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小面馆

    原来大嫂子家对门住着一个可敬的老者。江城市清真寺唯一的大阿訇，今年70岁高龄。这大阿訇是回民圈子里对主持清真寺教务者的尊称，有师长的含义。

    大阿訇平日里对大嫂子一家极照顾。不但自己慷慨解囊，还经常发动教门内的回民朋友帮助两口子。知恩图报是世上所有善良民族的美德。今日大嫂子觉得这牛肉比大清真寺买来的都好吃，故此特意留了一半送来……

    三天后，范小伍卖牛肉的门市摊位重新挂起了招牌。范小伍比平日里忙碌了很多。从清真寺的大阿訇那里得知，近日里教门群众频频投诉从大清真寺附近买的牛肉质量越来越差。市里最大的清真餐馆老板也来阿訇处抱怨牛肉品质下降的太快！

    大阿訇向小伍了解了牛肉的产地货源后，决定断了与现有牛贩子子的合作。大清真寺牛肉档直接向小伍家预定生牛。市区里几乎所有牛羊肉大餐馆都在阿訇的推荐下和小伍签订了常年供货合同。

    与此同时，小伍中菜市的生意也日渐红火。原先小伍拿货量少，零星拿货成本极高。如今订单广了，直接从家乡原产地拿生牛。规模优势明显，成本大幅下降。注册的“小伍牛肉”品牌，也在江城打出了质量口碑！

    两年后，小伍成了中菜市最大的牛肉批发门市。雇佣了不少跑腿伙计，唯一不变的是小伍只要有空，仍坚持在零售摊档守着。如今菜市场管理秩序也规范多了。菜市场门口就设置了电子公平秤。

    小伍却始终坚持用那一杆老称！老主顾都劝他换电子秤省事。小伍就一句话:“握着这杆老称心里踏实！过我手的牛肉，少一两陪十斤！“

    渐渐地，小伍发现一件蹊跷的事情。年深日久，天天磨损，秤杆被摩擦的通体乌黑发亮。可是老秤杆上日渐模糊的秤星花，近日里却一颗颗日渐清晰，放出金灿灿的光辉。定盘星尤其熠熠生辉，黑夜挂在屋子里，十六颗星花灿烂。如北斗悬于九天！

    十年后，之江省最大的有机食品加工厂“小伍集团”剪彩的日子。省市领导都来了不少！

    和一般民营企业家的办公室不同，小伍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没有摆风水屏风，泰山石敢当，更没有关公财神。墙上挂一副水墨人物立轴“陶朱公范蠡立像“。这杆老秤与秤砣被挂在办公桌对面的墙上。

    当天夜里，小伍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给自己起了一壶茶，闭目养神间回忆十年来的酸甜苦辣。突觉得眼前一片金光灿灿。小伍




十八章 芹溪公子传奇（上）
    “听说神隐聊斋尽收人间冥界的悲欢之事不知店主有否雅兴听听我的故事……“

    子夜之后，神隐聊斋从没来过说书人。每当雪芹先生挂上“铭公在此，百无禁忌”的牌子。就如同一座灯塔照亮了书仙们赶路的方向……

    书仙们来此很少与店主张铭和掌柜雪芹先生高谈阔论。只是轻描淡写将前世怨念诉尽，算是对往生缘做个简单了结。当怨念已去，心中空灵无物时。便以心化舟，泛舟心海彼岸而去……

    相反，若怨念不解，则心化为无窍之金石，永沉心海。永世不得摆渡彼岸，入不得轮回。

    雪芹先生打量来者，与往日之书仙有所不同。衣着扮相倒是与雪芹先生无二，典型的清初江南文人。雪芹先生初来神隐小馆时，因扮相与今人大异，白天待客还需改头换面。

    好在这“红楼食谱“应运而生，雪芹先生借机改回了复古衣冠。阳世三间客人见了他，只当是店主人精心安排的”曹雪芹cosplay“。

    张铭曾经拿雪芹先生开涮:

    “为掩人耳目而被迫扮演‘自己’，雪芹先生亘古无双！“

    曹雪芹仔细打量来客，完全不识。问及生辰年谱，雪芹为长。问及其它，均笑而不答。

    神隐聊斋首次有了主动报名的“子夜说书人”，主人也不再详加追问。深冬寒夜，江南客来此。斟上一杯暖胃而微醺的陈年花雕最为惬意。张铭为说书人配的佐酒美馔为一碟精致冷盘——盐水桂花鸭。

    话不多叙，“神隐聊斋之子夜书场”就此开书:

    话说这乾隆二十年，四海升平，天下无事。康雍乾三世之繁华景象到此刻为巅峰。先父雍正帝严刑峻法治贪惩恶，摊丁入亩充盈国库。

    可惜劳心之人均命不久长。殚精竭虑的政务，得罪人的改革都是老子承担。手头阔绰后的清福却被儿子乾隆独享。大修楼台殿阁，广收天下奇珍。为“十全武功”大肆招兵买马，为流芳百世大修《四库全书》。

    乾隆皇帝意气风发的同时，京城里一位没落公子也松了口气。此人非久贫之辈，世代包衣出身。家族因得宠于老主康熙而起家。久占内务府肥缺几十年，家资颇丰。

    新帝登基，国库空虚之时这等人家自然成了待宰肥羊。雍正帝毫不犹豫抄没其家产，赏于自家体己人。所幸雍正帝仅在位十三年即驾崩。

    乾隆登机，为消解父亲在没落贵族中积累的怨气。这浪荡公子被归还了在京城的部分祖宅，自此结束了居无定所的日子。这没落公子年幼苦读，胸藏锦绣。如今甘做一介清贫文人，自号“芹溪居士”。

    这芹溪公子在祖宅安顿之后，过了几年逍遥日子。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有一样特别的营生足以糊口。京城富贵公子众多，平日里玩鹰斗狗，提笼架鸟。为了些奇巧的玩意儿不惜一掷千金。

    这便成了芹溪公子的一条财路。没落贵族也是曾经吃尽穿绝的主儿。眼界，见识是足够的。且芹溪公子勤学巧思，非脑满肠肥的俗物。

    一般富家公子把玩的蝈蝈葫芦，珍玩奇巧。他却能与手工匠人悉心学习制作机巧。尤其扎制手工风筝的本事堪称绝艺。

    要说这普通人家玩的风筝不外乎“南方玩鹞子，北方扎纸鸢”。可这讲究的风筝从扎骨架、糊纸面、绘图样都颇有学问。放飞技术更是有门道，厉害的风筝把式可以把风筝做成门板那么大，或婉若游龙一般长达十几米！无论阳春三月，还是寒风凛冽均能放飞。

     



十九章 芹溪公子传奇（下）
    芹溪公子本以为此书有望刊印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一则灵石传奇流传人间，方不负经年累月案牍劳苦。二则如今入不敷出，刊印收益可“以书养书”、补贴家用。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与京城四大书商进入谈判的实质阶段后，芹溪公子才发现事情远没那么简单。不惜豪赌此书大卖的书商却另有条件。

    京城大书商均豢养刊印谋士，以考量朝廷的法度。据谋士评估，此书宣扬老庄逍遥思想，而贬低孔孟礼教规制。重儿女情长之事，轻宗法道德约束。如直接出版此书，必然朝廷不悦，须大幅增删后方可刊印。

    所增者，须在后四十回大幅增加符合礼教规制的内容，以敷衍朝廷。譬如可以让书中离经叛道之性情儿女幡然悔悟，投身科举。让沉湎情爱贪欢之浪荡公子重归礼教，与大家闺秀百年好合。

    所删者，须删除前80回中有伤风化，有违人伦之章节。书中公然指摘官宦人家“爬灰，养小叔子，父子同事一女“。诲淫诲盗，伤天下士人脸面，更是伤了朝廷脸面。

    听闻此番建议，芹溪公子如数九寒天饮冰水，点点滴在心头。这灵石所述之人间悲欢，乃是痴情儿女之真性情，中山狼子之真嘴脸！可谓字字珠玑，笔笔血泪。增一字累赘，删一字如割肉剜心之痛！

    芹溪公子断然拒了各色人等的苦劝。从此闭门谢客，笔耕不辍，再也不问世事，家道随之每况愈下。断了刊印版税的财源，芹溪公子只得将书稿借阅民间手抄，换取些零散小钱。

    杯水车薪的收入难挡家徒四壁，入不敷出的结局。芹溪公子已落魄的如行乞之人，仍不为五斗米折腰。扬言欲刊印此书，版权收益可商量，却不允增删半字！

    芹溪公子的修书生涯也不是半点乐趣无有。由于时常有人欲借最新手稿誊抄阅读。芹溪公子便立下一规矩。凡借抄书稿者，须备烤鸭半只，烧酒一壶。

    这芹溪公子家族旧时发迹于古都金陵，家道中落才重回京城祖宅。金陵人好食鸭的传统源自于朱元璋。太祖定都金陵之时，因皇上好这一口，这御厨绞尽心思研制各色鸭馔佳肴。金陵本地湖鸭肉质肥美，尤以“红白两味”见长。

    白者，以桂花盐水为白卤汁，卤好鸭身后冷盘切块。皮肉爽滑、滋味鲜美、味透骨髓，佐餐下酒两相宜。

    红者，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焖炉烤鸭。旧居金陵富贵之家时，这金陵烤鸭乃芹溪公子大爱。大明朝朱元璋的之子燕王朱棣篡位，迁都北京后，这金陵烤鸭就流传至京城。

    如今到了乾隆朝，北京烤鸭的技艺早已有所改良。首先这原料从金陵湖鸭变成了玉泉山饲养的填鸭，鸭油更加肥腻。炭火闷炉烤制变成了明火炙烤，鸭身更加枣红脆甜。

    芹溪公子却独好金陵烤鸭的红卤滋味。京城求稿之人均知芹溪公子这一嗜好，每逢于酒肆预定烤鸭，均嘱咐店家遵循金陵古法。须以炭火闷炉烤制，不得用明火。入炉前鸭腔灌满热水，全鸭在闷炉中形成外烤内煮之势。

    鸭身熟透之际，不仅外皮金红，色泽均匀，鸭腔内的热水早已化为鲜美无比的鲜汤。烤鸭出炉后不得耽误片刻，立即放出鸭腔里这股滚烫的鲜汤。趁热将糖色、酒酿蜜卤、米醋、细盐调制于鲜汤之中，便是芹溪公子大爱的红卤。

    店家将烤鸭斩块，一兜红卤子均匀淋于其上。配上一壶南路烧酒，便能使芹溪公子暂且回到逍遥的富贵年月，忘却眼下的愁苦。酒足肉饱之际，奋笔疾书。不甚快哉！

    一日，旧友登门求稿。见芹溪公子品完烤鸭，喝痛快了烧酒，正志得意满。遂大胆苦言相劝其再度考虑灵石奇书刊印之事。

    来者言，京城之内有一程姓书商，人脉广大，手眼通天。保证尽可能成全灵石奇书的精华。书名改头换面，内容稍加改动即可出版。只求先生速速完稿。

    芹溪公子刚要动怒，来者言明情理。首先，程姓书商久仰芹溪公子学识人品，定会竭力保全奇书。其次，灵活处置不伤奇书根本，又能流传后世。此乃万全之策！

    倘若后人真的认为后四十回章节辱没了奇书，大可由后世之人重新续作。至少比奇书石沉大



二十章 名侦探张铭（上）
    ”张铭，留住程先生！暂且不可摆渡！“望着泛舟心海的程伟元渐行渐远，曹雪芹在岸边焦急地跺脚呐喊。

    十分钟前，与所有书仙没有任何区别，程伟元对摆渡人张铭倾诉了前世怨念。灵台泪的神话如今已破灭，张铭仍为每一位书仙制作一款忘忧汤。虽然本质上它仅仅是一款暖心的汤食，但张铭向来看重仪式感。

    从医多年的张铭最懂得仪式感的意义。全世界医科毕业生的从医生涯起点都是从宣读《希波克拉底誓言》开始。张铭当然也不例外。

    希波克拉底是与孔子同时代的希腊医学圣人。他的从医道德准则如今被全世界所公认。张铭如今的使命不再是维护生命的尊严，而是成就灵魂的尊严。这种仪式感的背后，是张铭对这份使命的尊重。

    “雪芹先生，程伟元以心化舟，如今已登彼岸。您如此急切，所为何故“

    张铭不解地问曹雪芹。今晚书仙已经全部摆渡彼岸，茫茫心海的幻象逐渐消失在二人面前，神隐小馆恢复如常。

    知道确实没有了希望，曹雪芹低头沉思，口中不停念叨着:“怪哉，真是怪哉！”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信息量大到张铭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读到世界顶级大学博士的人，逻辑思辨定有过人之处。张铭找到了一个迅速厘清思路的对话方式。他连问了雪芹先生四个问题，要求只要答“是”与“不是”即可。

    “现在提问开始！“张铭一脸认真，曹雪芹好似如临大考的小学生，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问题一，程伟元确实是您生前唯一所托的刊印《红楼梦》之人吗”

    “是！”雪芹先生毫无犹豫地作答。

    ”问题二，程伟元所述《红楼梦程高本》120回内容均来自您的手笔，程高二人并无做任何修改，是吗“

    “是！其实……“雪芹先生还想多解释两句，被张铭立即打断:

    “停！具体细节我们稍后讨论，您只需回答对错即可。“

    曹雪芹仍然坚持答案。

    第三个问题继续:

    ”问题三，以故事推断，《红楼梦》原本前80回完全来自您梦境中灵石所述，您个人仅为记录者，是吗”

    “是！”雪芹先生这次没有任何犹豫。

    “非常好！”张铭深深感佩曹雪芹的磊落坦荡，毕竟程伟元轮回之后，无人知道真相了。问题进入最后一个:

    “问题四，程伟元说您曾经托梦于他，将《石头记》为梦中所得的真相告诉了他，是真的吗“

    “不是！”这是四个问题中曹雪芹回答最干脆的一个问题，完全不假思索。

    张铭的脸上露出了略带狡黠的微笑，就是”名侦探柯南“窥探出犯罪线索后的那种微笑。

    此刻进入了自由探讨的时间，雪芹先生可以随时发表观点了。

    张铭显然“名侦探”还没有当过瘾，精辟的推理继续展开:

    “根据您‘三是一否’的回答，蒙蔽了世人三百年的疑团真相大白。原来《红楼梦程高本》后四十回确实出自您的手笔，而高鹗与程伟元为您足足背了三百年的黑锅啊！“

    雪芹先生脸色绯红道:

    ”惭愧，惭愧！程伟元销毁原稿，高鹗续作《红楼梦》后四十回的传说我在地府也听说过。程高二人不是罪人，是保全《石头记》的千古功臣啊！”

    张铭觉得有些讽刺。曾经被无数大师巨匠争论百年的话题竟是如此真相。眼下这些不重要。张铭的推理继续进行:

    ”如此说来，真相只有一个……“

    做为《名侦探柯南》谜，张铭是超级逻辑怪。此刻他的犀利眼神弄的雪芹先生心慌慌的，如同一个随时等待被揭穿的真凶！

    看到曹雪芹窘迫的表情，张铭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雪芹先生一代大家，不是嫌疑犯。张铭的语气放松了许多:

    “这么说吧，您与程伟元的说法出现了矛盾。《石头记》为您梦中灵石所述，他人不得而知。而程伟元却对此事了若指掌！称是您托梦告诉他的。而刚才我的第四个问题中，您矢口否认托梦之事……”

    说到此处，曹雪芹恍然大悟:

    “没错！刚才匆忙间想拦住程伟元，就是觉得他的故事似有蹊跷！如今你这番抽丝剥茧，果然漏出破绽！我在梦中通灵而得《石头记》之事，在阳世间绝



二十一章 名侦探张铭（下）
    俗语言: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张铭有生之年头一回施展神探才华。得意忘形之际，内心自比孔明再世，袖藏乾坤，算无遗策。

    还是《红楼梦》里那句天下皆知的警句精辟: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当真相逐渐露出本来面目，张铭才意识到天机面前须谦卑，自作聪明只能贻笑大方。

    曹雪芹趁热打铁，将程伟元转述的灵石绝句默写出来。张铭蓦然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暗藏玄机的谜题。简直是明明白白地摆出了重大的线索:

    顽石逐流染芹溪，

    缘聚梦散两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