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军需上有他杨涟亭做手脚,军中就没有多余的粮食,连马匹都没有配属够,断粮七八天了。
将士们含着泪将伤马全杀了才撑到现在,尚有一些好马,能杀光吗
将士们,除了跑了的奸细,没有人说要投降,他王镇恶能说投降吗虽然矢尽粮绝,所退守的山上,连浮石都砸完了,似乎为了将士们能够保存,有情可原,但是他王镇恶是从陇上起就跟了狄阿鸟的,受教导简拔,连大名都是狄阿鸟所赐,一旦投降,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靖康人又被打下去了,将士们仍不乏欢呼雀跃,看着这等精锐得百折不挠的东夏将士一起饿死,这该是一个将军去做的事情吗
他又想:假投降如何
叹了口气。
真和假怎么说呢
假投降又怎么样,放下了兵器,不再保卫北平原,不再保卫东夏,假投降岂不是真投降
他呆呆地站在山峦上,手握长剑,任披风随山风飘荡,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屡次集训记录下来的心得。
他需要从中找出点什么,帮助他下决定。
山风浩荡,火光微弱,他大声读道:“吾东夏之将,须起于行伍,以卒之心体卒,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而知其饥寒,察其劳苦……”转眼之间,他已大哭。他就是一卒,起于行伍之中,几次本以为死了死了,因为狄阿鸟不以个人得失,做出重要决定,众人才没有一起押赴刑场。
今天为了报答知遇之恩,为了报答教养之恩,为了忠于王事,他便不得不带着众将士走向死路。
这和他所知所学有悖呀。
他越是下定决心奋战到底,心里越悲。
一个大胡子,一手扶长剑,一手持籍,风中呜咽。
东夏的卒,那几乎都是将领一个一个招进来的,进来时,面孔稚气,家长来探,拱手嘱咐,拜托将领照顾好。
正难受,
五十八节 红衣将军
听说王镇恶率领整个军府残余士兵投降。 陶坎有种欣喜若狂之感,这是整建制投降,哪怕是打残的建制,无论是从窥探东夏军事还是从对整个北平原的影响来说,都有着深远意义。他连夜快马加鞭赶去处理,这个第三天……朝廷大军依然毫无行动。嗒嗒儿虎决定主动进攻,打通北平原,这是一种政治意义,这会给很多东夏人信心,这会告诉他们,东夏不会放弃他们,会营救他们。
主动进攻
也是因为后方又上来两个县旗,而且还是完整编制的。拿来监视林中部族的有三个县旗,其中一个早先赶到,另外两个一个远,才刚刚赶到,一个被渔阳要了去,现在渔阳那边情形较好,就给拨来了。
这三个县旗合起来,兵力在两万之上。有了这两个县旗,别说嗒嗒儿虎,就是谢先令也充满了希望。
至于林中部族还适合不适合打头阵,众人也不再关注。
而林中部族,也照样被安排打头阵。
林中部族多是氏族。
他们钻入林中,有一些是图林中威胁较少,但更多的是先代在草原争霸的战争中被赶进去的。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奴隶,其实奴隶很少,有的小族多是有着血缘关系。也正是这种类似丁零人的小部族缺乏对抗大部族的能力,所以经常会被大部族驱使,土扈特人可以使,东夏人也可以使。
但是……
战争一残酷,每一小氏族内部都大量死亡,就给他们一种即将灭族的恐惧。
这一次让他们打头阵,无论怎么说这一次打完,就不让他们打了,但他们还是三步一回头,眼神之中多悲怆。
金花万户是个女人,女人做首领而名正言顺的,怕也只有林中部族。
金花万户就是的,她生了一大堆儿子,她体格庞大,能沟通天神,尽管草原人和林中部族都在歌颂她的美丽,实际上,她就是一个喜欢带金色花环的胖女人。她手持一杆分叉的铁木,一边走,一边吟哦,很多小部族的首领和萨满都在围绕着,低声说话。东夏已经察觉出他们排斥的情绪,甚至听说靖康人释放了一些俘虏,于是不放心的嗒嗒儿虎带着杨二广的牛录上来……
金花万户曾经幻想过自己要嫁给东夏大王。
因为铁跋真贪图她在林中部族的地位,都在追求她,但现在,她失去幻想了,东夏也许是因为强大,只是为了让林中部族卖命,哪怕自己,也不过是被他们驱使的奴隶。靖康人传话许诺了大官……好像狄阿鸟的大王就都是靖康天子封的,这个官会和狄阿鸟一样大,金花在心里盘算。
东夏的军队追上来,看起来是并肩作战,其实是一种监视。
金花心里极为憎恨。
甚至她记得清楚,那个为首的少年宝特,当着自己的面赏赐自己的勇士,而问他们愿意不愿意跟着他。
这次见他们上来,她就死死剜了两眼。
陶坎恐怕不知道,他释放俘虏,要传达的东西已经跑到那几个重要首领的耳朵里了,除了那日松因为提出要见狄阿鸟的条件不在这儿之外,四个大首领,十余个主要首领已经都知道了……如果陶坎要是知道这种效果立竿见影的话,他也许会早作安排,安排接洽,约定投降。但是陶坎不会想得到。他没有和别人说好,双方想招降的不知道怎么招,想投降的不知道怎么投降。
林中部族已经不想与对面的敌人作战了。
但是东夏兵马上来,这种夹杂监视,却是让他们挺不住,不得已,他们仍是要打头阵,而打头阵,东夏兵就在后面监督作战,就不会有停歇的时候。随着几声发令的大爆竹冒烟,角号振鸣,林中部族上上下下眼睛一闭,哀嚎着往上蜂拥。
靖康修了短墙,但也阵列了军队。
林中部族被驱赶,向他们冲了过去,夹杂的东夏兵却是生力军,更是跃高下底,如猛虎下山,张弓箭疾。
一道防线转眼间就被撕破。
等陶坎知道的时候,他的行辕真的已经尽力了,撕破就在后方再堵上来,往北平原的方向上,不断上来援兵,已经是成里厚。但是憋了很多的东夏人,愤怒的东夏人,养精蓄锐的东夏人,却是能给他们冲破,林中部族夹杂着,也开始越打越受感染,他们是嗜血的,也疯狂了,一轮一轮上去,不再留力。
陶坎虽然手握二三十万军队……却也顶不住一战二三万的减员,他能减几次,东夏人疯了,他不能疯。
他一边赶往中军,一边指挥军队边打边退,拉开距离,东夏人能冲锋多远他们冲锋越久,他们就越疲乏。
冲了一里。
一里之后,靖康军队已经很少接战实在。
嗒嗒儿虎冲在战场前头,虽然大批的将士围绕着他,防止他遇险,但他还是能看到远方的敌人的。
敌人越打越好打,这对他来说是信心。
他终究是少年人,时而会忘记发令,但是东夏这样的战争机器,身边狄阿鸟教出来的参士犍牛却总是能够维持着整个战场局面,东夏军队的吼声响彻战场,在靖康军队拉开距离之后,林中部族还是杂乱猛冲,东夏军队却拉展着战线,他们一排一排挺着长矛,踏着鼓点,唱着简短有力的歌儿,由手握长剑的犍牛带领着,整理着前进……这种汇聚把整个林中部族的背后都挡住了。
后退
如果他们后退,背后就是这样的长矛,弓弩,甚至战车长戈。
密集的靖康军阵最终等到他们认为的时刻。
几个靖康将领站在高处,看到排山倒海的东夏阵线,个个痛骂:“这是他们拼凑的军队么要是他们拼凑的军队,他们的精兵精什么样儿了。”
赶来的陶
五十九节 我给你下令
杨二广的牛录杀到红衣将军的地点,靖康军队却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出于对红衣将军的恐惧。东夏将士们已经死也不肯挪窝。他们不知道他们挪开,这些怪物会为自己,会为自己的友军带来什么,挥舞长枪剑戈就往红衣将军身上戳剁,砍得叮当作响,红衣将军只是多了些痕印……
它们用纹丝不动来证明它们是铁的。
这是一件令人焦躁不安的事情,破坏不掉,后续被靖康人隔断,占领不了。
嗒嗒儿虎和狄黑虎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们就在这儿与靖康军队鏖战,希望后方的军队上来,然后靖康战败,他们把这些铁疙瘩抢占走,看看它们是怎么喷铁砂吐火烟的。后方却上不来,林中部族被靖康军队撵上,反过来冲击东夏军队,情形糟透了。陶坎在巨大的战场上四处督战,从中线到西线,从西线到东线……东夏军队上来十余里,身后却是一片真空。
如果他们冲不破正面战场,就可以把自己一方的军队填补进去。
如他所愿。
虽然东夏经验地留上预备兵力,但是十里的真空,能使得靖康军队在数量上发挥更大作用。
一场激战。
从白天打到天黑。
从天黑又到天亮。
当像是夜晚一样升起烟云的早晨来临,双方只是喘了口气,嚼吃干粮,紧接着又因为犬牙交错,战在一处,而又一个傍晚降临,方圆十几里,数十里堆满了尸首,一些被波及的村落和小镇也形如焦土。
靖康终于靠军队的庞大数量完全压制了东夏军队。
留在后方的东夏预备兵力已趋于自保,毕竟行辕还在他们那儿,也只有他们还在包围圈外,而战场上的东夏军队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双方的兵力都折损极为严重。战争的惨烈程度超出双方将领所料想的范围。
数百年来,战场上交兵,已经很难见到两支意志力强大的军队同台共舞,打到这种程度了。
翻开青史。
斩首五万、八万,坑杀多少万的战事这几百年来几乎再也没有。
国家曾经大一统过。
打仗对普通的百姓来说,不过是谁做皇帝,谁称王称霸,战争条件偏向谁,谁就大胜,而打仗对于国家来说,再也没有列国相抗,再也没有必杀之敌国人,军队训练跟不上,军队意志跟不上,允许俘虏活下来,战争其实哪有万千人的意志对抗包括猛人入侵,因为中原军队腐朽到极点,双方交战,逃走的远多于死亡的,哪怕他们再死亡在路上,却已经不显激烈了。
但今天,几百年来不再发生的,它发生了。
陶坎用了整整十年……
十年前,他就在追赶东夏军队。
他心里是这想法,虽然朝廷上定没有人理解,但他自己告诉自己的,却是追赶东夏军队,因为靖康军队腐朽、官僚,不但没有当年精锐的府兵,没有锐气,还会有大量的贪污,克扣,空饷,弱兵,当他接手之后,多少次在别人看起来不问青红皂白杀人的时候,他就是为了简单粗暴地进行震慑而已。
那时候,他就在想,如果我用我的兵马与狄阿鸟交战,能不能打胜他
结论是他打不赢。
朱天羽也在战场上,他还带着侄儿朱彰。
因为接手的时期不同,当年他和陶坎是截然不同,一个倨傲,伺机欺凌东夏,一个压着自己的性子,小心恭谨。但是,如何评估自己的军队,如何评估东夏的军队也是他们截然不同的原因之一。
这一战,东夏劣势。
人数,军队,条件,战场……东夏却敢发起进攻,如果从伤亡人数上论,东夏却是胜利的一方。朱天羽所遭受的冲击前所未有。他从登州赶来,他还认为陶坎怎么能后来居上指挥他,他认为陶坎拿了那么多军队还用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低声下气,这一刻他明白了,他的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差极了,和张怀玉的军队之间差距巨大,与陶坎的军队差距更大,至于东夏军队……据说只是他们拼凑起来二流军队。
朱彰就站在他旁边。
当年朱彰在武艺上牢牢压住他狄阿鸟,但是在精神上,他却对狄阿鸟产生莫名的恐惧,他难以想象被自己多次击打,为何狄阿鸟没有恐惧之心,还在雪地上伏击他,并且最终战胜,扬长而去。
因为那一战,他脸上的冻疮永远好不了了。
不仅仅是在个人拼斗上,爱情上亦是如此,他那时骄傲自信,又出身名阀,总是在想,因为他在秦禾公主身边,秦禾公主还会爱上什么人因为自己总是陪伴他,有自己在,明亮耀眼地存在,她眼里还会看上何人但狄阿鸟毁了他的容,就轻而易举获胜了。实情是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他反正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今却又是在军事上,狄阿鸟自从在高显脱身,在很多地方都留下惊人的战绩,你不亲眼所见,因为内心的嫉妒,你便总在质疑,而这一次,朱彰亲眼见了。
遍野的尸体。
陶坎夺回了他的红衣将军,正屁颠、屁颠地团他的宝贝去了,叔侄二人却是在叹息。
朱天羽说:“几天下来,将士们起码伤亡五六万吧。”
他似笑实哭道:“自开战以来,接近十万的伤亡,十万人换一城呀。我本来要弹劾陶坎的,结果这一场,他有意督我们的战,战场上咱们的人……就是去填坑的。战绩不显。我还怎么言他的不是。”
朱彰沉默片刻说:“为何言他的不是”
他说:“备州陶阀本身不过是三流门户,陶坎一战成名,叔父夸耀他的功劳,言及东夏的难战,岂不是多了一个挚友”
朱天羽摇了摇头,轻声说:“彰儿。皇帝是让我干什么的”
他低声说:“陶坎不过就是皇帝拿来宰杀东夏的刀而已。要我言东夏兵强马壮么他陶坎一举威震天下,曾经调度过几州的兵力,将来新皇帝怎么使唤他我褒扬之,皇帝就会心生不满,皇帝是想让咱们朱氏干啥找他的污点,找他的过错,好压制他。彰儿。不要把你年轻人的理想放出来,就像张怀玉,我去登州那是要与他好的,他与我好吗挡着众人的财路不说,一败再败。他一败再败,皇帝却要查走私……查咱们,为什么告诉天下人,张怀玉吃败仗有情可原,因为登州还有个比他笨,比他无能,比他贪婪的朱天羽,让军队**不能打仗的,你懂不懂我什么都没做,却替他坐实吃败仗的原因。因为皇帝想不到人代替他,还要用他。”
朱彰被叔叔说得气愤,不满地说:“皇帝把我们朱氏当什么了”
朱天羽笑了。
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骄傲,低声说:“一再为人顶缸却还活着,还能东山再起,手握兵权,这又是为什么”
朱彰知道叔叔是什么意思。
顶缸了别吭声,要多听皇帝的,让干啥干啥。
做狗的要能咬人,还能受委屈,其它门阀因为影响力巨大,却是太不听话了,所以朱阀却总是能东山再起。
漫天涂满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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