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绮梦

    “我们也快离开这里吧。”

    我们三人交换眼神，便往来的方向逃去，拼命奔跑，恐迟一秒命就没了。

    路过刚被那群土匪劫住的地方，我不经意瞥了一眼，就这一眼，整个人一阵恍惚，双腿发软，迈不开步子，傻愣愣地站在尸体旁，双手垂下紧紧攥住袖口，脸色苍白，清晰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满地的尸体，未干涸的血液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蜿蜒游动，散发着血腥和泥土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短短时间内发生太多的意外，惊心动魄。来不及深想，有一天我会这么接近生与死，只一瞬间，刚刚还凶悍、张扬跋扈的人就这么失去鲜活的生命，或者没有黑衣大侠的出现，躺在那里的就是我。

    除了震惊、恐惧之外，对于死亡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它离我很近，生命如此渺小，犹如一粒尘埃。下次、明天、再见等等这些代表未来的词语，我们不经意许诺，却忘记生命的脆弱和命运的多变，也许再也没有下次，看不见明天，或是再也不见，这就是人生。

    人一旦冷静下来，能把烦乱的思绪渐渐理清，如果我们都跑了，那几个黑衣人发现上当受骗，折回来的话，大爷怎么办他老人家孤苦伶仃，无辜卷进这场风波中，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事不宜迟，抓起尸体手中的钱袋子揣进怀里，我又原路折回。

    “公子，你快回来！你干什么去！”铃铛焦急地喊着。

    “我得救大爷！你们先走！”

    等我跑回时，大爷正收拾院子，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米袋子，摘下挂在脖颈上的玉坠子，这是前年我生辰时二哥送我的礼物，虽然不舍，但人命关天，毫不犹豫塞进大爷手中。

    “大爷，您拿好，马上离开这，那群人如果知道是诈，肯定会折回，到时候您会没命，这坠子能卖个好价钱，足够在城里买个不错的房子，等过段时间再回来把这房子卖了，您也不愁没钱养老，事不宜迟，您赶快走！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老人颤抖地拿着坠子，老泪纵横，生死攸关，他并不糊涂，收拾点东西，赶快往城里走去。

    见到老人牵着狗蹒跚的背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之间家就没了，世事难料，变化无常，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等回去之后打听他的下落，再补偿一些，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很多。

    “你们怎么也跟来了，快，我们得马上离开。”

     




第十九章 黑衣大侠（3）
    那群黑衣人很快追上来，黑衣大侠刀起剑落，把我护在怀中，以自己的身躯和长剑护得我毫发无伤，也不知我是紧张还是害怕，竟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盛怒狠戾的双眸。

    借着月光把他瞧个仔细，他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长长的睫毛，带着他独有的刚毅，虽然看不到眼睛下面的五官，单单上半部分，我就痴迷瞧了许久，有一瞬间我忘记身在何处，不畏惧深处险情，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们二人，环抱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几分。

    两拨人纠缠起来，有了他的参战，渐渐我们占了上风，杀出一道血路，找到一个空隙，他紧紧抱住我，几个跳跃，穿梭进树林里。

    一支支羽箭射在我们不远处，黑衣大侠把我的头摁在他怀里，使两个人融为一体，利落地躲过一次次的险情，渐渐甩开那场血战，顺利逃了出来。

    逃命的分秒我没有怕，听着他的心跳声，莫名一种安全感，相信他会带我离开这个可怕的境地，也相信他会带我翱翔，带我看美丽的风景，一刹那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甜美的画面，竟失了神。

    “恩，你可以放开我了，我们安全了。”他深咳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这时才发现我们逃到一间破庙，而我的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没有松开的意思，不知情的人看了这一幕也不会想到我们是在逃命，更像是两个有情人在夜里私会，这么一想，不由得小脸通红，赶快退了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紧咬着下唇，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没见过逃命的脸还会红。”他的声音温柔带着戏笑。

    我被呛得咳嗽起来，危急关头竟想些有的没的，还被他看到这么窘迫的神情，一时尴尬不发一语。

    “我朋友……”

    “无事，他们护着呢！”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回来，刚才躺在地上的就是你！”

    我吐了吐舌头，深知他说的是事实，想想也有些后怕，那群黑衣人被我戏耍，肯定不会让我活着瞧他们的笑话。

    黑布后仅能看见的双眸异常的明亮，如同漆黑夜中的星辰，责备的话语中满满是担心。

    “公子，你没事吧！”

    这时铃铛他们也赶到这座破庙，见到我便扑过来，双手拉着我左看看右看看，见我没大事，才松口气。

    “没事，我好好的。”

    “进去说吧！”黑衣大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说完一步跨进庙中。

    文弱书生见到我高兴地迎上来:“见到公子平安，小弟悬着的心放下了！”

    “让你担心了。”

    “公子这身女装还真是惊艳，跟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似的！”

    我傻兮兮地笑着，这人还真是单纯，我是从铃铛的包裹里翻出女装，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他要考取功名难！

    我和众人一同进入破庙，顾不上满地的灰尘，顺着墙壁一屁股坐下来，蒸腾一个下午和晚上，已经无力支撑。

    “爷，第一波刺客全部被歼灭，我们的人在路上。”

    “恩。”

    黑衣大侠站在门口和手下交谈着，月光洒在他挺拔的身躯上，气宇轩昂，高贵，一尘不染，光他这雄霸的气魄实在是人间少有，不知能令多少女子为之痴狂，我胡乱想着。

    “公子，你左臂受伤了。”文弱书生发现我左臂被血染红，声音比之前高出几倍。

    收回视线，一路只顾着逃亡，受伤的左臂一点不觉得疼，我不以为意:“不碍事。”

    “我给你包扎下伤口。”说着文弱书生伸手撕开我的衣袖，纤细白暂的左臂暴露出来，刚刚因为逃命扯动了伤口，又有鲜血流出。

    突然被一个力道抓过去，黑衣大侠把我从文弱书生手中拽开，一屁股夹坐在我们中间，硬生生把我们隔开，面上毫无波澜，有点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架势，接过手下递来的药，帮我处理伤口。

    文弱书生尴尬地收回手，坐直身子。

    “嘶”药洒在伤口上，我忍不住吃疼。

    黑衣大侠小心翼翼上完药，用布条缠裹好，忍不住责备道:“知道疼了，跑了又怎么折回来。”

    “我们跑了，大爷还在，我放心不下，不能因为我们赔了他的命吧！即使这样……大爷的家没了。”说着我有些黯然神伤，回忆起老人擦着泪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酸。

    “还知道关心别人，要不是我折回，你命就没了。”

    我笑嘻嘻地说道:“你回来啦，我也还活着。”

    他瞥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刚才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折回，打了书呆子才化险为夷”他闭着双眸，眉头微微轻皱，声音有丝沙哑，粗神经的我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们中有个贼眉鼠眼的人，看面相生性多疑，你注意到大爷家的大黄狗了吗因为我之前去过大爷家，它认识我，又给了口肉，所以我们的出现并没狂吠，这也是那群黑衣人认定你们没来过的原因，信了我的话，他们走后没一会儿，大黄狗突然弓起身子，夹着尾巴，立着耳朵，显然它听到细微的声音，我猜他们折回了。”

    “公子好计谋！要不是公子那巴掌，我非得坏了大事，那巴掌挨得值。”文弱书生敬佩地说道。

    我得意洋洋，论头脑，不是吹，我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遗传了爹的优良血统，比二傻子强百倍。

    “你手腕是什么”

    顺着黑衣大侠的目光，我的手腕处用红绳系着一颗红豆，这是二哥去江南给我带回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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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又见段黎
    当晚李潇行色匆匆，快马加鞭赶到黎王府。未见到黎王，听管家说是蓉城的事情复杂，耽误些时间，这两天应该回府。李潇无奈，临走时千叮万嘱等黎王回府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同一片星空下，我坐在床头抱着双膝，仰着头望着窗中镶嵌的圆月，双眸中流露着迷茫和失落，脑里、心里满满都是黑衣大侠，幻想着我们能再见一面，给我个答案或者理由，这样心就不会因悬着不得知而苦苦挣扎，月亮一直望着我却不告诉我答案，想着想着把头埋在膝头；李毅站在书房窗前，桌上的烛火抖动跳耀，想到女儿的婚事愁眉不展，未知的命运令心惶恐不安，举头望月，轻叹一声；李潇清理了屋顶一处的积雪，肃然而坐，积雪被月亮照射得闪烁着微微柔光，映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不顾寒风的凛冽，仰头灌着烧温的烈酒，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忐忑不安，不禁皱起眉头，一提手，一仰头，温热的烈酒划过喉头，仿佛这种更为直接的辛辣能灼烫内心的冷意；段黎坐在马车内，手中握着绣有一对飞燕的手帕，掀帘遥看，借着月色，京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各自想着心事，同时望向与薄雾缠绕着朦朦胧胧的月亮，无人注意是圆，是缺，任凭时间被一点一滴偷走。我们都有想拼命努力抓住的东西，却想得不可得，到头来双手空空荡荡。

    这几天李府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府内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一副苦瓜脸，满脸心事，见到我无不是哀叹连连，各个眼中流露出疼惜的神情，严重影响到我的情绪，让人压抑、踹不过气，我最后干脆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研究育马之术，不再出门。

    直到因为饿了去厨房找吃食的路上，误打翻爹最心爱的君子兰，而更令人诧异的是，爹只是幽怨地瞪我一眼，一语不发转头离开，使我不得不正视如今的现状，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几乎令我发狂疯癫的生活。

    这天，一大早起来，我换好男装，精神抖擞地步出房门。

    “小姐，我们要去哪老爷知道我们偷跑出来又会大发雷霆。”

    “你看他们顾得上我吗各个满脸心事，像多天便秘一样。”

    “因为小姐的婚事，大家都很担心，听说昨儿老爷下朝后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也无人敢提起，我想和小姐的婚事有关。您这几天乖乖在家，千万别惹老爷生气，小姐，小姐，你去哪”

    前几天的大雪并没有让天放晴，仍是灰蒙蒙，看不清太阳，风中夹杂着清雪，雪花贴在脸上瞬间融化成水珠，清清凉凉，畅快极了。

    我沉浸在漫天雪舞，云布风扬的喜悦之中，不理会铃铛在身后的唠唠叨叨。

    “这么罗嗦，以后谁敢娶你！”

    铃铛被说得脸红，只好在后面跟着。

    我们在集市溜达一圈，小商贩摊上摆了各种小玩意，和铃铛玩得不亦乐乎，到了晌午在八宝楼用过午膳，酒足饭饱后我们来到茶社，小二一见我，热络地上前欢迎。

    “段公子，好久没见您嘞，您楼上请！”

    二层雅间，我坐在熟悉的位置，开窗凭栏，窗外雪花纷飞，桌上茶香袅袅，令人惬意。

    我们经常来这品茶，老板从南岳国购进不少好茶，每季都会推出各色新茶，引来不少文人墨客，以茶会友，晌午过后还会有说书先生讲一段小故事，久而久之，也成为一种京城中的休闲文化。

    楼下一阵骚动，一位青袍，精神抖擞的老先生坐了下来，右手一扬，只听“啪”一声脆响，手中的醒木拍在案上。

    “今天我们不讲历史风云人物，不谈历代英雄豪杰，只说说今朝，因为京城中出了件大事。”

    老先生的开场白引来大家的好奇心，有人已经跃跃欲试追问出了什么事。

    “就在前几天，皇上下旨把礼部尚书李大人的女儿赐婚给青王。青王是皇上的第五个儿子，年幼时就在军中摸爬滚打，十三岁挂帅出征，竟一战成名，按理说女方到了待嫁年龄，男方至今尚未婚配，本是令人艳羡的一对，可是就是这么看似美满的姻缘出现了问题。”

    说书先生停顿一下，打开折扇，扇了几下，吊足大家的胃口，欣赏完各异的表情后，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青王当着满朝文武百官拒绝了这门亲事。更令人惊奇的事情在后面，李大人也拒绝了这门亲事，跪求皇上把小女李墨赐予黎王，称小女和黎王两情相悦，而另一个当事人黎王，坚决否认了此事。”

    此话一出，满堂喧哗起来。

    “还有这种事李家小姐和黎王到底有没有私情”

    “李大人不会说谎，这可是关系到李家小姐的名节，哪能乱说，会不会黎王始乱终弃”

    “不可能，黎王在京城这些皇子和富家子弟中一向是洁身自好，是不是李家小姐单相思，硬往黎王身上贴啊！”

    我紧攥着拳头，气得直哆嗦，恶狠狠瞪着下面那群丑恶的嘴脸，铃铛在旁担心地劝慰我，一挥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倒要听听他们怎么编排我。

    “最后怎样”

    “青王应了，但是要一同迎娶王丞相女儿王梦媛。”老先生话音刚落，引起一片哗然。

    “什么一同迎娶两个”

     



第二十一章 我不敢赌
    我学起娘的模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了！谁欺负你，我帮你揍回去。”

    “李墨……李墨……”

    “我在。”他的声音好似天鹅在悲鸣，令闻者心头一紧，我的声音受他的影响软糯了几分。

    “你愿意跟我走吗天涯海角，我们一起！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在身边。”说着，他的双臂又紧了紧。

    注意到大街上路人奇怪的眼神，我现在一身男装，两个大男人不顾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在一起，顿时尴尬，费力挣脱开他的怀抱。

    快要跌落的残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将我的身形完全拢在其中，与我的影子相互交叠。

    毕竟正是青春年华，就算天生冷感，对情事一无所知，有些事从未在意，但这般酒气氤氲加上他目光灼灼，心里微微起了骚动，像是被霞光照射，周身起了淡红色的云雾，娇艳得让人双眸迷离，只是那句愿意跟他走吗，狠狠地揪在内心，顿时人清醒许多。

    “不可以。”我脱口而出，坚定、果断。

    “为什么”段黎抬起头，炙热地望着我，“你曾答应我，愿意等我！”

    他，像黄沙弥漫的塞外，枯枝独立的落寞；像秋天萧索的天际，大雁单飞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