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绮梦

    可该来的总会到来，无论被人隐藏得多好，始终斗不过命运的安排。

    到了深冬，太阳变得懒散，朦朦胧胧不愿露出耀眼的容颜。昨夜一场大雪毫无征兆地降临整座京城，满城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树枝、屋顶披上一层厚厚的白纱，一脚踩在雪里，留下深深的雪洞，深一脚，浅一脚，发出清脆“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来了兴致，带着铃铛跑到山中踏雪寻梅。

    路上碰到乞丐小七，他老远向我挥手，屁颠屁颠跑过来。

    “三小姐，今天天气寒冷，这是要去哪”

    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衣衫褴褛，即使这么寒冷的天只是在外面多披了件和他体型不相符的棉质大衣，头发被高高束起，不显得脏乱




第十六章 婚姻大事
    我们嬉嬉闹闹回到李府，一进大屋，深感到屋内的气氛凝重。母亲低头流泪，父亲眉头深锁，一向放荡不羁的李潇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再说:“爹，女儿知错，您别生气。今天天气好，出去走走，下次一定早回来。”

    屋内依旧鸦雀无声，异常沉重，我不禁感觉事态严重，和铃铛对了一个眼神，多说不宜，乖乖坐在一边，以不变应万变。

    最后还是李潇先开口:“有没有欣赏的公子”

    “啊”此言一出，我脑袋蒙了大半，什么情况转头向铃铛投去询问的目光，小丫头摇摇头，一头雾水。

    “我最欣赏敬重的就是二哥，对二哥的喜欢那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其他公子哪入得我眼！”

    “废话太多！”李潇翻翻白眼，不过语气中有失之前的严厉，所见这几句马屁拍的效果还是不错。

    “公子没认识几个，醉仙楼的姑娘那才叫个好！”一得瑟，便祸从口出，我赶忙收敛起脸上得意的笑容，闭紧嘴巴，小心翼翼往李毅的方向瞥了瞥，他竟然没理会，没发脾气，心中更觉不安，到底发生何事令一家人心不在焉呢

    李潇皱皱眉，屏气凝神，一脸难得认真严肃:“真没有”

    我摇摇头。

    “二哥，你今天怎么了我以后会乖，听你话，别吓我！”我坐到他身边，摇着他胳膊哀求，他的反常令我坐立不安，心中焦躁起来。

    “今天下朝后，皇上把爹叫到书房说了些话，然后问了问你的近况，想必要给你赐婚。墨儿，爹不想你搅进皇家，水太深，爹保护不了你，所以趁着皇上还没决定，先把你婚事定了，你好好想想，只要人品不错，贫富无所谓，家世无所谓，只要你能平安幸福。”李毅语重心长道出心中的忐忑。

    在我印象中，爹从来没这么严肃地对我说过话，想必这件事情很严重。

    “爹，除了黑衣大侠，我谁都不嫁！”我双眸异常坚定，说得斩钉截铁。

    “谁是黑衣大侠”李毅的眼里突然闪着光，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迫和欣喜。

    “不知道！还没找到。”

    听我说完，李毅的眼睛又暗淡下去，蒙上一层阴霾，沉默许久又说道:“来不及了，另找一户人家吧！我学生中人才济济，从中选一个吧！”

    一群书呆子，我才不要，焦急地喊道:“我不嫁！我只嫁给黑衣大侠！”

    “由不得你！忘记你的黑衣大侠，准备待嫁吧！”

    “老爷，我看您几个学生不错，张晨文质彬彬，又有学识，我看他对墨儿多有照料，想必他家也会同意这门亲事，还有那个柳文，为人老实忠厚，墨儿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我看这孩子也行。”李夫人抹干脸上的泪，双眸中闪着亮光，满心期待地望着矗立在案前的男人。

    李毅默不作声，陷入深思中，并未回答。

    “爹，皇上想把妹妹嫁给哪位皇子”李潇打断我们的谈话。

    “依我推测，恐怕是青王。”

    “失了太子，又是青王，皇上真关心礼部尚书的女儿。”

    “不得胡说!”李毅喝止住儿子的讥讽，这话传出去，是对皇家的大不敬，被有心人听去必会引来杀身之祸，转而，脸色露出一丝悔恨，“早知那年不带墨儿进宫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不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墨儿成为皇家的媳妇就像一颗种子在皇上心里生根发芽，太子拒婚的一刹那，为父深深松口气，想着等墨儿长大些，把婚事早早定了，谁知，皇上今天又提及此事，估计不等墨儿及笄，这婚事便要定下了。”

    一年前躲掉和太子的婚事，终躲不过嫁进皇家的命运，妹妹嫁进宫中是铁一般的事实，只求在几个未婚嫁的王爷中挑个品行优的就好，李潇沉默半天说道:“爹，孩儿也曾考虑过身边的朋友，付向荣是翰林院大学士付平的孙子，有名的才情公子，林静穆从小随父经商，生意扩展到整个东陵，涉足多个行业，这两个人的人品孩儿能担保，只是也有所顾虑，两大世家，人丁兴旺，以妹妹这种性子怎么伺候姑婆，所以一直未做他想，如果您觉得可行，孩儿便去问问，不过，瞧着皇上是铁了心，真要在皇子们中选择，父亲觉得黎王人品如何”

    “怎么提起他黎王……心思单纯，不像青王城府极深。”

    “儿子不孝，有件事一直隐瞒，之前南院小住，妹妹当时扮成儿子的书童遇到黎王，黎王临走时对儿子说过一番话，等他事情办完回京，会向李府提亲，他说不管墨儿是什么样的身份，是谁！定会八抬大轿娶进王府，儿子觉得他是真心喜欢妹妹。”李潇用最简短的话把当时在南院发生的事情向父母交待一番。

    我和段黎见过两次面，一次是作为李府的歌姬，一次是作为李潇的书童，身份都是极低的奴，堂堂皇子，本朝七王爷，愿意八抬大轿迎娶，说明在段黎心中对我的重视，是他认准的王妃。

    “听我说……”插不上话，急得我



第十七章 黑衣大侠（1）
    回忆的大门慢慢敞开，回到两年前的夏天。

    对我来说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天空多么湛蓝深远，洁白无瑕的云朵自由飘摇，金色的阳光跳动在林间舞出一段华丽的舞姿，每一景，每一物，反反复复辗转梦中，仿佛就在昨天，如此清晰。

    像是从蜂囊中取出新鲜的蜂蜜，带着花香，蜜香，甜甜的，令人迷醉。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一身男装出府游玩，最近常泡在茶馆，着迷于说书先生讲徐良大英雄行侠仗义的故事，听得我内心澎湃，万分激动，对英雄大侠甚是崇拜敬仰，立即拍案决定要“行走江湖”扶危救困。

    在我行侠仗义的路上，发现一户院子，一位老人正在收拾院中整垛的米袋子，我二话不说搬起米袋子扛进屋里，不顾老人的劝阻，一袋一袋，累得我满头大汗，直不起腰，等忙乎完，见老人欲哭无泪的表情，我一愣。

    “大爷，您别激动，也不用感谢，您看我这不都给您搬进屋子了嘛！”

    我不说话到好，一开口，大爷拿着扫帚狠狠打在我身上，我满院跑着躲开，铃铛在旁护着我。院子中的大黄狗无聊地看着我们一老一小上蹿下跳，砸不砸吧嘴，又闭上了眼睛。

    原来大爷家中的米近来受到阴雨天气影响受了潮，今天天气好，阳光普照，大爷本打算搬出来晒一晒，结果刚搬出来，又让我都搬进去了。

    “您怎么不早说，不拦住我！”

    “我…我…我跟你说…说…说…你不…不…不听。”

    好么，原来大爷是结巴，刚才是在劝我不要搬，而我一心忙着做好事，一次次打断他的话，根本没机会让他把话讲完整，闹出这种乌龙之事。

    我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灰溜溜逃出来，失落地坐在河边叹息，望着平静的河面，映着我落寞的小脸，惆怅起来。

    “公子，您别在行侠仗义了，咱不受这累，搬这几袋子米，奴婢腰都快断了。”铃铛瞧我满头大汗，小脸折腾一番后红彤彤，面露心疼之色，在旁用荷叶当扇，扇着微风。

    “我明明做好事。”我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撒气地揪把青草扔进河里。

    “您别做了，我们被人骂过多少次了。上回一位大娘好不容易蹒跚着过了河，您二话不说也不问又给人背回去，受累不说，还挨骂，这好事啊，我觉得您什么都不管就是在做好事，咱别做了，回府吧！”铃铛在旁委屈道。

    “她踌躇不前，我以为她过不去，好心帮忙嘛！”

    “人家好不容易过了河，只是累了在那休息，您倒好，又给人背回去。”

    我无法反驳，再一次失落地垂下头。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我伸长脖子向岸上望去，几个人围着一个文弱书生，像似明晃晃地抢劫。

    我刚起身，铃铛双手一横拦着我:“公子，咱不管了。”

    “你没看到他们几个在欺负他一个吗我不能坐视不管。”

    不顾铃铛阻拦，我撸起袖子，莽撞地蹿上去。

    “几个大男人围着个文弱书生算什么本事！”

    “呦，这哪跑来的小猴子，毛还没长全呢！”几个人哈哈大笑。

    “你不长毛，你全家都不长毛！”我双手叉腰叫嚣着。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大汉扬手打上来，我后退两步，一闪身躲过去，这点反应我还是有的。

    大汉没想到我反应迅速躲过这一掌，由于惯性，整个人一个踉跄。

    “你敢躲”

    “等一下。”我伸出手，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观察对面几个彪形大汉，虽然身宽体胖，却也挡不住胳膊上紧绷的肌肉，显然是练家子，看样子打家劫舍是家常便饭，又瞧了瞧我们几个。

    我三脚猫的功夫半个人都打不过，铃铛更别提，再看旁边瑟瑟发抖的书生，一脸书卷气，恐怕也是个挨打的命。我们三个如此一站，明明一副挨打的架势。

    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冲动。

    “几位大爷好说，武力不能解决问题。要钱是吧，等一下，我劝劝他。”

    一把揽过文弱书生的肩膀，低头小声问道:“兄弟，命比钱重要，给他们吧！你也看到，咱三合一，一个都打不过，何况人家五个人。”

    “我…我就这点钱，这还是我爹娘卖了家中唯一的老牛换来的，为了我上京赶考。”文弱书生从口袋里掏出二十文钱。

    “就这么少”

    “剩下这么多了。”

    我把身上的银子掏出来，转脸一副讨好的笑:“爷，就这么多，真没钱，你看他也是个穷书生，钱都给您了，就放他走吧！”

    “这点钱恐怕是不够了，刚才只他一人，现在是三个，没门！”肥腻的手抢过我手中的钱袋，颠了颠，一脸猥琐的笑容。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路过。”我顿感局势不妙，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那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上！”大汉招呼其他人上前搜我们的身。

    我和铃铛是女子，哪能他们随便乱摸，我们奋力反抗着。

    突然两枚飞镖定在两个人的喉咙上，表情狰狞痛苦，捂着喉咙的手喷着鲜血，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眼前蒸腾出一片血雾，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其他几人也应声倒地。

    我被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得不敢说话，几个黑衣人冷漠地矗立在我们面前。

    只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人，那人身材修长，气势凛然，一身黑色劲装，一块黑布遮掩了口鼻，让人看不到脸，手持一把锋利坚韧的宝剑，剑尖滴着带有温度的热血，一滴一滴融入脚下土壤里，刚才就是他出手，一眨眼，几个流匪连哀嚎的声音都没发出，便化成游魂野鬼，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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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黑衣大侠（2）
    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我一闭眼，一跺脚，豁出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两手拍着大腿，还不忘一边哭一边大闹，像东街口的徐大娘一样，常常向她儿子撒泼打滚，抱怨儿媳妇不善待她，弄得街坊邻里不得安宁。

    “我真是苦命啊！娘啊！你走得早，谁给女儿做主啊，我吃苦受累，辛辛苦苦卖米维持这个家，伺候公公，照顾丈夫，这些年是用这双手养活全家人，可他们呢，你瞧瞧他们怎么对待我，恨我不死，老的小的，没有良心！我真是苦命啊！你们对得起我吗！”

    锋利的剑横在我的脖劲出，冷得让我一颤，立即收住眼泪，双眸闪着泪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身体一抽一抽，看着甚是委屈。

    “刚才有没有人过去”黑衣人显然没有耐性看我们家的热闹。

    “有！往右边跑了！”我用袖口抹了把脸，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幸运的是他们被我这么一闹腾，忽略很多细节，例如我这双白皙滑嫩的手，由于匆忙衣裙的系带松松垮垮，还有文弱书生和结巴大爷的长相，我们三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家人。

    “如果敢骗我们，你知道什么后果。”

    “好汉，我不敢！你看这家里都欺负我，我一定好好活着，我不能死！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跪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哭诉着，把怨妇的委屈、不甘演得淋漓尽致。

    “走！”几个黑衣人迅速的往右边的路跑去。

    待他们走后，我打了一个激灵，才发现浑身已经湿透，这一哭一闹，耗尽所有力气，无力瘫软地坐在地上。

    “公子，刚……”文弱书生跑过来正要扶起我。

    我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他左脸上，大骂道:“刚才是不是希望我死啊！我死，你也别想娶那个臭寡妇进门！”

    文弱书生被我这巴掌打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捂着左脸，抖了抖嘴角，似有委屈的话要说，惊愕地望着我。

    突然那几个人又折回，望着我们这一幕，才安心地急速往右道跑去。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我扶起文弱书生连声抱歉，这一巴掌用了全力，他的脸颊略有红肿。

    文弱书生赶忙谢道:“公子不必客气，刚才若不是公子的一巴掌，我们都得死。”

    我得意地挥挥手，打开米缸盖子，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那一束光的冷不次于刚刚险境中给人带来的惧意。

    “大侠，快出来吧！他们走了，安全了。”

    几个人利落地翻出米缸，抖落身上粘的米粒子。

    “多谢……公子！”黑衣大侠不见慌乱，目光如炬，身处险境依然保持着临危不乱的气势。

    “不必，刚才大侠也救了我们。”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你们快走吧！后面的事我来解决。”

    黑衣大侠望了我一会儿，欲言又止，情势所迫便和他的随从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