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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百里墨染

    他完全是被迁怒了。

    被骂了一通,他心情不佳。出宫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小内侍远远的闪身相让。

    那内侍做的挺规矩。可他那时候最讨厌规矩二字。

    于是寻了个由头,打了那个小内侍几巴掌。庚帝迁怒他,他迁怒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内侍。

    那个小内侍一直低着头,他甚至没注意那个内侍的长相。

    难道……那晚那个小内侍,便是这位喜公公。想到这个可能,谢相猛的吸了口冷气。“下官,下官那天的是无意的……”“有意无意如今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奴才就是想告诉谢大人……天道好轮回。”喜来说完,笑着侧开身子,像那晚那样给谢相让开了路。

    谢相这次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脚步了。

    “喜公公……公公想要什么?只要公公开口,下官一定替公公办的妥妥当当的。只求公公,高抬贵手。”

    喜来上前做什么谢相已经心知肚明了。

    他是来讨债的。正逢谢家衰落之时,喜来这个阉人来火上浇油。

    可眼下情势,他只能忍气吞生,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好喜来。至少别让喜来背后给他使绊子。

    “谢大人误会了,奴才真的只是上前打个招呼。谢大人要出宫吗?奴才派人给谢大人引路……相信不必太久,奴才还会见到谢大人的。”喜来恭恭敬敬的说说,招了个小太监上前,让他给谢相带路。

    然后微微欠身,随后头也不回甩袖而去。

    谢相气的发抖。喜来简直在咒他。

    谢相本想像过去那般,把怒意发泄到小太监身上,他才抬起手,突然想起庚帝二十年冬的那晚。

    他不过打了那内侍几巴掌,却给自己结下了这样一个死敌。

    他恨恨的放下手,冷声斥责小太监带路。小太监缩了缩脖子,乖乖在旁引路。

    喜来去见凤戈和萧樱。

    庚帝二十年冬,那晚庚帝的谢相的话,他隐约听了几句。

    “……陛下,娘娘。奴才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旧事重提,恐怕又是一场动荡。”年轻的帝后脸上神情不变,似乎早就想到了,喜来轻叹一声,这才缓缓开口。

    那时他偶尔出入庚帝寝殿。

    那夜姓谢的打了他,其实他并不太记恨姓谢的,在喜来看来,姓谢的虽然贵为丞相,和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狗只对主子摇尾巴。狗只听主子的话。而不像姓谢的,主子这边瞒着,恩主那边哄着,通吃。

    “那天先帝大怒,斥责谢相办事不利。先帝似乎暗中让谢相去做一件事,可是谢相非但没能办好,还弄得民怨四起。至于什么事,奴才实在不知。今日娄相提起庚帝二十年的旧案。奴才才想起这些旧事,便是那之后,民间有谣言。说是因谢大人失职,以至灾民横生。还说有个地方,一晚便冻死了几百个灾民。

    至于是真是假。最后也没个定数。”

    萧樱眉头微蹙。

    “你是说,先帝是知道的?”

    “自然。有朝臣上折子。先帝理应命人彻查。可是先帝却是轻轻揭过。只在朝上斥责了一句刁民。”

    有人上折子举报谢相贪赃枉法,甚至草菅人命。可是庚帝竟然在早朝上直接斥责是无稽之谈,非但如此,庚帝似乎还把这事怪罪到那些百姓身上。

    “事后,便无人再提?”

    “回娘娘。无人……谁敢提。先帝在殿上表达的很明白。他不欲往下查,至于谢相是否真的做过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死过人?死了多少?死在哪里?一直是个谜。娄相所说的庚帝二十年旧案,便是这桩了。”

    几百人。

    饿死?冻死?不知道地方,不知道具体人数,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只有殿上庚帝一句刁民。

    萧樱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算庚帝倚重谢相,这样大的案子,好歹也该派人查一查,以安民心。

    可是庚帝这样轻飘飘的揭过,而且还下了封口令。严禁再提。

    今日娄柏昀旧事重提,恐怕即是试探,也是因为心中真的不忿吧。

    事情说完了,喜来告退。他并没有提自己和谢相的旧怨。他想这样很好,便让姓谢的时时惦记的,知道有个人无时无刻不想寻他的晦气。

    萧樱和凤戈二人回到樱歌院。

    洗漱过后,凤戈亲自给萧樱拭着半干的发。

    铜镜中,姑娘俏脸微红,姑娘身后,男人认真的给姑娘擦拭着头发。

    不像帝后,倒像是寻常夫妻。

    萧樱很喜欢这种感觉,相濡以沫,仿佛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庚帝二十年旧案……这案子有些奇怪。如果真的死了人,追究是应该的,如果庚帝真的有心包庇姓谢的,大可找个人替他顶罪。庚帝怎么会直接在早朝上,斥责了‘刁民’二字。”

    “这个封口令,下的应该很严厉。所以这案子只是昙花一现。若不是娄柏昀旧事重提,恐怕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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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卸珠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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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九章卸珠钗

    萧樱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此之前,她竟然没听人提起过所谓的庚帝二十年旧案。

    凤璟是个话多的,肚子里装不住秘密,要是真的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的庚帝二十年旧案,不可能一点也不透露。

    还有云驰,云大人可不会顾忌庚帝的封口令。可自始至终,萧樱也没从云驰那里听到丁点诸如庚帝二十年的字眼。这有些不合常理,一件事如果发生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或许,在旁人看来,真的只是‘刁民’二字便可以囊括了。既然无趣,再加上先帝的封口令,自然渐渐无人提及。”

    萧樱想不透,可是凤戈显然不想萧樱把心思都用在所谓的旧案上。

    “少费脑子,等娄柏昀查到东西后再议。”

    “你觉得娄柏昀真的能查出什么来?我看谢相的神情,似乎并无焦急之色啊。”如果谢家真的藏着什么,谢相哪能老神在在一个劲的喊冤枉。

    凤戈淡淡一哼。

    “他既然开了口,自然能查出东西来。谁说东西一定藏在谢家?谢相这心放下的早了些。”

    “云大人说过,如果娄柏昀真心办事,一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以前先帝在时,听说这位娄相可是朝上病休最多的官员。似乎从脚底板到脑袋,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今天伤了脚,病休。明天磕了头,继续病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大半在病休。

    反正这位娄相,世人提起来,印象除了不务正业,便是药罐子。

    “娄父曾是皇祖父的左膀右臂,先皇刚登基时,娄父是第一个支持他的臣子。所以先皇对娄家一直十分宽厚。娄相幼时经常入宫,先帝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才容得下他一年到头以病休的理由逃避责任。也许先帝是希望他能像效忠自己那样,效忠凤晔吧。有一阵子,先帝让他给凤晔当过一阵先生。”

    “娄柏昀当凤晔的先生?”

    这是什么神奇的组合。

    凤戈点点头。“我那位二皇兄向来眼高于顶,娄柏昀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两人相看两厌,没多久便各自向先帝奏请,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以二皇子的心智,难道看不出这是先帝有意抬举他?”

    庚帝是打算给凤晔打个强有力的帮手,将来有一天将天下交到凤晔手中,好让娄柏昀效仿其父,辅佐凤晔。

    “或许看的出吧,只是娄家小公子的脾气着实不小,两强相遇,总得有一个谦让些。凤晔向来不懂谦让为何物,想来娄家小公子这点上也是一知半解。也或许,两人就是脾气不对付,所以相看两厌吧。”

    萧樱点点头。

    心道娄小公子确实看着挺傲气的。

    凤晔也是个孤傲的。娄小公子也没长他几岁,他却要唤先生,想必觉得颜面有失吧。

    “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明天有两场好戏。”

    一场是去见那个姓封的,他才是花楼案的真凶。另一场……“想必,娄柏昀不会让我们久等的。”

    萧樱点点头,起身去卸头上首饰。

    凤戈和萧樱都不喜欢丫头环绕,所以只要他们二人在一起,连丁香都会避开。

    屋中没有下人,萧樱又不习惯如今这幅装扮,头上戴的首饰摘起来有些麻烦,常常会勾到她的头发。

    萧樱耐下性子,和一根金凤钗较量着。

    下一刻,手便被凤戈轻轻握住,然后男人带着萧樱,很顺利便取下了钗子,萧樱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抱怨道:“长发虽然漂亮,可打量起来太麻烦了,每天光梳头就要半个时辰,晚上还得卸……我手又笨……”“我来。”

    萧樱怔了怔。

    铜镜中,两人目光相遇。

    凤戈的眼中,有她。

    见萧樱傻傻的看着铜镜,仿佛他说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凤戈不由得被逗笑了。他的阿樱多数时候机每睿智,可偶尔呆傻的模样,真的可爱至极。

    “以后,每晚,我都替你卸妆。直到我们拉着手一同离开这世间。”

    萧樱回过神来,突然觉得小脸有些发烫。其实不过是件小事,凤戈随手帮她卸珠钗,可是这种感觉……“好了,该做功课了。”凤戈一点也不扭捏的拉着萧樱往床幔里带。

    功课?

    萧樱的脸已经不是红,而是要着火了。

    这一晚年轻的帝后依旧相偎而眠。

    而宫外,却有些不太平。谢相回家后才知道,娄柏昀根本没来。

    谢夫人见自家老爷这么着急,也跟着急的走来走去。最终夫妻两人商量,还是要问一问谢菲的。如今谢菲好歹也是王妃。

    做为成亲的恩典,凤戈已经一纸招数恢复了凤晔华王的身份,只是府外还有护卫职守,算不得彻底自由。

    好歹谢菲如今是华王妃。

    看样子凤戈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谢相已经不指望能入新皇帝的眼了。如今希望的是凤晔能重掌权势,他好歹是凤晔的岳父,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谢夫人的提议倒是正中谢相下怀。

    夫妻两趁夜修书一封,送进了华王府。

    然后便焦急的等着女儿的回信。

    凤晔虽然不喜谢菲,不过也没克扣她什么。吃穿用度,都和相府无异。

    谢相送来的信,也第一时间送到谢菲手中。谢菲读完信,脸色大变。谢父的意思很明白,凤戈不会善待谢家。如果想保全谢家,只能依靠凤晔了。

    谢菲心里发苦。

    依靠凤晔?怎么依靠?她这个妻子,对凤晔来说有还不如没有。

    两人哪里像新婚夫妻?

    凤晔住在书房,从离开院子后俩再未踏进院中一步。

    每天早上两人从小花厅出发,结伴去给德太妃请安。德妃以前对她多亲切,如今便对她多刻薄。

    德太妃甚至当着凤晔的面让她难堪,而凤晔向来视而不见。

    匆匆请过安,凤晔便借口去书房,把她留在德太妃这里,说是让她跟着德太妃学学规矩。

    见鬼的学规矩,她从小在相府长大,规矩早就学的明明白白了。凤晔就是故意把她留给德太妃……这个老女人如今简直像个疯子。

    每天要她立两个时辰的规矩。

    而且是站在院子中,成亲两天,她便在院中立了四个时辰的规矩。

    只是站四个时辰吗?怎么可能。德太妃折腾人的招术很多。站着立规矩是最简单的,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一天五六个时辰,她没有片刻清闲。

    晚上服侍完德太妃用膳。

    又亲手给她打好洗脚水,她这才得以脱身。

    才进院子,丫头便送来了谢相的信。

    凤晔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大刺刺的在告诉谢菲。

    不管谢菲怎么折腾,对凤晔来说都无关痛痒。

    可是谢父信中所提……她要怎么办?向凤晔求和吗?她根本看不上凤晔,凤晔也不喜欢她,他们这对夫妻,没成亲前便两个心思,成了亲后,更是彼此相看两厌。

    可是谢家……凤戈为什么那么狠?他不喜欢她便罢了,为什么要出手对付谢家?

    她好恨啊。

    因爱生恨,恨意来的绝然而冷戾。

    谢菲收到信之时,凤晔便知道谢相信中写了什么了。姓谢的巴结凤戈不成,如今又想转过来巴结他。

    他终于想起他才是他的女婿。

    他可没兴趣帮一个废物挡刀。更没兴趣为了谢菲那个蠢女人去和凤戈硬碰硬。

    他可是在凤戈身上吃过大亏的。

    要问凤戈可甘心?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不甘心有什么用?想再重整旗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到了那时凤戈早就坐稳了龙椅。以凤戈的手段,也许将天下治理的井井有序。

    他变强,凤戈也在变强,所以他恐怕真的永远也争不过凤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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