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很野蛮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牧尘客
“哈哈,难得难得,看来晴儿果然是长大了,以前我每次去崇国公府上,听闻闺楼有琴声,数邀而不可得,今日竟然主动献技,实属难得,你若真弹得好,我便把家里那柄松风古琴送给你!”叶梦鼎畅快大笑。
“莫非是西涧先生珍藏的那柄东坡学士的山谷铭书”少女惊喜不已。
“正是!”叶梦鼎笑容满面的捻须点头。
“西涧先生切莫骗我!”少女兴奋的差点儿跳起来,矜持娇美的脸颊上现出一抹春红。
“嘁,我一大把胡子了,骗你一个小女娃干甚,何况崇国公当面,我要是说话不算话,这张老脸以后搁哪儿!”叶梦鼎故作生气的撇嘴。
“嘻嘻,西涧先生自然说话算话,我只是倾慕东坡大学士的山谷铭书很久了,上次去和宝莲妹妹玩儿,在先生的书房偷偷窥了几眼,想摸一下都不敢!”少女嘻嘻吐了一下舌头。
“原来你是早已惦记我的琴了,也罢,今日便送给你,以后天天你就可以摸了,不过听琴之前赶紧重新添茶再来一杯龙团……”叶梦鼎笑着摆手。
“西涧啊西涧,看来你送琴是假,惦记老夫的龙团是真,晴儿去数数龙团还有几块,匀一半给西涧先生带回去,再重新沏茶来!”吴潜无奈的吩咐。
“崇国公果然懂我!”叶梦鼎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
两位当朝大名士之间一番y勾搭完毕,少女兴冲冲脚步轻盈冲下阁楼去,片刻之后返回,手中多了一个小竹篓,里面放着五块巴掌大小黄纸包裹的龙团茶饼,身后两个小丫鬟怀里抱着一柄古琴和一个拳头大小的青色香炉跟上来。
少女把竹篓递给叶梦鼎,一个小丫鬟将古琴摆放在阁楼的琴桌上,另一个在旁边的香台上放好香炉投入几块香饼,很快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阁楼弥漫开来。
“唔,此香清幽淡雅,有荷菊苏梅之韵味,实属难得!”叶梦鼎捻须点头。
“西涧先生鼻子可真的灵呢,这是晴儿自己合的香,放了荷叶雏菊薄荷和寒梅花露,这可是从苏大学士的手记中找到的香方!”少女眼眉弯弯的笑着福礼之后端坐下来开始调琴。
“晴儿了不得,诗书琴画皆会,还会自己合香,我家宝莲与你年龄相仿,却整天只会斗草嬉闹,这香,我也许久没有自己动手做过了,几张香方早已蒙尘,技艺也早已生疏!”叶梦鼎赞叹之余神情略有失落。
“西涧无需介怀,如今俗世繁杂,像今日这般闲情逸致,许久都不曾有过了,今日且安坐品茶,怕是再过一段时日,老夫与西涧也要各奔东西,日后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吴潜也脸色沉静下来捻须幽叹。
这时两个丫鬟也再次提着铜壶和茶碗上来,少女准备起身来帮忙冲茶,却被叶梦鼎制止了,亲自动手分茶冲茶,而少女也叮叮咚咚的专心调琴,等四杯茶水摆放到赵颀等人面前之后,少女的琴弦也已经调好,然后微微调整呼吸之后,随着纤细雪白的指尖在琴弦上开始弹奏,一首赵颀从未听过的古曲便在阁楼荡漾开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随着余韵悠长的古琴声,少女声音轻柔婉转,唱出一首苏轼的蝶恋花。
悠扬的琴声和歌声随风从凌江阁高高的阁楼飘荡出去,为清幽寂静的三江苑平添几分雅致,不仅赵颀和陈纪听的入迷,更是惹得阁楼下方河面上游弋的河船画舫都忍不住放慢的速度,船上一些长衫方巾的青年士子,手持折扇玉佩,皆都仰头张望阁楼顶上。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歌声渺渺随风飘散,但却只闻琴声,不见佳人,游船在江面与凌江阁交错而过倏忽远去,凭空只留下一番无法追忆的遗憾和惆怅。
一曲歌罢,余音绕梁。
又一杯龙团新茶之后,赵颀和陈纪起身拱手告辞。
第115章 果然是妖孽
站在阁楼顶上,两位老者和一位玲珑少女凭栏目送两人下楼,很快乘车驶出三江苑。
“西涧以为如何”吴潜微笑着转头。
“妖孽!”叶梦鼎捻须沉默片刻之后开口。
“哈哈,能得西涧如此评价,看来老夫还未眼瞎!”吴潜畅快大笑。
“爷爷今天看来很高兴,一天笑的比一年笑的还多!”少女灵动的目光从院子门口收回来说。
“晴儿以为这位少年郎如何,可有心动”叶梦鼎似笑非笑的询问。
“西涧先生又取笑我,我不跟你们说话了,去您家找宝莲妹妹要琴!”少女脸颊羞红的转身蹬蹬蹬下楼去了。
“想当年第一次见到崇国公,晴儿不过才三岁,眨眼就是十二年过去,梦鼎却还是一事无成,但小晴却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叶梦鼎的脸色慢慢又浮现一种落寞之色。
“是啊,时光飞逝,半生蹉跎,竟然一事无成,眼看都快要入土了,却遇到这么一个神奇的少年郎,的确让老夫又起几分争雄之心,今日这个赌注虽然看似玩闹,但若是四川真的传回蒙古人入侵的消息,只怕朝廷真的会有一番剧烈动荡,丁大全巴结奉上专营钱权,但其实并无太多能耐,如今领枢密事,但其对军事部署却一窍不通,若蒙古人再度入侵,只怕军事防御会漏洞百出,到时候朝堂民间必然对其不满,说不定陛下真的会将其罢官削职,如此以来,你我都有了入主枢府的机会!”吴潜捻须点头。
叶梦鼎把目光投到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沉默许久之后摇头,“入主枢府,谈何容易,梦鼎不光学识有限,犹自担心自己德不配位,今日听赵大郎一言,竟然让我感到羞愧难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文正公之胸怀,足以当得起万世之楷模,而我却蝇营狗苟想着隐居避祸,实在惭愧之至,枢府我就不想了,有崇国公在,自当甘为犬马!”
“欸,西涧此言差矣,老夫今年已经六十五岁,已感精力不济,要不然也不会有致仕之念,而你今年才五十有八,正当壮年,论才学论见识皆不在老夫之下,岂能妄自菲薄,自从端平入洛失败之后,陛下日渐消沉,加上前有史弥远专权,后有丁大全乱政,大宋如今已经岌岌可危,正需要拨乱反正之人,若是蒙古人入侵,这次当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外面风大,还是坐阁楼里聊,请”吴潜摆手回到阁楼重新坐下。
“崇国公如此看好赵大郎的推测难道那一百万贯不香乎”叶梦鼎也跟着一撩长袍坐了下来。
“一百万怎么会不香,但与大宋江山比起来,老夫更愿意让他赌赢这一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介山野少年尚能有如此不凡见识,老夫若只贪恋钱财,怕是会被他小看!”吴潜拈着胡须微微摇头。
“莫非崇国公看出来什么”叶梦鼎好奇的问。
“难道西涧就没看出来他这一个赌局”吴潜反问。
“哈哈,看来果然是一个妖孽,我只以为自己有这种错觉!”叶梦鼎忍不住笑起来。
“不简单啊,以不到区区十万贯钱财,撬动一个数百万贯的庞大海港,这买卖堪称鬼斧神工,而能够想出这个天衣无缝的计策,非是妖孽不得行,如今他敢拿出一百万贯来跟老夫打赌,自然也是胸有成竹!”吴潜感叹。
“呵呵,非是胸有成竹,而是他要拉崇国公做一面挡箭牌,只要崇国公应了这个赌约,就不得不帮他扫平阴霾,所以我才说他是妖孽,眼下看来,他的计划已经成功!”叶梦鼎说出了方才心中那份古怪的感觉之后,感觉心头一阵的轻松和舒畅。
“是啊,老夫也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似乎他对老夫非常了解,老夫如今是进退两难,退则心有不甘,不退则斗不过丁大全,眼下他断定丁大全很快会倒台,那样老夫就真的还有机会再入枢府,因此他这个赌约老夫非常有兴趣,不得不接!”
“崇国公既然接下赌约,那便静观其变吧,三个月而已,我只是担心一旦事情成真,蒙古人真的大兵压境,攻破四川然后顺流而下,只怕我大宋真的危在旦夕了!”叶梦鼎满脸忧虑的说。
“此事自然很有可能,或许我们要上书陛下,提请加强四川兵备和物资钱粮的供应,还有要防止蒙军攻击襄阳,必须加强江淮一线的防御……”
“唔,此事的确紧急,当要尽心尽力,但如今丁大全秉持枢密,军国大事皆都出自他手,只怕我们的提议会被他弃之不顾啊!”叶梦鼎脸上忧色更浓。
“事在人为,有些事尽力便好,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朝廷并非全部都是丁大全党羽,只要前线战事稍有差池,丁大全作为枢密使必然要担责任,到那时我们这些奏书就成了搬倒他的证据,今日灵桥偶遇这位神奇的赵大郎,看来我大宋气运不绝,还有几分希望!”吴潜看着窗外江面上翻飞的海鸥很是感慨的说。
“崇国公真的相信这是一次偶遇”叶梦鼎默然许久之后突然问。
吴潜愣了许久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站起来,脸色古怪的大笑:“呵呵……哈哈哈哈,老夫自诩一生稳妥,没想到却看花了眼,妖孽,哈哈哈哈,果然是妖孽,老夫走眼也!”
“报,崇国公可在”
就在吴潜回过神来大笑的时候,突然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有一个身背长刀的武士跳下马背直奔凌江阁而来,但却被几个家丁拦住。
“老夫就在楼上,何事如此紧急”吴潜走到栏杆前面大声喝问。
“禀崇国公,小人右丞相府当差,京师发生一件大事,程公让我送来急信!”武士气喘吁吁的抱拳大声回答。
“程元凤”叶梦鼎惊讶不已。
“带他上来!”吴潜大袖一挥回到阁楼坐下,不到片刻时间,伴随着蹬蹬蹬蹬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逐层而上,一个浑身汗透脸色苍白的健硕青年冲上五楼在阁楼外单膝跪下,手中托着一封书信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禀崇国公,程公急信,请过目!”
第117章 键盘侠和喷子
“赵兄,我怎么感觉今天怪怪的”回去的马车上,陈纪憋了很久终于还是说出自己的感受。
“什么感觉怪怪的”赵颀从沿途的风景中收回目光笑着问。
“你”陈纪盯着赵颀。
“我”赵颀捏着下巴满脸惊讶,“我哪里怪了”
“我总感觉今天跑到灵桥头摆摊有些不对劲,你似乎专门就是为崇国公而去”陈纪犹豫着说。
“呵呵,还是被陈大哥看出来了”赵颀笑笑点头,“不错,我问过了,自从崇国公知庆元府后,每年的端午节都会在三江口灵桥码头附近观看龙舟比赛,我的确是特意为他而来。”
“这是为何”陈纪张大嘴巴。
“因为我需要一个契机结识他,朝堂如今混乱不堪,蒙古人又虎视眈眈,而丁大全倒台之后,入主中枢者非崇国公不可,崇国公虽然为人正直,但文人的脾性太大,如今的士林,早已没有范文正公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风骨,声色犬马,神形颓废,如此下去,大宋距离亡国不远矣,我需要给他们一点儿警醒和提示,让他们警觉起来,万万没想到今日不光结识了崇国公,还遇到了叶梦鼎,真的运气不错”
“果然如此,我还只以为是我的错觉,不过赵兄方才那一番话的确把我吓到了,能当着两位朝廷大员如此侃侃而谈,纪自愧不如,坐在旁边吓的话都不敢说”陈纪满脸羞赫的说。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是两个肩膀顶一颗脑袋,有啥可怕的”赵颀撇嘴,然后想起一件事问,“方才西涧先生说到三年前庐陵文天祥殿试得头甲状元,你还曾见过他,你们熟悉吗”
“不是太熟,赵兄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陈纪好奇的问。
“单单只是好奇罢了”
“五年前,文天祥去广州寻师访友,当时我刚刚乡试中举,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恩师深爱其才,邀请至家中座谈品茶,虽然只是一番闲聊,但话语间忠肝义胆胸怀天下,让我敬佩不已,然而也不过就一面而已,再次听闻,他已经头甲登科中了状元,这也激发了我的斗志,轮到三年一次的省试机会,我便和姚兄结伴而来,发誓要入围三甲,但万万没想到唉”陈纪羞愧的悠然长叹。
“陈大哥无需介怀,世事难料,有些事并非光靠才学就能成功的,文天祥虽有才华和抱负,但若是不遇上王应麟,只怕这个头甲状元也轮不到他,所以任何一件事的成功,天地人和缺一不可,只要这次丁大全倒台,而崇国公能够顺利入主枢府,三年之后的省试陈大哥和姚大哥还是大有可为,金榜题名未为晚也”赵颀笑着安慰。
“借赵兄吉言罢,不过赵兄就如此笃定丁大全真的会这么快倒台”陈纪有些黯然的点头之后问。
“放心,明年丁大全必倒,因为这件事其实早有苗头,而且陈大哥还亲身经历过,士林如今虽然颓败,但丁大全如此对待太学六君子和抓捕驱逐贡生举子,这已经犯下了大忌,权相韩侂胄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韩侂胄,赵兄说的莫非就是庆元六君子的事”陈纪惊讶的问。
“不错,韩侂胄其人比之丁大全不知要好多少倍,他力主北伐抗金收复中原,为岳飞平反追封,追削秦桧谥号封爵,收拢人心图谋振奋大宋,然而就是因为镇压驱逐太学六君子,导致许多支持他的文臣武将皆都反目,士林自古以来自有争斗,官场倾轧更是层出不穷,然而对仗义执言的太学生下手,这并非明智之举,说白了,那是他太过专横跋扈到目中无人的地步,虽然说有宁宗皇帝的支持,然而我大宋乃是君臣共治天下,皇帝也不能不顾士林的情绪一味纵容,没有文臣武将的支持,朝廷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罢了,韩侂胄后来北伐之事也非常清晰,各路官员不肯赴任,前方各路制军不愿听其指挥,朝廷一时将帅乏人,加上还有奸臣勾结金人,导致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之战无疾而终,韩侂胄自然也不能幸免,其实若是按照当时我大宋的实力和民心所向,朝廷若能团结一致,攻破金国收复北方把握很大,只可惜他的做法动摇了士林的根基,导致功亏一篑文人造反,十年不成,但文人乱国,却只争朝夕,太学生有热血有抱负,可惜都是一群键盘侠和喷子,谋国无望”
颠簸的马车上,赵颀看着路边摇晃而过的风景,满脸都是凄凉。
陈纪满脸呆滞,嘴巴张的大大的足可以塞进去一个大鸭蛋。
“怎么,陈大哥觉得我说的不对”赵颀轻轻撇嘴。
“赵兄,何为键盘侠和喷喷子”陈纪结结巴巴的问。
“键盘侠和喷子嗯,就像一些穷酸瘪三写诗嘲讽,只会座谈高论,但却从来不反省自己有没有去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反而是别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会吐口水讥讽嘲笑甚至是恶毒辱骂指责别人这做的不对那做的不好,而一旦有人指责他们,这些人便会群起而攻之,制造舆论散播谣言,让许多本来利国利民之事无疾而终,让许多想报国为民之人畏手畏脚无法施展才华,这些人什么都干不好,只会捣乱坏事”
“赵兄,你你这说法也太以偏概全了吧,这种小人的确不少,但庆元六君子和陈宜中等太学生不太一样,他们真的是在为赵汝愚鸣冤,为丁大全的倒行逆施呼号奔走”陈纪脸皮涨红结结巴巴的反驳。
“是,我承认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我说的也的确有些偏颇,但你不得不承认,朝堂和民间的士林之中,这种乱事之人不少,韩侂胄做的的确过分,然而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理学家道学家推崇的理论其实于国无用,朝廷的投降派议和派几乎都是理学出身,理学救不得大宋,大宋要想长存,我们需要变得野蛮起来,要比辽金蒙古更加野蛮才行,以暴制暴,以蛮治蛮才有希望,三百年大宋,许多人还没看清这个道理,还在鼓吹天理道德忠贞仁义,然而蒙古人会和我们讲这些吗如今大宋只剩残山剩水半壁江山,士林却意志消沉勾心斗角,这种状况不改变,哪怕丁大全倒台,大宋也一样没救阿房宫赋陈兄读过没有”
“自然自然读过,赵兄为何突然提及这个”
赵颀的这个弯转的太快,陈纪还未从方才他一番石破天惊的话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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