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凤令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槐秋
温青梧却面不改色,收回烫红的手背,又是一礼:“是奴婢鲁莽了,这便去打扫。”
若是正经主子遇到这种情况,心中肯定不悦,丫鬟要是失了礼数,那更是火冒。大多数经过严格培训的丫鬟会在这是跪下来认错,但饶是如此,也会给主子添堵。
偏偏温青梧这般云淡风轻地做了礼,好似本就没多大事儿,会潜意识地让被服侍的人也觉得没什么大事儿。
譬如萧尚仪,本来戒尺都拿了出来,被温青梧这一做,都预备好了的火气又消了七分。
等回过神来自己应该借此好好责骂时,温青梧已经去旁边拿着扫帚细细地清扫了摔碎的茶杯,然后又斟了一杯茶上前来。
“尚仪请用茶。”还是之前那般低眉顺眼,还是那般温言细语。好似刚才的事儿都没有发生似得。
所有的主子,都会喜欢宠辱不惊,应变能力极强又沉稳大气的丫头。
皇上为一国之君,身边若是带着这样的丫头,才是最适合的。
但皇上要愿意才行。萧尚仪心中微叹,脸上却是已经板着。端过那杯子的一瞬,手又是一歪。
那些滚烫的茶水,尽数又泼在了温青梧手上,还是那块儿地方。顿时红了一大片。看着好似都快烫褪皮似得。
温青梧依旧面不改色,低身认错。
连旁边候着的宫女们也唏嘘了。带着惧意。这滚烫的茶水要是烫在了自己身上可怎么办……
萧尚仪目光扫过温青梧的手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是很快,她恢复了冷冷的神色,从旁边拿起戒尺:“不用清扫了。你作为一个奴婢,连茶水都端不好。伸出手来!”
“是。”温青梧温声应道,伸出自己的手。因为手背烫得太严重,整只手微微发着颤。
“行为不端十下,洒落茶水十下,可有异议”萧尚仪冷冷道。
平时打手板也就五下,十下。到她这儿,直接就二十下。后头的宫女听到都缩了缩脖子。
温青梧低眉垂眼,温声道:“是。”
旁边的几局主司心思早飞过来了。就想着温青梧打完手板失态,好歹是皮娇柔嫩的宫妃,定忍不得这般的折辱。
一下下脆声响起,啪啪啪干脆利落地打在温青梧说手上。
别的宫女,不说求饶,早就咬着嘴唇眼含泪花了。只要温青梧脸色一变,就可以此作为扣分点。她们都不觉得温青梧能捱得过。
直到温青梧面不改色地挨完,然后抬眼温柔地看着萧尚仪:“尚仪可罚完了”
这模样,性子好到这样,想扣分都不知道在哪里扣。萧尚仪叹了口气,转头无奈地看着旁边其他五局主司。
就在这时,旁边的杨尚服上前一步,一巴掌呼到温青梧脸上,温青梧不偏不倚挨下了这一巴掌。
“混账东西!主子如何罚,由得你置喙主子没出声之前,你一个下人如何能开口!”杨尚服声音凌厉。
萧尚仪往身后退开半步,把主场让给杨尚服。
孔尚宫在一旁看的松了口气。杨尚服这纯粹是无理取闹。但若是温青梧敢还嘴,那就够了。
孔尚宫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就见温青梧低着头态度诚恳:“是,奴婢错了。”
孔尚宫一口气梗在心口,杨尚服见此有些焦急,直接一脚踹到温青梧腿上:“混账!”本来话还没说完,正准备继续斥责,忽而温青梧抬起头,看向杨尚服的目光极冷,只一眼,如冬月冰凌子锥人。
突然触及这样的眼神
第222章
孔尚宫闻言,长叹一声:“我本也这样想,是皇上,又给我说,不仅不能过,而且要压分。也就是……要让温才人丢脸。”
“皇上这么讨厌温才人吗”杨尚服奇怪。
“皇上的心思可是我们能猜测的”孔尚宫厉声斥着杨尚服:“皇上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去揣度。”
“是。”杨尚服应声,却是撇了撇嘴显示着自己的不屑。
“后面也就两科了,一科‘识’,一科‘仪’。我看‘仪’,她是做得好的。今天服侍的时候咱们都看到了。”孔尚宫想了想,开口道。
旁边五人赞同地点点头。
而后孔尚宫继续道:“明日按之前咱们定的规矩,本该考‘仪’,但她可能做得很好,所以我想着,要不把‘识’提前换一换。”
杨尚服点头:“这个法子好。她年纪小,不过十四五岁,读书也不能读太多。而且她是文水那乡下长大的,大都督不是很早就去了么,没了爹,娘能教什么一个女子而已,听说在文水也是被家里兄长欺负的。我看‘识’这一块儿,肯定不行的。”
孔尚宫闻言,点头,然后转头对着尚寝道:“明日你主考,发的字,多挑生僻的,或者古字。”
杨尚服点头赞道:“这样她要是还能过,那就是老天都要她过了!”
第四日,又是一个晴日。朗晴的天儿让人舒畅又好心情。冬日里的暖天儿格外受欢迎。
今日考的是‘识’。由六局的尚寝来监考的。
每人发了长长的十张大纸,上面写满了字。没有一道题,都是字。前三张是切韵,需要把字的同韵写下来。中间三张卷子,上面许多字,每个字后面,需要写出同音的字。后面三张,是注义。
每个字后面有空白,大致将这个字的意思写下来。
最后一张又很多打乱的字,需要排成一句句完整的话。
十张卷子的识字量很大,不过也只是识字罢了。未考其他内容。宫人们有的卷子相同,有的不同。
对于宫人们来说,这十张卷子,比之前考的都要难上许多,也简单上许多。做都会做,但是要全部做完,那基本都是不可能的。
但这些对于对于温青梧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除了个别生僻的古字,让温青梧仔细回忆了片刻,其他都是落笔就写的。
一上午加一下午的时间考。
几个主考官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看着发下了卷子就笔耕不辍的温青梧,一个个皆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转着转着就会不自觉地转到温青梧身旁。因为温青梧的卷子是格外一份,极难的,好些个字,连六局的主司都不会。
站着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写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对不对呢也不清楚。今天批改的是在礼部请来的几个外官。现在一排排坐在考场旁边喝着茶,聊着天儿。
就等着交卷,然后批改完事儿。
他们都是经历过科举的,每年的冬至内宫大考对于宫中人来说都是极大的事儿,但他们确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
考的都是小儿科。
小儿科,对于温青梧也差不多。准备了一整天的量,她半个时辰不到就写到了最后一张了。
杨尚服从温青梧旁边走过,脸上全是担忧和心急。踱着步走到上面。孔尚宫见杨尚服的脸色,也跟着愁了起来:“莫不是答得很好”
“那些字儿我都不认识,好不好我哪儿知道。”杨尚服说着挨着孔尚宫坐下:“就是做得极快!都到最后一张卷子了……”
“这么快!”孔尚宫惊呆了:“那十张卷子她可是亲自过了眼的,极难。好多字她都不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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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识字
几个礼部阅卷官员坐在大树下,围在一团,嘈杂声越来越大。
六局主司端正地坐在另一边,从第一份卷子收上去,心思就不约而同地提了起来。
“他们在讨论什么”尚工小声地看口问道。
远处大树底下,本是安好了四张低案,又放好了是个蒲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之前做得也是规规矩矩。自第一份卷子收上去后,几个人就叽叽喳喳开始说了起来,现在更是四人凑到了一堆,根本不知在做些什么。只隐约能听到几人争执的声音。
“莫不是那卷子上做对了大半”尚寝犹疑道。那卷子是她出的,昨夜赶工翻了大半宿的书坊古籍,现在眼圈都还黑着,困得不行。
她当然知道上面的字有多难。多难呢,反正她自个儿是一个不认识。嗯,一个都不认识,翻得全是很古旧的老书,幸而宫里书坊还存着许多古籍。挑的字呢,也全是不识得的。照着那一个个字的模样画的。虽然不认识,不过她画工好,画出来也有九分像。
这事儿,一早在开考前六局主司便问过了。尚寝也是如实说了。这会儿听到尚寝的话,杨尚服不屑地撇了撇嘴:“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专挑不认识的那些古字么她又不是古代来的人,哪儿能认识那么多字”那卷子一大早的时候她也看了的,要认识不可能的事儿。
听着杨尚服的话,尚工和尚寝想了想,点了点头认可。
但是孔尚宫却有些担心。她看着远处争执不休的四个阅卷官员,着实有点儿不放心。于是招来了旁边的女官:“你去瞧瞧那边,顺便问问几位大人卷子答得如何。”
“是。”女官应声,向着旁边的树下走去。
此时树下是个阅卷官员已经凑到了一起,看着手中的几个卷子争论着。
“这个字明明读‘you’!”长脸阅卷官说道。
方脸阅卷官反驳:“这明明是读‘hai’!”
一旁的白胡子阅卷官一边摸着白胡子一边摇头,一脸不认同:“我看啊,这个字该读‘yang’。”说着还转头看向另一个面容清俊的刻板高个儿阅卷官,试图找到赞同者:“是吧,立政”
于立政看着那卷子,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识得这个字儿。”
旁边三人又开始争执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女官上前来,冲着四个人行礼,道:“四位大人,孔尚宫让奴婢问问大人们卷子如何”
话音落下,嘈杂声依旧。女官抬头,发现几个人根本没人听自己说话。都是埋着头看着卷子,理也没理会自己。
女官等了一会儿,想等到安静些在插话打断。哪知等了好一会儿,正看着就要争论无果作罢,她张了张嘴准备说话,接过嘴巴将张开,还没有发出声音,那四人就翻了一页,拿着下一张卷子继续争执了起来。
女官无奈,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四人:“大人!”
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皆是转头,不悦地看着那打断的女官。其中方脸阅卷官不悦地道:“有何事”
那女官见几人理会了自己,再说话时便将声音放软和许多:“奴婢是孔尚宫派过来的,尚宫想问问几位大人,这卷子答得如何”
答得如何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他们连好多字儿都不识得,哪儿知道答得如何
几个人谁也没说话。
“不知道,这不在看呢嘛。”方脸阅卷官说道,回头
第224章 来来来,你告诉我这字怎么读
杨尚服先是凑近飞快地看了一眼那桌案上的卷子,见上面没有用朱砂打等级也没有批改。收回了目光,冲着四人端正而规矩地做了礼:“回大人,我乃后宫六局主司之一,尚服局尚服。”
六宫主司是正五品,是后宫中品阶最高的女官之一。前朝能在京都和中央部门留任并且升到正五品的,都不是等凡人。后宫亦然。
听到是尚服,几人都不似将才那般敷衍了事。其中的方脸阅卷官看着杨尚服,态度温和,带着疑惑:“不知尚服前来,有何事”
杨尚服闻言,直截了当地道:“我是来看看将才上交的卷子,考得如何”
话音落下,没人答话,安静片刻之后,方脸阅卷官道:“还未曾批改,我们正在看。”
旁边的白胡子忽而开口道:“咦,你是六局主司尚服那好办了!你既然是主司,这卷子是你们出的罢”说着,那白胡子拿着几张卷子递给杨尚服:“来来来,你看看,告诉我们这些字如何读”
冬考的考卷,是礼部帮忙出的。但最后定下来用不用,怎么用,都是六局决定的。有时若是六局主司觉得题不好,还可自行修改。也就是说,冬考的题,一半是礼部出,一半是六局出。
他们就是礼部的人,礼部会出什么样的题再明白不过。这样刁钻古怪的卷子,很清楚决计不是礼部出的。
不是礼部出的,那肯定就是六局主司出的了。
杨尚服接过那卷子,一脸茫然:“这不是让你们改了吗”问她她怎么会知道。
听到白胡子的问话,几人反应过来。
“对哦对哦,你是六局主司,肯定是知道答案的。”长脸阅卷官也跟着靠了过来:“是我们改啊,但上面好多字我们都不认识。这是你们出的卷子,这几个字怎么读”他问道,伸手点了点卷子上面的几个字。
杨尚服顺着长脸阅卷官的手指看了看卷子上,一看,不认识。再一看,还是一个都不认识。而后抬起头看向四人,目光扫过,一脸坦然:“我不认识。”
四人惊讶。“不认识”白胡子阅卷官哑然又无语:“这你不是你们自己出的卷子吗怎么会不认识不认识你们出什么出”
真是搞笑,头一回听说还有出卷人出了个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卷子。
“不会是瞎画的字吧”方脸阅卷官质疑道。越想越觉得离谱。怪不得说这些字大都不识得,莫不是乱画的字吧!
杨尚服听得红起了脸,倒不是羞臊,而是气的。不认识怎么了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认识字还有错吗再说了,她们只负责出卷子,又不是改卷子。
改卷子的是他们礼部的官员,自己学识浅薄认不识字,还怪别人出题不会出!真是无理取闹!
但她一个后宫的女子,再怎么是六局主司,跟前朝官员冷眼相对也是不合礼数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暴脾气,低声满是歉意地道:“几位大人多虑了。”
“虽然我们六局不如礼部的诸人见识广博,但也不会瞎写字。这卷子,是我们周尚寝出的,我才德不佳,当真不识得上面那些字儿。”杨尚服说道。
几句话推到了周尚寝身上,自己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那把你们周尚寝叫过来,我要好生问问。”白胡子从杨尚服手里将卷子拿了过来。
旁边的方脸阅卷官附和道:“正是。将你们尚寝请过来,我们有诸多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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