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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鼎鼎当当

    这比张铁头的粗心大意轻敌严重多了。

    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狄阿鸟不得不从自身找问题,问自己:“是不是孤用人上出了问题呢”

    军报来一封,其它的就都来了。

    渔阳方面连怎么丢的北平原都作了简述,听到杨涟亭有勾结靖康,引兵祸乱的嫌疑,他整个人都呆了。

    他陷入迷乱,肯定地说:“孤用人有问题。”

    其实他早就想把杨涟亭换下来,在政务处理上,杨涟亭除了表现得任劳任怨之外,才能上毫无突出之处,甚至张铁头,他也想动一动,他在一张宣纸上写道:“狄阿鸟。怎么看你,都是用人唯亲呀。”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东夏建国时间短,人才虽然培养不少,但真正独当一面的,却还要给人时间。

    他又把反省的宣纸撕开了。

    其实这里头又不见得有必然联系,甚至靖康会下手,会对北平原下手,这不算是意外,只是来得快,来得及时,奸细多……他渐渐更改自己的看法,在宣纸上写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布局十几年了。”接着又写道:“严惩狄阿孝,杀之不惜。不惜代价保住铁头兄弟。北平原已失,定夏二州尚未可知。”

    写完这些,他哗哗划拉纸张,烦躁地涂了大团的墨。

    这时,身边的侍卫进来,告诉说:“郭祭酒让大王去一趟。”

    狄阿鸟把笔一扔,箭一样甩在帐篷上,掉头跟着他走,然而走到半路,却是不停平复自己说:“奉孝有病。不可表现激动,孤要安他的心。再说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越是烦躁,就越会心乱。”

    到了郭嘉的帐篷,他挤出丝微笑,猛地掀开帘子,迈步进去。




五十六节 强中自有强中国
    北平原。

    战场上空盘旋着黑烟,万千人的厮杀声一停,哪怕还有各种的声响,却显得天地猛地静了下来。残车断戈,一摞一摞的尸首,钉在人身上,钉在土地上的箭矢密密麻麻,大片的血污把一片又一片的泥土沁红,夕阳西下,残存的将士蹒跚而行,裹满兽皮的林中部族张皇四顾。

    东夏的营地里,显得格外平静。

    这一天的厮杀,失望的,死亡的,哀嚎的,却是被他们驱赶上去的林中部族,虽然他们装模作样地派人统计伤亡,而实际上心里却充满着幸庆,靖康国内经过严格训练的将士,一旦被激发士气,有督战阵压时,同样是排山倒海。但恐怕他们不知道,与他们激战一天,甚至可以说置于死地而拼命的,只是东夏的外军。嗒嗒儿虎刚刚带着人去战场上查看一遭下来,麾下将领们有些很忐忑、

    那些林中部族伤亡太大,该不该将他们替换下来

    嗒嗒儿虎却显得格外地平静。

    他今年十四岁,却见过生和死,他不怕,他需要悲壮来激发自己的热情,那漫山遍野的死伤,正符合他内心深处到处伸张的热血和渴望,如果战场不是这样的,那何来悍不畏死的英雄

    谢先令来了,在他迎接之后,提醒他说:“阿虎。尽快把林中部族撤换下来了,他们伤亡太大。而且让他们在外面过夜,就会增加变数。”

    嗒嗒儿虎也想撤。

    但是今天

    虽然战场残酷,但是并没有寸进,一旦撤换他们下来,就只能靠自己手里的东夏人,数量太少……一旦不能取胜,便是要败的。

    他征询道:“如果是我阿爸在,他会撤吗他会怎么做”

    谢先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让左右避让,再次询问谢先令。谢先令想了一下说:“你阿爸总能激起人起来奋勇作战,而总能让敌人无心作战……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力量。如果你阿爸在,必定不会如我们这般作战。他在乎人命,这种一天下来,绞肉一样的战事,他多半不会去打。”他用期待一样的眼神望着嗒嗒儿虎。

    嗒嗒儿虎却说:“我能。”

    他说:“我喜欢硬碰硬……当然,我也在乎人命,所以不会让我们自己的将士浪战。”

    正因为这一折,他又说:“谢阁老。再让林中部族顶一天吧,第一天他们还有侥幸,第二天,他们就知道自己必须拼死。而靖康人被他们捋了锋锐,等打通北平原,就可以由我们自己人上了。”

    谢先令说:“你想没想过从喜峰口绕过去,直扑敌人的后方”

    嗒嗒儿虎说:“想过。但是太远,绕去太远,而且我们不能分兵。”

    谢先令说:“喜峰口有一千精兵,也是敌人攻击的方向,如果你遣两到三千人去喜峰口,在敌人没有围困关城之前,让这一千精兵驰骋敌后,却是可以乱敌的。”

    嗒嗒儿虎说:“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做还好,现在太晚了,咱们在这儿和靖康人打了好几天,这时候再去喜峰口,那就……”

    他还想说什么,帘子被人掀开,狄阿雪走进来。

    嗒嗒儿虎本来还在坐着,立刻跳起来,喊道:“阿姑。”

    狄阿雪要求说:“阿虎,你快把林中部族换下来吧。我听说他们死了上万人,更不要说伤者,兵法有云,损折过半的军队,就不能再作战了……何况他们刚刚投降。他们会不会因为被迫作战,反叛我们呀。”

    谢先令其实也是这意思。

    很多东夏的将领也多有顾虑。

    嗒嗒儿虎说:“我刚刚接受参士们的建议,去了战场,召集抚慰他们的首领,奖励今天奋勇杀敌的勇士,许诺金银财货,子女牲畜……告诉他们,这种苦战也是我们意料不到的,让他们再坚持一天,我们东夏的十万援军正在赶来。所以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是不会有危险的。”

    谢先令认为他这一点特别好,和他阿爸一样,能够和声静气地与人交谈,似乎比他阿爸还能从谏如流。

    他们屈从了。

    不屈从也没有办法。

    东夏兵力太少,而且是拼凑起来的,并不是精锐的府兵营兵。

    嗒嗒儿虎很多决策都是与参士们合议过的,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年龄,思虑成熟而且缜密。

    就像是刚刚的劳军。

    此时林中部族还是生军,非大智大勇者,谁敢亲自上去

    所以,这都是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只是谢先令还是隐隐觉得,嗒嗒儿虎所作所为,几无挑剔,只是欠缺了一点儿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细细想想,自己也哑然失笑,不知道自己这种观点是怎么得出来的,也许跟在狄阿鸟身边太久,每一次狄阿鸟都在翻云覆雨,化腐朽为神奇的缘故吧。

    他和所有的将士们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只需撑几天,大王很快就带领数十万大军从北方回来,一回来就会逆转形势。

    他们有这样的期盼,陶坎却是有这样的担心。

    这个时候,陶坎还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张望。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他选择硬啃,却是担心狄阿鸟能够赶回来。

    东夏的将领并没有几个能放在他眼里,就像张铁头,张铁头看不起他,他何尝看得起张铁



五十七节 不能饿死
    第二天,占据着优势的靖康军队没有再一次发起进攻。

    虽然针对靖康军队的粗放状况,陶坎也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而整个军队体系也更容易视士卒为草芥,但是巨大的伤亡总会带来低落的士气和各种善后上的难题,既然林中部族可以智取,就像当初东夏俘虏了一个土扈特人册封的万户一样,觉得有利用价值,陶坎也一样,就让进攻迟延上一会儿。

    一整个上午,他都在参观占领北平原的军队运送上来的东夏军械。

    据说京城中有一些狄阿鸟的吹捧者从雕阴挖掘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说狄阿鸟在北平原打过铁,这些兵刃都和他有关系,但真正有理智的人是不会去取信的。不过东夏军械精良,和他们的精工一样,同样是天下闻名,陶坎在备州,邻近东夏,更是多加关注……然而在占领北平原之后,他才知道关注还是不够。

    将靖康的长剑和东夏的长剑摆在一起比较,有一些不经意的细节,如果不是投降他的东夏人设法去表现自己的价值,他是不会留意的。但这一留意,东夏的军械,便只有用神来之作形容了。

    东夏的普通佩剑通常只有二尺二,通体黝黑,螺旋折叠,据说是百炼钢,但是不是,陶坎鉴定不了,只知道和百炼钢一样锋利……佩剑细分,总体上是有锥剑和削剑两种,锥剑有点像矛尖,尾部如锥,比矛尖锐长,到了锋锐部分,仍是显厚,但是宽度却极为狭窄,边上开着血刃,表面有防锈处理,这种佩剑可以插到长兵器的尾部,也可以组装成长矛,都不会轻易折断,而尾锷则是圆形的,跟个大钱一样挡在刃的后面,而柄部也是前粗后细,到尾部是个断三角锥的铜凸,没有剑穗系的地方。

    一名东夏降兵,也可以说是陶坎早早埋藏在北平原的奸细给几名将领演示,他把手指挡在剑锷上,剑尖下垂,剑就挂在手指上,只是尖部微微向内倾斜,他把手放在剑锷前部一寸半的地方,剑就平托在手指上,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众人虽然难以明言他的实际功效,却是知道,武艺出众的人很容易掌握这种武器的特性。

    武将们毕竟不是兵卒,他们在武器上见多识广,能轻易归类这种兵器,就归类到靴刺中去了,不过现在的锥剑,显然已经不是靴刺,没有什么靴刺能有这么长,这么坚挺,这么古怪。

    东夏的削剑,剑脊的柔韧性都很好,符合刚柔并济的宝剑标准,而剑锷,清一色s形钢条,一半护锷在剑前头凸着,一半护锷在背后辅助护手……相比于锥剑,这种削剑更能让靖康人接受,但几乎所有的靖康长剑护锷都是平的,有点像元宝,而制式宝剑也绝对做不到刚柔并济。

    东夏剑的剑脊却有足够的柔韧性,照硬物一挥,它就发出一声剑吟,甚至能看到斩中的瞬间,剑身变形再复原。

    削剑是可以系剑穗的,但是尾部也是铜疙瘩的配重块,用来平衡剑身的,也和靖康的元宝形状截然不同。

    靖康的长剑注重一寸长一寸强,多是三尺,诗人常言“腰仗三尺剑”,就是指尺寸,但是东夏,制式配剑,只有两尺二。

    刚刚与他们演示的武士介绍说:“这是东夏王的一个观点,他不认为长剑太长能够发挥威力,挥舞起来吃力,出鞘也慢,更重要的是,你要连刺连斩,中间的间歇时间过长……当场就有武将“啊”了一声,表示不信。

    这是一场生动的武器课。

    东夏不是没有更长的剑,但这种剑,柄就加长了,适合双手环握,在名称上,刀剑相混,你叫刀也对,你叫剑也不错。

    东夏的弯刀统一叫吴钩,而这种弯刀,不再是草原人的半圆形,而是收尾急促,刀部中心有个变形的弧线,使得那一块的在整个刀身上,像一块斧。弯刀为什么改成这样,那名武器专家就不知道了……天圆地方这是规矩的象征,这种不正常的弧线,虽然仍是圆润,却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但是比较完锥剑和削剑等武器,靖康的将士没人认为这不是有着什么特殊作用的。

    将士惊惧的也有,反驳的也有,陶坎却不发一言。

    打下北平原有点侥幸。

    假如不是十几年间不停派遣奸细,假如他张铁头没有轻敌大意,武装起军民,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攻取下来的,而再假设,假设他狄阿孝在定夏二州按兵不动,白登山是难以分兵进攻渔阳的,渔阳方面还能支援他张铁头,做后方,而这些正是他狄阿鸟敢于放心北征的原因所在。

    越是侥幸,也不能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己跟着惊叹,夸奖,对自己一方会是种打击。

    他需要考虑狄阿鸟回来怎么办

    狄阿鸟手里还有几十万军队,一旦不死不休,亦令人忌惮……谁说他打不进来

    众人讨论着,他思考着。

    最终他决定说:“打仗归打仗。但是对于东夏重要人物的家眷,要给予保护。东夏王的别宫,只许围,不能再有丝毫的进攻,东夏任命的官员,即使不投降,也不可滥杀滥捕。我们的目的是收回北平原,而不是多杀伤,东夏王毕竟是雍人立国,又是臣属附庸,教训教训他就行了,毕竟同源嘛。”

    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将领们有人敏锐地感觉到了,多是默默不言,

    连番苦战,谁也不敢小瞧东夏。

    也有人觉得这与初衷相悖。

    你怎么可能与人恶战的时候还想着事留一线呢

    东夏人死伤多少

    北平原是他们最富庶的地方。

    冤仇可以化解吗

    化解不了。

    你身为元帅,怎么还能说出类似于事留一线的话呢

    但是没有人质疑。

    谁质疑

    谁质疑,谁得自己问一遍,狄阿鸟回师,打他本人是否打得过到时候,也不过是个守关自保。

    威名积累到一定程度,天下忌惮,虎不死,而百兽不敢捋其威风,就是这道理。

    陶坎端坐不动,突然也觉得自己失言,为了挽回,慢又斯文地说:“我听说东夏将领互相比较文雅,自称雅将。彼小国野蛮,尤知雅量,而我靖康堂堂上国,君子之邦,也要有一番气度。保护好东夏重臣的家眷妻子,尊崇他们的忠臣义士,是一种气度呀。”

    他们在这儿看兵器,讨论气度。

    对面嗒嗒儿虎却不免焦虑。

    如果靖康人不停猛攻,那么他不过是要维持渔阳河谷还能畅通,不被靖康掐断,以待收复北平原,而靖康人不猛攻,却又给摆出来一个现实问题,要不要打通北平原……营救或者说恢复北平原。而且将林中部族摆出来,靖康人猛攻,他们处在死地,不奋战别无选择,靖康人不打了,你要让他们尽力进攻,怕是难度加大。他一遍一遍地趟大帐,一遍一遍派人观察敌情……一直到夜晚。

    眼看到了夜晚,谢先令又劝他说:“把林中部族给收回来吧。靖康人不打,难免不是弄清了林中部族的来历。”

    嗒嗒儿虎犹豫半晌,问他:“阁老。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伤亡太大,在休整呢到了明天就又大举进攻。”

    这个问题谢先令回答不了。

    嗒嗒儿虎说:“林中部族我正在极力安抚,也没有人流露太大的不满。再留一天吧。要是明天靖康人再不打,我们就与他们一起出兵,尽快打通北平原。”

    就这样,这一夜过去了。

    而这一夜,王镇恶的军队被团团围困多日,又是一场苦战。

    每当靖康军队失败,被他反攻,眼看要冲出包围圈的时候,靖康军队就会调集一种怪砲,一砲下去,雷声震天,一片人都是一身窟窿,这给东夏军队造成了极大的恐惧,现在被围困在前往北平原的路上,补给全无,箭矢无法补充,周围无援,关键是已断粮多日……看着将士们哀嚎遍地的惨状,看着手脚无力的人举着石头,连自己和石头一起滚下去,他突然有一种投降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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