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记忆碾成尘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东宫子弦
医生见我的身体有反复之势,一直试图说服我做手术,那个手术的名字,叫射频消融术,可我任医生怎么劝说,就是不同意,据说那个手术的成功率,现在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按道理说,一台心脏手术的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应该算是成功率比较高的手术了,可是我依然不敢承受那20%的失败。
我并不怕死,从懂事起,我就承受着病痛的拆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承受着随时都可能失去妈咪的风险,所以早已看淡了生死。
我幼年时没有做手术,是妈咪不敢承受那40%失去我的可能性,如今我不愿意做手术,是我不敢承受那20%失败的可能性,哪怕是百分之一的风险,我也不愿意承受,因为我不敢失去1%常伴在慎儿身边的机会。
在我实在忍受不住对慎儿的思念,终于背着爸爸妈咪和医生悄悄去了芦州时,慎儿却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
她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她还说,“我爱上段若尘了。”
她最后说,“即使曾经爱过、即使现在依然爱着,又能如何?因为,再深刻的爱,终究也抵不过背叛和失望。”
呵呵,我心心念念的叶慎儿,竟然是因为爱上了别的男人才不理睬我的,可她是叶慎儿,那个百拆不挠、心如铁石的叶慎儿,她不可能因为和段若尘短短相处了数月,就那么轻易地爱上他的。
呵呵!背叛与失望,原来在她心里,从来都未忘记过那天清晨在b大发生之事,这半年多来,她表面上虽然同我相处甚欢,可是她心底一直在抵触、在抗拒着。
如果、如果她知道那天早晨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是段若尘一手策划的结果,她又该如何?
回湛阳后,我消沉了好些天,妈咪问我怎么回事,我怕妈咪知道慎儿要同我分手之事后过于失望,故不敢同她提及,后来我又偷偷去了好几次芦州,可是都没有见到慎儿。
最后那一次,段若尘将我堵在了慎儿的楼下,他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
我突然对眼前之人心生厌恶与憎恨,我的病情一直隐藏得很好,可段若尘却知道得那么清楚,是的,他既然一手策划了校门口之事,当然要对我来个大调查了。
“我的身体只是暂时的,如果动了手术后,一样可以恢得如常。”我咬牙切齿道。
“如果你敢承受那20%的风险的话,相信你早就躺上手术台了,司徒,你放手吧!与其将来让慎儿孤苦伶仃,还不如让她找到一生的幸福。”段若尘摆出一幅道貌岸然的神情。
原来,那个在大众面前一直低调、沉默不言的段若尘,竟是个心机叵测之人。
我想向慎儿揭发段若尘的所作所为,可是段若尘竟然笃定了我不会对慎儿说出来,他不但了解慎儿的刚烈与善良,更加了解我一定会因为给不了慎儿一生的幸福,而选择放手。
“看来你对我的情况相当了解,可是你别忘了,如果那天清晨不是你做了手脚,慎儿又怎么会和我提出分手?”我愤恨道。
“看来你对我也是了解得挺透彻的,其实你说错了,如果慎儿真的爱你,那她为何不选择相信你呢?说来说去,还是她对你的失望大于信任啊!”段若尘耸了耸肩,自信满满地道。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有那般的自信,自信到比我本人还肯定,可是他的确说对了,我真的选择了将那天清晨之事,对慎儿一直隐瞒下去。
是的,段若尘如果真能给她一生幸福,我退出又有何妨。
只是我心有不甘,和慎儿分分合合,兜了一大圈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还是我,她依然还是她,只是曾经的耳鬓厮磨已经成为过去式,我和她已渐行渐远……
我突然感觉全身冰冷、心跳也跟着加速,好不容易支撑着身体回到湛阳后,便不省人事了。
这次倒下后,我足足昏迷了三天,再次醒来后,竟如重生,第一反应是要去芦州找慎儿,爸爸强制行把我留在家中,我从他严肃的神情中读懂了一切,我的身体已不能再拖了,必须会尽快动手术。
已经年关了,医生要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所以我的手术最终确定在大年初六这天,主治医生是爸爸在美国的一个华裔朋友,年纪和爸爸相仿,常年居住在国外,爸爸特地邀请他回国为我主刀,同行的还有爸爸在美国的另外一个朋友,就是爸爸以前同我提及过的向家,当然,向叔叔的女儿向薇也一起来了。
为了方便观察我的病情,一行人都住在家中,所以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妈妈不常出来陪客,爸爸要和那位华裔医生朋友及家庭医生一起研究我的手术细节,所以我这个即将做手术的人,反而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向薇和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只不过我比她大上个三四岁,小时候她非常粘我,后来她全家移民美国,所以我们有好些年不曾见过面了。
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初见她时,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向薇小时候总喜欢叫我小哲哥哥,这次回来竟然还像小时候一样,总围着我转,不停地问我一些国内的情况,可是刚刚沉浸在失恋痛楚中的我,又即将面临我一直排斥的手术,所以我对她的态度,一直是保持着对待客人般的热情。
爸爸见我情绪一直很低落,担心会影响手术,所以时不时劝我带向薇出去散散心。
我碍于向叔叔的情面,又觉得这般对待远方来的客人,的确太过于失礼,而且整日呆在家中,等待着手术那天的到来,心里更加紧张焦虑,只得听从爸爸的安排,趁着身体稍稍好些时,带着她在湛阳市各景区大致浏览了一番。
我把记忆碾成尘 番外 司徒允哲篇19:两两无言
向薇回国的时候,给我带了很多礼物,也给爸爸和妈咪带了很多吃的,我想着反正过年了,不如挑一份稍稍贵重些的礼物作为新年礼物回赠给她,所以竟鬼使神差地带她到陈琛家的欣盛珠宝金行。
或许,我是下意识地想见慎儿一面,我记得每年的年关这几天,慎儿都会跟着陈琛去陈家的各珠宝行玩儿,慎儿还说,她以前时常被陈琛拉去顶位,如果能在做手术前见上她一面,就算她不理睬我,也是好的。
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巧合,老天爷我在接受死神的洗礼前,竟满足了我唯一的愿望,当我心不在焉地陪着向薇来珠宝店挑选礼物时,没想到接待我们的营业员,正是顶位的慎儿。
很显然,慎儿并没有打算与我相认,她一定是误会我和向薇了,更是被向薇的那句小哲哥哥惹怒了,才故意和我装作不熟悉的样子,还连连夸赞向薇漂亮。
我把信用卡拿给向薇,让她自己去买单,恳请慎儿陪我出去聊一聊,她不肯,拉扯之间,陈琛围了上来,慎儿趁机逃开,我朝前追去。
一出珠宝行,慎儿就打了辆车,我开车紧跟其后,在一处偏远的村落前,的士终于停了下来。
我远远地看着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朝一间砌着水泥墙的小宅院走去,然后在那间小宅院前伫立许久。
我上前喊她,她身体一颤,显然没想到我会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对我说,这座宅院正是她家的祖屋,因为她的父母相继离开,所以她狠心将这祖屋变卖掉了,也卖掉了我她所有的回忆。
“这里承载着你童年的所有回忆,你当初真狠得下心来。”我轻声说道。我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座小宅院,一定会重新属于她。
慎儿吸了吸鼻子,“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想留在记忆中。”
我黯然,慎儿这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我想对她说,其实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是再过一周,我就要躺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抗争了,若我没有从手术台上站起来,这个世界上,只会又多一个人为我哭泣。
我爱叶慎儿,胜过爱这世间万物,甚至是我的生命,我宁愿孤独地死去,也不愿意她孤独地为我哭泣。
原来,旁边那幢房子就是陈琛的家,陈妈妈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并没有给脸色我看,一脸同情地将我迎了进去,她问明了我的身份之后,问我和慎儿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误会了。
不得不说,陈妈妈是一个睿智明理的母亲,她仅仅打量了我几眼,就断定我和慎儿之间一定是误会,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对她说。
慎儿对我的误解,的确是个让我感到委屈无比的误会,可这也是我仅仅能为慎儿做的,如果它日我终没有走下手术台,那么,她不用对我有任何愧疚,可以寻找全新的生活,总比终日活在悲伤的回忆中要强上许多。
最后,我在陈妈妈的唏嘘声中,悲伤而沉重地离去。
除夕之夜,是个令人万众期待的时刻,过去的那几年,每每这个时候,只要新年的钟声一敲响,我都会准时发新年的祝福信息给慎儿,然后隔着屏幕互诉衷肠。
尽管她已经与我决别,可这样的习惯,她一定没能那么快改变过来,可是自那天和慎儿相遇后,我又病倒了,所以那晚,慎儿一定会因为等不到我的新年祝福而失望不已。
大年初四那天清晨,除了妈咪外,爸爸、向叔叔和向薇,家庭医生和那位华裔医生陪我去了湛阳市人民医院,那天开始,我便在医院住下,等待着手术的到来。
初六上午十点钟,我正式进入手术室,主刀医生正是华裔医生,助手是司徒家的家庭医生和湛阳市人民医院的院长及心动过速专科的权威专家,可谓是阵容强大。
在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爸爸突然变得柔情万分,他在我耳边低语,“我的孩子,不要害怕,爸爸在外面等着你出来。”
我紧握着爸爸的手告诉他,“爸爸,我不怕,我还要等手术恢复后,在莺歌大显身手呢!”
“好、好!”爸爸这才放心地看着医护人员将我推进了手术室。
很快,局部má zui药生效了,手术的全程,我一直都是清醒着的。
我一直闭着双眼,感受着医生将各种监测身体的装置连接到我的身体上,感受着导管插入我身体的各个部位,当医生使用微电刺激心脏、想找到我心脏异常的确切部位时,我似乎又感受到了心脏又不停地跳动起来,和平常发作时没有两样,这种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在我感觉炫晕感再次来袭,似要陷入无限的深渊时,突然听到华裔医生一声惊喜,“是这里了!”
恍惚中,听到其它医生也似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我身体的不良反应慢慢得到缓解。
手术是漫长的,长到后来我因为抵挡不住倦意,在手术台上睡着了。
再次苏醒过来时,静脉和动脉穿刺处均压迫着沙袋,爸爸笑容满面地告诉我,“手术很成功!”
我如释重负,又接着沉沉睡去,一周后,我已经能下床活动,所以坚持出院回家静养,华裔医生和家庭医生都住在家中,爸爸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帮我办了出院手术。
妈妈见到出院的我时,眼泪一直没有停止过,刚出院那几天,我整日都粘在妈咪的房间陪她聊天,有时候累了,干脆和妈咪一起躺在床上,妈咪聊我童年的趣事,我则和妈咪聊在b大的四年。
我对妈咪说起慎儿的霸道、慎儿的调皮捣蛋、慎儿勤奋节约,聊在b大门口发生的那件事……,当我再次提及慎儿的悲怜的身世时,妈妈又是一阵唏嘘。
有一日,妈咪对我说,“小哲,妈咪其实知道你所有的想法,现在你的手术非常成功,所以你应该去找她,重新找回你失去的爱情。”
“妈咪,原来您都知道了。”
“我的孩子,你动手术这么大的事,她都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这没有道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们已经分手了,或者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妈咪握住我的手,缓缓说道。
“妈咪,我这病,还有复发的可能,医生也说,还要再实施一次消融术,才算得上成功,再说,她已经另外有了男朋友了,我也不愿意夺人所爱。”我颓废道。
“小哲,妈咪问你一句实话,在b大校门口发生的那件事,真的是你所为吗?”
“妈咪,您儿子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就算是喝醉了,行事也是有分寸的。”
“妈咪自然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你说,莫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慎儿误会你,然后一步一步地让慎儿离开你?”
“妈咪,您想多了,虽然那件事是个误会,不过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不提已罢。”我惊讶妈咪竟然有做侦探的潜质,却并不想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则她一定会为我这个傻儿子感到不值。
第一次手术完全恢复后,我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不再关注任何和慎儿相关的消息,只是在五月中旬时,我突然听到慎儿和段若尘结婚的消息,悄悄跑去了芦州。
那天,我在段若尘的病房外站了许久,慎儿竟然剪了一头凌乱的短发,虽然凌乱,可是看着比以前要精神许多,也显得特别的活泼动人。
我不jin kàn呆了,连手中的花篮,也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慎儿正在给段若尘洗头,许是她的手法太重,段若尘总是扭来扭去,弄得满头满脸都是泡沫,画面非常温馨。
我突然无比羡慕起段若尘来,甚至慎儿手中的那些泡沫,我都羡慕不已,它们可以近距离地和慎儿接触,我却要偷偷摸摸地窥视她。
慎儿突然看到我了,她的手停滞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来。
尴尬的寒暄后,我起身告别,段若尘竟大方地让慎儿来送我,慎儿起初杵在那里不肯动,我也不想挪开脚步,也这么站着不肯离去,最后慎儿咬了咬唇,率先走出了病房。
出病房的那一刻起,我的视线不曾离开过她,许是她感受到了我炽热的目光,冷着脸准备回病房。
我厚着脸皮在身后叫住了她,请求她陪我在楼下走两圈,当初每次来看她时一样,都要围着那住院部的花坛转上个几圈的,可是今日已成了奢侈。
途中相对,两两无言,为了解除尴尬的气氛,我违心地祝福她。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自从她单方面要同我分手以来,我似乎从未像今天这样正面面对这个问题,可是我只敢背着对她说,我怕她会因为我的祝福伤心落泪,更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突然反悔,不愿放手。
于是,我更加坚定地对她说,“你不用怀疑的我真心,这次过来,我也对你不抱有什么希望,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反省,我真的给不了你一生的幸福,如果段若尘真能陪你走完这下半生,那么我应该成全你。”
可想而知,慎儿听完后,在我的预料中怒火中烧,她说,“你可以走了,今生今世,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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