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深夜。
烛火在身后通明。
狄阿鸟长袍握剑,在做这样的决定,这决定,关乎李虎以什么身份西征。
当然可以给他开牙建府,手握锦衣玉食女仆权柄而去,他不会成为东夏年轻人中的楷模。
终于,狄阿鸟回身,拔剑,斩断烛台。
铿锵剑啸,伴随着他斩钉截铁的声音。
他给几个等候的将领道:“杨二广牛录在等他,他要接着他没有走完的路走。”
将领们懂。
杨二广牛录统领空悬
那是那些战败留下的兵苗只希望一个人来做他们的统领。
灯火猛地忽闪过去,世界陷入黑暗。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大王对世子过于苛刻了吧”
天亮了。
彤云密布。
作为北地的第一场大雪正在酝酿。
一夜都在翻飞的快骑身上凝结着冰霜,仍是挥舞马鞭。
他们通过兵站,提前大声宣布:“大王召世子回京,换马接传。”然后换了马,他们就又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个早晨,李虎站在一座接水的草庐边。
不远处琴声叮咚,石敬中正在抚琴,博骨律太岁则陪在旁边,欲言又止。
直到琴声湮灭。
博骨律太岁这才问他:“敬中,你也太固执了。你为什么非要作为选官往北平原钻北平原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跟我们回一趟家乡吧。”
石敬中摇了摇头。
他说:“殿下赏识我,想让我随他西去,不过是为了一幅画,虎嗅牡丹,而你我出仕东夏,又是为了什么因一幅画受赏识,这不应该是我们的进身之道。”
博骨律太岁笑道:“都说了,不是。”
石敬中又问:“既然不是因为一幅画,反正都是他狄氏的江山,我在哪里不一样呢”
博骨律太岁无奈,怏怏地退回来。
李虎手握一只马鞭,他已经要走了,见博骨律太岁游说失败,制止要说话的博骨律太岁,大步向前走去。
李虎拱手道:“我在幼年时就认得先生,然而得画之后方知悉先生之才,确实不应该,按说,小子是应该先把你推荐给父王,只是此行西去,缺乏谋臣谋划,私心作祟,希望先生能够留在身边教导。”
石敬中意动道:“殿下言重了。”
李虎又说:“书画言志,可见先生雅量恢弘,先生既不愿跟随小子而蒙尘,小子自当将先生荐于父王……然而你我结识至今,止论画艺,此去西行,还请先生教我。”
石敬中行礼道:“安敢教殿下只是怕殿下因书画召我,以书画闻达世间,非敬中之志。何况当年先镇北将军于我有恩,敬中在心中起誓,定将此躯付北平原,眼下北平原选官在即,若追殊荣随君西行,岂不有违志节”在李虎的期待中,他终肯言道:“殿下乃下
九十二节 我是李二蛋
骑兵鱼贯入城,从城楼上看去,那大地铺满厚雪,骑兵们就像在雪白的深水中游了进去,有人一路高喊:“世子受大王急召,应西方战事,沿途关卡速速放行,不得延误。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沿途行人,自行回避。”
这是李虎觉得肃穆的声律,让他脸上更加刚毅,热血更加汹涌。
自幼年起,战事一起,便有受召将领享受这样的待遇,骑兵唱道,马不停蹄。
一路受到牵引,直奔武伐殿。
狄阿鸟已经率文武等在这里。
原本他是想先私下见李虎的,然而李虎跑得远,一来一回,又天降大雪,使得军机异常地紧迫。
狄阿鸟起身。
他望见了雪人一样上来的儿子。
一群将士围裹着,给他一种自己昔日的青春岁月又回来的印记。
他饱含热泪,站在殿上,横过定夏剑,以待李虎上前。
协官唱道:“战事将起,国士匮乏,孤不愿深藏爱子,制诏遣孤嫡子宗虎领兵西向,以襄助监察诸将。孤子虽有战功,善骑射,然年岁尚幼,初加冠,孤不愿其受父之荫,手无寸功而居高位,呼喝诸将,故制诏所当受……封之为神武校尉,兵领牛录,待遇等同六边将,赐天子剑……如孤亲临。”
官阶给不高,你不能当真。
什么叫襄协监察
什么叫赐天子剑
什么叫如孤亲临
神武校尉……这个封号都透着味道。
谁可自称神武
诸将不知有无人腹诽,然而却是气象森严,李虎一步步上前,低头举手,待父亲授剑,将士有人高喊:“大夏必胜。”
受了王命,这还不算完,李虎还要去将阁,接印绶,受军文。
他这又出来,直奔将阁。
到了将阁,掌符太岁并列两边,将阁当值的吴班在等他上前。他走上前去,吴班行礼递交印绶军文,按礼节叮嘱:“有劳将军了。”然后一挥手,一队督军上前,替他收起印绶,打出出征仪仗。
然而人走出来,多了个节外生枝。一个不知道得没得到消息的醉汉在外廊木床横坐,给一群看热闹的将士说:“我当是什么人受制出兵,不过是个牛录官。从未见过领一牛录兵还带着仪仗和督军的”
旁边立刻有人大喝:“樊秦。你喝醉了。”
他就是喝醉了,站了起来,站都站不好,却大步上前,堵了李虎的路,问他:“你是牛录官。谁给你的仪仗”
有人上来拉他,有人见势不妙,飞报吴班。
李虎制止身后快要拔剑的武士,问他:“你是何职务大夏将士又为何醉醺醺地堵在将阁门口”
樊秦一捞胡须,拇指回指,大声喝道:“老子为何不能醉醺醺在这儿”
他问周围的将士:“老子好歹也征战数年,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么说好这次武学出来,给个官职的……没想到却让卸甲归田。”他回过身,面向众人,指头却指着李虎喊道:“你们看到了没有让老子们这样沙场老人卸甲归田,却招来这么年轻的牛录官去打仗,这他娘的公平吗”
他大声问:“公平吗”
他说:“先是让进武学,说不读,进了武学出来了,又说年龄到了……四十几的年龄,哪个说老”
吴班已经出来了。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樊秦不开眼,会在今天来大闹。
尤其担心李虎觉得自己受辱。
他大喝一声,就有士兵上去,把樊秦擒拿,按在面前。
吴班道:“大王体恤尔等老兵,知尔等沙场征战多年,有功劳有苦劳,这才对到了岁数的人田宅土地,让你们去享几年福,如果国家当真有事,也一样征召你们,你们怎么不体谅大王的苦心呢。你樊秦有爵有地,你一天到晚堵在将阁,你觉得就没人敢治你的罪么”
樊秦喝道:“吴将军。你战功赫赫,洒家知道你,敬佩你,也信你。你说的,国家有事,就征召我们。征召的呢你们看,现在是不是国家有事为什么不征召为什么不征召呀”
他单腿退在地上,不屈服地一跳一跳,钢针般的胡须炸起,就像是名至实归的刺猬头。
李虎叹了口气。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舅舅樊全、樊缺就都遇到这样的问题。
他也知
九十三节 觉险而避
大雪纷飞,满园腊梅怒放,那铺天盖地的翘红裹得虽素,却衬得更加娇艳。 n∈,都说鹞鹰是天骄,天宇烈风成就之,都说腊梅是雪魂,却是隆冬苦寒衬托来……李虎走上春云亭,狄阿鸟似未曾见,提起煮温的酒壶,写了一盅素酒,示意李虎坐下饮尽,然而待李虎举杯,突然就心中一突,感怀道:“阿虎。天寒地冻,大雪封疆,你此去西域千万里,阿爸心里疼惜,忽然就记起你阿爷与阿爸说,说阿爸是他的骄傲,孤当年不懂,以为夸一句就是夸一句,今天你要走,阿爸才突然明白那一句的‘骄傲’。”他充满深情地说:“是感动。是骄傲。身为一位做父亲的骄傲。”
李虎笑着说:“阿爸。我还会立大的功劳,让你一天比一天骄傲。”
狄阿鸟又给他写了一杯酒,举杯邀他一同饮尽,提高声音道:“吾儿不愿长于宫室华庭,不畏艰险,视千里之外为男儿奋缰之地,尔父心中欣喜,祝你早日建功,回京交兵。”
李虎问他:“阿爸为何不祝我旗开得胜。”
狄阿鸟笑道:“无须战胜,不胜而胜……”
李虎猛地想起石敬中的话,征询道:“不胜而胜”
狄阿鸟肯定的说:“不胜而胜,听说你推荐的石敬中就是这样给你提的建议,阿爸就不再予你多说。你记住,占据陈州远不如你在陈州的北面找到适合屯田、屯兵、放牧的地方……石敬中说西去再无适合屯兵之地,那是他没有西出大漠,阿爸就有一个地方,已经寻你博小鹿叔叔验证过了。”
李虎道:“青唐”
狄阿鸟点了点头,轻声说:“灭国青唐无须你去做,有大将博小鹿足矣,不是孤小看之,青唐就不是个像样的国家,短短数年,几次被灭国,佛教害人。听说他们的一个王子已经皈依穆教,想借助西方教派的力量,孤担心的是西方来的穆教大国……倘若与之开战,背后并无依托。”
李虎说:“那阿爸的意思呢”
狄阿鸟虎躯一挺,冷笑说:“让博小鹿先发制人,号令各族,到千里之外与他们交战……介时你在陈州,可与靖康让步陈州相协商,争取张怀玉的支持。东夏与靖康都是雍人之国,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何况穆教东进,朝廷占据的大棉之地首当其冲。博小鹿一旦与张怀玉呼应,万乘大国亦无须为虑。”
李虎点了点头。
狄阿鸟说:“军政之事,自有能臣猛将支撑你、辅助你,阿爸又不能判断左右一切形势的变化,就不再说教你这些。阿爸只对你个人的事情不放心,第一,你少年得志,要诫骄诫躁,真心尊重那些为国家征战谋划的老臣,有事情了,要说请教,意见不合了,要以你之诚打动其意,礼遇之,大义驱之;第二,要自制,不能饮酒,你自幼习武,血气方刚,在家受到管束,还有饮酒的恶习……何况在外;第三,要学会觉险而避。”
李虎保证说:“阿爸放心。我知道要尊重老臣……礼遇之,大义驱之饮酒我也能管得住自己,阿爸戒酒限量不就是儿臣的楷模吗”
狄阿鸟又说:“这两件事孤信你。但第三件阿爸就不觉得你行,觉险而避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让你放弃勇敢,而是说,你要学会觉险,战争年间,阿爸冲锋陷阵,孤身深入敌营,血透甲衣……这些大勇还是有的。但真正要你命的不是这些,而是你的疏忽和不好的习惯,动乱的时候,阿爸曾经一夜换四五个地方睡觉,干些什么事儿,对可能发生的危险都有预判,甚至只是直觉,阿爸就先当真……否则的话,根本活不到今天。”他害怕李虎听得不认真,严肃地说:“你别以为这是小事,这是不光彩的事,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不就是一种觉险而避”
他还是不放心,轻声说:“就像我们东夏的道路,行人靠左行走,你每次都靠左走,越过马路右左看,被快马装上的可能是不是就小了”
他说:“两年前,两名犍牛去陈州为亲我们东夏的民兵代训,原本应该是安全的,毕竟他们活动在自家人的范围,结果呢被人绑架了,不堪受辱自杀身亡,为什么呢不懂觉险,到处乱跑,认为去一趟妓院不会有事,却就在那儿被敌对势力摁个结实。”
李虎连忙说:“阿爸放心。我会觉险而避。”
狄阿鸟动情地说:“阿爸虽然有很多子女,你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但对于阿爸而言,你只有一个,我叫阿虎的儿子只有一个
九十四节 治国、强兵、打败狄阿鸟
皇帝白登山外战败被围,草草与那东夏议和,便为掩盖掩面,匆匆班师。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朝廷虽极力封锁消息,风声还是不胫而走。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不知这是为何成了今日局面。
明明该是高显侵图北平原,皇帝御驾亲征,怎么一到了北面,就成了朝廷与东夏大战,大败而归除了一些朝廷重臣,天下臣民无疑又糊涂又难受。一开始,朝廷便引导舆论,把矛头指向东夏。他们说,是皇帝领兵绕过白登山前往北平原,虽然打过招呼,还是被东夏王埋伏,东夏王背信弃义,是与高显沆瀣一气的奸贼,要不是朝廷将士忠勇,给东夏人诸多杀伤,最终迫使东夏盟约,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伴随着大军回还,东夏发动反击的舆论战,很快又变成了皇帝无故挑衅,东夏王包围了他,大败了王师,却又开一面。
不管哪一种舆论,战败是绕不去了。
一时间关中阴云密布,靖康国人浑不知北征是死了多少,伤了多少,战败达成了什么协议内容。
虽是皇帝班师,帝师已经回朝,然而官府臃肿低效,户籍制度崩坏,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自家随军儿郎是生是死,惘然不知。
有些人家烧纸衣白,以为人不在了,人却背个包袱回来了;有些人家说官府没有送来告文,孩子肯定没事,孩子却真的回不来了。数十万王师,又主要是关中、商庆子弟,一时间,谣言四起,百姓纷纷涌往官府,打听消息,等候阵亡人单张榜……然而朝廷的伤亡名单,迟迟出不来。
别说他们,健布都要在县乡和长月之间奔波。
地方无奈。
军方无奈。
朝廷重臣亦是无奈。
户籍、军籍、铭牌,根本没人能梳理出来。
董文还在登州善后。
他顾念亲戚之情,让人给健布捎带了信。
然而健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十有**战死,董文也不好明言,只讲述战事实情,说东夏俘虏极多,而又不经朝廷,私自放归,甚至一些伤者还在他们那里诊治,也许被东夏俘虏了也不一定。同时,他也说,战死的将士因为征召仓促,铭牌、兵籍管理不善,一时也无法验明正身,也不知健威是否在骸骨丛中。他还提议,应该让自己的父亲给狄阿鸟一封信,让东夏王在国内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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