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

    这座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并不属于那些高大、豪华、现代的建筑，那只是一些新生儿，平均年龄不过三十，那个花巨资建起建川博物馆的樊哈儿（不是四川方言剧里的那个樊哈儿，而是那个花了几个亿建博物馆，被锦官城的人称作樊哈儿的樊建川）很自豪的嘲笑王石和刘永好的”百年老店”的理想：”我一起步就是千年老店！”的确如此，那些古老的建筑给了他深厚的底蕴。

    峡州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全都在那些还没有被拆迁、被拍卖、被看中、被规划、被开发的老城区的背街小巷里存在着。那里会有贴满了小广告的电线杆，墙上被孩子们用粉笔画成了大花脸，到处都是密如蛛网的各种电话、电缆线，因为漏水，小巷的石板上泛起了青苔、下水道上还盖着一些大小不一、厚薄不均的还刻有字迹的石碑，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生活在那里的人。

    如果是太阳出来了，老




109．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109．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本来身为恒昌大市场管委会主任、作为峡州的那个大哥大的张广福是绝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的。 人家每天忙得很，请他吃饭要预约，想和他会面得给他的大弟子、四大金刚之首的方提前打招呼，加上电话有时又不愿意接，在外面打招呼又不想理睬人，就显得很蛮横无理，架子太大。

    可是这个市里的人谁也不敢得罪他，多年以前，这个着一个光头、有些凶残的张哥可是这座城里道上的大哥大，就是到了现在，除了四大金刚，门生、弟子一大帮，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一呼必应，当然就八面威风了。方倒是个精明人，不知是谁告诉他在老城区的某条小巷里的某个美容厅里，新来了一位小姐。

    ”说是渝州人，那里不是出美女吗不是都喊到解放碑看美女吗”方如是说：”就想让老大尝尝鲜。”

    ”妈的，尝鲜”张广福顺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是不是被你这个家伙玩腻了，送给老大当人情老子才不要这样的顺手人情！”

    ”当然肯定早就被人做过了，人家是干那一行的，再说也在峡州来了好几个月，当然不会是清水货。”在自己的老大面前，方说得很实在：”不是饥寒交迫、就是好逸恶劳，一般的女人谁会干那一行”

    ”走开、走开！”张哥不耐烦的摇着手：”妈的，三条腿的张曼玉没见过，两条腿的闫凤娇遍地都是！老子没兴趣！”

    ”人家放风说是想找个大佬金盆洗手，别人不敢说，我真的没动过她。”长得与张广福有几分相似，也是肌肉发达、目光炯炯、动作敏捷、手段果断的方一边开车一边在叫着屈：”我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口味，就留了个心眼，过来看过一次，认为不错，就想等老大发话再作决断。”

    那天中午在恒昌大市场做了一笔大生意，又喝了一些酒，心里一高兴，就由着方开着车直奔那个渝州女人开的美容厅而来，不知为什么，在密如蛛网的小巷里穿错了地方，居然开到一个仅有一车宽的巷道里，前面开来一辆收废品的三轮农用车，两车就针锋相对了。

    那天，张广福的心情特别好，打了个手势：”，老子下去走走。别骂别人，人家是进城来讨生活的，你给老子倒车，给人家让路！书生不是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吗人家乾隆皇帝也知道戒急用忍呢。”

    那个叫和尚的大哥大就着和陈佩斯一样的光头钻出了车，还冲着那辆不知死活，依然和方的那辆保时捷在气的农用三轮车笑了笑，做了个手势，站在街边点燃了一支双喜香烟。

    刚刚走过狭窄的巷道拐弯处，张广福十分敏捷的一把抓住了一个刚洗过头，还散披着一头长发的高个女孩子的细长胳膊：”妈的，这不是可可吗擦身而过就不知道和张哥打个招呼现在是不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是不是要和那英一样，也要借你一双慧眼呢”

    ”你想干什么……”那个女孩惊慌的转过身来，肯定是想挣扎的，看见了张广福那个光头，却一下子变得眉开眼笑了：”广福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等等，等等。”张广福也眉开眼笑的，很清晰的叫出了女孩子的小名：”小昭君，这句话似乎是我应该来问你才对。”

    方已经找了个稍稍宽敞一点的地方停好他的那辆保时捷，也走了过来，只是看了那个和张广福不期而遇的女孩子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孩是谁，小昭君当然也甜甜的和他打了个招呼，还会叫他”方哥”，他也就眉开眼笑了。他就决定现在不给自己的老大介绍那个美发厅里的小姐了，至少今天别提。那个自称来自渝州的小姐根本没法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相提并论。

    这是一个清纯的像是夏日的荷花，好看的像是洛阳的牡丹，亭亭玉立就像是高贵的君子兰，桃腮红润、星眸流盼、部、翘翘，站在那里就像三九天怒放的一支，笑起来像一轮弯月，真诚而甜蜜。在这么狭窄的巷道里居然会有这么出类拔萃、美如天仙的女孩子出现，的确是个奇迹。

    方当然也认得这个女孩，知道她是谁，也知道这个女孩有些奇遇。方没什么文化，可是偏偏喜欢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戏，就想起了越剧《红楼梦》里《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两句唱词，



110．人家会买账吗
    110．人家会买账吗

    啸天那一天到的还快，喘着气跑得一身是汗，被张广福拉着看了一眼那个像鸽子笼式的又潮又黑的小房就叫了起来：”可可，你电话里不是说条件还不错吗不是说很安全吗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个老实人，还信以为真呢。”

    ”看来真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妈的，人家凤凰美人不知道看上你这个呆子那一点了”张广福亲热的拍拍他的脸，咧着嘴在笑：”家大少，都知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这句话总还记得吧又不是个官僚，你就不能过来亲自看看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还感到委屈”

    ”广福哥，这倒是后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今晚让可可住在那里去”大少爷一边擦着汗一边有些为难：”可可一看就是那种弱不示风、手无博鸡之力的女孩，除非住到二十四号楼去，否则哪里会有又安全又放心的地方可是那里又没有新的出租屋，要不找家酒店吧”

    ”哥，我倒有个建议。”沉默了半天，看着他们两人打嘴仗的方笑着说：”我记得百佳公司在百佳大厦的楼下地下室不是有几个很大的职工集体宿舍吗管理很好，有吃有睡，据说条件不错，虽说是地下室，却比那些酒店更舒适，想必多一个女孩子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那不就又安全又放心吗”

    ”，聪明，真聪明，怪不得广福哥这么信任你呢，这样的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啸天拍着头恍然大悟：”有开水房、有洗衣间、有健身房、有娱乐室，有集体食堂，还有女伴，加上男女分区，又是小女亲自打理的，简直就比小昭君读书的学校寝室还高级，又可以过集体生活了。”

    ”高！实在是高！”张广福学着《地道战》里刘江的口说：”家大少，这样既可以把小昭君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精心照顾，又不会出什么事情，还可以顺理成章的给她安排工作，一举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可可，就这么定了，走吧，我们给你安排了住处以后，明天你就是百佳公司的职工了，就叫你的广福哥请咱们吃顿饭，这是理所应当的，谁让人家是大老板呢。”他提起了许可可的两个手提箱，记得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女孩：”知道百佳公司东门店吧明天上午去找那里的店长报到上班。”

    ”啸天哥，人家会卖账吗”女孩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有些担心，声音很小的在问：”你认识人家吗你可是个……医生，是不是人家也请你帮过忙”

    张广福笑得前仰后合，就是扶着方也止不住笑。

    ”可可，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大名鼎鼎的百佳公司可就是家的家产。”方也笑的不可开支，他在帮着解释：”你的啸天哥就是家大少，而家大少就是百佳公司的总经理。”

    ”听懂了吧”张广福还在笑着：”别看你的啸天哥有些书生意气，还有些古板古怪，可绝对是个好人，不仅能逢凶化吉，还得给人带来好运。”

    许可可相信这一点。

    她就是那个因为患了骨癌，要被截断而在医院过道上嚎啕大哭，啸天起了恻隐之心，用尽了办法，甚至动用了他的师傅杨大爹，那个神奇的王大为才保住了自己的那个女孩。国庆节的那天清早，她有事想找家大少，早早的起来，就坐在自己上给他打电话，可是不管她怎么打，总是忙音，一个的女高音在手机里对她不停地唱着：&



111．认识他是你的造化
    111．认识他是你的造化

    家大少又有些略显笨拙的口舌、手不释卷的爱好，孜孜不倦的钻研劲头，还有些固执的可爱、时不时会出现的愚蠢举动、呆头呆脑、咬文嚼字的诡辩，除了令人喷饭，就有了些书生的书卷气，虽然也是一个一米七八的高个男人，也有些大肌，也有些结实的腿部肌肉，但还是显得身体单薄了一些，高高的、瘦瘦的、就和唐晓会不失时机地对他进行嘲讽说的那样：”冷冰冰、硬邦邦的电线杆！……不对，还得补充一句，是那种被涂了柏油的木头电线杆！”

    这番话碰巧被大哥大张广福听见了，马上就提出反驳意见：”这样说不对，凤凰美人，有空到曲廊去坐坐、到二十四号楼去访访，就知道啸天是一个很讲感情的男人，也是一个很有善心的男人。”

    ”是吗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呢”凤凰美人抿着嘴一笑，一些贬低书生的话总是当着他的面说的：”他不就是一个呆子吗”

    ”只要一个电话，不管什么时候，书生就会立马赶到，鞍前马后的忙个不停，热心快肠的急人所难，这样的医生哪里去找”程耀东也在为自己的哥们辩护：”就是到医院也可以随便打听到，你口口声声说的这个呆子可是凭着一把手术刀和一颗赤诚的心、还有满腔的热忱挽救过无数患者的生命，有人到现在还会对他念念不忘呢，神医的帽子戴得稳稳当当的。”

    ”那又算什么，医者本来不就是给人治病的吗”凤凰美人俊俏的脸蛋上依然是怒气冲天、傲气十足，还撅着那红润的嘴唇：”可是那个家伙怎么就偏偏治不好我的病呢我可是不远千里、不厌其烦的来找过他无数次呢”

    ”是吗”那个同样老实的文学清不知是计，推了推眼镜，好心的问着：”说的也是，晓晓天南海北的飞来飞去，今天唱歌、明天拍戏、后天做广告，居无定处，生活也没有规律，是会有些不舒服的，这很正常，无足为奇。 我可知道啸天跟着他的师傅学了不少调养生息、排毒养颜的方法，可以让他来教教你。上次汉美脸上长了些青春痘，一管痔疮膏就大功告成。”

    ”南正街喜欢读书人，这是人人皆知的；二十四号楼的人个个说他好，当然是看在他师傅的面子上，谁敢说神仙大爹一个不字是不是”她说的也很客观：”医院的那些人把他吹的神乎其神，不过就是人云皆云，一方面是造神运动嘛，一方面也可以提高医院的知名度，是不是”

    一帮大男人有些不服气。

    ”关键谁我怎么从来就没有感受到他那种妙手回春的精湛医术和热心快肠的无私帮助呢”她笑嘻嘻的向张哥控诉着：”不是说书生什么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吗人家的相思病已经患了好几年，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是视若罔闻、怎么也找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看来还是一个呆子，看来倒不如请广福哥用拳头教训教训他，看看能不能让那个呆子对人家用心一点。”

    直来直去的这些大男人这才知道唐晓的厉害，不说话一转身就逃之夭夭，他们可知道书生从来就是一视同仁，也是很喜欢这个漂亮女生的，只不过凤凰美人过于霸道而已。唐晓也并不追上去追问到底，只是拉着四大天王笑嘻嘻的哼着那首小虎队的歌：”向天空大声的呼唤，说声我爱你，向那流浪的白云说声我想你。让那天空听得见　让那白云看得见，谁也擦不掉我们许下的诺言……”

    啸天是个书生，南正街的人知道，二十四号楼的人知道，峡州的人知道，唐晓当然也知道。除了在医院救死扶伤，就是跟着杨大爹学那些奥妙无穷、高深莫测的道教理论和知识，那就是书生的最爱。谁都知道，佛教和道教除了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就是靠师傅的言传身教，而后者才是至关重要的，那可不是什么”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112．绝不轻言放弃
    112．绝不轻言放弃

    龙啸天真的是个呆子。 放着舒舒服服的百佳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不坐，对资产过亿的公司运作不感兴趣，却对那些血淋淋的临床医学有了兴趣，龙老爷子当然被气得半死，原想不过是年轻人的心血来潮，冷静下来就会改邪归正，也就静待事态的发展了，不料因为学习认真、工作负责、虚心好学、对人热情，就赢得了好评如潮，反倒是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名医、神医，凭着自己的努力打开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后来，书生又死皮赖脸的居然成了杨大爹的徒弟，轰动一时，就更没有人敢小瞧他了。加上兴趣又广泛，在文学清的运输机械厂呆过一段时间，学会了一手的焊工活；在程耀东的酒楼厨房里呆过一段时间，也就炒得一手好菜；跟着马长喜的那些农民工一起砌过墙，跟着杨德明学过汽车修理，都学的有模有样，颇有成效。

    不过除了他的立身之本的医学和杨大爹所传授的道教，其他的也就是喜新厌旧，学过也就抛开了，当不得真的，不过就成了一个万金油似的多面手，什么地方、什么事情缺人手，人们想起的第一个人肯定是书生！当然做的有板有眼，就赢得二十四号楼的满堂喝彩。

    可是到底还是有人会不高兴，也会唉声叹气，那自然就是龙庆丰，苦苦打下的江山居然没有接班人，想起来就憋气，眼看着自己身为董事长天天忙于奔命，那个名义上的总经理却当着“甩手先生”就气不打一处来，就会对儿子的师傅、那个南正街的老街坊倒到自己心里的苦水。

    “这也值得发愁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倒是杨大爹一点也不着急：“康熙之所以伟大，就是选对了接班人。那个儿子雍正不是不行吗不是不能入法眼吗后面不是还有乾隆吗儿子不行不是还有孙子吗”

    “天哪，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了言之有理！”一语惊醒梦中人，龙老爷子高兴起来，居然有些手舞足蹈：“还是你说的对，回去就要啸天和晓晓抓紧一点，早点让我抱上孙子，好实现那个梦想！”

    龙庆丰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肯定就把自己的那个意思告诉给书生和凤凰美人了，到了晚上，那个拥有千万粉丝的社会公众人物就羞答答的站到杨大爹的小店里，磨磨蹭蹭的做出欲说又止的样子，在杨大爹的再三催促下，才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出了龙庆丰的意思。

    “爸爸说是您的意思。”虽然已经把龙庆丰称作是自己的爸爸，可是因为谈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唐晓还是有些腼腆：“有些话还得您对啸天说……我知道他在您面前从来是绝对服从，您话就是圣旨，他一定会不折不扣的去执行。……”

    “龙庆丰也快发疯了，儿子和媳妇还没有拜堂成亲，着什么急吗”杨大爹笑得很开心：“不就是孙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想要几个”

    “神仙大爹，你是说……”唐晓一下子愣住了：“您是说我会有……”

    “自己都没有信心可不好。”杨大爹还是淡淡一笑：“唐晓，我记得孙楠曾经在一部电影里唱过一首叫做《不见不散》的歌，你能唱给我听听吗也可以回去唱给你们家那个老爷子听听。”

    “不必烦恼，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不必苦恼，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凤凰美人仅仅只唱了两句就明白了神仙大爹的意思，就高兴地唱着歌款款离开了：“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算你我有前生的约定，也还要用心去寻找……”

    龙啸天是个疯子。他从小就是南正街上一个很乖的男孩子，站在楼上放风筝、唱着“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的就是他。品学兼优，一路上不知得到过多少老师的好评。高中毕业，本来已经是保送生，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放弃，坚持走进了考场，结果考了个全市的高考



113．抖浪
    113．抖浪

    房产大亨马长喜一睁开眼睛就跳下，直接站到美的热水器的花洒下面开始洗澡，这绝对是开天辟地第一回，说出来肯定叫人绝不敢相信。 虽然天色刚刚才有了一点光亮，虽然国庆的第一天假日刚刚开始，可是他今天有重大的”外事活动”，这是肖外长的说法，因为这个房产大亨得到黄机场迎接韩国贵宾，当然得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也是礼仪，总不能让外宾说我们中国人不讲卫生吧

    凡是在南正街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不会游泳的。打开自己的家的后窗，一江碧水就在眼前，万里长江就那么雄伟的从他们脚过。冬天到了，窄窄的江水几乎退到远远的江心去了，留下了大片河沙和鹅卵石组成的江滩。孩子们就会在沙滩上奔跑、玩耍、摔跤、踢球和堆泥人。

    到了春天，桃花讯发过了，再下上几场黄梅雨，江水就开始涨起来了，夜里睡在枕头上，可以听见江水哗哗的流淌声，夏天也就到了。到了的太阳把南正街的青石板晒得滚烫，梧桐树上开始有了知了的叫声，街边杨大爹的小店开始卖绿豆冰棒的时候，浑浊的江水就涨到了大南门最上面的几部台阶上，就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一江大水，客船和货轮就会像贴着窗外开过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