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绮梦

    我黯淡下来，没有以往的灵动，一副沉稳的模样:“我已有了婚约。”

    短短几个字深深摧毁了段黎最后的一线希望。婚约，皇上御赐，谁人敢抗旨！再美好的开始，再郑重的承诺，都无法与天命相抗衡，这就是命，我博的是我的命运，我赌的是李府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命，我可以吗他的仕途，他的财富，他的权位，他又能吗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冷静下来后呢

    他慢慢收起手，低垂着头。

    “和人打架了”我抽出手帕，为他轻轻擦拭，“疼吗”

    段黎摇摇头。

    “我给你吹吹！”惦着脚尖，一口一口吹着热气，拂过他黯然的眼眸，拂过他坚毅的眉梢，拂过他遮掩的伤口“男子汉不许哭，谁打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段黎心里暖暖，拉住我的小手，死死瞪着，毫不掩饰。

    “琉璃我目前没有能力养它，你能不能替我好好照顾它”

    “它，你也不想要”段黎语中带着苦涩，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你误会了！它像我家人，我以后不能陪在它身边，怕它寂寞，有你替我好好爱它，也是很好的。”

    “好，我会照顾好她，你随时都可以来看它。”

    “好啊！”

    “你该回家了！宫里来的人在等你。”李潇远远看着我们。




第二十二章 错失良机
    今年除夕刚好立春，而正月初一是六九的第一天，这叫春打六九头，虽然天气乍暖还寒，冬的冷意并未稍退，但是春天悄悄来了。

    婚期定在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之时。眼前到了年根底下，离着还有段日子，算算今年是我在李府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府内上上下下喜气洋洋，令他们又爱又恨的三小姐再过不久就要嫁入皇家做王妃，在他们看来这门婚事极好，内心的喜悦难以遮掩，各个见到我眉开眼笑，情绪高昂。

    张伯站在院内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们工作，李府门前高高悬挂起大红灯笼，各个大屋门楣、房檐上贴满红彤彤带着喜气的对联、吊钱，陈嫂和几名丫鬟提着刚采买的瓜果蔬菜从外回来，看他们兴高采烈地忙里忙外，我淡淡抿唇一笑，终于恢复到以前那个温暖祥和的家。

    老天给每人一道选择题，爹筹集银票；娘备好行装；二哥铺好后路；张伯特意不安排人守夜，自己偷偷藏在院内，盯着李府大门；陈嫂每天都做各种我爱吃的糕点和包子，备在灶台旁；德叔把马棚的马喂得膘肥体壮，修剪好马蹄，马鞍也做小了一号，他们为我准备好一切，怕我饿着，冻着，没人照顾。违抗皇命的后果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他们毅然决然选择我，不怕流言，不畏生死，而我又何曾舍得！

    在爱情和亲情的选择中，我选择后者。我忘记了初见的怦然心动，掩埋用情至深的承诺，对我来说世间万物皆可抛弃，唯有家人不可辜负！除了偶尔脑海中闪过片段记忆，心一阵跳疼，留给时间治愈吧，会忘掉的，现在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我沐浴在和煦暖阳中，体会季节交替，那冻得像铁疙瘩一样的土地有了缓慢，肉眼察觉不到的蠕动，新的生命在孕育生长，等待强大，在下一个曙光来临之际破土而出。

    自打我放弃黑衣大侠那一刻，慢慢从内心接受这个现实，我未来的夫君——段青，五皇子，对于他的事也略有耳闻。

    年幼时随军打仗，十五岁亲自治军，十六岁率军打赢了侵犯边境的南岳，击退了频频挑衅滋事的西夏，这两大战役令黑马银甲的少年声名鹊起，他的黑骑军所向披靡。他是战场上敌人闻风丧胆的罗刹，朝堂中众臣无人敢窥探的将军。

    此人除了骁勇善战、善于谋略之外，治理军队也井井有条，将士们对他即敬且畏。作为军中最高统帅却毫无架子，每逢行军，必与将士们同锅而食，同帐而寝，若打了胜仗，必拉着将士们席地而坐喝上两大碗烈酒，若拔城夺地，必身先士卒冲在军队之首斩杀敌军。

    但说到这位五皇子就不得不提一件事，被人尘封的血色回忆。当时黑骑军刚刚在与南岳的战役中取得胜利，段青接到密报，西夏犯边，宋辉大将军死守龙崖关数日，段青人马未作休息立即赶赴西部边境。探子回报，龙崖关失手，塞外横尸遍野，城墙早已攻破，段青不得不带领人马退居临近的边城。刚落脚，城门外聚集了许多投奔过来饥寒交迫、瘦骨嶙峋的百姓，段青竟下令不得打开城门，亲眼看着这几百人病死、饿死，这件事给当地城内活着的人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给这位少年将军蒙上了狠戾和残暴。这件事京城的百姓知之甚少，九成都是道听途说，听闻者无不对这五皇子咬牙痛骂，对他的暴戾更加惧怕。而大哥李峰的看法却与民众截然相反，因为这事大哥和二哥没少争论不休。政治，我是听不懂，两位好哥哥谁给我好处，我就义不容辞举手支持谁。

    好像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竟然要嫁个段青，可是到底大哥对他的认知对，还是二哥说得没错呢

    “小姐，大少爷来信了。”铃铛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符合她冒失的性格。

    收到大哥的信，很是雀跃。在我心中大哥和二哥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二哥可以胡闹，甚至捉弄于他，但对大哥，我毕恭毕敬，非常敬佩。

    我迫不及待扯开信封，摊开书信，熟悉的小楷行云流水，是大哥的字，一目三行，目光不禁暗淡下来。

    “大少爷说什么您怎么不高兴”铃铛看出我的失落，拽着我胳膊询问缘由。

    “军中事务繁忙，不回家过年了，但是他保证会在我婚前回来。”我把书信折好交给铃铛，让她收起来，兴致缺缺地返回房中。

    家人们怎瞧不出我的小心思，除夕守岁时更是比往常热闹，李毅破例大出血，砸了重金，在府中搞个抽奖行大运活动，每个人都有礼物，下人们抱着礼物满载而归，我重了头奖，是一对翡翠镯子，迫不及待戴在纤细的手腕上，在李潇面前炫耀许久，李潇为讨好我，答应正月十五带我去赏花灯，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随着炮竹声此起彼落，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正月十五当天，我早早换上男装，拉着李潇赶往灯会。此时街上人头攒动，两岸花灯璀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李潇兴致勃勃地猜着灯谜，我在旁指手画脚，为了一道题两人吵得横眉冷对，干脆一拍两散，各自拂袖而去。

    我和铃铛顺着涌动的人群走着，正左顾右盼时，一段美妙的琴音吸引了我，细听这音律过于熟悉，便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醉仙楼外挤



第二十三章 宫中赏花
    转眼，天气渐渐回暖，春天按部就班到来，城中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院子中的花争锋斗艳，空气中卷杂着青草和淡淡花香的味道，让人心神飘荡。

    宫中按惯例召开赏花大会，邀请各府小姐出席，目的是在众女眷中挑选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作为各皇子的妃子人选。因赐婚给青王，今年我第一次出现在名册中。

    这些年从未参与，想必爹为保护我下了一番功夫，他一直不希望我嫁进皇家，也不喜欢攀附权贵，平平凡凡才是属于我的生活。

    一大早，被铃铛服侍洗漱装扮。

    一身天蓝色碎花衣裙，妆容、配饰未做过多修饰，简单，平淡，太华丽的不适合我，像极了爹的性子。

    在二哥千叮万嘱让我少说话的啰嗦中，坐上马车，待他们看不见我时，不安地蜷紧小手，紧张的闭口不语。

    爹娘嘴里不说，但眼中满是担心。从小到大，见过他们生气、慈祥、不悦、赞扬，当我一晃及笄之年，离开父母的羽翼，独自面对周遭事物时，藏不住的担心展露无余，在他们眼中我还是个孩子。

    马车行驶一段时间停下，到了宫门前，按照规矩不能再驶入。

    往常会一跃而下，为了顾及大小姐形象，被铃铛搀扶下车。小丫头被我的装腔作势逗得一脸憋笑。

    这时，已有几辆马车停在附近。

    几位闺中小姐正在攀谈，见我后不再说话，上下打量。

    这种眼神令我不悦，又不是物件，有什么可瞧

    竖起耳朵听到她们窃窃私语，眼神饱含讥讽、嘲笑。

    “她是李府三小姐吗”

    “听说她被黎王和青王同时拒婚。”

    “青王听说娶她，便抗旨拒婚，硬要和丞相之女王梦媛共结连理。”

    “瞧她穷酸样儿，哪配得上青王。”

    “别说了，也是苦命的人。”

    终于明白爹从不让我出席小姐们聚会的苦心，一副副嫌贫爱富，攀附权贵的嘴脸。见到有权势的阿谀奉承，表面贤良淑德，背后说三道四，小人嘴脸。

    瞧我不配青王，有本事自己当面挣婚去，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低俗！心中一阵腹诽。

    今天算是感受到人言可畏，爹也没少被其他大臣冷嘲热讽吧，女儿在大殿被两个人同时拒婚，丢尽脸面。想到此，身子不由得直了直，头高傲的抬起。

    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

    一位妙龄少女被丫鬟搀扶着走下。高级绸缎的黄色衣裙，温婉柔和的黑发垂在脑后，一支白玉流云簪插在髻上，淡淡的妆容，完美搭配，衬得主人清雅、高贵，顾盼生辉。鹅蛋的笑脸，一双闪光含蓄的双眼，小巧可爱的红唇，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角，倾国倾城。

    真是美！身为女儿身的我也不禁赞叹道。醉仙楼里的美女见的多了，她的美与她们不同，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众女人围上去问好，她也一一照顾周到，不经意间瞧见我，翩翩走来。

    “这位就是尚书府三小姐吧！之前未曾见过，你第一次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姐妹们定会帮妹妹。”声音轻柔，面露微笑。

    暗骂我没见过世面，上来给个下马威。混江湖这么久，让丫头指教，说出去，丢人！刚才心里的好感顿然全无。长得像个洋娃娃，一捏就碎，恨不得捧在手心的人，口中的话恶毒万分，要不是亲耳听见，真不敢相信，对付这种人，漠视是最好的方法。

    我漫不经心看向别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留下她一脸尴尬。

    “瞧她什么态度！我们走吧，别理她！”

    众人拽着王梦媛踏进宫门，说说笑笑，化解掉紧张的气氛。

    跟着她们一路进了宫，来到御花园。满园的牡丹争先开放，有很多品种是极品，未曾见过。淑妃还未到，众人先在园子中闲逛。

    小姐们间的谈话，无非是装扮、服饰、一些无伤大雅的八卦，我不发表意见，觉得无聊，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溜出来。

    “小姐，宫中人生地不熟，咱还是回去吧，万一。。”铃铛劝阻道。

    “那边有湖，看看就回，别担心。”

    我指着前方不远处一滩碧绿的湖水，兴高采烈的跑过去。

    湖中的荷花绽放，荷叶上沾着露珠，几条锦鲤穿梭在水中，周围杨柳垂腰，宁静中的美，感叹皇宫中极致的美景。

    望着出神，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吓我一跳。

    “什么人乱闯宫中禁地！”

    一身青色玄袍，未着任何图案，干净，素雅。猜不出他的身份。

    “这是禁地”

    “我说是就是！还不快滚！”

    如此不客气的言语，令我反感，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这粗浅的道理他是不懂，一时忘了身份，回怼他。

    “不知者不怪，小女误入了地方也可原谅，但是你出言不逊，又是什么人你算老几，多管闲事！”被那些女人叽叽喳喳烦的够头疼，偷跑出来求清静，这又冒出一个来。

    “五！”

    “我什么我！”

    “本王排行五！”男人的声音已经不悦。

    “行五老不起啊！我在家还行三呢！”

    “小姐，别说了，他是五皇子！”铃铛打断我的话，颤声说道，恐怕又要闯祸。

    “五”听着耳熟，忽然想起我未来相公是排行老五的青王，难道眼前发顶冒烟的男子就是。。。

    不由得干笑两声，仔细打量他。

    一双黑色如墨的双眼透着凛冽的冷光，古铜色的皮肤，英俊的五官仿佛是雕刻出来，棱角分明，他眼中深邃，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对我上下打量的眼光很不悦，怒声道:“看够了没”

    “我在想一个男人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哎!祸水！”哎字拉了好长的音，甚是惋惜。

    “你！”被我呛的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这地方，让给你！怎



第二十四章 长公主发难
    “王丞相教女有方，不只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舞姿更是精彩卓绝。”淑妃拍着手掌赞叹道。

    “青王今天到此，想必是想见见未婚妻吧！”长公主微笑着对青王说道，扬了扬脸看向我这边，“王家女儿果然才貌双全，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青王顶着抗旨的罪名也要当众拒绝李大人嫡长女的婚事。”

    闻言，众位小姐以袖遮掩，垂目偷笑，我身边临近几位向我投来蔑视的眸光，我毫不在意，始终默念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对了，听说今天礼部尚书的嫡长女也来了。”长公主滑了滑茶盖，抿口热茶，睨了一眼青王。

    “是，本宫也想见见。”淑妃微笑地附和着。

    “李小姐，李小姐，叫你呢！”我旁边的户部尚书之女黄莹悄悄拽了拽我衣襟。

    佯装不知的游戏没办法演下去了，我猛然睁开眼，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心道:完了，见招拆招吧。

    我呼出一口气，镇定心神，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中央行礼，头压得很低。

    “抬起头，以后嫁了老五，都是自家人，不必害羞。”长公主语气霸道。

    缓缓抬起头，望向主座，我觉得我的表情够难看，主座上各位主子表情更是精彩。

    长公主一脸不屑，太子一愣，青王一副“终于逮到你的表情”，黎王别开头，视而不见。

    我呆愣住，脑子嗡嗡作响，他换了皇子装扮，陌生到已不是那个和我策马奔腾，递给我花生酥的少年。

    “你爹没教你直视主子是大不敬吗”长公主放下茶盏，拢了拢衣袖，危襟正坐，首先开口发难。

    “臣女不敢，见到淑妃娘娘和长公主终于知道什么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国色天香，一时恍惚，以为见到天上的仙女，才以下犯上，请淑妃娘娘和长公主恕罪。”我跪在地上，无比虔诚。

    “油嘴滑舌！”长公主一哼别过头。