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灰鸽子
#12288;#12288;彭程没有料到自己这样快就输了所有的钱,那是所有的钱,还欠了三哥两千,同样的,张峰也绝料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冲动,不信邪偏要帮堂弟挠,挠走了包里的一万五。
#12288;#12288;这钱不是别的,是他打麻将的本钱,跟小老板娘玩的那些局,那都是小钱,三哥跟人另有一伙玩得更大的,也是打令子准赢的买卖,这下一万五的本儿,今儿算是彻底的得瑟了。
#12288;#12288;到了彭程家里,两个人都很沉默,并排坐在床沿上发呆,彭程没敢跟三哥多说一个字,他缓过来比较快,这样输钱他不是第一次,心里还是有些承受能力的。可三哥就不一样了,他没有输过这么多钱,何况他甚至没有从兜里掏出过这么多钱,你就看他给小怪兽钱的时候那十块八块的抠样,便可见一般,这家伙是只只进不出的媲鳅。
#12288;#12288;大概僵持了有两个小时,三哥突然说饿了,让彭程弄点吃的。小伙子家里除了方便面啥都没有,他向来是有一块绝不只花五毛的性格,说没钱,真就是没有钱了。三哥在彭程的裤兜里掏了半天,又抖了一抖,见真的是没有钱了,才又从兜里掏了一百让彭程去弄点吃的。
#12288;#12288;吃罢了东西正题该开场了。
#12288;#12288;——
#12288;#12288;三哥跟彭程要钱,倒是不过分,说的句话也算句句在理。一万五是三哥自己输的,别管是不是彭程撩呗的,总之是他自己愿意,输也就输了,怨不得旁人,他也不要那钱,他就跟彭程要那两千。
#12288;#12288;三哥说的明白,这钱必须得给,这不是别的钱,是他的赌本,没有这钱没法跟人打麻将赚钱了,所以两千必须要给,而且要快,每天都有局子,你拿钱慢了不要紧,时间一久人家就有新搭档了,到时候再想赚,可就赚不到这钱。
#12288;#12288;彭程一听要钱麻爪了,他把自己的难处跟三哥一一这么一说,结果三哥还说不行。摆事实讲道理,那是跟好人家儿女商量,跟三哥这种麻将里来,扑克里去的野路子,说啥也是不好使的!三哥很明确的告诉彭程,钱不给就去澡堂子把他的工资给提出来。
#12288;#12288;“哥,你这不是把你弟弟往绝路上逼吗”
#12288;#12288;此言一出,怕是恁谁都没有下文了,但是三哥毕竟不是普通人,于是三哥又一改强硬,他苦口婆心的拉着彭程坐下说:“二越,你得帮你哥,没有本钱,你嫂子可就跑了。”
#12288;#12288;“那我咋给你弄去”杀手锏,这句绝对是杀手锏,换成是跟高利贷对话,这就是要死挺的节奏。但是这句话后面肯定是会有下文的,而且往往见招拆招的下一句,才是绝杀。
#12288;#12288;“不行跟你老板说说。”三哥不紧不慢的说。
#12288;#12288;高手过招言尽于此,彭程没有废话了,他能做的就只有在厕所里琢磨了两泡尿的功夫后,给贝贝打个电话了。
#12288;#12288;——
#12288;#12288;只有真心以待的人才会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彭程现在还不能真的理解这个道理,所以他看不清贝贝的真心,也或者他根本也不怎么在意贝贝的真心,现在他的心里,装不下贝贝。只有真心以待的人才有能力利用对方的感情,贝贝现在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她只一味心思的考虑着彭程在澡堂子的难处,如果三哥真的
硬币的两面
#12288;#12288;就像是硬币的两面,我们从来都只能看见一面,也许是字,也许是花,总之不是字就是花。贝贝看见的几乎都是字,没有感情,没有臆想,她是个单纯的姑娘,她的世界里还只是非黑即白。那是多让人羡慕的简单啊!时至今日依旧让她甚感怀念。
#12288;#12288;长时间的执拗铃音彭程都没有接电话,贝贝知道,他肯定是不会接了,他肯定正跟小敏在一起,她认定了彭程肯定是跟小敏在一起,这个节点的这个事儿,让她更加恼火了,烧灼着她的心,远胜于没了那两千块钱。于是她又坚持拨了一遍,手机还是没有人接听。
#12288;#12288;发展到这个阶段再说让她停下来,那是绝不可能的。贝贝脑子里的扣子,如今又搭错了,比他妈的刚刚冲动的拨电话的时候还错。她再没有心思在总台里等任何人到来了,爱谁来谁来吧,她的小爷们儿都跑了,谁来还能咋地。她拿着电话走到卫生间,找了个没人的蹲位猫了进去,在里面拨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能让她停下来。
#12288;#12288;终于,拨了不计其数次后,电话接通了。彭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厕所的僻静让他的声音格外的清晰,连那急促的呼吸都好像吹在耳朵边上,贝贝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他气急败坏的一声低吼:“干啥”
#12288;#12288;“你在干嘛”难得的,贝贝这般坚定的反问了彭程,她理直气壮的,像是抓住出轨丈夫的妻子,越挫越勇。
#12288;#12288;“我问你要干嘛”彭程丝毫没有被贝贝的气势吓住,毫不退让的吼了回去。
#12288;#12288;“你跟她在一起呢”略带悲呛,明知道贝贝这怂样儿,下一句肯定是要退套的,哼,小伙子呲笑了声,果然如此。
#12288;#12288;“嗯!怎的”彭程气势汹汹。
#12288;#12288;“上床呢”眼泪呀!噼里啪啦的坠落了,贝贝问得这句废话原来才是这所有对话的精华。
#12288;#12288;“是的。”彭程笑了。
#12288;#12288;电话中的两个人都沉默了,贝贝不再说话了,彭程也不说了,一边无声的流泪,一边是头顶冒烟的愤怒。
#12288;#12288;等了一会彭程又说:“你还有事没我没完事呢!”
#12288;#12288;再没得到任何的回答,电话挂断了。
#12288;#12288;——
#12288;#12288;嘟嘟的几声响后,彭程低头看了看手机,她已经挂了,什么也没说。他仰起头,好像是在看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上的那条疤痕。那茫茫无寄的感觉,被封死在电话里了,连同他自己,没有出口。
#12288;#12288;他突然的挥手,把手机掷像电视墙,啪的一声,吓得小敏吭叽了一下。他转身再一次压在小敏身上,现在彭程的心里比起贝贝可难受多了。他是真不想接贝贝的电话,他不想让贝贝知道自己在跟小敏上床,他怕她会承受不了,可一切还是都发生了。
#12288;#12288;刚刚贝贝也问了,他也答了,他知道电话听不到的那端什么都可能发生,他都说什么了他说他跟小敏上床呢!他还说他没完事呢!她会哭吧!想到这里,彭程的心里一紧,好似一记闷拳,他大概再也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12288;#12288;这个世界上若还有一个人是他彭程不想伤害的那大概就是贝贝了,无论这感情是不是爱情,他只知道他不想让贝贝知道这一切,他不想让贝贝亲眼看见自己背叛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他做的一切不光彩的事儿他都想瞒着她,他想让她什么都不要知道,所有的伤害和痛苦,他都想蒙着她的眼睛,替她看了,可是这个女人没完没了的电话让他最终是非接不可。
#12288;#12288;——
#12288;#12288;刚刚电话响了又响,彭程一直都当没有听见的,他离着老远就看见来电显示上贝贝的号码,便更卖力气在身下的动作。小敏赤条条的仰面躺着,袒露着女人所有的,一副心不在焉,无所谓的样子。直到那个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才稍稍的扭动眼珠。彭程胯下用力,小敏吃痛着转过头,然后电话一直响,她看也不看,大眼
冷吗
#12288;#12288;疾风骤雨后的两个人并没有相拥而眠,彭程一个人光着屁股去了另外的那个房间,把自己的床留给了同样光着屁股的小敏。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小敏睡醒了,她来到彭程睡觉的这个屋子,叫醒了睡得正酣的小伙子。
#12288;#12288;彭程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也不仅仅是讨厌,他有个古怪的毛病,偏偏小敏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他也真就从来没胆子跟小敏叫号。
#12288;#12288;“裤子脱了,把钱包拿出来,蹲那儿。”彭程瞪着两只狼崽子一样愤恨的眼睛,脱口便是一句呵斥,那之后小敏拽着他器宇轩昂的弟弟弄醒了他。
#12288;#12288;第二天,彭程把三哥的钱还了。
#12288;#12288;——
#12288;#12288;总台里的贝贝呆愣的坐了一整夜,一个人的一整夜。
#12288;#12288;午夜以后她就关了大堂里所有的灯,是的,是所有的灯,只在吧台上面的位置留下了一盏昏黄的枯灯,做得很像老物件的枯灯,跟老物件一样光线暗淡的枯灯。
#12288;#12288;那灯没法照亮太大的空间,屋子周遭黑漆漆的,极燥热的漆黑,这大堂看起来是那么的小。落地大玻璃窗外刮着大风,风拽着树影疯狂的晃动,连带着室外的甬道上铺着的红地毯像白蛇传里吓死许仙的大白蛇一样,迎风摇摆。
#12288;#12288;贝贝没有办法离开自己的坐位,但那不是因为害怕。她只是觉得,哪怕挪动一下,就一下,她怕是真的会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心被彭程掏了出来,扔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她很想拿回来揣在怀里,那原本的就该是正确的位置,但她拿不回来,是的,她真的拿不回来了,所以她一动也不敢动。
#12288;#12288;贝贝不断的告诫着自己,试图深呼吸,于是她发现她更难受了,比十二月十八日那天要开煤气的时候更加绝望。她全部的想念,全部全部的哪怕一点点的希望都随着刚刚的那通电话幻灭了。她的男人果真是彻底跑了,尽管她知道他其实早就跑了,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那种刀切在肉上的疼,原来真的是不经历不知道,失恋也是有级别的。
#12288;#12288;她就这么一直坐着,好像她自己也是这大堂里摆着的一个物件,一个在黑暗中独自挣扎的物件,就连挣扎也要在见不得光的阴影里,好能显得一动不动。
#12288;#12288;快午夜两点的时候,贝贝想去厕所了,平静的表面下面总有些东西还在动。她得走出吧台,走出大堂,走到外面大门口处独立的卫生间,四周哪哪都是黑,但黑暗却再不能使她恐惧了。
#12288;#12288;她走出黑黢黢的大堂,走进更加如深渊的黑暗中,她走到大堂外面,那远处的卫生间,那里黑的几乎辨别不出方向。她真的应该出门之前先把灯打开,或许她可以返回去,可是她没有返回去,卫生间就在那里,她要去那里,她可以任性了。
#12288;#12288;——
#12288;#12288;再一次立在大堂的玻璃大门外,贝贝看见总台里昏黄的枯灯下面,那棕黄色的光晕里,站着一个人。
#12288;#12288;一个人,诡异的一个人。
#12288;#12288;滑雪温泉酒店的位置很偏僻的,离主干道虽然不远,却有着五百米长的一条黑漆漆的小路通到酒店的大门前。这条路不但没有路灯,甚至都算不上是路,那路面不过是尘土飞扬的乡间土道,似乎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道,只是压过去的车多了,自然就形成了这条小土道。
#12288;#12288;站在滑雪场偌大门口便能看着远处的马路,这马路跟滑雪场仅仅隔着一条弯弯的水沟,算得上是河吗这一点,贝贝一直是疑惑的。马路上的一切站在宾馆的大门口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一旦过了午夜就连这马路也会变得黑压压的了,突然间的似乎抻出了好远,像是变成另一个世界一般。
#12288;#12288;这样的地方在八点钟后,就很少有新客人到店了,留在酒店里还没有离开的客人大多也会选择住下,今天酒店里根本就没有住人,所有的客房都空着,那这个站在吧台前面的人是谁
#12288;#12288;——
#12288;#12288;那人佝偻着身子,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低着头趴在吧台上,他双手伸进吧台里找着什么,头发乱蓬蓬的在脑袋上面揉成了一团。灯光太暗了,一切都看得不甚清楚,就连那人也都辨不太清楚,只依稀看得出他影子一样的轮廓。
#12288;#12288;风很大,一阵紧似一阵,贝贝在门口迟疑了。她可以去叫保安过来,保安就在总台旁边的值班室里,但这会儿他们肯定是睡着了。她还可以不去找保安,她可以自己走进去,问问那个趴在总台上翻着什么的人到底在找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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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是受害者
#12288;#12288;五月末的天越来越暖了,东北爽朗的空气把温差的大,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得不更加适应变化,适应越来越多的变化。像只脑袋塞在土里的鸵鸟,贝贝觉得这种自我欺骗的方式很适合她。那天早上彭程离开的时候说,他说和好行不行多让人愉快,那真是老天给她的机会,贝贝又一次果断的拒绝了他,得意极了,她总是拒绝的很坚决,却又控制不了的回头看他。
#12288;#12288;只是她的这种自我欺骗也不知道还能骗多久,彭程总能做到离开了,就不再也不会惦念她,这让贝贝觉得自己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简直气死人了。
#12288;#12288;她常常会忘记她说过永远不能再和好的话,她不止说过一次,每一次都是瞪着彭程,一脸的愤恨,但是她都不记得。唯剩下生气,她非常生气,越来越生气,气得浑身哆嗦。至于她的拒绝,那也许至于彭程,便是悬崖边的绳索,可贝贝的眼里,那根本不重要。她什么都没错,都是他的错,她做得都对都好,她是受害者对吗她赶他走,趁着天还没亮,同事都还没醒,她让他马上离开,她看不到自己是多么的不留余地,逼迫得他早上五点,天都还没亮,就要摸着黑原路返回去。
#12288;#12288;他为什么就不打电话来了用不上两天她便开始反问自己。贝贝觉得那是因为彭程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跟她和好,他根本就不爱她,说和好只是说着玩玩的。他喜欢的人是小敏,不对,他喜欢的人可能真的就是那个薛姨,咦!真恶心,他喜欢薛姨,天呐!真让人想吐。想到这里,贝贝下意识的缩紧脖子,所以无论是她和小敏,是谁都行对吗谁都好,谁给钱就和谁好。
#12288;#12288;接着贝贝感觉糟糕透了,前所未有的糟糕,她不能理解彭程为什么能喜欢那个老太太,那个手指头都已经变形了,满脸褶子的老女人,她身上甚至有那种老女人难以去掉的古怪味道,尽管她总穿花裤子,但是那味道却挥之不去的,她还跟澡堂子里的所有男性释放她过为旺盛的磁性荷尔蒙。可彭程为什么喜欢,难道说男人也像动物一样,是靠着某种味道来欣赏自己的爱侣的,是不是她也不应该每天更换内裤,那样便可以让独特的味道保留得更久些。
#12288;#12288;想着想着贝贝再憋不住了,这不仅仅是失恋的问题,这是种奇耻大辱,彭程对她不仅仅是感情上的伤害,更是,更是,嗯,呃是,是一种侮辱,侮辱她竟连老太太都不如,他宁可喜欢老太太,也不愿意打电话给自己。
#12288;#12288;再然后她会给彭程打电话,她再也不能等了,她的心抽痛着,她再也不能等了,两个人会在电话里说着说着就崩了,然后吵起架来。接着贝贝会去彭程家里,她一定要去,心里甚至想着要在家里同归于尽。赶巧儿了,这时候的彭程也会坚决留在家里死等,等他的姑娘过来,气呼呼的等她,一边等一边破口大骂,乱砸东西。等她到了,一旦她到了,他给做她爱吃的东西给她,然后送她回家,听她抵死不从的决心,再然后便再无音信了,直到贝贝下一次想不开时,从新的一次轮回。
#12288;#12288;——
#12288;#12288;或者有的时候彭程还会找贝贝借钱,这是最伤神的场面。不过借钱大多不会过千,有的时候一百二百的,也就是个饭钱,但也还是要费一番口舌的。
#12288;#12288;贝贝不再像最初一样觉得彭程借钱真的有啥大用了。她终于明白这小子嗜赌如命,说不赌博根本就不可能,借钱搞不好就是赌博了,她也明白小敏不给彭程钱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彭程总能想到新的说辞,他借的钱总是有用处的,花样翻新。房租不能一天天老交,工作上出错也不能一天天老出,爷爷天天生病却总是不死也不太可能,别管是啥,反正他总能想到好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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