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很野蛮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牧尘客
“宝佑六君子,果然名不虚传”赵颀忍不住微微点头。
“宝佑六君子不错,小兄弟此话一语中的,陈宜中六人如当年庆元六君子一般,刚正不阿直言拨乱,的确当得起君子二字,只可惜丁大全势大无法撼动,不仅六位太学生被贬,还连累数十人受到牵连,此事一出,此次春闱也就混乱不堪,本来听闻陛下诏令可以补录十数人入榜参加殿试,但京师人心惶惶动荡不安,我二人生怕受到牵连,也顾不得录榜发布便匆忙离开京师,这殿试不参加也罢,即便是中了三甲,只怕也报国无门,丁大全如今把持朝政提拔亲信排除异己,我等羞于此等奸贼为伍”瘦高的陈纪咬牙切齿的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
“丁大全倒行逆施,但陛下不仅提拔其为左丞相,而且还封其为丹阳郡公,听闻还想加封枢密副使,如此奸人把持朝堂,长此下去,国将不国矣”姚燃也愤然将拳头捏的卡卡只响。
“丁大全所作所为,比之当年奸相史弥远更甚,老朽虽然不在京师,但也对朝廷之事略有耳闻,前年丁大全矫诏罢去丞相董槐,就已经惹的满朝震惊,眼下又发生这等事,朝堂越发的混乱了。”
杨老夫子默然揪着胡须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亭子外面的浓烈阳光唏嘘不已。
“罢董槐只是其一,去年我们刚到京师之时,就听闻丁大全提拔袁玠为九江制置使,袁玠此人贪婪苛刻,在九江盘剥渔民太甚,导致大量渔民暴乱,丁大全不仅不安排人安抚,反而派兵镇压,让九江百姓怨声载道,陈宜中等人就是听闻此事之后才朝堂上书,眼下京师乱糟糟一团,许多太学生整日提心吊胆无法安心学习,我们这些参加春闱的举子更加慌乱不堪,这次春闱也正是在这种人心惶惶之中举行,我与姚燃兄虽然自诩才学不算差,恩师和州提学也对我二人寄予厚望,本以为有机会中榜等待殿试,但却不想名落孙山”
“本来按照以往惯例,我们这些进京赶考的举子皆都由礼部安排食宿,离京也还有路费发放,但如今的京师乱的不像样子,根本就没有人来管我们这些学子,去礼部衙门询问,各级官员也都推三阻四,我二人早已盘缠用尽,春闱结束之后,我二人也便不敢在京师继续逗留赶紧离开,今日到海港码头,就是想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机会搭乘一艘船回广州,要不然再过天,我二人莫说喝茶,怕是吃饭住宿都没钱了”
“这些话我等在心中憋了许久,今日说出来,方觉心中痛快许多,若是任由丁青皮如此祸乱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姚燃说到此处额头青筋直冒,义愤填膺到几乎无法忍受的地步。
“阎马丁当,国势将亡,丁大全等人不除,只怕大宋是要完蛋了”赵颀喝着茶若有所思的说。
杨老夫子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脸皮抽抽着盯着赵颀赵颀半晌之后说“大郎此话在老朽这里说说无妨,但切莫到外面去说。”
“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陈纪和姚燃二人也愣愣的看着赵颀,沉默许久之后陈纪站起来鼓掌说“小兄弟说的好,真正说的好,京师民众也早已私下将丁大全,董宋臣二人呼为丁青皮和董阎罗,加上阎贵妃和马天骥,可不正是阎马丁当,此四人内外勾结迷惑圣上祸乱朝纲,若是不除,大宋危矣”
“不错,小兄弟虽然年幼且貌不惊人,然而此一句就看得出来不同寻常,此话一旦传出去,定然有无数人为之鼓掌欢呼”姚燃也满脸畅快的抚掌。
“呵呵,此乃喝茶闲聊之语,万勿对外人说,不然小子怕是要被丁青皮抓去打的皮开肉绽,所以还请两位嘴下留情”赵颀干笑几声说。
“放心放心,我等决计不会说出去”两人赶紧摆手坐下来。
第59章 成也科举,败也科举
凉亭里面一阵沉默。
大宋重文抑武,推崇文人治国,文人的地位空前高涨。
而文人相聚讨论国政也是司空见惯之事。
特别是到了眼下南宋末年,国势颓废,奸臣当道,许多抱有一腔爱国热情的寒门士子和青年学生却感觉报国无门,因此讨论起来更加的肆无忌惮。
如果是在北宋时期,文人聚会大部分讨论的是诗词歌赋和音乐字画,要不就是喝茶弈棋,生活过的轻松雅致无比。
但如今的大宋,士族早已没有了这份闲情逸致,除开对于国势颓废的抱怨之外,还有就是对于朝堂的不满,对生活的不满,对人生遭遇的不满,还有对大宋未来感到提心吊胆。
老百姓可以不理会不知道,但只要稍微有些爱国情怀的人,都知道大宋如今已经岌岌可危,蒙古人早已对大宋虎视眈眈。
只是朝廷如此,因此都感觉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陛下如今年老体衰,不仅不知节制,反而是受董宋臣等人的蛊惑,召唐安安这种妓女入宫侍寝,如此荒淫无道,与唐玄宗何异,而且陛下无后,只有一个傻侄儿赵禥,听闻陛下欲立赵禥为太子,一个傻子,如何能够成为人君,此乃亡国之道也!”沉默许久之后,陈纪幽幽的叹口气说。
“唉,我等既无权势又无官身,还是不要过多谈论朝堂之事,老朽还有课,今日就不陪两位了,他日有闲再一起喝茶!”
杨老夫子有些胆战心惊站起来,与这些热血沸腾的年轻学子继续聊下去,怕是老命有些保不住。
“今日来的唐突,还请杨老见谅,告辞!”
“告辞!”
陈纪、姚燃和赵颀也只好都跟着站起来拱手告辞。
“太爷,您不是说要请两位公子和赵大郎喝新茶的吗,我刚把水烧开,怎么说了几句就都走了”
私塾后院,端着一盘茶具过来的绿裙少女惊讶的看着独自一人坐在凉亭的杨老夫子。
“唔,他们自有急事,这赵大郎听说以前疯疯癫癫,但今日一见,虽只说了两三句话,但却思维敏锐见识不凡,难道还真的是山神显灵”杨老夫子捋着胡须脸色怪异的仿似自言自语。
“太爷怎的也这般说,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您前几天还让我们不要到处以讹传讹呢!”少女笑着为放下茶盘一边收拾茶杯一边说。
“说是这般说,但这事总感觉透着浓浓的诡异,泥像砸一下就能变得这般聪明”
“或许赵大郎一起并不是傻,只是假装的!”少女顽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说。
“怎么可能……”杨老夫子揪着胡须继续发阿呆。
而此时离开私塾的陈纪和姚燃也正对赵颀的身份感兴趣。
“真想不到小兄弟就是杨公镇上盛传的那位山神显灵的主人,方才我和陈兄还在提起,是不是抽空去山神庙打探寻访一下,没想到今日街上便遇见了,实乃运气!”
“都是讹传罢了,不过我以前的确有些疯疯癫癫,让镇上的人笑话了十多年,二位既然无处可去,暂去寒舍坐坐,等我兄弟放学回家,二位帮忙提点一下,顺便我也好为二位打听一下去广州的船家,一定安排两位顺利返乡!”赵颀笑着岔开话题。
“如此便多谢赵兄了!”两人高兴的连称呼都亲密多了。
赵颀自然更加高兴,逛个街还能捡两位举人,虽然是两个扑街,但也还是货真价实的高阶知识分子,这种机会不是随时能够碰上的。
以后要想好好发展,光有茅湾村的一群大字不识的农民工肯定不行,还需要更多有才华的读书人帮衬。
陈纪与姚燃这两人虽然在赵颀了解的宋朝历史人物中似乎并没有出现过,但能够进京参加省试的,就没有一个庸才。
得益于大宋良好的教育制度和科举制度,寒门学子大量读书出仕,这才让大宋呈现了与众不同的革新和变化,一改前朝世家门阀把控朝廷的局面,影响了后面几个朝代。
但成也科举,败也科举,随着读书人的大量出现,导致各种治国理念的不同产生了派系和争斗,再加上朝廷优待读书人,采用高薪养廉的政策,每次殿试都会录取数百人,这些人最后都会被委任官职,年复一年积累下来,导致官员泛滥成灾,朝廷光是为养活这些官员每年的开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了弥补亏空,朝廷不得不大肆搜刮百姓、乱发纸钞,使得物价飞涨底层民众的负担越来越大。
后世评价宋朝崩溃的原因,并非一定是辽金蒙古太强大凶猛,而是大宋的体制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冗官、冗兵、冗费的庞大开支已经积累到了繁华富庶的大宋承受不起的地步。
从唐宋两朝取士对比就可以看出其中巨大问题。
唐朝开科取士,每届不过三四十人,虽然这些人大多都是依靠世家门阀的裙带关系考中的,但人数却很少,而且对于爵位的封赏也非常吝啬,坚持无功不受禄的传统,李世民当皇帝的时候,开科取士更是谨慎严格,为了减少财政开支,李世民将朝廷供养的两千多京官减少到只有六百多人,精简官员不仅让臃肿的朝廷结构变得更加简洁,财政开支也大大减少。
但宋朝不一样,不仅每届取士动辄数百人,而且还会大肆封赏闲官闲职,对宗室、亲信弟子特为优宠,随意授官,皇族宗室男孩七岁便可以授官,有的甚至在襁褓中也有官阶,并领取俸禄;宗室之外,其它旁支、异姓、门客,都可以得荫补官,每年成千上万的人涌入官僚队伍。
最恐怖的是宋仁宗一朝,当是的朝廷官员竟然高达一万七千余人,而这其中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的人并没有职务,只有官阶,全都是吃空饷的闲官,甚至到了南宋时期,为了弥补亏空还大肆卖官鬻爵,不断增加的庞大的官僚队伍消耗了大量的财政收入,使得朝廷入不敷出。
而大量的虚官闲官为了得到实权,就互相拉帮结派走后门,行贿受贿**丛生。
吏治**加上人才政策的失败,再加上重文轻武自废武功,大宋虚浮的繁华背后,就是臃肿的朝廷机构和混乱不堪的官员任免,朋党争斗形成了极其混乱的政治状态。
后人熟知的元佑党争,就是不折不扣文人争斗的恶果。
有历史学家吹捧宋朝的文治冠盖两千年封建文明,认为元佑党争是一种政党治国的雏形。
一是新党和旧党已经有了各自不同的治国理念,二是有了各自的领袖人物,三是争斗失败也不会被赶尽杀绝,而是只需要对方下野便达到目的。
然而若是深入的研究一下,这种所谓的党政雏形,实际上源于一种文化立场的不同,而并非是双方各自代表了不同的阶层利益,说白了,这些人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治理国家的理念不同而争斗,而只是因为反对而反对,并没有什么政治立场,只是单纯的反对对方的思想。
一个不能代表阶层民意的党派,绝对称不上是政党。
当然,一棍子打死也不全面,至少在人类文明这个时代来看,宋朝的政治模式的确有很先进的地方,党争的确是不同的群体为了控制朝廷政权释放自己的政治理念而产生的冲突,而这个冲突也极大的割裂了知识分子群体,造成了思想上的对立,已经隐隐有了那么一丢丢的政党争斗的影子。
后世的台湾韩国的国会就是这般争斗,互相吐口水丢拖鞋弹鼻屎抓头发,不同派系的议员就像泼妇骂街一般在国会上大打出手。
而反观欧美成熟的政党斗争,就要温和的多。
第60章 两位宰相
“赵兄,其实你这位兄弟想考县学,让我等指点也并非就能一帆风顺,若是能去鄞县走走关系,或许就能很顺利考上!”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矮胖的姚燃突然说。
“姚大哥莫非是说花钱请托县学的学官”赵颀惊讶的问。
“花钱是个方法,如今朝廷卖官鬻爵也已成风气,只要肯花钱,比如我二人,若是愿意花些钱投靠丁大全,自然也有机会上榜,只是这钱花的让人窝心,所以不上也罢,以我和陈兄的能力,回乡当一个县丞州吏轻轻松松,余生也会过的富足安闲,只是到了我们这种身份和地位,不来试一下又心有不甘而已,其实比花钱更好的方法是找对人,鄞县既是县城,又是府城,因此若是花钱找鄞县的县学官并不一定管用,若是搭上一位朝廷大员,此事当迎刃而解,考试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姚燃笑着说。
“姚大哥说的自然有理,但我们不过是一群苦哈哈的农民,连县城都没去过,更别说认识州府和朝堂的官员了,若是能搭上两浙路的提学,我也知道此事轻松无比。”赵颀苦笑着摇头。
“两浙路的提学我等不认识,但我们却认识庆元府知府和如今丁忧在家的另一位鄞县大名士,虽然不熟,但或许可以走走门路!”姚燃略有些得意的笑着说。
赵颀停下脚步长大嘴巴愣了许久。
“姚兄莫要说大话,崇国公岂是我等能够搭上话的何况崇国公学贯古今刚直不阿,我们两个寒门瘪三找上们去攀关系,怕是还没进门就会被指着鼻子骂出来!”陈纪哭笑不得的推了姚燃一把。
“陈兄怎可以如此妄自菲薄,崇国公虽然刚直不阿,但也爱惜人才,如今受丁大全排挤知庆元府本就不当,加上这次太学生请求罢丁大全之事,我们本也就受到牵连,找他一个老前辈去诉诉苦怎么了,朝中无人,但天下总还有伸张正义之人,崇国公素来正直,岂能看我们受丁大全打压而置之不理,你若不信,我等前去他必然要接待我们!”
“接待又如何,如今他被赶出朝堂自身难保,还能把丁大全如何,再说崇国公年逾花甲,或许早已再无朝堂争锋之意,我们去了也只会碰一鼻子灰罢了!”
“等等,两位说的崇国公到底是何人”听陈纪和姚燃两人争吵,赵颀也满是疑惑好奇,似乎说的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崇国公便是履斋先生吴潜,不知赵兄听说过没有”姚燃回答。
“吴潜……”赵颀更是一愣,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若说南宋末年的名人,除开被誉为宋末三杰的文天祥、陆秀夫和张世杰之外,就是丁大全贾似道这几个大奸臣,当然还有几个起起伏伏和丁大全贾似道有过争斗的官员,吴潜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吴潜先后两次出相,第一次被丁大全排挤,第二次被贾似道排挤,后来更是被贾似道暗中派人毒死。
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同志了,何况吴潜在历史上的评价相当高,尤其是在宁波。
因为就在赵颀穿越之前,他还去距离杨公镇不远的宁波郊外看过一个古老的水利工程它山堰,当地就有记录,这被誉为和郑国渠、灵渠、都江堰齐名的四大古水利工程,就是吴潜在宁波任职的时候修建的。
但赵颀绝对没想到,眼下吴潜竟然就是庆元府的知府,距离自己的真实距离只有不到五十里。
看赵颀发呆的样子,姚燃笑着解释说:“赵兄年幼,未曾听闻过履斋先生也正常,履斋先生可是当朝第一等的名士,为人刚正,受人尊重,在庆元府修水利,护海疆,把庆元府治理的井井有条,我们本来是可以去苏州的黄田港码头搭乘便船的,但黄田港那边听闻出海容易被倭寇和海盗袭扰,我二人便跟着商队来了庆元府杨公港。”
“赵兄莫要听姚兄瞎掰,崇国公地位尊崇,即便是认识我们也不能为了区区一个秀才的名额去找他,传出去只会坏了他的名声!”陈纪很有些无奈的苦笑。
“陈大哥说的对,我兄弟虽然刻苦,但为了考一个区区县学便去找这么大一个人物,怕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即便是他答应下来,我等也说不出口,方才姚大哥还说到另一个大名士又是谁”赵颀点头问。
“西涧先生赵兄可曾听说”姚燃问。
“西涧先生……莫非是……叶梦鼎”赵颀瞬间在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
“哈哈,赵兄虽然不读书,但真的不是一般人,竟然还知道叶西涧的名头!”姚燃高兴的拍赵颀的肩膀。
赵颀心说老子又不是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以前的确没见过古代人,但飞机大炮轮船导弹不知道见过多少,即便是没穿衣服的岛国小电影也见过,这有啥好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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