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外头苗保田告罪,里头田婵气也不喘一口,飞快地说:“有个家伙欺负我,你去给我把他抓来。”
田芝追问:“田婵。你这是要干什么”
田婵笑道:“干什么姐姐你不气吗。打死他也不解气。抓丁算了。”
苗保田瓮声瓮气地问:“何人竟敢欺负小姐,我灭他满门……”
田婵想了一下,问田芝:“姐姐。你别说我不听你的。我听呢。灭不灭他满门”
田芝愣了。
她有点慌乱,审视田婵,怀疑这是在用攻心术一样的手段,但是再想想田婵平日的模样,似乎没有这么重的心机。
她试探着问:“你可知灭人满门,律法不容”
田婵哈哈大笑说:“律法又管不住我爹,他想灭就灭。他听我的。也就是说,我让他灭,他就灭。就是他不灭也不怕。我让老苗灭了,他也没法,顶多他揍老苗一顿,对吧,老苗”
苗保田在外头
一百七十五节 盯着他去
雨,像银色的亮线,交织成一片轻柔水幕,点亮了春花。 桃李争妍斗艳,像是起舞的二八姑娘,手和脚一点、一点地伸展,鸟雀开始跳上枝头,房檐,墙头和午后草垛,吱吱喳喳呼唤个不停,虽然天地还没有换上新装,但枝头缀着的几个黄色金芽,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动的希望。
春耕在即,往年这个时候,立春开始,就是迎春祈祷丰收的庆典,紧接着,就已经开始了农忙。官府,县上官衙,无论好官孬官,都要忙着出门劝耕农桑,东边乡里捉个锣鼓,西边乡邻讲些桑麻,见着闲田询问一二,督促乡里补更,见着青苗让人爱护。
农业为国家之本。
吃饭是天下第一要务。
有着数千年耕作传统的靖康,焚香祀奠皇天厚土,那是绝不可以不恭敬,不诚心,忘记播种,忘记松土,忘记施肥。
雨还没停,农忙就开始了。
春雨下,李虎带着个斗篷,站在田间,一名后生跟他一起试耕牛,两人将犁把拔住,由着牛往前拽,低头看犁痕拉出来的深浅。地长,来回几趟下来,眼看到了中午,雨停了,地头的人越来越多,一位请来的东夏农官站在一堆农民佃户面前,扎捣矛,看小雨沁下多深,嘴里传授着那一些普通农民不易总结的规律:“秋耕深,春耕浅……”
为什么秋耕要深呢秋耕要过寒冬,时日长。
李虎回来一趟,继续套着牛往前犁地,挂了一耳朵,自己也念念有词:“春耕如翻饼,秋耕如掘井。一饼厚,一饼厚,深了。”
这两年三熟和一年一熟的边界地带,春耕占了一小半,而北平原虽然更靠北,除了要种豆类和一些特定的作物,几乎都是秋耕,但凡误了秋耕的,来年春上播种,都称呼说是补种,一年一熟和两年三熟,产出自是大不相同,差距一下就拉大了。而且两边的麦,连种子都是不一样。
大麦就得春上种。
夏麦却可以秋天种。
大伙原本都觉得东夏是游牧人的国家,听东夏人反过来给他们讲耕作,都有一种针扎一样的感觉。
但机会难得,天地间都是农民,种地却是最低贱的活。
除了村头场面讨论几句,家里父子相传,很少有士大夫来到地头细细深究,有些人种了一辈子地,地种得好,却说不出来,传授不出来,人死了,儿孙就把地种得不像样子了。一说东家请了人来传授种地,雇农嘀咕着种地谁不会,但当众传授农学,对于农民来说,亦是来之不易的一个机会,个个都是屏息凝视。
东夏人也确实讲究多。
春耕如翻饼,靖康也有类似的歌谣。
但这个饼多厚,尺度不一,靖康多少年间,纯粹靠感觉,唯有东夏人,捣熵测温,非要定一个厚度。
他们要求植株密度,要求坡沟,会定期浇水,施肥,不靠老天爷,也不完全靠老农民的眼力劲。
李虎本来定好要去保郡的,却想参与春耕,硬磨蹭来磨蹭去,要蹭到春耕之后。
李多财捧着袖子,在田对面大路上看着。他看着,方海和李鸳鸯也看着。
方海和李鸳鸯现在以李多财马首是瞻,李虎耕田,他们也不能闲着,在田里扎了一上午,这会儿才得会空,闲下来,一个劲纳闷:“这种个地。他瘾咋这么大呢不是团犁子就是团泥巴。好玩不成”
李多财轻声说:“他爹打小教的。我就知道他爹带着他去自家农庄,父子就在那儿说,这土地上长出粮食,能养活众生,想想多神奇呀,知道为什么地上能够长出来粮食和草吗,知道为啥有的地啥都长不出来呢。阿虎去高显上学,那个叛贼熊老师年年给他爹说,说李虎不好好读书,慌着种地。”
杨燕燕挑着一个挑子来送茶,大老远晃来晃去。
李鸳鸯一扭脸看到,就忍不住了,压着声音,从牙缝里头挤出来话:“他俩非要来一出你耕地我送水。老叔公。你说这咋办呀你说将来要是让人知道,那些敌国敌人不笑死他爹那边儿都跟着脸面受损。”
李多财又是一句:“他爹让的。我敢劝”
杨燕燕经过他身边,清脆脆喊了一声“叔”。
李多财应了一声,低声给李鸳鸯说:“给她好好找几个女先生。别说李虎,她家现在也不缺钱。”
李鸳鸯说:“还在找,那海塞尔不是在教她”
&n
一百七十六节 山里该有土匪了
苗保田上去给李虎分的人数。 王亭长在,杨家村村长就是燕燕她大爷,也在会上,一走出来就让人给李虎捎信,让他去保郡躲躲,由家里出面出钱疏通,不管拿他年龄做借口也好,使重金也好,他都不能去,他这一大摊子,摊上劳役,自己被官兵押着走了,石场咋办,生意咋办这不是开玩笑的。
更了两亩田,走在回家的路上,李虎兴高采烈,有人夸他耕地快了,东夏的农师查看了他耕的厚度和墒情,也恭维了好几句。他是格外有劲,觉得自己是种地的料,一到家,县城来的信在等着呢。杨凌刚去了沧郡,船在那儿,今年是好是坏,那都得过去,在那儿守着,除非把船卖掉。杨凌自已经在张罗卖船了,但杨凌刚却是把心血都铺在船上,万万不肯,正好这边东夏人多,带了几个一起去,到时候一起出海,看看能不能找到商途。
要是让李虎再走,燕燕她娘怎么都不干。
一等李虎进家,他就把情况说给李虎,要求说:“李虎。你赶紧去保郡。这边让你大爷通通关系,你到保郡,也让你那几个拜把子想想办法……”
李多财更是震惊。
据他了解,中原大规模征夫,那不是东夏,官府照料得好,往往都会伴随着瘟伤疾病,客死他乡。
李多财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想想心有余悸,要求说:“李虎。听你大娘的。赶紧的,去保郡去。”
不等李虎问,他就把他见过的上役见闻给讲出来,苦笑说:“咱们东夏出役,医官跟着,好饭好菜备着,冬天发棉衣,夏天给祛热,分时分段,不靠鞭打,在中原,全是军队押着,死了裹裹一扔。”
李虎大吃一惊,扭头直勾勾看着他。
李多财觉得把李虎吓着了,叹气说:“谁甘愿背井离乡,自家的活不干,去给朝廷干活朝廷上的人能不知道吗,又非让你干,那不就这样到时候官府拨的粮饷,上下一贪,吃没吃的,喝没喝的,还招瘟生病。这世上,只有东夏王知道怎么使役不伤农……你可不能当是在家,一好奇,给跑去。”
李虎却陷入沉思。
他反问:“数十万劳役凑在一起……又是这么一个情景,会不会反抗呢”
杨大娘苦笑说:“傻孩子。你当军队是干啥的。出多少役,出多少兵,就防着人多了,凑一起作乱。”
李虎却又有疑问,问她:“那官府为何不让军队干活呢百姓干,军队也干,谁也不打谁,两倍的人一起干,岂不是快快就结束了”
李多财问他:“在咱东夏是的。可是在靖康,那谁监工呢没人监工,谁好好干呢谁不偷跑回家。”
李虎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去看看。”
李多财就知道,连忙看向杨大娘,向她求助。
杨大娘就说:“这孩子傻呀。你去看啥你大爷去过,他是村正,他要带着人去,等他回来你问一问,都咋去……那杨拴他爹,二十来年了吧,那是一起去的,生生弄丢了,找不回来了。也没死,人太多,你大爷没看住,他混人堆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不如病死累死,死在咱乡人的跟前呢。”
李虎想了一下说:“那他一定没读过书,不知地理,摸不回来了。我不会。”
杨大娘一看自己也不行,就又看向李多财,让他这个抛头露面,口才好的人劝。
李多财这就说:“没啥看的。你啥场面你没见过,去看看怎么修河不是在家门前修,是过大名府了。那边咱的人少。”
说着、说着,他就知道不对劲,李虎的眼睛在放光。
李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要求说:“叔。晚上咱爷俩再凑一起说。”
到了晚上。
李虎、李多财凑到了一起,插好门窗,让小妾坐里屋门外,免得熟人往里闯,开始继续这个话题。
李多财说:“李虎。真的不是玩的。靖康一动劳役,不知要死多少人,你就信我一回。我要给家里说一声,家里不担心死呀。老爷又不在,对吧。你在这儿,那还算能进能出,你跑过大名府。都到哪了咱的人又少,不定有没有瘟疫啥的。”
李虎没有吭声。
埋头在灯下看地图。
突然,他给李多财勾勾手,等李多财凑过来,问:“你说他们修河,修大名府之南的,这不像疏通水患,加固河堤呀。你手边都有啥消息,给我讲。”
李多财说:“确实不是。主要是漕运。”
李虎反问:“漕运”
李多财叹了一口气,挪挪坐在炕边,轻声说:“要把南方的通天河往北挖,和商亥江、王河连起来,将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去。”
李虎想了一下说:“不通呀。”
李多财笑道:“是呀。匪夷所思呀。”
李虎说:“你立刻让人具文一封,八百里加急……”
李多财说:“通京那边,应该消息已经到了。”
李虎轻声说:“谁说送通京,送到极北之地去。得送给我阿爸。我觉着这个事情太大。通京那边离得远,不一定有人关注……心里也许在想,不就是修个河道。小的时候,我阿爸给我讲地理,就讲过这河流走向的规律,说直南、直北的河流几乎没有,都是东西走向,靖康要挖的河道,困难可能比他们想象得更大,而且容易堰塞。这是我阿爸教过我的。我也不能小看天下人,要么是我阿爸给我说的河流走向不保准,要么就是朝廷有厉害的人物,可以实现水
一百七十七节 鲜衣怒马赴郡城
李虎还没去保郡,郡里已经找上门。 统治三千佛国对于秦理而言是难以言名的巨大诱惑,但并非全部,在他看来,要能从身体乃至精神上统御国家,才会使国家如他所愿地稳固,不像现在,国家外在虽然看起来无比强大,人心却纷乱无属,各人各有心思,身为一代帝王,他觉得自己理解不透天下人,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道这些贱民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能信任朝廷,为什么不能用他秦理的钱,为什么不能顺顺当当听他秦理的号令,而自己还要瞻前顾后,前后思量。
有了杨玉环的穿针引线,他逐渐开始深入了解并且见识到佛的强大。
他想要的不是世俗的虔诚,通过礼佛,妄想得到佛的保佑和眷顾,他想要的是佛能够产生的强大影响,西方有佛国,佛与国一体,帝王旨意便是佛的神旨,至高无上,那才是他意动的地方。
他意动,僧人们更有心。
为了能在这个最强大不过的帝国内传播佛教,无论僧人们中土的,还是西土来,都不吝啬至高无上的佛号。
僧人传教,有很多成功的经验,衍化为一种套路,那就是将佛家荣耀送予君王,借助于君王立下寺庙,宣扬佛法。
眼看秦理向佛教日益靠拢,无数传教僧人欣喜若狂。
这个强大的帝国一直以来都游离在佛光边缘,历来佛教传道,还要借助道家,杜撰出“老子出关化胡”的典故,现在曙光就在眼前,出来为秦理服务的僧人也一下多起来。西庆的统治对秦理来说是个难题,僧人却已经组织起来进行行动,不少人已经西行,在沙漠之中兴建佛窟,在西庆号召信徒,宣传佛在东方重生……甚至还有大僧人站出来,检举西庆遗老遗少私下密谋的勾当。
于此同时,二月十五日,释迦牟尼佛涅槃日,僧人们纷纷进贺,很多僧人还打着西方佛国使臣的名号,满足秦理的虚荣心。
他们不但坐实秦理转世未来佛的封号,并找出种种转世端倪,制造祥瑞。
作为回馈,秦理准许各地兴建寺庙,弘扬佛法……
保郡年前要兴建的大寺庙,本来只是道林僧人拉来金主修建,而今却成为官府的重头戏,官府牵头,规模更大,劳役征调更多。刘昌父亲在郡中的影响力深厚,再加上李虎的石场,石器出产精巧,竟成为不可或缺的供应商,郡里迫不及待催促他前往,交代大佛的金身和寺庙建筑。
家里当是为李虎脱身劳役的一条出路,一再赶他前去,告诉他田里耕种的事情,一定会好好为他盯紧。
李虎倒不是屈服了。
他也需要尽快扩张生意,借以掩饰与众多人物的往来,更需要见一见东夏在靖康备州的主要人物,前往保郡自然迫在眉睫。
这一次去,与历次都不再一样。
李多财在易县当地给他物色十几名东夏骑士跟随,加上杨立、王小七等人,已过三十之数,这一行已经够鲜衣怒马,造成当地轰动,但其实,半道上还会另有安排,李鸳鸯麾下的百余暗魂会汇合上来,等于归建,而一旦到了保郡,东夏在靖康的各个方面都要派人到他身边,方便各方面领会精神,作日常联络。算算靖康总使那边要派来的科班文武,李常胜派遣的副职佐手,虽还不能称为武将如云,谋士如雨,但麾下所差遣行走,已与世家嫡室公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出发前,连一再担心他安全的李多财都在发愁,愁李虎身边陡然多出这么多的人,甚至一些人用文韬武略形容毫不为过,该怎么掩饰,怎么掩人耳目,还在预谋到了保郡,来一场什么石场招才。
却偏偏有人不识时务。
得知他要出行,杨令公开始着手安排。
这一天,他庄园中来了几个粗犷的陌生人。
他们和主人隔桌坐下之后,五个小金元宝就一个、一个次序摆上来,最后凑成一排。看到这些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贪婪,杨令公轻声说:“这还只是一半,事成之后,还有另一半奉送山上的好汉。”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