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卫幽
她想得比较多。
虽然大盛朝民风开放,对贵族小姐的拘束没有前朝那么多,但像君悦楼这种地方,除了性情特别豪放的福林公主和她的几个拥趸者外,也没有什么良家女子敢踏足。
而福林公主的名声唉,不提也罢。
小花觉得,自家小姐和永安伯世子的这桩婚事是铁板钉钉地黄了,所以,势必是要另择良婿的。
靖宁侯府虽然穷,但毕竟是勋贵,何况小姐还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不愁嫁的。
但若是被人将她和福林公主的名号排在了一块儿,那可就难说了
小花透过车帘的缝隙看了一眼正在赶车的这个男人,心里苦涩涩地想,“唉,这个苏十一长得实在是太俊俏了,不知根底的人见了,一定会误会小姐和福林公主一样偷养了个男宠。”
薛琬笑眯眯地望着小花,半晌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得改掉这个坏毛病。”
“嘎”
薛琬指了指小花的脑袋,“就是胡思乱想的坏毛病啊!”
她摇摇头,“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了。所以,赶紧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明天安安心心地跟我去一趟君悦楼。记住,我们是去做正事的,顺便吃香的喝辣的而已。”
小花愣了愣,“嘎”
薛琬凑到小花耳边,“这批金子上都有记号,我们拿在手里太膈手了,不是得想办法换成钱吗”
她顿了顿,“你放心,不会有人认出我们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徐徐停在了北街一所低调古朴的宅院中。
薛琬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对苏十一说,“今日又麻烦你啦。”
苏十一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但语气却和着春风的味道,“举手之劳。”
他转过身,“你们先进房间换衣裳,我去烧热水。”
这不是薛琬第一次拉上苏十一做这种事,所以,他都有些熟门熟路了。
薛琬也不和他客气,便拉着小花进了西厢。
须臾,苏十一将热水送到了门口,然后便自觉地离开了。
屋子里,薛琬对着铜镜,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美玉做的子,取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扔进了热水中。药丸遇水而化,不一会儿,整个面盆里的水都成了红色。
她拿着毛巾在水中浸润,然后细心地替小花将脸上的油彩一一抹去,不一会儿,小花就恢复了清秀佳人的面庞。
小花跟着小姐连坟都挖过了,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了,所以特别淡定地照着样子在小姐脸上也来了一遍。
她惊叹地看到那些浓墨重彩一瞬间就化为无形,心中有一万个疑惑要问,但想到小姐刚才的耳提面命
第5章 搞事
趁着夜色还未退散,薛琬和小花悄咪咪地离开了北街。
苏十一驾着马车停在了靖宁侯府西北角门的拐弯处,他撩开帘子扶着薛琬下来,到小花的时候,照例还是板着一张脸将手缩了回来,“你自己下车。”
好在小花已经习惯了这种差别对待,哼了一声,“小姐说了,不让我和你计较。”
薛琬笑眯眯地望着这对冤家斗气,心中却感慨万千。
前世,她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到了千机司掌门的位置,替陛下夺取天下、安定苍生,手中的权势终于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
可她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她身边所有亲近的密友、伙伴、生死相依的下属,不断地折损离世。到最后,除了陛下,她居然连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小花和苏十一,就是她前世珍之重之却无法留住的,是她永远的遗憾。
一定是上天垂怜,可怜她轰轰烈烈地拼搏了一生,到头来却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格外恩赐又给了她一次新生的机会吧
而这一次,她不仅有机会扭转自己和家族的命运,还能够保护好这些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亲人朋友。
薛琬心中百转千回,眼角竟不觉有泪珠滴落。
小花诧异问,“小姐,你怎么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家小姐可是连死人坟墓都敢掘的,居然会无端端地掉眼泪
薛琬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到终于有肉吃了,心里高兴。”
她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来,“十一,明天我要和小花去一趟君悦楼,照例还是你送我们。这个钱你拿着,租一辆华丽的马车,再置办身合适的行头。等天一黑,我就到北街去找你。”
这语气笃定,好似认定了他一定会答应。
苏十一也不和她客气,大大方方接过金子,“嗯。”
他从前在皇城四处流浪,日子虽然过得凄惨,但倒也攒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对这皇城的大小格局各街各府都了如指掌。
君悦楼是什么地方,他当然有所耳闻。
所以,在接过银子的同时,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薛琬冲他笑笑,“趁着天还不曾亮,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晚我们有活干,恐怕要熬到很晚。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儿吧。”
“我在这守着,等你们进去了再走。”
苏十一的声音有些微哑,与那张白皙俊秀的脸蛋格格不入,比他看起来要成熟许多。
但,还是很好听的。
那种沙沙的感觉,像是有羽毛挠过心田,痒痒的,让人心动。
小花一下子就原谅了苏十一刚才对她的“怠慢”,笑嘻嘻地说,“放心啦,这扇门平日府里不用的,只留了一个守门人老黄,我家三夫人曾对老黄有过活命之恩,昨夜我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她从腰间解下一条钥匙,在苏十一的面前晃了晃,“瞧,我们还有钥匙!”
苏十一低低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既然薛琬有本事大半夜从靖宁侯府出来,自然也有本事回去。她连挖坟这样的大事都干了,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他只是只是想看着她进去了再走而已。
虽然她拿他当贵客、当朋友,可是,他不一样。
她将他从尸堆里背出来,救活他性命,治好他的伤。
她给他安排住处,供养他生活。
她笑着对他说,“苏十一,以后你就跟我混吧!”
从那天起,他就决定将命交给她了。
她对他苏十一而言,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值得他一辈子追随的人!
苏十一眼看着西北角门开了又合上,两个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之中,这才将目光收回。
天光已经有些亮了,他淡淡地吐出口气,忽然说道,“这侯府的墙,可真高啊!”
薛琬将自己和小花打扮成了洒扫的婆子,又熟记着府里家丁巡夜的路线,一路小心避开,居然一路畅行无阻地摸回了她所住的望月阁。
她轻轻咳了一声,“圆月,我们回来啦。”
床上鼓鼓的被子蠕动了几下,麻溜地钻出个大脸盘胖乎乎的姑娘来。
圆月跳下床,有些余惊未平地拍了拍胸口,“哎呀,我的小姐啊,您总算是回来了。您不知道,刚才差一点点我就穿帮了!”
她絮絮叨叨地叙述,“您走后不久,云姨娘就过来给您送补品,这大半夜的,您和小花姐姐都不在,就剩我一个,还得躺着装睡,都没个人应付她。我以为这回死定了,还好,三老爷好像有什么事,叫了她过去,总算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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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铁桶
第二日一早,看门的马婆子就到处八卦昨夜里发生的事,“哎呀,你们听说了没昨晚上柴姨娘闹着要跳河寻短见,这好大的动静,连太夫人都给惊动了呢!”
府里这两年实在是穷,大部分人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了衣食住行这种基本生活需求上了,很少闹出这种寻死觅活的事,一时间,倒还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洒扫的周婆子叫了起来,“柴姨娘不是刚怀了身子吗”
四月的天虽然已经不算冷了,但半夜的湖水可还是冰凉的。一个有孕的妇人往里面一跳,这是没有打算给自己留活路了。
马婆子啧啧道,“可不是!侯爷都急坏了呢。”
靖宁侯这个人,看起来不苟言笑、铁面无私,其实内心里最是多情。
府里四位老爷,也就属侯爷后院的女人最多,除了侯夫人平氏,还有白姨娘、窦姨娘、朱姨娘和柴姨娘四位妾室,他对每一个可都是情深义重的。
柴姨娘新进府里不久,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又刚怀了身子,最得侯爷宠爱。偏偏这时候闹出跳河寻死这出戏码,这侯爷还不得急死
这两日,一定有人要遭殃。
周婆子好奇地指了指鸣鹤堂的方向,“莫不成是夫人”
马婆子神秘一笑,“是谁,过两天不就分明了”
后宅的女人闹事,从来都是有的放矢的,没有人会一点好处都不得,就随随便便地挺着个肚子投河。
可惜,这些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那些在朝堂上叱诧风云、甚至跺一跺脚都能撼动盛朝江山的官人老爷们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懂的。
薛琬在屋子里将这些八卦听了个分明,眼中却丝毫都不起波澜,唯独只剩嘲讽。
她已经历过一世,当然知道昨夜柴姨娘那出投水为的是什么,不过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罢了,所要争取的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蝇头小利。
靖宁侯府原本就穷得挤不出什么油水了,再过半年,就要遭遇灭顶之灾。这种时候,她真的半点心思都不愿意放在这种腌臜事上。
她推开门,冲着小花使了个眼色。
小花便咳了一声,“马婆婆,周婆婆,我们望月阁的规矩你们两位都忘记了吗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小姐最不喜欢有人在望月阁里谈论别人的是非了。”
身为三房的管家大丫头,她说的话还是很有威严的,毕竟每个月的月钱都是她管着的嘛。
马婆子和周婆子尽管心里不服气,但看在钱的份上,也不得不低头,“是老婆子们错了,不该在这儿嚼舌根,让小姐听了心烦。”
小花昂首挺胸地说道,“你们都是三房的老人,也知道咱们三房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也不要做。谨守好自己的本份,以后才能顿顿有肉吃嘛!”
她目光犀利地望向马婆子,“尤其是马婆婆您,既然管着望月阁的门户,还希望您能上点心,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您千万要记住了,这里是望月阁,是小姐的居所,而您哪,可是小姐的人!”
这分明是在指责马婆子昨夜不该放云姨娘进来。
马婆子脸色一变,立刻就惶恐地道,“小姐息怒,是老婆子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了这一回!”
她心里其实觉得有点委屈。
毕竟,云姨娘可是三老爷唯一的女人,论起来,还是小姐的长辈,这云姨娘非要她开的门,她难道还能拒绝不过是送个补药来罢了,她也没有想到能惹恼了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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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香油
刘太夫人住在春晖堂。
自从老侯爷过世之后,她老人家就识相地从正屋搬去了东北角一所僻静的小院,将管家理事的权利果断地都交给了大儿媳妇平氏,整日里吃斋念佛,万事不管。
皇城的贵族圈里,都暗暗称赞老太太懂事,连平氏也是感恩戴德的。
只有刘太夫人心里知道,她这是将颗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
靖宁侯府比起其他的门第来根基浅,底子就不厚,再加上家中没有擅于管理庶务的子弟,一直以来都只能做到勉强收支平衡,但凡遇到点风吹草动,这家里的锅恐怕都要接不着米。
刘太夫人管了几十年的家,每天都为了银子的事殚精竭虑,一日都没有开心过,早就想将这倒霉的活计拱手让人了。
这不,逮着这个机会,立刻就退位让贤,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住得没有以前大,位置没有以前好,那又怎么样她清闲,她自在!
果然,没两年,府里接连遭了两次灾害,少了大部分的进项,一下子就穷到了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平氏就是再能耐,整日里殚精竭虑操碎了心,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侯府外表的体面。
所以,刘太夫人对大儿媳平氏向来最是温柔和气。
尤其是今日,她看到平氏目光散乱一脸憔悴的样子,眼神就更加慈祥了。
唉,这孩子嫁给老大,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老大没钱不说,他还很要面子。要面子也没什么,他还特别多情。要面子又多情也没什么,他还尤其耳根子软,在女人这件事上脑子不清楚。
这姨娘一个又一个往家里抬,孩子一个又一个从姨娘们的肚皮里蹦出来,真是让人看了发愁。
这些年来,也真是够委屈平氏的了!
刘太夫人想到这里,轻轻咳了一声,“月如,你昨夜一宿没睡,就不必在这儿伺候我了,趁着时辰还早,回去歇一会儿吧。”
平氏一听这话,眼睛就红了。
这意味着,太夫人是知道昨夜闹出的动静了,并且,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连忙福了一身,“儿媳不累,等母亲用完了早膳,我再回去。”
坐在下首的二夫人沈氏听了,嘴角撇了撇,“大嫂,母亲这么体谅你,你也不要强撑了。昨晚那动静可真大,连我们屋都听到了。”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大哥这个人也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为了个妾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责骂你,也就是大嫂脾气好,若是换了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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