罢。”
斯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长欢有求于他,岂会那么容易松口只见他端起架子得意地说道:“你不好好答应我说的,我便不帮你救他,左右此事我帮与不帮皆是两可。”
长欢权衡利弊,答应他也无不可,重要的是他真能尽快将夏怀甫救出来就好,于是说道:“好,今后我有事先找你就是了,再也不自作主张,可好还望斯年哥哥别嫌我麻烦才是!”
钱斯年这才有些满意,拍了拍长欢的脑袋,做出一副“大哥”的样子,说道:“这才像个女子该有的模样,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不会嫌你麻烦。今后有我在,一定会护你周全,谁也不能动你一根寒毛。”
长欢在心里翻了千万个白眼,心说:你一个小孩子,思想竟也这般迂腐!凭什么女子就当温婉恭顺、任人摆布就是在大清那么一个纲常严谨的朝代,不也照样有垂帘摄政的皇太后和征战沙场的女将军更遑论在如今这个崇尚思想解放、男女平等的新时代,男人若想驯服女人,岂是仅凭一张嘴就可以做到的我且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我瓜尔佳清扬对你“三从四德”!
其实,钱斯年也是在许久以后才明白,他所喜欢的苏长欢正是那个永不服输、桀骜果敢的女孩儿,若她像寻常女子那般一味对他阿谀奉承,又怎会勾起他征服的骨子里,他们是一样的人,就像世上最锋利的矛和最坚韧的盾,势均力敌才好,平分秋色才好。
斯年见长欢不说话,以为她不敢再违逆自己,于是温言软语地对她说:“既然你急着救人,我便跟你说一些,你随我来。”
两人牵手步出了军法处的大门,沿着奉天城热闹的街道往督军府方向散步,司机驱车缓缓跟着。
斯年只当长欢不懂政治,耐心地同她分析了当下的时局,并指出:“北洋政府如今被直系军阀把持,咱们老爷子为首的东北军阀难以在朝堂上有所作为,而广州护政府的成立正好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新势力,打破了原来僵持的局面。虽然其实力和直系军阀抗衡是弱了一些,不过若能同咱们东北军联合,天下可定。”
“没想到,你竟比你父亲看得透彻。”长欢有些惊喜地觑着钱斯年,颇有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意思。
她继续说:“你分析的没错,如今的中华,很像东汉末年天下三分之状,直系是曹魏,护是刘蜀,而我东三省则是孙吴。若论实力,自然是直系最强,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但我东三省物产丰饶,最为富庶,有长白山和兴安岭这两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实力亦不容小觑;而护胜在得民心,孙先生的救国报负感染了不少仁人志士,在广大民众之中威望极高,自古得天下者须占天时地利人和,护不可说毫无胜算。”
斯年从不曾听长欢谈起过时政,这一听之下也颇为惊讶,对她字字见血的分析叹为观止,连胜称赞道:“你这个比方打得妙啊!是了,正是三足鼎立之势。当初读三国志,最喜蜀国,颇惋惜最终竟是魏国得了天下。如今,不知这历史会不会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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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调停两用留青山(八)
经过斯年的一番游说,钱希临颇为赞赏他对时局的见解,也意识到自己之前过于倾向袁韶山的拉拢,而犯了任人唯亲的错误。
作为直系和护都想争取的一方势力,他的东北军即便决定跟其中一方合作,也无需得罪另一方,两下都留着活口才是他钱希临一贯奉行的处世之道。由此可见,扣押着夏怀甫不放实为不智之举。
经过秘密调查,钱希临得知,夏怀甫打算到苏俄争取和俄国的合作。如若两方联合,实力自然大涨,不过苏俄要想越过东三省去攻打北京也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还得请求东北军支持。所以,钱希临打算先放了夏怀甫,并支持他赴俄,至于合作,视他此行成败再做定夺。
办成了长欢交代的“任务”,钱斯年洋洋得意地去找她“讨赏”,却发现薛倩绫在长欢的房间里。奇怪的是,两人眼睛皆红着,屋内的空气很凝重。斯年试图活跃气氛,说道:“你们怎么了两只兔子似的。”
薛倩绫望向钱斯年,充满感激又略带娇羞地说:“谢谢你仗义相助,此恩此义,我,我和怀甫,没齿难忘。”
钱斯年愣了一瞬,随即目光扫过苏长欢,发现她正云淡风轻地看着自己,好像事不关己。于是,他对薛倩绫说:“你不必谢我,我本不是为了帮你,是谁求的我,自然就得是谁来谢我。”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长欢。
薛倩绫十分机灵,看钱斯年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让长欢来谢他,赶紧推了推长欢,打趣道:“钱大少爷不用我谢,那我还是谢你罢,至于你再怎么谢他,那就是你们‘小两口’之间的情趣了!”
长欢登时红了脸,拍了一下倩绫的胳膊,嗔怪道:“说什么呢你这般没正经,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亏你还是‘金陵薛家’的三小姐呢!”
倩绫笑着反击道:“看看你们钱大少爷的眼珠子,都快粘在你身上了,难道还怪我胡说八道吗我请你帮我谢他,你怕什么总不会为了帮我已对他以身相许了罢不对,你本就许了他,早晚是他的人!”
“你!”长欢还是第一次被人噎得哑口无言,主要是这个话题完全不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并且充满了羞涩的暧昧,她实在聊不来。
倩绫见长欢红着脸,两条弯弯的眉毛蹙成一朵凤尾花的模样,一张樱桃稚口轻轻地撅起,表现出委屈而无奈的神色,她那双凌厉无匹的凤目此刻也盈盈含春地闪着微光,当真我见犹怜!于是叹了一句:“长欢,原来你生气的样子也极美的,饶是我一个女子都百看不厌,难怪钱大少爷一进屋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
斯年听她这么一说,更加仔细地去端详长欢,发现生气的长欢果然别有一番风韵,因此不觉看得呆了。
长欢被他二人这么盯着,不自在极了,立时恼怒地对他们说道:“你们再拿我玩笑,我可要下逐客令了,今后谁也别想进我的房间!”
倩绫听见这话,面色悄悄黯淡了下去,不无感伤地说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恐怕得有些时日进不得长欢的闺房了……”
长欢猛然想起钱斯年进来之前她和倩绫是在话别——倩绫已决定追随夏怀甫赴俄,之后再一同南下广州,若相处愉快,途经江宁之时便带他回家见见父母。所以,方才她二人才会都红着眼眶,依依惜别。这样看来,长欢所说的“不许进房间”那话确是不合时宜,又勾起了倩绫的感伤。
“对不起,倩绫,我不是这个意思……”长欢赶紧道歉。
薛倩绫摇了摇头,反而安慰她道:“没关系的,我只是有点舍不得你。长欢,答应我,务必保重自己,咱们一定还有再见的日子。”
长欢忽然也感伤了起来,心想:只是,你既然跟了夏怀甫,便是护那边的人,而我若一直留在奉天,也算是东北军的人,而这两股力量终有一战。不知你我姐妹再见之日,会否已然如同站在两座不同的山巅之上,再无把酒言欢的可能。
 
第150章 参商别后斯人疏(一)
谷雨之后,夏怀甫养好了伤,薛倩绫便随他离开奉天,取道黑龙江,在哈尔滨登上中东铁路列车,前往莫斯科。
之后的事情,长欢是从钱斯年口中陆续得知的:夏怀甫同苏俄领导人商讨在中蒙边境建立军事基地事宜,遭到对方拒绝。并且,此次苏俄之行,他多次遭受冷遇,心中愤懑不已,因此对联共一事心灰意冷,郁郁归国。
如此一来,广州护政府便断了向苏俄寻求援助的念头。而钱希临见对方在俄国人那里受了挫折,便趁机怀柔示好,于是双方商定,护支持东北军发动政变夺取北洋政府领导权,并承诺一旦钱希临坐上北洋政府最高统帅的位置,南北双方便停战议和,共谋大计。
既然打定主意入主中原,钱希临便秘密召集吉林督军容悦卿和黑龙江督军鲍叔臣来奉共同商定东北军作战计划。
容悦卿到达奉天城这一日正逢夏至,“昼晷已云极,宵漏自此长”。知了开始在高树上聒噪,日落之后的暑气也要到半夜才堪堪消退。坐着接站的汽车行驶在陌生而燥热的街道上,容悦卿忽然有种压抑不住的雀跃。这是他第二次进入奉天,上一次,还是几年前送长欢来的时候。
长欢……容悦卿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他竟对小小年纪的她生出过莫名的情愫!但是,回去之后他细细反思过了,认定自己是因太过思念清扬,所以才将有那么一丁点和她相像的长欢当成了她。因此,这些年他刻意避免来到奉天,就是因为不想再见到长欢,生出任何不应有的罗乱。
如今,终于避无可避地再次踏上奉天城的土地,即将见到那个害怕见到的女子。这些年她定然长大了许多,也不知容貌变化大否,或许已不再像清扬了也未可知……他如此劝慰着自己。
容悦卿望向车窗之外,奉天城这座满清王朝的旧都,历经两百多年风雨依旧繁华如昔、热闹非凡,大街小巷操着浓郁地方口音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见钱希临治下人民生活之富足安逸。
“胡子”出身的钱希临诚然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粗人,不过胜在知人善用、用人不疑。他的麾下既有开疆拓土之猛士,亦有守土治世之能臣。就拿奉天省财政部长王万千来说,这个人称“王举人”的财政部长便是难得的宰辅之才,不但将钱希临的“钱袋子”管理得井井有条不说,每年的进账数目简直能令督军大人做梦也笑醒。
所以,在革去了沈嘉祥军需处处长职位之后,钱希临立即让王万千补上了这个空缺。可以说,若没有王万千,便没有今日武装到牙齿的东北军,钱希临的野心也不会有付诸行动的一天。但也偏偏是这个王万千,不赞成钱希临对北洋政府兵戎相见。
他的理由是,东北军虽然装备精良、粮草充沛,不过若要长途跋涉至关内作战,损耗极大,即便可以击败北洋政府夺取一夕胜利,却需防备广州临阵倒戈,以及苏俄和日本的偷袭,一旦出现腹背受敌的情况,奉天这座大本营危矣——钱希临在奉天经营多年,全部身家系于斯,绝不可落入敌寇之手。
是以,容悦卿到达督军府之时,王万千正在钱希临的办公室里向他痛陈主战之弊,说得慷慨激昂。
容悦卿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等王万千出来时,他脸上挂着成竹在胸的表情,向王万千笑
第151章 参商别后斯人疏(二)
其实,容悦卿向钱希临所求,乃是让自己的吉林陆军主力部队作为进攻中原的先遣队伍,且无论最终幸存人数多少,都一律交由钱希临分配,无需再回归吉林督军府。而他的吉林陆军,除单独留下的少数心腹之外,其他空缺建制一律重新招募新兵补充。
容悦卿此举,不啻于将一整支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部队赠予钱希临,再加上那三十架飞机,如此庞大的一个馅饼砸在头上,钱希临自然非常乐于一口吞下。不过,为防其中有诈,他还是派人暗中调查了一番,这才得知,原来容悦卿是想借此机会拔除鄂锦姿在吉林陆军中的势力。
这些年,容悦卿虽然一步步坐上了吉林督军的位置,但是他手下的吉林军中依然存在着许多忠于流谪会的精英分子。他们手握重兵,效忠的却是鄂锦姿,这令容悦卿这个督军形同傀儡。
今次,容悦卿说服锦姿将宝押在钱希临身上,又是送飞机又是出军队,表面上看是支持钱希临入主中原,然后等着做“开国之臣”。但实际上容悦卿打的算盘是,暗通钱希临将锦姿手下的干将全都推到最前线去,并切断他们的退路。
如此一来,便可全盘瓦解流谪会在吉林军中的势力,他自己则可在钱希临的帮助下重新征兵,组建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军队。
容悦卿打算用这招釜底抽薪,令锦姿失去流谪会在吉林陆军中的力量。到时,她就如同飞鸟失去了羽翼、游鱼失去了鳞鳍,只能像刀俎下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届时容悦卿便可轻而易举地除掉她,为清扬报仇了。
可容悦卿没有想到的是,钱希临何等精明之人,如何能轻易给别人当枪使他成了这个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且不说容悦卿和钱希临之间的暗潮汹涌,单说苏长欢得知容悦卿来到了奉天城,心中五味杂陈。
一别多年,起初对他是有思念的,然而一想起他已娶了仇人为妻,连独生儿子也不闻不问,便有些恨他。但是渐渐地,恨意磨平,反而是心灰意冷了,不想同他再计较从前种种。可毕竟是她爱过恨过的唯一一个男人,每每想起还是会莫名地心痛如绞。
如今,他来到了奉天,即便只是为了喆儿也还是要见一面的,于是不免心生忐忑,偷偷猜测着:他,是否容颜依旧是否还是那个“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的绝世男子此去经年,但听耳畔新人笑,记否旧人尸骨寒
会晤之后,容悦卿被钱希临安置在府中的客房居住,他刚放下行李,便听房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一个少年“近乡情怯”的声音:“阿玛,你在吗”
“喆儿”容悦卿又惊又喜,赶紧冲过去打开房门。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奉天陆军军装、风姿倜傥的翩翩佳公子,正是和钱斯年一同进入奉军历练的容俊喆。他的相貌就好像年轻了二十岁的容悦卿: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口鼻,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要数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便可颠倒众生。
“喆儿!”容悦卿伸手握住俊喆的双臂,用力捏了捏,欣慰地说道:“长大了,结实了不少!在奉天这些年过得好吗是阿玛无能,不能将你留在身边。”
第152章 参商别后斯人疏(三)
俊喆不无失望地说道:“阿玛军务繁忙不肯多留,原也正常,只是喆儿已经六七年没见你了,难道你就不惦念喆儿吗”
容悦卿听到俊喆此言,心有愧疚。俊喆埋怨得没错,他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多年来一心扑在为妻复仇之上,竟然和儿子隔阂至此。于是,他充满歉意地说:“喆儿,对不起,这些年阿玛确实忽视你了。”
他本想对俊喆解释几句自己多年经营都是为何,但想起长欢尚在一旁,到底忌惮她是锦姿之女,便没有说出口,因此显得前边那句单薄的道歉一丝分量也无。
俊喆轻笑一声,显然并不满意容悦卿毫无诚意的道歉,在心里已经认定父亲不在意自己,所以对他仅存的一些父子亲情也几近泯灭了,愤然发出最后的通牒:“既然如此,我倒有个办法——让我加入吉林陆军部队,在你身边做一个勤务兵也好,这样我和阿玛就可以长久地在一起了。”
“不可!”容悦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但又觉得如此直接地拒绝不好,便解释道:“喆儿,你难道忘了当初是为何离开宁安城的从前她容不下你,如今也一样,所以你现在还不能回去。听阿玛的话,好好在奉天待着,在钱督军跟前好好表现,等你做出了一番成就,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家去。”
俊喆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心凉到了极点:终究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好,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别怪儿子不孝,认不得你这个阿玛了!
长欢发觉俊喆的眼中燃烧着难以熄灭的怒火,那种恨意和怨仇交织的火焰她太熟悉了,因为从前她常在镜中自己的眼里看到。她一直不肯告诉俊喆弑母仇人是谁,就是不希望他怀着恶意长大,在复仇的漩涡中挣扎,荼毒了此生幸福。这一切,她独自背负就好,而她的喆儿应当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喆儿。”长欢轻轻唤了一声,向他摇摇头,温柔地说道:“不要怪你阿玛,也别怨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你要明白,你是上天选中的天之骄子,肩负着更大的使命。一切的不幸都是为了历练你的心智,使你强大。至于曾经种种,就像之前咱们在督军府中见识过的一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俊喆听了长欢的话,胸中戾气渐消,但依然怀着一丝不甘对父亲容悦卿说:“阿玛,你是执意不肯让喆儿回吉林了,对吗那好,今后你我父子情义也就到此为止,左右我今生就待在小姑姑身边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罢!”
俊喆此言的本意是想激将父亲,让他对自己表现出一些在意。可容悦卿想着,只要自己扳倒锦姿替清扬复了仇,然后挂印归隐山林,将整个吉林省交到俊喆手中,到那时他自会明白自己今日的苦衷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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