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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按照一般军队伏击的标准,首先是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待人仰马翻,一路追杀,狄阿鸟呢,却拿出一支小军队,告诉敌人,老子就在这儿;其次就是地形,哪有在如此开阔的地方布置埋伏的打的就是行军队形的敌人,使他们无法组织进攻,狄阿鸟却偏偏选了一块开阔地。

    不足两万人,伏击三万人,还一反军事常理,偏偏理由一说,众将拍手叫绝,狄阿鸟一时有种不踏实感。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将领们的素质都达到了某种程度,可以意会呢,还是里头混着不学无术的,根本就不知道用正统用兵理论反驳,让人喊了赵过一声,喊了就走,说:“当中那片林子你准备怎么用”

    赵过抬头看了看天空,说:“如果探测敌人行军的人回来,能令我们判断到敌人顶着太阳来到,我就打算用前头许信用来俘虏博大鹿的办法,埋伏一支精锐骑兵,用来突袭敌人的将帅。”

    他见狄阿鸟不吭声,又说:“百余人就可以了,否则不易藏身。”

    狄阿鸟轻声说:“你布置孤放心,确实天上若挂着大太阳,将领们都会跑到那儿乘凉。但孤只提醒你一句,人马藏身树林,一旦被发现,不但一个人也出不来,而且会破坏咱们的埋伏。这样吧。你




一百六十节 看看谁先到
    随着陈**队的接近,四周渐渐安静下去,除了当道的一个小寨中隐隐有些动静,连鸟雀都好像平时,在远近起落。

    潜伏是东夏的一项军事制度。

    身为游牧狩猎民族,没有哪一个部族不擅长伪装和潜伏的,但那只限于小规模的情况下,得益于猎人们狩猎的经验。而东夏,则来自于战术隐蔽和纪律约束。他们一动不动,像消失了一样,为了掩盖鸟雀惊飞的状况,甚至有的军府故意撒一些粮食,便有一只鸟雀落到一名士兵的后脑上,屁股向后,对准那士兵的脖颈,啪啪啄击,士兵虽然使劲缩着脖子,还是有一缕血线沿着盔与甲的缝隙沁透他的衣领。

    较毒辣的阳光,较高的地温已经使那位士兵一脸油汗,随着每一啄,都能看到那士兵抽搐的面庞,但他仍是坚持着一动不动,他对面潜伏的士兵都开始焦急,然而随着他的忍耐,眼神中渐渐露出钦佩。

    实际上,他们不至于潜伏到这种程度,即便是轻轻驱赶这一只鸟雀,也不会因为一只鸟雀的惊飞引起陈军的注意。

    但每年大比,各军府是要出成绩的,竞相比较的结果,就是一家比一家严苛,否则就是别人的垫脚石。

    而士兵们也以此为荣。

    陈军更近了。

    他们的速度提得更快,在回援的前半段越快,那么到了后半段越能休息,越能抵挡敌人的回头一击。

    午后跑到170里,接引一个时辰之后,又是50里,眼看到天黑时,说不定行军超过三百里,成绩斐然,但士兵们也麻木得厉害。

    他们若是在草原上奔驰,草地广阔,天空蔚蓝,马群欢腾,歌儿可以由着嗓子喊,一跑一天也不觉得,然而在驱赶中,头脑却一分一分地木掉。随着行军时间越长,警惕越低,作为斥候的骑兵更是如此,他们超过主力10余里,跑得喉咙生烟,一头扎过来,往前一看,当道有支东夏军队搭建的营地,盘桓片刻,因为人和马的气力都不足,略一露脸,就掉头回去回报了。

    前锋将领也大吃一惊。

    他问清了人数,一边上报,一边依仗越来越多的人马上来,跑过去查看。那是方圆十余里开阔地的另一端,跑上去,便有东夏兵迎上来作战,双方越打越激烈,那支东夏兵就缩回去了,死守营地。

    前锋将领很快接到强攻的命令。

    他将人马调到开阔地里,打算先作停歇,再组织进攻。

    后面行军的马队也很快上来,利用这块开阔地,利用东夏兵的狙击进行休整。

    上来的人马越来越多,上柱国步六孤玄央也上来,他要与各路将领碰个头,发现一处小林地,很快把地点定到那儿,就派卫队圈上,以便留给将领们商议军机。他对半道上一小支东夏军队不意外,阻拦陈军回援嘛,越是有,越是让人放心。

    眼看前锋已经组织人攻了上去,双方响彻厮杀,焦虑地敲敲马靴,在林边来回走动。

    不大工夫,又上来了几名将领。

    李景思也上来了。

    步六孤玄央的治国理念和李景思的巡按职责天然相亲,他也就更亲近李景思,一把就拽住李景思的胳膊说:“待会儿你也带人上去。怕他们不出力,打下来慢了,延误军机。”

    李景思点了点头。

    猎人出身的人们都没发现什么,他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只是微微有些不安。

    两个人交谈了几句,一致同意:“军队行军太快,趁这一仗,倒是可以趁机在这儿休整军队。”

    后路人马越来上越多,开阔地倒是宽广,骑兵们渐渐分占过去。

    地方越占越大,不知何时起,一个士兵发现一只“鬼面狼”在一片土坡地上奔走,惊奇地叫了起来。

    鬼面狼就是一种白脸狼,浑身青黑,一个妖冶的白脸,让人望而生畏,这种狼并不常见,总是被人认为是不祥之兆。

    那士兵一叫喊,很多士兵都注意到了。

    开阔地上已经驻扎了上万人马,这狼,不管它是不是鬼面狼,它怎么不怕,在土崖上跑动呢

    难道说这是巨大的不祥之兆

    很多人后背都冷了,就找来他们的百夫长,告诉说:“百户。你快看。那儿有只鬼面狼,半点不避人。”

    百夫长脸也猛一抽搐,片刻之后咬牙拿定主意:“射它。射它。”

    一箭射过去,因为离得远,没有射中。

    但是意外发生了,那匹狼开始仇视对方,龇牙利嘴,拉开弓背,“汪”地叫了一声,继而,它“汪汪”一阵叫。

    是狗

    竟然是狗

    陈军将士都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百夫长就奇怪了。

    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一条不怕人的狗而且绝不是野狗,因为荒原上,野狗与狼交配得多,叫腔也是凄长的。

    他正要派人上去看。

    这是训练过的军犬,东夏的府兵已经借狗眼和狗叫声明白了陈军上来的规模,甚至还有分别驻扎的地点。

    有骑马,有奔跑上的十几个陈兵上去捉狗。

    那狗跑,他们就往上撵,陡然,他们发现黑压压一片人和马,平平齐齐,密密麻麻在地上趴着。

    因为狗被发现的缘故,这支人马已经被解除潜伏,说站起来就站起来,一匹一匹的战马半跪而起。

    几名陈军士兵呆呆的,连往回跑,往回喊叫都忘了。

    一名东夏将领离他们不到三十步,还冲他们笑了一笑。

    这一笑,十几个陈国士兵二话不说,跳马的跳马,举兵器下跪的举兵器下跪。

    不是他们软弱,他们懵了。

    三十步,你能跑得过东夏的强弓

    那将领上来,却是一句话:“没骑马上来的,跑步行吗走。跟着,打仗去。算你们战场起义。”

    一小拨陈国士兵们相互交换眼神,鬼神神差就给跟上了。

    军队像一道黑线一样包抄移动,他们还没到,陈军已经先惊乱了。

    断他们后路的军队先动了手,将他们最后一些人马截断,把进来的兵马堵到这块开阔地上。

    顿时喊杀声大作,东夏兵像是凭空冒了出来,排着冲阵,向陈**队下手了。

    陈国是要在这里略作休整的,士兵们下马的下马,袒甲的袒甲,忙着喝水吃干粮,给战马喂吃的,上水,抚慰情绪。

    突然而来的东夏兵和震天的喊杀声把他们全惊得胆裂。

    顷刻之间,人马到处倒奔。

    李景思是要作为预备军攻打东夏小寨的,除了他和前锋军队之外,随着东夏骑兵的四面开花,整个开阔地上过万骑兵像崩散的雪花一样,不是逃就是投降,这支陈国的精兵,真的被惊吓到了。

    他突然记得步六孤玄央,大喝一声,带人往树林奔去,想把布六孤玄央和一些将领们接出来,不料二百步外,就见将领们四散一样奔出树林,看模样不是去找自己的军队,而是被人赶杀,随后,他就亲眼看到一名东夏将领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怎么看怎么像步六孤玄央。

    这是在陈国号称辅弼之才的重要大臣,却被埋伏的东夏兵一刀杀了。

    李景思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除了妻子和敬重的岳父,对其它人的死亡,他多不放在心上,陈国战败,其实也是他心中所想。

    但是这步六孤玄央的死,生生的让他觉得与往常有啥不一样。

    也许他刚才也踏足树林,不知道能从哪冒出人来,结果东夏兵偏偏能冒出来,把他也给惊吓到了。

    他就横着枪,发愣一样歪着头,盯着看。

    那东夏将领带了数十东夏兵赶上一些跑不动的陈国将领瓢砍,顷刻间又是三五个被摁下去,不知道砍成啥样了。

    一名陈国将领看到了他李景思,竟然向他这里逃了过来,五十步外,他伸着手,大喊:“救我。”

    背后却一支羽箭,把他射翻。

    身后的部曲要动,李景思一挥动长枪,把他们制止说:“败了。太惨了。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片刻之后,他又是自言自语:“这是在做梦吧步六孤玄央被杀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东夏兵提着他的头到处跑”

    因为他的军队看起来没有陷入混乱,东夏很重视,上来了人马,也没有攻打他,而是呼喊兄弟部队,一起包围他们。

    士卒们左顾右盼,惊慌失措,渐渐



一百六十一节 汗王落水
    无名川一战,步六孤玄央陨落在牙猪儿之手,三万陈国精锐骑兵战死不多,逃者无数,降者上万。

    战果倒在其次,突如其来的伏击,近一步打击到陈**队的信心,陈国的灭亡彻底无以挽回。

    狄阿鸟所说的气运,就是指这个东西。

    不光是民心,还有信心,心里认为的对错和成败念头。若是人们都认为一国要灭亡,它再强盛,也会意外而亡。如果军队都认为战斗是徒劳的,他们人再多,装备再精良,也会一败涂地,争相逃散。

    若陈国能够接二连三打胜仗,即便失去的城池和士兵再多,也还能把气运挣回来。但是这一次,他彻底没机会了。

    后面的陈**队还在往前进发,前头的陈**队调头在往后跑。

    赵过抽调的三千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行军飞快,他们行军飞快,调头就跑的陈**队就要跑得更快,如果说将领还沿着路跑,约束不住的士兵往路两边的野地,城镇,村落就钻。

    加上陆续渡过王河的步兵,半道上也不过寥寥三五起阻击和抵抗,但是没有用,规模太小了。

    拓跋巍巍还在王河的对面。

    与消息一起到的追击还没到王河,消息也传不过王河,他接不到任何消息。

    陈国的步兵也还没有完全渡河,健布给靖康军队下令出击,数万靖康军队有的沿着王河包抄过来,有的从背后上来,试图拖延他的脚步,他接了两仗,突然发现自己的军队同样再打不过靖康官兵。

    他怕了,好在多数军队都已经渡过王河。

    他寻了个家族的远亲去见健布,试图通过出使增加健布对狄阿鸟的戒心,不仅为当下,也为自己在于东夏军队的决战中靖康能够不插手,否则几十万靖康军队也一起上来,他无论如何是打不赢的。

    他害怕自己提前过河,军心近一步动摇,上来的靖康军队会令王河以东的军队溃散投降,几乎坚持的到最后。

    最后只剩下两支还在抵抗靖康军队的殿后军队,他这才带着行辕过河。

    如今的他也面临着直接的征战,哪怕是渡河的时候,行军的过程中,都会有突入起来的战斗,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他穿上自己的里外重甲,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定做的,此甲是一个擅长锻铁——即将被他灭掉部族的首领用自己手中一小半的金属打造,重126斤,对于他那重大的身量来说,这个重量本来不算什么。但是今天,他已经不比当年,坐了多年的朝廷,体力怎比当年更不要说他的年龄,当年他不过三十岁,而今却是二十余年过去,再加上身上有伤,会时不时因为盔甲太重皱一下眉。

    但铠甲他必须得穿,出于保护自己的需要,出于彰显武力,给将士们信心,他必须要若无其事地穿。

    要走了,有点承受不了他重量的粗壮坐骑更是一走一软。

    到了河边,木筏就在旁边,身边的人争先恐后上来,试图接他下马,他挪了几回,发现自己的腿难以从马臀上再跨过去,就摆手让众人别围着,自己用一只手按在马脖子,使劲地撑起自身的重量,希望能把后翘的腿绕过马臀。但是他失败了,马匹的颈部经受不了他那么大的重量,他一按,马就哀鸣走动,他一按,马就甩颈,没有办法,他只好试图往马臀后面仰,将腿从前面掏过去,第一次,他自己差点掉马,就哼哼着坐回去,第二次,他变得小心翼翼,将身体尽量躺平,然后伸出腿,翘高,敲高,再翘,但是他忽略了自己腿的长度,马眼睛中映出一条腿。

    他自然会继续往上翘脚。

    李景思终于跑过东夏的军队,到了河对岸,咆哮着赶走筏上慢吞吞下到岸边的士兵,猛地跳上,夺了竹篙就走。

    他撑得飞快,看到了正在下马的拓跋巍巍,大声喊道:“汗王。汗王。”

    拓跋巍巍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他还在为下马苦恼。

    他的脚荡呀荡,却是不会去踢马眼的。

    但马并不知道,马“恢”一声就惊了,沿着河边跑,拓跋巍巍差点掉下来,只好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上马鬃毛,战马吃疼,走得近水,一脚踏到滑泥上了,马“噗通”一声,蹶河岸边了。

    众人大声惊叫,就见他们的汗王,被低抛起来,落到王河中。

    人争先恐后地抢过去。

    但是盔甲太重了,拓跋巍巍也不再年轻,他消失在了河边浅水中,只留下来一个又一个泡泡和一阵浑浊。

    众人纷纷跳进王河中,在他落水的地方摸,却发现他不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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