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刘昌已经是在唱和了。
石敬孙与他不是一二日交情,自然知道,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往下一跪,惊慌说:“一时气愤。这才觉得不妥,还往府君饶恕。”
方郡令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给足脸色,见师爷等人纷
一百八十三节 敌友当分
天已经黑了,到了该掌灯的时候,随着灯距和布局,光亮了多了,却显得更加静谧,酒楼里静静的,人小酌交流,仍没有太多的响动。 偶尔马靴上下楼挪动,咯噔、咯噔就像踩在人的心上,酒楼的掌柜想回家,跑去交涉,却很快捧着一锭银两回来,伙计们没有去争取额外收入的胆量,就全在柜下蜷缩着,听掌柜的念叨:“说是快了。快了。别封火,待会儿还得给他们整吃的。”
他们判断快了,是还有人在赶来,原先留给他们的位置不再空着。
但是赶过来,坐满,就意味着结束吗
倒也不一定。李益生也是晚到的一员,他丝毫没有师爷相,快马驰骋到来,翻身滚落,缰绳一抛,虎步流星一般。作为东夏官府中,受到黄埔栽培的重要的年轻力量,他对晚到很敏感,心中不免起伏不定,但没有办法,东主陈天一公子不知道感觉到什么,寻找借口,足足拖他一天的时间,并给了强烈的暗示。但他知道,陈天一不懂东夏,尽管自己像是大王为陈天一物色的家令一样,但不意味着自己就是他的私人,自己决不能疏忽国事,像今天如此重大的事情,虽因具体情况,没有说强制行程,但缺席,就意味着自己含糊了。
因为里头的气氛,他渐渐收敛。
走到中厅,抵达签数的地方,低头在甲四十九上签划一笔,心里咯噔一下。甲四十九,只说明他的排序往后排了一大段,也就是说今天,他的名秩只能排到四十九位,而之前据他了解,他本人在备州的总排行,也不低于十五……是自己要被贬斥不。只能说,不但总馆有重要人物抵达,国内也来了许多非同寻常的人物。尤其让他觉得难以心安的是,甲四十九以上已全到。
当然,他知道,全到不意味着人就坐在里头,但起码是能够代指的心腹。
他在一名武士的引导下,直奔所在席位,一扭头,发现隔壁还空了一个,据他了解,这个错两位的应该是李鸳鸯。他登时不知是什么心情,给武士指了指。武士告诉说:“五十号可以不来。”
突然,哗啦啦的叶片声一时络绎不绝。
武士们人手开始增加,把守住各个地方,很多人感觉到防卫力量瞬间加强,纷纷扭头看去。这时,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带着两个人大步流星走到前头,给他们按手要求:“不要动。”他们布置完成。便有人走了进来,有人给认了出来,来的是总馆二号人物彦顾,属于当年上谷人中留在东夏的几个书生之一,当年之名已经弃用,很多人却是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燕子青。
有人认了出来,起身行礼者众多。
彦顾却侧身停留,给那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行礼,众人便肯定了,这位黑衣人,怕就是军刺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常胜。他们并列站在一起,仍在等候,很快有人进来,果然是国内来人……随着几个人的身影,一个高大的武将步履沉稳,手握长剑,有人忍不住喊应道:“图里牛将军。”
图里牛本人军功并不显著。但是,作为对图里图利卸甲的补偿,他是朝廷上的重要卫戍将领,参与政事堂旁听,据说还是驸马人选之一,虽不知道国内来人,是否以他为首,大伙便已经习惯性地寻找。倘若大王不来,倘若没有大王家族的人,倘若没有政事堂的丞相亲来,图里牛将军怎么会出现
看到图里牛身后没有重要人物出现,大伙松了一口气。
气松完,这口气就又提起来了。
章小河出现了。
当年张铁头初镇北平原,章小河就是章京,也就错了半级,而今把他调来,这又是为了整合备州全体东夏人的吗。
难道到反攻的时候了吗
章小河却拖了一个五十多岁,丝毫不嫌老态的大汉走着。
他没有做保密潜伏的习惯,大声笑道:“燕山虎田过。这么多年销声匿迹,众人是不是全忘了呢”
燕山虎
不啻于一磅炸弹。虽然往事过眼云烟一样,很多当年叱咤风云的人和物随着时间消逝,包括燕山虎本人,也淡出东夏政坛,但是燕山虎,却作为东夏人的楷模之一,留下了很多的痕迹,像“舍得一身剐,皇帝拉下马”,狄阿鸟推崇他的为人,褒扬他能够为民请命,持大局,宁愿出关塞流落黑山,也不愿意起兵造反……关键是他五十多岁的人了,这次被自家的东夏官府请来,要二度出山
田过有些忐忑,到处给人抱拳。
章小河站定,环顾一遭,再次要求人坐下。
不少像是幕僚一样的人蜂拥在他左右,很多人根本没见过,脸上还带着稚气,他们共同的特征就是年轻。
因为大学多,东夏人才辈出,每年就都有很多的年轻人物出场。
他们也许还缺乏历练,但是基础扎实,态度诚恳,学识比得过先辈,处理事情有章可循,一丝不苟。
在座的人都不免感叹。
李常胜主动上前,轻声告诉说:“诸位楼上落座。一号已经入城,正在赶来。”
众人骇然。
眼下这些人还都不是一号,一号会是谁
人一拨一拨上去,武士们在大厅上头的边角柱上插了灯火,楼层上下可以纵观。
图里牛和章小河几个站到上头,灯火照亮他们的衣袂和面庞。
图里牛给周边微微点头,大声宣布说:“此次我国内……”李常胜在他旁边,小声提醒他说:“要说家里。”但更正两次,更正不下去了,这没办法,他们这些明处的人,是没法适应暗话。
图里牛歉意地笑笑,给李常胜说:“让我宣布完吧。”他取出一封函文,双手捧持,铿锵有力地说:“大王令。此日起,征召组建平南行辕,以全权统筹南方军民事务,组建名单稍后公布,宣布之后,行辕总镇大总戎作调整的,按照调整行事,不作调整的,请尔等尽快履职,不得拖延。”
他停顿了一下,开始宣布人员名单,不过全部都是按编号,接下来又总述平南行辕总镇的职责。
有人摁抐不住,激动地问他:“都要平南了,我们这是要打回来了吗”
 
一百八十四节 佛来挑人
这一夜,保郡注定不会平静。
郡令方步平在官衙后的小厅中迈步,神色有点焦躁,面前站着的,除了他的庶兄方步亭神色还算自若之外,几个心腹均唯唯诺诺,不敢高言。杨雅任被石敬孙当庭斩杀,不由令他毛骨悚然……如果说司马僭越会是他心头的一根刺,那么刘昌与他联袂出现,这根刺便是沾满了毒。
手下这儿总知道一些消息。
有人把李虎、刘昌和石敬孙结拜的事情讲给他听。
他便把视线移向他的庶兄方步亭。
石敬孙谋司马一职,是方步亭接受贿赂,出面说的话,他盯着方步亭,便是想知道方步亭会怎么给他交代。
方步亭苦笑道:“平之。石敬孙给我送钱不假,我也没瞒你。咱们当时说什么他有军功,背后没有势力,总是比那些族望人家容易控制。谁知道他就倒向刘氏,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呢”
方步平苦笑。
兄弟二人当时是计较过的。
眼下石敬孙不把上官放在眼里,偏偏军队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反倒不如那些族望,那些族望总还顾些规矩。而他这一回,给人的印象就是肆无忌惮的一介武夫。方步亭想了一下又说:“这个人不能留了。”方步平冷笑说:“我能不知道不能留了犯上呀。但他手里握着郡军……我也不能轻举妄动。这样。你立刻动身,带些钱财去见州军李盘李中郎。我们都是直州人氏。”
方步亭犹豫了片刻,轻声说:“平之。你要冷静。李盘吃了败仗,拔了河,在地方上惹了众怒,不是往上贴的时候。我听说田启民的一支军队就驻扎在周围,为什么不作求助,邀请他们驻扎到郡城周围”
方步平定住了,想了一会儿,立刻说:“你派人把道林和尚给我找来。修五福寺工程浩大,不能把人力物力给落到别人手里……尤其是他们姓刘的。现在就去。顺便把李工房给我找来。急着,不要惊动到旁人。”
……
与郡令府的气氛不同。
刘府还带点喜洋洋的气氛。
刘广禄不动声色地听刘昌娓娓道来,却没有流露出愤怒。
面对历来严厉的父亲,刘昌战战兢兢,怀疑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他想好了,如果要挨打,第一时间飞奔去找奶奶。刘广禄叹气说:“我没有给石司马讲过类似的话。我们刘氏,还没有敢无法无天到不把郡令放在眼里。你与石敬孙结拜,就显得草率。也没办法,我们总要有个带兵的自己人……既然他把兵视为禁脔,不惜开罪郡令,我们反倒着急去撇清关系算啦。他也是郡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与你一个小字辈结拜,岂无所图,你与人家都不对等,能与人家言什么告诫人家算啦。以后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太近,也不要太远。那个李虎不是来郡里了。他要谋建寺庙,没有足够的财力年后他来,你祖母见着了,我没有见着,这两天让他来一趟。见了人,听其言,观其行,我才知道该不该为他说话。”
刘昌极意外,喊道:“爹。你今天不生气不揍人呀。”
刘广禄苦笑道:“揍你干什么呀。不是你能妥当处置的事儿,揍你有用你就是人家的一颗棋子……结拜兄弟李虎我还不清楚,石敬孙,人家凭什么跟你结拜,跟你一个纨绔小子玩到一起啦你爹我,也就没办法苛求你的。凡事多长个心眼吧。”他又说:“回头你要去你族伯家一趟,他想辞官呐,众人推着他跟李盘对着干,他也难,但是说退能退吗退了就不得罪李盘了吗你去了,就问问他,我们刘氏宗族,在州里入仕好几十人,他退,还能退吗”
刘昌“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刘广禄再次把他叫住,说:“去军营找石敬孙,带个话给他,让他赶紧的,把死人的罪状做实在。”
刘昌看看天色,心里极不想去,却是不得已走了出来。
他带了两个家人,片刻之后抵达石敬孙的住所,不料一问,人却在军营呢,这就转道去军营。到了军营,通报得进,营地里的小校场上,灯火通明,数十条大汉被拔得精光,伏在板凳上,背后军士执鞭,打得霹雳哗啦。刘昌眼皮急跳,发现他们均不喊叫,只在闷哼,而石敬孙持马鞭,带着师爷、侍卫、心腹,在圈椅上坐着看,大叫一声:“哥。你这是要干嘛呢”
石敬孙脸色一缓,回过头给他招手,回答说:“哥在行军法呀。贤弟你过来,给我贤弟也找把椅子。”
刘昌无奈坐到他旁边,将父亲让带到的话说给。
石敬孙给一个参军勾勾指头,耳语片刻,等人去招办,自己则转过头来说:“贤弟。李虎的来历。真的那么简单吗”
刘昌笑道:“也复杂不到哪去。易县离得也不远。”
石敬孙反问:“按你所说,他也就是最近发了财,开了石场,可是他怎么养得起诸多的豪杰那些人可都是猛将之姿。”
刘昌笑道:“李虎是东夏回来的人,他雇佣了些东夏人而已。东夏人嘛,亦兵亦民,至于猛将,我看不至于,怎么能跟长兄的军士们比呢”
石敬孙摇了摇头。
他说:“我大小十几仗打下来,绝不会看错,那都是沙场老卒。你防着点李虎。”
刘昌笑笑。
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你可比
一百八十五节 你是谁派来的?
因为现在是佛挑人。
墨士是不能信佛的,李虎只要说自个信,那五福寺承建就落在他身上。关键是得让他及时知道,免得夜长梦多,郡令提前把人召集起来,定事情的时候,李虎还没得着道林和尚的话儿,所以尽管玩了一夜,很困乏,日上三竿的时候,刘昌就出来找李虎了。他所知道的落脚点是原先包先生的书局,跑去一问,王小欢却是苦笑,人不在他这儿,当然,他不能说不在就完了,招待好刘昌,自己和手底下人就都分头去问,分头去找,直到见到在一起吃早饭的方海他们。
知道人在那儿了,方海却知道,李虎现在肯定没空。
行辕名单拟定,国内还派来辅助的人选,李虎昨晚出面完,当众是当众,私下还要说话,今天要对重要的人物一个一个约谈,但是,如果说李虎今天没时间见刘昌,刘昌这样心高气傲的公子会怎么想他昨晚就在痛骂李虎,要是今天李虎若还不给面见,显得过于失礼,两人会不会反目都不一定呢
方海不敢怠慢,立刻找去飞报李虎。
东夏这边已经布置妥当,昨晚把李虎安置在一座新开的刊刷厂,这是李常胜等筹备人选,已经买下来的产业。李虎已经开了书局,如果外人问起,他买来刊刷厂比较合情理,这是众人的出发点。刊刷厂在城边上,院子很大,里头有个旧阁楼,收拾之后,且为栖身,下头行辕上已经在牵头报道,开始按照单位行使职责,方海亮明身份进来,见到一种官署和军营才有的有条不紊,心里不免又紧张又激动……除了这些调拨来的参士和护卫来去,阁楼底下落座着成排的人。
书香中,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端坐不动,其中包括图里牛这样的重要的卫戍将领,方海用脚趾头也知道,这些人都是等着李虎约谈。方海有一种原来大王他们就是这样繁忙的肃穆心里,一路施礼,直到被军刺的人拦住,告之一二,便被带了进去,李虎坐在一个宽大的书桌背后,正在翻阅什么,面前坐着像老秀才一样的田过,而背后,则站着一个消瘦的年轻人,此人就是李常胜推荐来的崔生源。李虎看到方海,示意让他稍微等一下,加快与田过谈话的节奏。方海便听到他说:“原来请您老出来是这样的用以呀。我也是想了,我们要有武装用以制变,本来还想着自己在山里组建一支或者几支武装,没想到父亲把您老请了出来,他说的对,您的声名足以起到号召作用,只是在练兵方面,咱们还是需要严格按照我们东夏军制的……”
田过略有些局促地说:“这是自然。我的儿子在我们府兵上,我自然知道,要是不按照军制,那咱们就成真土匪了。但是真要按照军制的话呢,会让人清楚咱们的根底,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叫法都换掉……另外分开内军和外军,内军按照我们东夏的军制,外军就是土匪,给他们立过规矩的土匪。这备州的匪路不知道怎么样了,毕竟十几年过去了,要是按照以前,几十几路的匪首,我都能点上姓名。”
李虎微微点头。
他看到田过有点急促,知道田过紧张。
为什么紧张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在自己和父亲的面前,很多人都有这种紧张。他平和地笑了笑,轻声说:“您是长辈。是我父亲的朋友。都是我父亲请您来帮助我的。你可不要冲我客气。你是虎,我也是虎,如果将来咱们要聚义,你可是大寨主燕山虎,我顶多是个末位座椅的无名虎。您要以晚辈对我,多多教导。”
田过连忙称谢。
他还要说很多的客套话。
李虎已经笑笑,起身上前,按着他说:“阿叔先休息休息。城里走走看看,回头我会再与您把酒细言。”
田过起身行礼,又称了谢,这才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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