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明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拾肆
这个男孩子,长得实在是太过俊美,结合了男子的刚硬和女子的阴柔,一张脸如弯刀雕刻一般棱角分明,五官又似画笔描摹那般清俊隽永,虽然脸色不佳,然而那通身的气质,像极了……
像极了他们那美成天仙的成皇贵妃和……
噢——另一位,在皇宫是个大忌,提不得。
许是注意到有人在瞧他,男孩子清浅的一记眼神送过去,带着些微不满,那些太监们又垂头,默不作声地抬着炭火进去了。
养心殿里,暖意融融。
魏子来身着便装,膝盖上正坐着一个女孩儿,对面坐着一个男孩儿。
两个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女孩子在魏子来怀里玩着自己的衣扣,男孩子坐在对面同他下棋。
这怎么看都是一副儿女绕膝的欢乐场面。
“和冠,带着和嫣到一边玩会儿去。”
下完手上的一局,魏子来略有些烦躁地开口,他将和嫣抱着放下去,又指了指稍远些的一处地方,示意他们姐弟俩去。
和冠听话地行了个礼,然还是有些不大情愿地牵上了和嫣的手。
魏子来又盯着这两个孩子看了会儿,和冠是云柒染所生,和嫣是安知意所生,这两个是他这五年里唯一的两个孩子。
他咳了咳,侧头看了看娄中定,压低了声音道:“说吧。”
一边一直忐忑纠结的娄中定如蒙大赦,随即出口道:“回皇上的话,太子爷在殿外面已经从早上跪到现在了,这要是再跪下去,不仅膝盖要废,这身子也得……”
说到最后,娄中定面有难色。
太子爷在外面跪着这件事,皇上应该是早早就知道了,他也知道皇上这是不愿意去见,要不然也不会拉着魏和冠下了整整一天的棋。
只是,作为一个老人,他实在心疼慕明宫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作为皇帝身边的人,他又清楚地明白皇帝心里的挣扎。
这“坏人”,还是得他来做。
魏子来敲击扶手的指节顿了顿,他凝着面前烧得正旺的炉火,一时缄默,而眉宇间则毫无掩饰地流露出疲惫。
五年了。
已经过去五年了。
慕明宫的那个女人不仅把自己活成了一块顽劣的石头,连带着还将自己的孩子也养成了一块石头。
五年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她,低估了她的心。
“叫进来吧。”许久,魏子来哑声道。
他的下巴生出了一些胡渣,因为日夜殚精竭虑,较之以前也瘦了一些,似乎也不是很好。
娄中定很快领着魏和清进来了。
小孩子走路有些慢,并且一顿一顿的,仿佛在忍受着冻僵和伤疼的痛苦,不过他的上半身始终挺得笔直,像断崖上的一棵孤松。
他眉眼清淡,面上向来不会有魏和冠和魏和嫣在魏子来面前的惧怕和敬畏。
魏子来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然后听见魏和清同他行礼:“参加皇上。”
呵——
堂堂太子爷,对着他行礼,不称儿臣,不喊父王,魏子来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一定是阮明在教导的结果。
他没有开口,只是用冷淡的目光盯着魏和清那张脸——这张脸,同阮清渊像了足足有八成。
魏子来暗暗深呼吸了几次,好像如此才能平复自己心里此时的烦躁和愤懑。
“何事”魏子来移开目光,心头却狠狠地颤了两颤,他其实是知晓魏和清来是为了什么来的。
果然——
“代娘求情,回故土长眠。”
九个字,字字都砸在了魏子来的心上。
也砸在了养心殿其余人的心上。
魏子来放在扶手上的手瞬间捏成了拳头,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养心殿里嘎吱作响。
听听——他叫阮明在为“娘”,都不叫“母妃”!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回故土!长眠!
“魏和清!”魏子来沉声,他刚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犀利的眸光似是要穿透魏和清的身体,他双眼猩红,如一头苏醒的雄狮。
“你母妃难道没同你讲过,朕让她死也要死在慕明宫么!”
“可是你困着她,她不开心!”
魏和清小小的身体有微微的摇晃,然却拗着性子红着眼睛出言不逊,丝毫不顾及帝王的颜面和自己的处境。
他小小的一个人,却带着势如破竹的坚持。
养心殿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魏和冠和魏和嫣在一边也被吓得停止了任何动作。
他们没有魏和清那么早熟,思想仅仅停留在母后和母妃告知他们的“不要同魏和清亲近”的那个阶段。
魏子来被魏和清呛得一脸菜色,那种被人戳穿了心思和被五岁的孩子斥责的惶恐和恼怒霎时就在心底翻涌,他大力拍了一下扶手,胸腔里涌上了不甘心,他突地站起来冲着魏和清吼道:“朕爱她!”
——朕爱她!所以不想让她离开朕的身边。朕爱她,所以不愿意让她忘记朕。
——孩子,你不懂,你和你娘都不懂……你们一直坚持等着的那个人,他被困在幽台也已经五年了,他出不来,根本照顾不到你们……
——所以,为什么朕不可以成为你们的支撑和依靠
吼完,魏子来重重地跌坐下去,头在椅子上一仰。他积蓄已久的情绪从心底深处爆发出来,如同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大汗淋漓,浑身乏力。
相比于他,魏和清反倒极为平静,他脸上冻出来的红紫色被炭火暖得稍稍褪了些,于是一张白嫩嫩的脸更加清秀可见。
他平静又固执地陈述一个事实:“可是娘不爱你。”
魏子来脑中轰隆了一声,他正欲出口反驳并加以训斥,谁料魏和清却再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跪得他的灵魂都抖了抖。
魏子来心头一凛,垂眸看向魏和清的时候,竟发现一直像个小大人似的魏和清流了两滴泪出来。
“娘她活不久了……难道她连自己想……死在哪里……都做不得主吗”
魏和清的声音带着些颤抖,魏子来知道那是一个孩子对于娘的心疼。
魏子来仓皇又缓慢地起身,几盏灯火映着他有些踉跄的身躯,他摆摆手,示意娄中定将人都遣出去,这才蹲在魏和清的面前。
——他记得五年前,魏和清是阮明在拼死生下来的,当时阮明在的身体过于虚弱,生产时差点便是一尸两命。
可她还是用了所有的意念和力气保住了这个孩子。
生下魏和清以后,阮明在的身体变得更加糟糕,原本练武的底子也因此被挥霍得一塌糊涂,动不动便是各处疼,她竟然成了药罐子,日日以药续命。
除此以外,情绪不稳,脾气古怪也成了她发病的引线。
在这期间,因为对阮清渊的执念和坚持,因为对魏和清的疼爱和不忍,才让明在支撑着没去做什么傻事。
只是,她的确活不久了。
记得有一次他实在不舍,想着不如就带着明在偷偷去幽台一趟,给她看一眼阮清渊的样子得了,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做什么,
第198章 直闯幽台
魏和清心里登时一咯噔,看见明在愈加急切而焦躁的神情,他慌忙接话道:“娘,我只是陪他下了一天的棋……”
准确而言,魏和清现在还不大会撒谎。
就比如这时,他说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阮明在默了一会儿,面上有些寒意,这沉默的时间,魏和清只觉头皮阵阵发麻。
“娘,他只是让我同他下棋,下赢了他就可以答应我们……”
“清儿。”阮明在浅声打断魏和清的话,“娘只是没有眼睛,不是没有心。”
她的语气里有深深的无奈,有对魏和清的,也有对自己的,她其实已经笃定,魏和清和魏子来做了什么交易,这孩子,总是让她觉得羞愧。
魏和清弱弱垂眸,他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去……
“音音。”
良久,明在唤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有的话赶紧给他上药,如果严重,一定得叫太医来。”
她握住魏和清的手,语气不容置喙,魏和清暗道逃不过,只能顺着阮明在的意思。
伤在膝盖上,被热水一烫,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音音看了难免唏嘘不已。
她心里想着:这太子爷可真能忍。
能忍到什么程度呢上药时,魏和清愣是咬牙一声没吭,让阮明在全然没找出什么奇怪。
“都说了娘,我没事,你就是乱担心。”魏和清抬手擦了擦额角冒出的细汗,复又抱住明在的臂弯笑道,“我饿了,娘,咱们用晚膳吧。”
这时候,他的语气才单纯得像个孩子,明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吩咐音音传膳。
幽台。
一片寂静。
幽冥已经闭关整整一月了,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上上下下的弟子私下里总会讨论几句,然每每这时都会被他们的大师兄给骂回去。
“有这闲暇,倒不如去练练功夫。”
说话的便是阮清渊。
不错,这个惊诧了幽台所有弟子的男人又是阮清渊。在短短五年内,他又重新拾起了功夫,打败了幽台除了幽冥外所有的长老而再度成为弟子之首。
弟子们都说:阮清渊是个疯子。
疯子后面正站着胥真。
被骂的弟子作鸟兽散,胥真沉沉嗤道:“到底是大师兄的话顶用。”
阮清渊闻言没说话,他拾步往后山走,胥真也忙不迭地跟上。
“不过我也好奇,师父这次怎么会闭关这么久。”
记得一个月前,幽冥是突然吐了一次血,当天晚上便去闭了关。
哪知,吐了一次血会让幽冥闭关这么长的时间
阮清渊前进的步子顿了顿,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包容了天地所有,太过深奥,没人看得透。
“走吧。”阮清渊道。
他并不打算回答胥真的问题,根本原因在于,他心底里不是很愿意议论幽冥此人。
谁知,两人还没走到后山,就有幽台的一名弟子匆匆自后面赶来。
“大师兄,您等一等!”
来人明显十分急切,甚至直接轻功而至。
阮清渊微微皱了皱眉,看清来人后,眉心轻轻一跳。
这弟子,是看守幽台的。
“大师兄,幽台外面有不少人蹲守,似是要闯进来!”
胥真直接接话道:“他们当幽台这几年的屏障是水做的了让他们闯吧,闯个头破血流也未必能伤到幽台半分。”
幽台的屏障本来就固若金汤,加上五年前,幽冥不惜送上自己三成的内力再度加固,这幽台,谁能进得来
阮清渊却抿唇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瞧见那报信的弟子变了脸色。
“不是的二师兄,幽台的屏障于无形之中已经自行削弱了!”
他们本来也有着跟胥真一样的想法,可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用人攻,那屏障自然而然便有了削弱之势!那些人直接等着就可以了!
这事儿可真是奇了!
当下阮清渊也不得空去后山了,随即便大步往幽台外走。
然,行在路上便能发现幽台上方的屏障正一点一点变薄,其中蕴含的各种阵法也渐有瓦解之势,阮清渊敛了敛眉,脚上已经加快了速度。
一直到幽台的正门前。
这里也是幽台屏障的源头。
甫一站定,便瞧见屏障外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正对着他笑。
阮清渊拧起的眉头更紧,他看着一障之隔的另一位男子,心头竟陡然升起一丝恍然。
外面站着的,是魏承礼,以及乌压压的一片死士。
时隔五年,他终于看见了阮清渊,时隔五年,他终于将阮清渊从这个闭塞的牢笼里给逼了出来!
他唇角的笑意逐渐增大,眼眶却又于霎时湿润。
——五年前,他怀着一腔不甘和愤怒带着长命一路逃往天越,与一众死士会合,却得知死士根本没有见着阮清渊的面。他多方打听,方知阮清渊一直被困于幽台,而幽台和皇宫,每一处都被幽冥和魏子来严防死守。
他默不作声拿回了自己的玉佩,又于天越为姜纸砚立了一座碑,他在碑前以血明志,誓要杀了幽冥还天下和他们一个清净。
随后,他将魏长汉和魏循开一道接来天越,从此,天越的死士营就成了他的据地和家。
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不知累,也不知苦,在数不尽的日子里,他将所有的仇恨熬成了一碗最烈的汁。
种在魏长汉和魏循开身上的反噬蛊那时便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然而魏承礼深知,此次出手,必须置幽冥于死地,绝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喘气的机会——否则,他们会更惨。
于是,他破天荒地拿起了医书,破天荒地开始学习蛊毒,他照着阮清渊曾经留下的法子,将反噬蛊一步一步臻于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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